成道之路.吠檀多(下册)

第十二章  只有「知」被留下来

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七日晨

经文:

  在第一阶段,满足和喜乐发出甜蜜,它涌自求道者内心最幽静的深处,就好象甘泉从地球的核心发出来一样。在这个阶段的开始,内心最幽静的深处变成接下来其它阶段发展的一个地方。之后,求道者达到了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在这三个阶段里面,第三阶段是最高的,因为当它达成的时候,所有意志的形式都会走到一个终点。

  一个练习这三个阶段的人会发觉他的无知归于沉寂。在进入第四阶段的时候,他到处所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平等的。在那个片刻,他深深根植于「不二分」的经验当中,以致于那个经验本身消失了。这样,在达到第四阶段的时候,求道者会发现世界跟梦一样地梦幻。所以,前面的三个阶段被称为清醒的阶段,而第四个阶段则是作梦的阶段。

  现在我们谈到了第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海洋般的感觉,它觉得梵天到处都存在——「一」。只有那个「一」单独存在,「多」只是它的形式。它们并不是真的分开,它们只是看起来分开,在深处,它们是一体的。

  第二个阶段属于思想、沉思和静心,头脑必须被训练而变成集中于一点,因为唯有当它变成集中于一点、当那个流动停止,它才能够消失。这就是说,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停留在一个思想上,这样一来,你就变成了主人。除非你变成头脑的主人,否则头脑无法消失,它无法停止存在,你无法命令它离开存在。

  如果你无法命令思想停止,你怎么能够命令整个头脑离开存在?所以在第二阶段,一个人必须渐渐放弃思想,而只保留一个思想。当你变得能够放弃思想,有一天你就能够放弃头脑本身,以及整个思想过程。当思想过程被抛弃,你就无法以一个自我存在。你会以意识存在,而不是以头脑存在,你会存在,但不是以一个「我」存在。我们常说:「我是。」但是当头脑被抛弃,那个「我」就被抛弃了,你就保持是一个纯粹的「是」。存在还是会存在,也许会更丰富、更美,而没有「自我」(ego)。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我」,只有「是」存在。

  在第三个阶段,不执着,你必须变得很警觉,首先是对欲望的客体警觉、对身体警觉、对世界警觉,而且持续地训练和规范你自己,使你变成一个观照。你不是做者,你的业或许是做者,神、命运或其它东西或许是做者,但你不是做者,你必须保持是一个观照,只是一个看的人、一个旁观者,然后这个也必须被抛弃。那个「我是观照」的概念也是一种作为,那么,不执着就变成完整的、完美的。这部优婆尼沙经说,第三阶段是这三个阶段里面最高的。现在我们要来讨论第四个阶段。

  第四个阶段是「不二分」(non-duality;advaita)的状态。在我们进入经文之前,「不二分」这个字必须被加以了解,这个字是非常有意义的。Advaita这个字真正的意思就是不二分,不是「二」。它们本来可以说「一」,但是优婆尼沙经从来不使用「一」这个字,它们说不二分、不是「二」。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当你说「一」,「二」就被隐含了,它就变成一个正向的状态。如果你说只有「一」,那么你是在主张某种正向的东西。

  如果没有其它的,「一」怎么能够存在?「一」不能够没有其它数字而存在,你无法想象只有「一」这个数字而没有其它数字二、三、四、五。有很多数学家已经做出来,尤其是西方的来布尼兹(Leibniz),他曾经试图抛弃九个数字,不用九个,他只用两个:一和二,在他的计算里面,三、四、五、六、七、八、九都被抛弃了,因为他说继续使用十个数字只是一种迷信,为什么要继续使用十个数字?

  你或许没有观察到,十个数字存在于数学里并不是借着任何计划而来的,而只是因为我们有十根指头,原始部落的人习惯于用十根指头来数东西,所以十就变成了基本数字,它在全世界都被使用。这十个数字、这个所有算术的基础,是在印度发展出来的,那就是为什么即使在今日,在所有的语言里,那个用来指示这十个数字的字基本上都是梵文,英文里面的two就是梵文里面的dwi;three就是tri;four就是chaturth;five就是panch;six就是shashta;seven就是sepia;eight就是ashta;nine就是nave这些就是基本字根。

  来布尼兹说,这十个计算的数字、这十个阿拉伯数字是没有用的。科学应该试着以最小量的来做,所以他就试着去减少那些数字,但是他无法缩减得比二更少,他必须在二的地方停止。所以在来布尼兹的系统里只有一和二,然后就跳到十。三意味着十,四意味着十一,然后以此类推。但是他至少必须承认二,因为你无法只用一来想,你无法只用一个数字,至少需要两个数字,这是最小量的要求。当你说一的时侯,就隐含了二,因为一只能够在二的旁边存在,所以优婆尼沙经从来不说梵天是「一」、真理是「一」,相反地,他们使用负向的言词,他们说它不是二,所以一就被隐含了,而不是直接指出来。

  第一,关于整体,我们无法主张任何正向的东西,我无法说它是什么,最多我们只能够说它不是什么,我们只能够否定。我们不可能直接说,因为一旦我们直接说出什么东西,它就变成在界定,它就变成一个界限。如果你说一,那么你就限制了它,那么就有一个界线必须被划出来,那么它就不可能是无限的,当你只是说它不是二,那么就没有界限,那个含义是无限的。

  优婆尼沙经说神性只能够用负面的东西来界定,所以他们继续在否定。他们说:「这不是梵天,那不是梵天。」他们从来不直接断言。你无法用一根手指来指出梵天,因为你的手指将会变成一个界限,那么梵天就变成你手指所指的地方,其它地方没有,你只能够用一个握紧的拳头来指出梵天,因此,你并没有在指任何地方,或者你是在指每一个地方。

  这个负向性产生很多混乱,尤其是在西方,因为当西方在上个世纪首度碰到优婆尼沙经,它们先被翻成德文,然后再被翻成英文、法文和其它语言,它是一个非常令人困惑的思想,因为圣经以正向的方式来定义神,犹太教教徒、基督徒、回教徒,都以非常正向的方式来定义神,他们都说出她是什么,而印度教则以完全负向的方式来定义神,他们说她不是什么。

  在西方,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具有宗教性的,因为你无法崇拜一个负向的东西,你只能崇拜某种正向的东西,你只能够爱某种正向的东西,你只能够使你自己献身于某种正向的东西,你怎么能够使你自己献身于一个只是否定或是某种负向性的东西?一个既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的东西?你无法由一个负向的梵天做出一个偶象,你怎么能够由一个负向的梵天做出一个偶象呢?

  那就是为什么印度人将他们最高的梵天的观念想成「西瓦林卡」(shival inga)。人们一直认为西瓦林卡只是一个阴茎的象征,然而它并非只是一个阴茎的象征,那只是它的含义之一。西瓦林卡是零的象征,是尚雅(shunya),是负向的。西瓦林卡不定义任何形象,它没有形象、没有脸、没有眼睛,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零,甚至连一都没有,零可以是无限的,零没有界线,它是无始无终的。

  你怎么能够崇拜一个零?你怎么能够对一个零祈祷?但是印度人有一个完全不同的观念,他们说祈祷并不是真的在对神说话,因为你无法真的对她说些什么,你要往哪里对她说话呢?她并不是存在于某一个地方,或者她到处都是,所以祈祷并非真的是一种说话,相反地,祈祷是你内在的突变。印度人说,你无法祈祷,但是你可以处于一种祈祷的心情,所以祈祷并不是某种你能够做的事,祈祷是某种你只能存在的事。

  祈祷并不是为了神,祈祷是为了你,你祈祷,然后你透过祈祷而改变,没有人在听你的祈祷,没有人会来帮助你,没有人会来遵循你的祈祷,但只是借着祈祷,你的心就改变了。如果那个祈祷很真诚,那么,透过祈祷你就会变得不同,你的断言会改变你。

  在印度南方有一座古老的庙,如果你进入庙里面,你会发现里面没有神,那个供养神的地方是空的。如果你问里面的僧侣说:「神在哪里?要崇拜谁?这是一座庙,这座庙属于谁?谁是这座庙的神?」那个僧侣将会告诉你:「这就是这座庙的传统,我们没有任何神,整座庙就是神,你无法在某一个特定的方向寻找神,她到处都是,所以这里面是空的。」

  整个宇宙都是梵天,它是这么巨大的一个现象,正向的名词只会使它成为有限的,因此才使用负向的现象,那是最大可能的观念之一。这个负向性在佛陀身上达到它逻辑的最极端,因为他甚至连否定都不要,他说:「即使当你否定,你也是间接在主张些什么,而每一个主张都是渎神的。」

  犹太人可能了解这一点,他们的神没有名字。耶和华并不是一个名字,它只是一个象征符号,或者,它意味着「那没有名字的」。在耶稣之前的旧犹太世界里,这个名字并不是给每一个人叫的,只有所罗门庙里面的大僧侣,在一年一度的庆典当中才能够叫出那个名字,一年一度,所有的犹太人都聚集在所罗门大庙,然后最高阶的僧侣就会叫出「耶和华」那个名字。它不是一个名字,那个字意味着「那没有名字的」

  没有人被允许叫出那个名字,因为有限的怎么能够叫无限的?任何你所说出来的都是错的,因为你是错的。任何你所说的都属于你,它来自你,你在它里面,除非你已经变得很空,你已经不复存在,否则你不被允许叫出那个名字,最高阶的僧侣就是那个已经变成空的人,为了要叫出那个名字,他必须终年都保持沉默,他一定要先准备,一定要完全变成空,头脑里面不允许有任何思想。他必须等上一年,准备好,变成空,变成一个非实体,变成什么人都不是。当关键时刻来临,他必须就象一个「空」站在那里,人不在那里,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头脑也不在那里,然后他才叫出「耶和华」。

  这个传统中断了,因为越来越难找到一个变成非实体的人、一个能够变成无物的人、一个能够变成非存在的人、一个能够完全摧毁他自己,好让神能够透过他来讲话的人、一个能够变成只是一个通道,就好象一个笛子,是空的,好让神能够透过他来唱歌的人。

  佛陀走到非常极端的地步,如果你问他关于神的事,他会完全保持沉默,有一次他的大弟子阿南达跟佛陀坐在一起,有一个人来,一个非常有教养的、非常文雅的哲学家,一个伟大的婆罗门,他问说:「先生,请告诉我关于那最终的事。」

  佛陀看着他,保持沉默,然后将眼睛闭起来,阿南达变得很不安,因为这个人非常有用,这个婆罗门有成千上万的人跟随着他,如果他能够转变过来,那么就有成千上万的人能够变成佛教徒,而佛陀竟然保持沉默,他没有回答他,那个人、那个婆罗门,鞠了一个躬,谢过佛陀之后就走开了。

  他离开之后,阿南达问佛陀说:「你在做什么?你失去了一个很大的机会,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有成千上万的人跟随着他,他是一个伟大的学者,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崇拜他,他的话是很重要的。如果他变成佛教徒,如果他跟随你,那么就会有很多人自动跟随你,而你竟然没有回答他的话!」

  佛陀说:「对一只好马而言,即使一支鞭的影子也就够了,只要那支鞭的影子就够了,你不需要打它。它已经转变过来了。」

  阿南达不相信,但是隔天他看到那个人带着一大群人来,有成千上万的人跟随着他来,其中还有一些伟大的学者。他自己有一个很大的社区,那个社区的人都来了,阿南达简直无法相信他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佛陀昨天并没有回答那个人。所以晚上的时候他又再度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做了一项奇迹,我在那里,我看到你完全保持沉默,不仅沉默,你还把眼睛闭起来。我认为这是一种侮辱,那个人带了那么多问题来,而你却拒绝了他。」

  佛陀说:「这是最微妙的回答,他知道关于那个最终的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如果我说了些什么,那个人一定会走掉,因为那个说就显示出我那最终的并不是最终的——它是能够被定义的,你还能够对它说出一些什么。事实上,那最终的是无法被说的,那就是为什么我甚至把我的眼睛闭起来,因为,谁知道,他或许会认为我透过我的眼睛在说些什么,所以我完全保持沉默,把眼睛闭起来,这就是我的回答。对一只好马来讲,只要一支鞭的影子就够了,你不需要打它。」

  优婆尼沙经对梵天是负向的,那就是为什么他们说它是「那非二分的」那个不是二的,现在我们来进入经文:

  在第一阶段,满足和喜乐发出甜蜜,它涌自求道者内心最幽静的深处。

  我要告诉你,第一个阶段就是感觉,第一个阶段就是心,第一个阶段属于心,只有心能够知道满足和喜乐,如果你有跟你的心接触,你将会知道满足和喜乐,就好象甜蜜的泉水流向你、充满你、淹没你,然而我们跟心没有接触,心在跳动,但是我们没有那个接触。

  你将必须去了解它,因为你虽然有一个心,但是你不见得跟它有接触。你跟你身体的很多东西没有接触,你只是携带着你的身体。接触意味着一个很深的敏感度,你或许甚至没有感觉到你的身体。唯有当你生病的时候,你才会感觉到你的身体——当你头痛,你才会感觉到头,如果没有头痛,那么你跟头是没有接触的,当你脚痛,你才会觉知到脚,唯有当某事不对劲了,你才会觉知到。

  如果每一样东西都没有问题,你就保持完全没有觉知。事实上,当每一样东西都没有问题的时候就是可以有接触的片刻,因为当事情不对劲的时候,那个接触是带着疾病,带着某种不对劲的东西,那个幸福感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你有一个头,然后因为头痛你跟它有了接触,那个接触并不是跟头接触,而是跟头痛接触。唯有当没有头痛的时候,当头充满着幸福感的时候,你才可能跟它接触,但是我们几乎已经丧失了那个能力。当我们没有问题的时候,我们都没有任何接触,所以我们的接触只是一个紧急性措施,有一个头痛需要医治、需要一些药物、需要想点办法,所以你才作出那个接触而采取一些行动。

  当每一样东西都很好的时候,试着去跟身体接触。只要躺在草地上,把眼睛闭起来,感受内在正在进行的感觉,感受内在正在悸动的幸福感;躺在一条河流里,那个水碰触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冷却了,在里面感觉那个冷如何进入每一个细胞,然后深入整个身体。身体是一个伟大的现象,它是大自然的奇迹之一。

  坐在太阳下,让阳光穿透你的身体,当它移向内在,当它进入更深,当它碰触到你的血液细胞而到达了骨头,感觉那个温暖。太阳是生命,是生命的泉源,所以只要闭起眼睛,感觉那正在发生的,保持警觉,注意看,而且享受。渐渐地,你将会觉知到非常微妙的和谐,有一种很美的音乐一直在内在持续着,那么你就会跟身体有接触,否则你只是带着一个死的身体。

  它就好象这样:「一个爱车子的人跟一个不爱车子的人,他们跟车子的接触和关系有所不同,一个不爱车子的人会继续开车,他把它当成一个机械装置,但是一个爱车子的人甚至能够觉知到车子很小的心情改变,能够觉知到最小的声音改变,只要车子有一点点改变,他就能够立刻觉察到,别人都没有听到,车上有乘客坐在那里,他们都没有听到,但是只要引擎的声音有一点点改变,有任何滴答声、任何改变,那个爱车子的人就会立刻觉察到,他跟车子有很深的接触。他不只是在开车,那个车子并非只是一个机械装置,他已经把他自己散布在车子里面,他已经让车子进入他。你的身体可以当成一个机械装置来使用,那么你就不需要对它太敏感,身体继续在说很多你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但是你跟它并没有任何接触。

  在苏俄有一项新的研究已经进行了三十年,现在他们已经达到很多结论,其中有一个结论非常具有启示作用:每当一个疾病要发生,在它发生之前六个月,身体就会继续给你讯号,六个月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比方说有一个疾病将要在一九七五年发生,在一九七四年中,身体就会开始给你讯号,但是你不听,你不了解,你不知道,唯有当疾病真正发生,你才知道,或者甚至到了那个时候你都还不知道,你的医生会先知道你的内部已经有了很深的麻烦。

  那个做这个实验做了三十年的人现在已经做出影片和照相机,能够在疾病真正发生之前就测知,他说那个疾病可以在发生之前就被处理,而病人将永远无法知道它是否曾经存在过。如果有一个癌症明年将会发生,它现在就可以被处理,身体还没有症状,只有身体里面一些电的东西改变,不是在身体里,而是在身体的电里,在生物能里,有东西在改变,首先它们会在生物能上面作改变,然后它们才会降到身体里面。

  如果它们能够在生物能那一层就被处理掉,那么它们就永远不会发生在身体上,因为有了这个研究,所以在下一个世纪,人类可能不需要生病,他们将不需要再上医院,在疾病真正发生在身体之前,它就被处理掉了,但它必须借着机械装置来测知。你就在那里,你就生活在身体里,但是你却无法测知它,因为你跟身体没有接触。

  你或许听过很多故事说印度的门徒、回教徒、禅宗的和尚或是佛教的和尚,他们在死亡发生之前就先宣布,而你或许会很惊讶地知道,那个宣布总是在发生之前六个月,从来不可能更早,总是在六个月以前。有很多圣人宣称他们即将过世,但他们刚好都是在六个月以前宣布,那并不是偶然的,那六个月是有意义的。在肉身要死之前?生物能已经开始在垂死了,一个跟他本身的生物能有很深接触的人知道说那个能量已经开始萎缩。生命意味着散布开来,死亡意味着收缩,当他感到生命的能量在收缩,他就宣布说他会在六个月之内过世,禅宗的和尚甚至能够选择如何死,因为他们知道。

  有一次,一个禅宗的和尚即将过世,他问他的门徒说:「请你们建议我要如何死,要以什么样的姿势来死?」

  那个人有一点古怪、有一点疯狂,是一个疯狂的老人,但是非常美。他的门徒开始笑,他们以为他或许只是在开玩笑,因为他一直都在开玩笑,所以有人建议:「在那座庙的角落站着死怎么样?」

  那个人说:「但是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和尚站着死,所以那种方式不好,再建议比较独特的方式。」

  所以有人说:「当你在花园散步的时候,就死在散步当中。」

  他说:「我听说,有一次一个中国人死在走路当中。」

  然后有一个人真的建议一个非常独特的方式:「以倒立的方式死。」

  从来没有一个人以倒立的方式死,以倒立的方式死是非常困难的,即使要以倒立的方式来睡觉都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太困难了,即使睡觉用这样的方式都不可能,而死亡是一种很大的睡觉。它是不可能的,甚至连一般的睡觉用这样的方式都不可能。

  那个人接受了那个概念,他感到很高兴,他说:「这很好。」

  他们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但是他却真的倒立,他们都变得害怕——他到底在做什么?现在要怎么办?他们以为他快死了。那是很奇怪的——一个死人倒立。他们开始变得很害怕,所以有人建议:「他有一个姐姐在附近的尼姑庵,她是一个伟大的尼姑,去把她找来,她比这个人年长,或许她对他有什么办法,因为她知道他知道得很清楚。」

  他姐姐来,据说她来了之后说:「一休,不要那么愚蠢!这不是死的方式。」

  一休笑了,他从倒立的姿势跳下来说:「好。那么正确的方式是什么?」

  她说:「以佛陀的坐姿死。这不是死的方式。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愚蠢的人,所以每一个人都会笑。」

  据说他就以佛陀的坐姿死,然后他姐姐就离开了。他是一个很美的人,他怎么能够决定说他什么时候死?甚至还能够选择姿势!生物能已经开始萎缩,他能够感觉到它,但是唯有当你跟身体的根部有很深的接触,而不只是跟身体的表面有接触,这种感觉才会产生。

  所以你要先对你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敏感,注意去听它,它继续在说很多事,然而你是那么地头脑指向,所以你从来没有去听它。每当你的头脑和你的身体之间有冲突,身体几乎永远都比头脑来得对,因为身体是自然的,而你的头脑是社会的,身体属于这个广大的自然,而你的头脑属于你的社会、你特定的社会、特定的年代和时间,身体有很深的根在存在里,而头脑只是在表面上摇晃,然而你却一直都听命于头脑,从来不听身体的话,因为有了这个长久以来的习惯,所以那个接触就丧失了。

  你有心,而心就是那个根,但是你跟它没有任何接触。首先要开始跟身体有接触,不久你将会觉知到整个身体都围绕在心的周围震动。整个身体是一个太阳系,环绕着心在移动,当心开始跳动,你才会活起来,当心停止跳动的时候,你就死了。心保持是你身体的太阳中心,你要对它觉知,唯有当你变得对整个身体有觉知,你才会渐渐变得对心有觉知。

  当饥饿的时候,为什么不静心一下子?不必匆匆忙忙。当饥饿的时候,只要闭起你的眼睛,静心观照饥饿,静心观照身体如何感觉。你或许已经失去了那个接触,因为我们的饥饿比较不是身体的,而比较是心理的。你每天都在一点钟吃饭,所以你会注意看表,当它是一点钟的时候,你就觉得饿。时钟或许不准。如果有人说:「时钟在午夜的时候停了、坏掉了,现在只有十一点。」那么那个饥饿就会消失。那个饥饿是假的,那个饥饿只是习惯性的,因为它是由头脑创造出来的,而不是由身体创造出来的。头脑说:「一点钟,然后你就饿了。」你必须饿,你一直都在一点钟饿,所以你就饿了。

  我们的饥饿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习惯性的。进行断食几天去感觉真正的饥饿,你将会感到惊讶。在头三、四天,你将会感到非常饿,但是到了第四、五天,你就不会感到那么饿。这是不合逻辑的,因为断食的时间继续在增长的时候,你应该觉得越来越饿,但是在第三天之后,你会觉得比较不饿,在第七天之后,你或许会完全忘掉饥饿。在第十一天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完全忘掉饥饿,而且身体也会觉得完全没有问题。为什么?因为如果你继续断食…那些在断食上面下很多功夫的人说,唯有在第二十一天之后,真正的饥饿才会再度发生。

  所以,它意味着,有三天的时间,你的头脑坚持说你在饥饿,因为你没有吃东西,但那不是饥饿。三天之内,头脑就会感到腻,而不再告诉你,因为你不听,你对它非常漠不关心。到了第四天,头脑什么都不说,身体也不觉得饿。有三个星期的时间,你将不会觉得饿,因为你累积了很多脂肪,那些脂肪将能够派上用场。唯有在第三周之后,你才会感到饿,这是对正常的身体而言的。

  如果你累积了太多的脂肪,即使在第三周之后你也不会觉得饿。有可能累积足够的脂肪去活三个月,九十天。当身体累积的脂肪用完之后,真正的饥饿才会被感觉到,但是这样做非常困难。你可以尝试口渴,那比较容易。你一天不喝水,然后等着,不要习惯性地喝水,只是等着,然后看看口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是在沙漠里,那个口渴会意味着什么。

  阿拉伯的劳伦斯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当我有一次在沙漠中迷路,我人生第一次尝到口渴的滋味,因为在这之前都没有那个需要。每当我的头脑说:‘现在你口渴了。’我就去喝水。在沙漠中迷路,身边没有带水,又找不到绿洲,那个时候我才人生第一次真正尝到口渴的滋味。那个口渴是很棒的——整个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要求水,它变成一个很特殊的现象。」如果你在那种情况下喝水,它所能够给你的满足是你平常习惯性的喝水所体会不到的。

  所以我告诉你说马哈维亚,以及象马哈维亚这样的人,才知道食物真正的味道。你无法知道它。马哈维亚会断食三个月,然后再去乞讨食物。唯有当身体开始说话,而不是头脑在说话,他才会去乞讨。当身体说:「现在我已经完全精疲力竭了。」而饥饿抓住了整个身体,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要求,那么他才会去乞讨。他不听命于头脑。他所尝到的食物的滋味在这个地球上一定没有人曾经尝过。但是耆那教的人完全以不同的方式来思考:他们认为他是食不知味的,他们认为他没有味觉。我的感觉是:只有他知道那个滋味,他用他的整个身体、整个存在来知道。

  你只是借着你的舌头来知道,而舌头很会欺骗。舌头已经服务头脑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它已经不再服务身体了。舌头可能会欺骗你,它已经变成头脑的奴隶。它可以继续说:「继续吃,味道很美。」它已经不再服务身体了。否则舌头一定会说:「停!」舌头一定会说:「任何你在吃的都没有用,不要吃!」即使牛的舌头也比你的舌头更根植于身体,你无法强迫一只牛吃任何种类的草,它会选择。当你的狗在生病,你无法强迫它吃东西,它会立刻跑出去,吃一些草,然后吐出来,它比你更跟它的身体有接触。

  首先,一个人必须深入觉知身体的现象,身体的复苏、身体的复活是需要的,因为目前的你带着一个死的身体。唯有在身体复活之后,你才能够真正感觉。渐渐地,整个身体带着它所有的欲望和饥渴,将会围绕在心的周围,那么那个会跳动的心就不只是一个机械装置,它是跳动的生命,它就是生命的脉动,那个脉动给予满足和喜乐。

  满足和喜乐发出甜蜜。

  你的整个存在都会变得很甜蜜,有一个甜蜜会围绕着你,它变成你的气氛。每当一个人跟他的心接触,你就会立刻爱上他,你一看到他,就会立刻爱上他,你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甜蜜围绕着他。你的头脑或许无法立刻测知那个甜蜜,但是你的心能够立刻测知它。

  他有一个气氛。你一进入他的气氛,你就陶醉了,你会感觉到对他有一个渴望,你会感觉到一个吸引力、一个磁力在运作。你或许无法有意识地觉知到正在发生些什么,你或许只是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被吸引。」但这就是原因:一个活在他的心的人有一种甜蜜的气氛围绕着他——甜蜜在他的周围流动。每当你跟那个人接触,你就会被他的气氛所淹没。

  佛陀和耶稣吸引了无数的人,原因就是他们活在「心」里面,否则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佛陀所要求的不可能做到,有成千上万的人离开他们的家,跟着佛陀一起变成乞丐,跟着他经历各种痛苦和苦行,而他们也觉得很高兴。这是一项奇迹,而那些离开他们家的人都是富有的人、富裕的人,因为佛陀在世的时候,印度正处于黄金时代,它正处于它财富的最高峰。当时的印度就好象今日的美国,在那个时候,西方还很野蛮,没有真正的文化存在。在佛陀的时代,西方完全没有文明,而印度正处于它的黄金颠峰。

  佛陀吸引了很多富有的人、生活很舒适的人,他们跟着佛陀一起当乞丐,到底是什么充满了他们、是什么吸引了他们?原因在哪里?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出原因。这就是原因之所在:每当一个用「心」的人在那里,一个生活在他的「心」的人在那里,他就会在他的周围发出甜蜜的震动。只要处于他的「在」里面,只要靠近他,你就会感觉到一个突然的喜悦,而那个原因是看不见的。他并没有给你任何东西,他并没有给你任何身体上的舒适。相反地,他或许会引导你进入身体的不舒适,透过他,你或许必须经历过很多痛苦,但是你将会喜欢那些痛苦。

  佛陀即将过世,他的门徒阿南达在哭,佛陀说:「你为什么在哭?」

  阿南达说:「跟你在一起,我可以在地球上到处走动,有无数次,我可以再被生出来,而它不是一种受苦。我能够为每一件事受苦,只要你在,这个受苦就不再是受苦,但是没有你在,即使涅盘也不会喜乐。」

  这么样的一种甜蜜围绕着佛陀,这么样的一种甜蜜围绕着耶稣,这么样的一种甜蜜围绕着圣法兰息斯,这么样的一种甜蜜围绕着那些透过「心」来生活的人,他们的个性特质就是他们透过他们的「心」来生活。

  耶稣并不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只是一个村民,一个木匠的儿子,他以一般人的方式来谈论,一般的寓言。如果有人给你耶稣的寓言,给你他所说的东西,而没有告诉你说这些是属于耶稣的,你将会把那本书丢掉,而永远不会再读它,但是他影响了很多人,他给予很多人深刻的印象,因此基督教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宗教。现在有一半的地球属于基督教,属于一个没有受过教育、没有文化教养的木匠的儿子。这个奥秘在哪里?它是怎么发生的?他不是一个有知识的人,他不象英国的罗素。在任何争论中,罗素能够很容易就挫败他,这种事并不难想象。耶稣能够很容易就被挫败。

  它就在上一个世纪发生在印度。味味克阿南达的师父拉玛克里虚纳在这里,他是一个用「心」的人,完全没有受过教育,对经典一点都不精通。他没有逻辑观念、没有辩论的力量,他无法说服任何人。有一个印度很伟大的学者卡夏夫谦德拉跑去看拉玛克里虚纳。他是一个伟大的学者,非常具有逻辑观念、非常理性、非常能言善辩,有很多人跟去看,他们想要看看会发生什么,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事情已经决定了,拉玛克里虚纳一定会立刻遭到挫败,没有人能够辩得过卡夏夫谦德拉。

  拉玛克里虚纳的门徒们都非常害怕,他们也知道这个卡夏夫谦德拉很难对付,而一旦卡夏夫谦德拉挫败了拉玛克里虚纳——他能够在任何一个论点上挫败他,这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那个消息一定会传遍整个国家,所以,要怎么办呢?要如何来保护拉玛克里虚纳?他们开始想,他们都很担心,有好几天不能睡觉。每当他们向拉玛克里虚纳说些什么,他就笑着说:「让他来,我在等着。

  然后那个日子终于来到,整个社区都很悲伤。卡夏夫谦德拉来,非常骄傲、非常自我主义,然而他的骄傲和具有很强的自我是有原因的,他是一个非常卓越的智者,一个天才。他的很多跟随者也一道来,大学教授、博学家、学者,以及懂吠陀经的人——一大群很有名的人。卡夏夫谦德拉开始辩论:「神存在吗?」

  所以拉玛克里虚纳说:「你先说出任何你想要说的。」

  卡夏夫谦德拉就开始批评说没有神,但是他渐渐变得很不舒服,因为每当他提出反对神的辩论,拉玛克里虚纳就会笑得很高兴,但是没有提出他的论点。他会说:「对!完全对!」他并没有提出辩驳,也没有反对,所以整个事情就变得没有意义,因为唯有当一个人提出辩论,你才能够挫败他。那个想要去求得胜利的努力是徒劳无功的,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你挫败,然后,渐渐地,他就变得很悲伤,因为整个事情看起来好象没有用。然后他问:「拉玛克里虚纳,为什么你一直在说‘是’?我是在说神不存在!」卡夏夫谦德拉想:「他太愚蠢了,他无法了解我所说的。」

  拉玛克里虚纳只说了一件事:「在我看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如此地被说服说神存在,但是我一看到你,我就完全被说服说有神存在。」

  卡夏夫谦德拉问:「为什么?」

  拉玛克里虚纳说:「这么美的一个头脑怎么能够没有神而存在?这么卓越的一个智者。你说服了我说神存在!我是一个可怜的人,没有受过教育,甚至连象我这样的头脑都不能够没有神而存在,何况是象你这样的头脑?——不可能!」

  卡夏夫谦德拉必须向他行顶礼,然后说:「你挫败了我!」使来他终生献身于拉玛克里虚纳。

  那个奇迹是什么?他的个人特质是什么?一个生活在「心」里面的人。据说卡夏夫谦德拉对他的追随者说:「这个人很危险,不要靠近他,他没有说什么话,他就在那里笑着、高高兴兴地享受着,他就转变了我,他用那么甜蜜的东西充满了我,那是我以前从来未曾知道过的。就在他的「在」里面,我感觉到了我一生当中的第一个狂喜,我感觉到了‘高峰经验’,‘那未知的’已经碰触到了我。」

  在第一阶段,满足和喜乐发出甜蜜,它涌自求道者内心最幽静的深处,就好象甘泉从地球的核心发出来一样。在这个阶段的开始,内心最幽静的深处变成接下来其它阶段发展的一个地方。之后,求道者达到了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在这三个阶段里面,第三阶段是最高的,因为当它达成的时候,所有意志的形式都会走到一个终点。

  所有意志的形式都会走到一个终点。第三阶段是最高的。是什么原因呢?让它深深地穿透你的心。第三阶段是最高的,为什么呢?因为所有意志的形式都会走到一个终点。你的意志就是你自我的原因。你认为你可以做些什么,你认为你将会做些什么,你认为你有意志力,你认为你有可能跟存在奋斗而得到胜利,意志意味着去抗争的态度、去征服的态度、去奋斗的态度,意志就是在你里面的暴力。

  罗素曾经写过一本书,书名叫做《征服自然》,这在东方是无法想象的。老子无法使用这些字:「征服自然」,因为谁要来征服自然呢?你不就是自然吗?谁要来征服自然呢?你跟自然并不是分开的,但是西方带着这个征服自然的错误观念活了这二十个世纪。他们认为我们必须挫败自然,我们必须摧毁它、使它残缺,强迫它来按照我们的意思,然而你无法胜利,这整个抗争是无意义的,因为你就是自然,你跟自然是分不开的。东方说:「跟随自然,变成自然,脱离意志。意志就是你痛苦的原因,意志就是你到达地狱之门。」

  第三阶段被认为是最高的,因为当你离开了所有的欲望,你就不需要意志了,意志是当你要去满足欲望的时候才需要。你有了欲望之后才需要意志。在西方有很多书,尤其在美国,那些书一直在教导意志力,那些书卖出去好几百万册,它们是畅销书,因为每一个人都认为他必须去征服,必须创造出意志力。人们甚至来找我,来找一个完全反对意志力的人,他们说:「帮助我,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更有意志力?」

  意志就是你的无能,因为有了意志,所以你才会被挫败,因为你是在做一件完全荒谬的事,你是在做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唯有当你离开意志,你才能够成为强而有力的,当没有意志的时候,你就变成强而有力的,当你没有意志的时候,你也能够变成全能的,因为如此一来,你就跟整个宇宙合而为一,那么整个宇宙就是你的力量。

  带着意志,你只是一个片断在跟整个存在抗争,你只是用很小的能量在跟整个宇宙抗争,而那个能量也是宇宙给你的。宇宙非常调皮,它甚至允许你跟它抗争,它甚至给你能量跟它抗争。宇宙让你呼吸、给你生命,而且享受你的竞争,它就好象一个父亲在享受跟一个小孩抗争,他向小孩挑战,邀他来抗争。小孩开始抗争,父亲就假装倒下来,帮助小孩得到胜利,这是小孩的游戏,小孩或许很严肃,或许很疯狂,他会认为:「我征服了!」

  在西方,这种幼稚已经变成了很多痛苦的来源:广岛、长崎,以及这两次世界大战,都是因为这个意志力。科学不应该再征服自然,现在的科学必须变成朝向自然的道路——臣服于自然,而不是征服自然。除非科学变成道家主义者,臣服于自然——否则科学将会把整个人类都赶出这个地球,这个星球将会被科学所摧毁,当科学跟这个荒谬的征服观念结合在一起,它就能够摧毁整个世界。

  人具有意志力,每一种意志力都是反对自然的,你的意志力是反对自然的,当你能够很全然地说:「不是‘我的’,而是‘你的’意志必须被执行。」那么你才首度变得强而有力「你的」意味着神性、意味着整体。但是这个力量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通道,这个力量属于宇宙。

  第三阶段是最高的,因为所有意志的形式都会走到一个终点。不仅是意志,而且是它所有改变的形式,因为意志有可能会被改变。我们看到优婆尼沙经将无欲和执着分成两个部分。第一,当你做了一些努力去成为不执着的,那也是一种意志的改变形式,你奋斗、你控制,你使你自己保持超然,你做了很多努力去保持是一个观照,那些保持观照所做的努力都属于你的意志,所以,事实上那并不是真正的不执着,那只是一个预演,不是真正的,只是一种训练的基础。

  唯有到了第二阶段,不执着才会变成真实的。当甚至这个想要成为观照的努力都被抛弃了,当甚至这个「我是一个观照」的概念也被抛弃了,当你和存在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冲突,而只是随着它流动,到了那个时候,不执着才会变成真实的。

  据说老子曾经说过:「我很努力奋斗,但是很幸运地,我一再一再地被挫败。」他说:「很幸运地,我一再一再地被挫败,没有一个努力是成功的,然后我就达成了。我在跟谁抗争呢?它就好象我的手跟我的身体在抗争,而手属于身体,手可以抗争,但它的能量来自身体。」老子说:「当我了解到我是这个宇宙的一部分,我不是分开的——宇宙在我里面呼吸,活在我里面,而我在跟它抗争——之后那个抗争就消失了,然后我就变成好象一片枯叶。」

  为什么好象一片枯叶呢?因为枯叶没有它自己的意志,风吹过来,将枯叶带走,枯叶就随风飘去。当风往北方吹的时候,枯叶不会说:「我想要到南方去。」枯叶会随着风走向北方,然后风改变它的路线,开始吹向南方,枯叶不会说:「你是矛盾的,你本来吹向北方,现在又吹向南方,现在我要到北方去。」

  不,枯叶什么都不会说,它会随着风飘向南方或飘向北方。如果风停下来,它就落在地上休息,它不会说:「这不是我要休息的正当时间。」当风将枯叶举向天空,它不会说:「我是存在的顶峰。」当它落到地上,它也不会感到挫折,枯叶没有它自己的意志。「只有‘你的’意志被执行。」不管风将它引导到哪里,它都跟着风走,它没有目标,它没有它自己的目的。

  老子说:「当我变成好象一片枯叶,那么每一件事就都达成了,没有什么事要再被达成,所有的喜乐都变成我的。」

  所有意志的形式都会走到一个终点。

  一个练习这三个阶段的人会发觉他的无知归于沉寂。在进入第四阶段的时候,他到处所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平等的。

  有两件事:一个练习这三个阶段的人会发觉他的无知归于沉寂。你的无知无法借着累积知识而归于沉寂。你可以累积世界上所有能够取得的知识,你可以变成一部〈大英百科全书〉,但是那也不会有所帮助。你可以变成一部会走路的百科全书,但是你的无知也不会因此而归于沉寂,相反地,你的无知会变成隐藏起来,变成秘密的,它将会藏在内心的隐秘处。所以,在表面上,你将会是一个博学多闻的人,但是在深处,你将会保持无知,这就是目前所发生的情形,而所有的大学都在帮助这种事。

  你的无知从来不死,它一直都是活的,一直都在运作,只是在表面上,你有一些装饰,你是一个涂上外表的人,你的知识只是涂在表面上,在深处,你仍然保持是无知的。唯有当无知归于沉寂,真正的知识才能够发生。在这之前,知识将保持只是消息而已,它是借来的,不是你的,不是真实的,它并没有真正发生在你身上。它不是一个活过的经验,它只是一些文字,只是文辞上的、经典上的。

  唯有当你练习开始的这三个阶段,你的无知才能够归于沉寂,因为无知是一个生活的模式,而不是你有多少知识的问题。它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错误的生活方式。错误的生活方式产生无知。它不只是记忆的问题,它不只是你知道多少的问题,也不是你不知道多少的问题,那都不是重点之所在。那就是为什么拉玛克里虚纳能够变聪明,而卡夏夫谦德拉仍然保持无知,耶稣成道,而比拉多仍然保持无知。他比耶稣更有教养,受过更多教育,他受过所有可能的教育,他是总督,任何能够透过书本而知道的,他都知道。在耶稣被送上十字架之前的最后一个片刻,他问了一个非常哲学性的问题。

  尼采有写到关于比拉多的事,因为尼采一直都反对耶稣。当他到了最后发疯的时候他一定会发疯,因为他的整个生活方式和整个生命型态就是疯狂,他开始以「反对基督的,尼采」来签名,他从来不会忘记在他的签名之前加上「反对基督的」,他完全反对耶稣,他说只有比拉多是一个有知的人,而耶稣只不过是一个无知的木匠的儿子。

  他所提出的理由是:在最后的片刻,在耶稣被送上十字架之前,比拉多问他:「真理是什么?」这是大家一直在问的最重要的哲学问题之一,哲学家很喜欢回答它,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回答过它。对尼采而言,耶稣看起来很愚蠢,他写道,当比拉多问耶稣「真理是什么?」他刚好是在问最尖锐的问题,那是唯一的问题、最终的问题,是所有哲学的基础、是所有问题的基础、然而耶稣却保持沉默。

  尼采说,那是因为:第一,耶稣不了解比拉多的意思,第二,他无法回答是因为他不知道真理是什么,他是无知的,因此他保持沉默。而我要告诉你,他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他知道,而且他知道得很清楚,他知道这个问题永远无法用话语来回答。

  比拉多是愚蠢的,他虽然受过很好的教育,但他是愚蠢的,因为这个问题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来问,而当一个人即将被处绞刑,它是无法被回答的。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比拉多必须跟耶稣住在一起很多年,因为他的整个生命都必须被蜕变,唯有如此,那个答案才能够给予。或者,那个被蜕变之后的生命本身就会变成答案,而不需要再去回答它。

  耶稣保持沉默,那表示说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如果他说出任何答案,那么,对我来讲,他就被证明是一个无知的人。甚至连耶稣的追随者都变得有一点不舒服,因为他们认为,如果他回答了比拉多,而说服比拉多说他的答案是真实的,那么就不会有十字架刑。但是十字架刑也比用一个愚蠢的答案去回答愚蠢的问题来得好。十字架刑永远都比那个更好。耶稣选择了十字架刑,而不要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因为要了解这一类的问题需要先在生命中有一个蜕变,你必须在你自己身上下功夫。

  真理并不是某种能够交给你的东西,你必须提升你自己的意识,你必须达到你存在的最高点,唯有从那里来,那个瞥见才会变得可能,当你的自我完全消失,真理才能够被显露出来,在这之前是永远没有办法的。这不是一个哲学问题,这是一个宗教的蜕变。

  一个练习这三个阶段的人会发觉他的无知归于沉寂。在进入第四阶段的时候,他到处所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平等的。在那个片刻,他深深根植于「不二分」的经验当中,以致于那个经验本身消失了。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而且精细的点,让它深入你的心。他深深根植于第四个阶段……在第三阶段之后,第四阶段就会自动跟着来。前面三个阶段必须加以练习,必须透过努力深深根植于你的存在,这样的话,第四阶段才会发生。突然间你会觉知到有一个「非二分」,只有「一」存在——一个本性、一个存在。

  他深深地根植于「不二分」的经验当中,以致于那个经验本身消失了。

  因为经验要存在的话,二分性是需要的,所以优婆尼沙经说,你无法经验神。如果你经验神,那么神和你是分开的,因为只有你之外的东西才能够被经验到。经验会划分,这是所有优婆尼沙经里面最深的讯息:经验会划分。因为每当你说经验,它就意味着有三样东西:经验者和被经验者,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那个经验。

  优婆尼沙经说,神无法被知道,因为知识会划分——知者、被知者和知识。如果你真的变成「一」,你怎么经验?所以甚至连经验都消失了。优婆尼沙经说,一个宣称他有经验到神性的人是假的,他的宣称就证明他是假的。一个知者不能够宣称,一个真正经验到神性的人不能够宣称,因为那个经验消失了。佛陀一再一再地说:「不要问我说我经验到了什么,因为如果我说出任何东西,那么我就不是真实的。要接近我,让你亲自去体验。」

  有一个人来,他的名字叫做莫林克普塔,他问了佛陀很严肃的问题,佛陀说:「你等一年,然后我将给你答案。在这一年当中,你必须跟着我,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争辩、不能讨论。将你的理智摆在一旁。用一年的时间,跟我在一起经验,一年之后,你就可以问所有你要问的问题,将你所有的理智都唤回来,然后我将会回答你。」

  当佛陀在说这些话,而莫林克普塔被说服的时候,有一个佛陀的弟子舍利子正坐在附近的一棵树下,他开始笑,因此莫林克普塔变得有点不舒服,他问舍利子:「你为什么在笑?有什么不对吗?」

  舍利子说:「不要被骗了,这个人是一个骗子,他以前也曾经以同样的方式来骗我,现在我已经不能够问了,所以也不需要回答。如果你有想要问的,你就现在问,因为一年之后就太迟了。」

  一年经过了,莫林克普塔在等待、在静心,他变得越来越宁静,他开始了解到为什么舍利子会笑——因为那些问题都消失了。过了一年之后,他开始躲起来,因为如果他碰到佛陀,佛陀一定会问:「现在问题在哪里?」

  但佛陀还是记得。刚好在一年之后的那一天,他躲进一千名和尚里面,佛陀说:「莫林克普塔在哪里?现在他必须来,时间已经到了,将你的理智和你所有的问题都带来,我准备要回答。」

  莫林克普塔站着说:「你真的是一个骗子。舍利子说得对,现在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佛陀说:「经验,但是你甚至不能够宣称说你有经验过。」因为谁要来经验?没有别人。谁要来经验谁?甚至连经验本身也消失了。这跟「神的经验」是不一样的;它只是存在于无知者的头脑里。那个「知者」知道神消失了,「我」也消失了,二分性消失了。「知」存在,但是「知者」不存在,「被知者」也不存在。

  因为这样,马哈维亚使用了一句很美的话,他称之为Kaivalya,他称之为「只有‘知’被留下来」——只有「知」,知者和被知者都没有了。你消失了,你在找寻的神也消失了。因为事实上,你在找寻的神是你所创造出来的,是你的无知在找寻。你的神是你无知的一部分,它一定是如此。你怎么能够找寻真正的神?你根本不认识他。

  你透过你的无知来投射你的神,你找寻他。你所有的天堂都是你无知的一部分,你所有的真理都是你无知的一部分。你找寻它们,然后你的无知消失了。当你的无知消失,那些由你的无知所创造出来的神要留在哪里?他们也会消失。

  有一次,当林翟(Rinzai)成道的时候,他要求一杯茶,他的门徒说:「这似乎是渎神的。」

  他说:「这整个事情简直就是愚蠢:那个追求、那个追求者,以及那个被追求的,整个事情就是愚蠢,你只要给我一杯茶!没有什么东西存在。追求者是假的,被追求的也是假的,所以,当然那个追求也是假的。它是一个宇宙的笑话。」

  那就是为什么我说没有目的,神在跟你开玩笑,当你能够了解那个笑话,你就成道了,然后整个事情就变成一个游戏,即使那个经验也消失了。

  这样,在达到第四阶段的时候,求道者会发现世界跟梦一样地梦幻。所以,前面的三个阶段被称为清醒的阶段,而第四个阶段则是作梦的阶段。

  当第四个阶段被达成,当甚至连神都消失,当那个神的追求者,那个崇拜者消失,这整个世界就变成好象一个梦,它没有实质在里面。它是一个心理现象,它是一个思想过程。你享受它,你生活在它里面,但是你知道说这全都是梦。

  这就是印度人的世界观:他们说世界是神头脑里的一个梦。它就好象你晚上作梦。

  当你作梦的时候,你可以在梦中创造出一个真实的存在,你从来不会怀疑说这是一个梦,而你就是那个创造者。那个美就是:你是创造者、你是投射者,但是你无法怀疑说它只是一个梦。印度人说,它就好象我们有私人的梦、有个人的梦一样,而这是集体的梦——神在梦想世界。你是神的梦里面一个梦的客体。我们把梦当成真实的,而印度人说真实的存在是一个梦。我要告诉你一个趣闻。

  有一次木拉那斯鲁丁跟他太太在床上睡得很熟。他太太开始作梦,她作了一个很美的梦。有一个很迷人的年轻人在跟她作爱,她觉得非常享受。她已经老了,而且很丑,而他却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年轻王子,所以她觉得很享受。突然间,在梦中,当她在享受那个作爱,木拉那斯鲁丁从屋顶上进来——在梦中。她变得害怕,她变得非常害怕,非常不安,所以她就大声喊出:「我的天啊!是我先生!」她说得太大声了,所以木拉听到之后就立刻从窗户跳出去,因为他以为他在跟其它的女人睡觉。

  我们的梦对我们而言是真实的存在,对优婆尼沙经而言,我们真实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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