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师同在
第八章 美国监狱
一九八五年十月一一十八日。
喷射机降落在北卡罗莱纳州的夏乐德机场,我向外面的黑暗看去,看到那个机场已经遭到废弃。我们的飞机着陆时所带来的强风吹动着几处稀疏的、长长的草丛。当引擎被关掉,尼鲁帕看到汉亚。汉亚是尼鲁帕非常年轻的岳母,我们将要跟她待在夏乐德,她跟她的朋友普拉沙德站在跑道上。尼鲁帕很兴奋地喊出汉亚的名字,而几乎是同时地来自各个方向有很多人同时喊出:「把手举起来。」我顿时好像被丢进另外一个时空。当下我处于一个可怕的空隙,脑海中立刻浮现:「不,这不可能是真实的。」在几秒钟之内,那架飞机就被大约十五个人包围着,他们都拿着枪指向我们。
那个情况真的是出乎意料天色晦暗,很多闪光灯,尖叫的煞车声,大叫声,恐慌,所有这些都交织在我的四周,但是我因为非常觉知到那个危险反而变得很镇定。我告诉我自己:「甚至不要打喷涕,因为这些人可能会开枪。」毫无疑问地,他们也很害怕。
三年之后,有一个自由记者访问那些官员,他们告诉他,而且还将证据拿给他看,说他们所接到的讯息是要逮捕这两架飞机里面的人,因为上级告诉他们,我们是逃犯,是恐怖份子,身上带有轻型机枪。
这些人穿着伐木工人的衬衫和牛仔裤,我想他们是奥勒岗州的工人和山地居民要来绑架奥修的。我们并没有被告知我们被逮捕了,或者他们是联邦调查局所派来的人。
我看着那些职业杀手,他们看起来很异常,而且没有人性,他们的眼睛里面毫无表情,在他们的脸上就只有发光的洞洞。
那些人喊着要我们举起双手走出飞机,但是虽然驾驶员已经把门打开,我们还是出不来,因为奥修的大椅子大约有那一架飞机的三分之一大,它档在门口。我们试着向那些要来抓我们的人说我们出不来,但是他们一定会认为那是一种阴谋,以为我们想利用那个时间来装子弹。他们变得非常激动,有一道光透过窗户照进我的脸。我转头过去,大约离我的脸十英寸的地方有很多枝枪,枪的另外一端是一个非常紧张和惊吓的脸。我感觉到他比我更惊恐,那是很危险的。经过了一阵紧张的对峙,以及那些枪手对我们大声喊出一些矛盾的命令「不许动」、「从飞机上下来」奥修的大椅子终于被移开了,那些人跳到飞机上几乎向慕克提的头部开枪,因为她弯下身子去穿鞋。
当我们走出飞机来到跑道上,我们必须双手举起,双脚分开,肚子贴在飞机,让他们搜身。当我们很粗鲁地被戴上手铐,我转过头来面对汉亚,她看起来很惊恐,我说:「将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我们都坐在机场的休息室。四周有枪手围绕着,他们躲在桌子、柜子、和盆栽的后面,手持短管散弹枪对准入口,等待奥修的飞机降落。
有一些厚重的靴子在跑步的声音,手臂跟塑料的防弹背心磨擦的声音,以及手提无线电话机嘶嘶的声音,然后有一架直升机着陆的声音。再来的五分钟的确很恐怖,我们不知道他们要对奥修做什么。尼鲁帕试着走到玻璃门那里向着外面的跑道看,希望能够给一些警告的讯号,但是她被枪指着命令她回到座位上。我感觉到在等待时那种死亡般的静寂,以及落在暴徒手中的那种无助。
在被遗弃的等待室里的紧张气氛令人窒息。然后那些武装的人发出惊恐的喊叫声,他们不了解为什么飞机已经着陆,但是引擎还没有关掉。这是为了要让奥修继续享有空调,但是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变得更抓狂。好几个片刻经过了,我感觉到一种病态的空虚。
然后奥修走过玻璃门,双手被铐住,两旁还有持枪的人护送。奥修走进来,就好像他在走进佛堂对门徒演讲一样。他很镇静,当他看到我们都被铐住坐在那里等他,还对着我们笑。他走在戏剧的舞台上,虽然它跟我们曾经经验过的戏剧是十分不同的,但他还是保持一样。任何发生在奥修周围的事从来不会碰触到他的中心,它一定是一个很深、很平静的心湖。
接下来是,三个大乌龙。逮捕我们的人读了一份名单,那些名字都是我们所不认识的,这出戏变得越来越复杂。
味味克说:「你们找错人了。」
错误的电影,错误的人,这一切对我来讲都显得很奇怪。那个读名单的人在我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缺乏天然色素的人将他的头发染红。他具有很强的性波动,使我想到:「他一定很喜欢伤害别人。」我们问了很多次,我们是不是被逮捕,但是他们都没有回答。
我们都被推到外面,那里至少有二十辆警车在等着,车子上面闪着红蓝灯。
这个时候奥修跟我们分开了,单独被放进一个车子里。我的心掉到了我的胃,我坐在其中的一辆车里面,垂下我的头,双手放在我的胸前,突然在我惊吓的脑海中涌入一个念头:真正恐怖的事正在发生。
那些警察从来没有好好地看我们。如果他们有好好地看我们,我们就不会像杀人犯一样地被对待。他们一定会看到四个非常女性化的三十几岁的女人,像小猫咪一样地没有危险性,以及两个成熟的、聪明的男人,温文儒雅,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碰过的。至于奥修本人,要怎么形容他呢?……你可以看他的照片。在这整个逮捕过程,我真的不能相信,美国人在看着奥修被逮捕,居然看不出他和那些逮捕者之间的对比,或是奥修和他们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任何人之间的对比。我在监狱里看电视,看到我们从监狱被送到法庭,然后又被送回来的那一段影片。电视节目声音很大、很粗俗、很暴力,然后在银幕上突然出现一个古代的圣贤,一个圣人,对着世界微笑,手和脚都被铐住。他举起他那上了手铐的双手对试图摧毁他的世界行合十礼,但是却没有人能够看出他。
我们被急速送往警察局监狱,我真不知道这些人是疯了或是怎么样。街道整个是空的,而且很安静,但是他们开车的方式很怪异,使我们在车子后面撞来撞去,伤及膝盖和肩膀。奥修坐在前面的车子里,他的遭遇跟我们一样。我想到他的身体那么脆弱,又有脊椎的毛病。后来奥修说:「我本身是一个卤莽 的驾驶员,在我一生中我只犯过两次罪,都是超速。但这并不是超速,这种开车法完全是新的,常常毫无理由地突然煞车,只是为了要让我急速抽动。我的手被铐住,我的脚也被上了铁链,而且他们还刻意将一条铁链摆在我的腰部,刚好是我背痛的地方。每五分钟都会有一次,突然开得很快,然后又突然停止,为的只是要使我的背部尽可能疼痛,但是却没有人说:「你伤到他了。」」
当我们到达监狱,杰也希搞不懂为什么他的休假竟然变成这种下场,他以假的愤怒大声喊:「这个旅馆是谁订的?」
我们在钢铁的长椅度过了那个晚上。他们都没有给我们东西吃,也没有给我们东西喝。洗手间就在房子的中间,这样门口的电眼才能够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奥修被单独关在一个像笼子的小室。德瓦拉吉、杰也希、和三个男驾驶员被关在他的旁边。
德瓦拉吉透过小室的围栏跟奥修讲话:
「奥修吗?」
「嗯!」奥修回答。
「你还好吗?奥修。」
「嗯!」奥修回答,然后停顿了一下,又有奥修的声音.
「是德瓦拉吉吗?」
「是的,奥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奥修。」
有一个很长的停顿,然后又是奥修的声音:「我们什么时候继续?」
德瓦拉吉回答:「我不知道。」
又有一个停顿,然后又是奥修的声音:
「一定是有什么错误或是怎么样,它必须被澄清。」
第二个笼子是我们四个女孩子和一个女性驾驶,她又哭又叫。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对比。我们几个都很归于中心,而那个女人却在那里走上走下,不时大喊。我觉得感激,甚至在这种情况下,我也能够感觉到我里面静心的品质,那是奥修好几年来一直在教导我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能够这么清楚地经验到它。
然而我也有我生气的时候。很明显地,监狱系统的设计是要摧毁一个人、羞辱他、使他恐惧,然后将一个人贬为顺从的奴隶。在前几个小时里面,他们告诉我们说不可以给犯人咖啡,那是违反规定的,因为它常常被倒在警卫的脸上。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感到很惊讶,一时无法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将咖啡倒在那个端它给他的人身上。几个小时之后我就完全了解了,我也很确定地知道谁会对我泼咖啡,如果我有那个机会的话。
我们整天整夜都待在我们的笼子里,然后我们上法庭去等待我们可以交保的决定。他们告诉我们说大约只要二十分钟,只是一个一般的程序。
为了要将我们带到法庭,我们必须加上脚炼手铐,手铐上还加了一条链子绑住腰部。有两个人进入奥修的小室,我透过围栏看到他们,他们对他很粗鲁,其中有一个要将奥修推向墙壁时还踢了他。他将奥修的脚踢分开,然后又将他推来推去。对一个刚生下来的小孩以这么野蛮的方式来对待,看了真叫人厌恶。
奥修对他丝毫没有反抗。对奥修来讲,摘一朵花都是暴力的,他的脆弱和温和是令人敬佩的。
我看到了那个这样做的人,如今我还能够看到他的脸。我非常生气,但是却很无助,没有办法怎么样,所以每当我看到那个人,我都会盯住他的头,希望它爆炸。
打从一开始,交保的事情就是一个谎言。我注意到那个法官,一个看起来不漂亮的女人,叫作芭芭拉.德.兰妮,在整个法庭的审理过程中从来没有看奥修一眼。在「审判」当中的某一个节骨眼,我们的律师比尔.笛爱儿说:「这么说来,法官阁下,似乎你的头脑已经决定了,我们都可以回家了。」
奥修被控非法飞行。他们说,他知道有一个搜捕令要因为违反移民法而逮捕他,而他却试图避开它,我们则是被控帮助和奥修非法飞行及藏匿一个人使他不被逮捕。
我们都非常担心如果奥修必须在监狱里再待一个晚上,他的病情一定会变得很危险。由于糖尿病的关系,好几年来他的饮食都有特殊的控制,而且他必须在固定的时间吃药,他的整个日常生活都有严格的安排,从来没有被破坏。
如果他没有在特定的时间吃正确的食物,他可能会生病。他患有气喘病,并且对很多气味都过敏。好几年以来,他一直都被照顾得好好的,甚至连新窗帘的气味或是某人的香水味就会引起他的气喘。他的背部脊椎脱位的伤还在,事实上它是永远无法痊愈的。
我们要求奥修要有医院设施的照顾。
「法官阁下,」奥修开始说话 :「我请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他的话被法官打断,法官很目中无人地叫他要透过辩护律师来说话。
奥修继续说:「法官阁下,我整个晚上在这个铁制的长椅上都在生病,我一直在要求那些人……甚至连一个枕头都没有。」
「我想他们没有枕头。」德.兰妮法官说。
「睡在铁制的长椅上,我无法睡在铁制的长椅上,」奥修继续说:「他们给我吃的东西我也都不能吃。」
我们要求至少奥修可以保有他自已的衣服,因为监狱提供给他的衣服质料可能引起他的过敏。
「不可以,为了安全的理由。」法官说。
那个听证会隔天还要继续,我们必须被转到麦克蓝博格郡的监狱,至少我们已经离开了警察局的拘留室。在奥修过世之前的几天,他告诉他的医生说:
「这一切的毛病都是从警察局的拘留室开始的。」
我们被带到麦克蓝博格郡的监狱,再度被上了脚链手铐。我的脚链割伤了我的足踝,伤口很深,走路困难。奥修从来没有丧失他优雅的举止,甚至连戴上脚镣都一样。当奥修第一次看到味味克和我被链在一起,他笑了,当一个犯人要被移进或移出监狱,他必须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室等待,那个小室大约有八英尺长,可以放一个小铁床,膝盖离墙壁大约有六英寸的空闲。
味克和我并肩坐在小铁床的上面,有尿液的气味十分难闻,几乎令人窒息。有大便和血液沾污了墙壁,那个厚重的门也有被撞击的凹痕。很明显地,可能是以前被关在这里的人发了疯,很可怜她自己去撞它。当我们听到有两个人在门的另外一边用他们的南方口音在谈论我们,我们都睁大眼睛互相看着对方。他们谈到四个奥修的女人,以及他们要对她们怎么样。他们谈到她们看起如何,以及「其中一个刚好有月事来。」(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里等了两个小时,心中害怕可能会遭到强暴或凌辱,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永久要待的地方。但是最令人难过的事是得知奥修也是跟我们一样她被对待,而我们却看不到他。
整个监狱经验最糟糕的事就是知道奥修并没有得到山其它任何人更好的待遇。如果他像这样被对待的话……。
我们的衣服都被收走,奥修的衣服也被收走,他们给我们监狱的衣服穿。那些衣服都已经很老旧,而且很明显地已经洗过很多次,然而腋下的地方是僵硬的,因为还带着旧有的汗水。当寄往身上以找的体温加热之后,我就必须忍受那个以前有很多人穿过的臭味。衣服非常粗糙,三天之后,他们要来换洗衣服,但是我拒绝,因为至少我穿了之后没有得瘠疮或长虱子,谁知道下一次会怎样……。
卡特护士在帮忙照顾奥修,我听她说当她把衣服给奥修,他只是开玩笑她说:「但是这些衣服不合身!」床垫远比衣服来得更差,所以当我上床的时候,全身上下都穿好衣服。床单非常破旧,并且染有黄色和灰色的污点。毯子是羊毛做的,上面有很多洞洞。
羊毛!奥修对羊毛过敏。我们的律师尼伦拿了新的棉被到监狱给奥修,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收到。
监狱是一个基督教的机构,有一个牧师带着一本圣经来探视监狱,并谈论基督的教导。我觉得好像回到了五百年前,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她未开化。监狱里面的犯人有百分之九十九是黑人,可能只有黑人才会犯罪吗?或者只有黑人才被惩罚?
我进入了我的囚室,里面关着大约十二个烟毒犯和妓女。「拜托,」我告诉我自己:「有艾滋病怎么办?」当我带着我那被虱子咬过的床垫走过地板到一个空的床位,那些女人都停下手边的事,所有的头转到我这边来。有一个片刻,我处于那个空隙,然后我走到车子和椅子那边去,有一些人在那里玩牌,我问她们说我是不是也可以玩。在我离开监狱之前,我也想要学习如何用南部腔来讲话。
我享受跟那些犯人在一起,我发觉她们比我在监狱外面碰到的那些人更聪明。她们说她们曾经在电视上看到我和我的师父,她们不了解为什么只是为了一个违反移民法就要这么小题大作将我们逮捕又关起来。她们不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们像重刑犯一样地被对待。我想,如果这些事对那些女孩子来讲是那么地明显,那么奥修的被抓一定有很多美国人会非常感慨。其一个有智慧、有勇气、而且有权力的人一定会站出来说:「嘿!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十分相信,它一定会发生。这叫作希望,我靠着这个希望过了五天。
几个小时之后我换了囚室,但是我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我觉得松了一口气可以跟味味克、尼鲁帕、和慕克提在一起。我们的囚室里还有另外两个犯人,刚好三个上下床排成一排。有一个桌子和长椅,一个浴室和一架电视机,电视机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关掉。
奇德主任掌管监狱的事务,我相信他已经尽力在照顾奥修。当我们去照脸部照片存档时,他告诉味味克说:「他(指奥修)是一个天真的人。」卡特护士对奥修也很细心,如每天都会来跟我们通报消息,比方说:「今天你的男孩(指奥修)把燕麦粥都吃了。」有一天早上,透过囚室的栏杆我看到了奥修在欢迎副狱长山缪尔,那个样子真叫我楞住了,他把监狱变成庙宇。他拉着山缪尔的手,他们站着互相看对方一会儿,奥修带着很深的爱和尊敬看着他。在监狱里不可以跟外界的人开会,但实际上还是有。
奥修举行了一个记者会,在电视上播放出来,他穿着监狱的衣服回答记者的问题。当我第一次看到奥修穿着监狱的衣服,我感到很惊讶,那种美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当我和味味克走开,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同时喊出:「老子。」他看起来好像古代中国的师父老子。监狱的看守对我们很好,也很尊敬奥修,我觉得他们是好人,但那个制度是没有人性的,而他们并不知道。在带我们坐电梯要去法庭的时候,其有一个警卫转向我们说:「上帝保佑你们。」
她很快地又抱头转开,觉得有点尴尬,或是不想让别人听到。
我们每天可以上运动场十五分钟。奥修二楼的囚室有一个很长的窗子可以看到运动场。有一个犯人帮我们安排,所以当我们来到运动场,我们就会将一只鞋子丢起来,然后奥修就会出现在窗户那里挥手。我们没有办法很清楚地看到他,但是我们可以认出那是他,也可以看清楚他那斯文的挥手。我们很高兴地跳着舞、落着泪,有一次还下大雨,它是我们的「达显」。在我们回到囚室的途中,警卫时常会问,当我们要去运动场的时候,脸都长长的,但是回来的时候都在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在法庭里面的那四天,我看到美国的「司法」成了笑剧。政府官员在作证台上说谎,他们所提出的不利于奥修的证据是制造出来的,是门徒被恐吓之后才说出的谎言。席拉所犯的罪也是制造出来的,虽然它们跟奥修的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我看到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理性,没有了解,也没有正义。
我的希望是徒然的,我本来想说在美国一定会有人出来说这一切的发生是没有人性的、是疯狂的,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奥修是单独的。他曾经说过一个天才,或是一个具有佛陀能力的人,永远都是领先他的时代,同一时代的人无法了解他。在这个被称为美国的国家里,奥修就好像进入一个蛮荒地区,没有人有勇气听他所说的话,或是试着了解他所说的话。
那个审判持续了五天,在他们解除了我们的手铐那一天,当我们走出法庭,有一个记者大声对我们喊:「没有上手铐的感觉如何?」我停顿了一下,将我的手举向空中,然后说:「感觉一样。」
奥修不准交保,他必须以犯人的身份被送到奥勒岗州的波特兰市,在那里才有定案。它必须飞行六个小时。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他,他被护卫上了监狱飞机的阶梯。虽然他的手和脚都被链住了,他的举止还是非常优雅,唯有觉知的人能够有这样的举止。看到他移动的方式,我的心都碎了。
我们被允许隔着囚室的栏杆向他道别。慕克提、尼鲁帕和我去跟他道别,我们双手伸出栏杆,眼泪一直流下。他从铁床起来,走向我们,握住我们的手说:「你们走,不需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出来。每一件事都将会没有问题,你们可以高高兴与地走。」
当我们在监狱的办公室等着被释放,同时看着奥修在电视上,我们听到一个警察在说:「那个人真了不起,不论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他都保持很放松、很心平气和。」
我想要告诉整个世界,这是一位大师,他被逮捕,并控以虚假的罪行,被美国的司法系统所凌虐,受了很多肉体之苦,还要被押着横越美国。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告诉我们说:「你们可以高高兴与地走。」难道他们不能够从这一句简单的话就看出他是那一种人吗?
我的能量转变了,我停止哭泣,然后注意看着他。快乐具有一种力量,快乐是他的讯息。「我要高高兴兴地走,我要成为坚强的。」我对我自己发誓。
我找到了一种内在的力量,但我的快乐是肤浅的,它就好像一小块胶布贴在一个心脏手术的伤口。
我们都回到了奥勒岗社区,将奥修留在那些要杀他的人手中。从北卡罗莱纳州到波特兰的旅程本来只需六个小时,却花了七天的时间。
在这期间,奥修被放进四个不同的监狱。在他被监禁的期间,他被暴露在辐射线的照射,而且被下毒,以重金属锐下毒。(朱丽也特.霍曼所写的「震惊世界的十二天」和马克斯.布莱契的「美国之旅」)
我们在奥勒岗社区等了算不出来的人。到了十月六日,我们还是完全没有奥修的消息。从十一月四日之后就没有消息,那个时候也只是听说他在奥克.拉荷马州着陆。那个旅程应该只要六个小时!但是他离开查洛德已经有三天了。监狱的官员不肯透露他在那里,味味克要大吼大叫去开始找寻。比尔.迪爱儿,他在查洛德的时候担任我们的律师,非常照顾我们,对奥修也很有爱心,他飞到俄克拉何马州。他找到了奥修,奥修被换了两个不同的监狱,并且被强迫以假名戴维华盛顿签字。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地是,如果奥修有三长两短,在监狱的记录里找不到他。
被捕之后的第十二天,奥修回到了波特兰,并且被允许交保。
奥修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再来的那几天里面,他每天都睡十个小时。
在十一月十一一日星期四有一个听证会,前一天晚上,他们告诉我说,在听证会之后,奥修就要离开美国回到印度去。
这个时候拉克斯米又出现了,她已经离开社区有四年了。在一个会议上,她和奥修和我都在,她告诉奥修说她发现在喜马拉雅山有一个地方可以建立一个新的社区。她告诉他说有一条很壮观的河流,河流中间有一个岛。奥修说:
「我们可以在那里盖一个佛堂。」那里有很多小的平房,还有一个大的房子可以给奥修住,她说,而且她认为如果房子要扩建的话也不难拿到许可证。奥修准备要重新再来过。尽管被他的某些门徒出卖,也不顾他自己不良的健康状况,他的工作还是要继续。他在讨论我们新社区的细节时显得那么热心,真令我惊讶。
我整理了至少有二十大箱的行李,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们上了喜马拉雅山,我们要如何取得温暖的衣服、梳妆用品、以及特殊的食物等等。我想要尽可能带多一点奥修的衣服,或许裁缝房要很久之后才会恢复运作。
隔天味味克和德瓦拉吉先离开,留下我陪奥修去波特兰。我已经感受到了那个离开社区的痛苦,虽然如果拉克斯米所言可以相信的话,我们不久之后就会再度在一起,但那个痛苦还是存在。
当我在奥修的房间里整理一些东西,他拿起他的湿婆雕像(他在演讲中常常提到湿婆)说:「这个雕像给社区,他们可以将它卖掉。」然后他走过房间到他的佛像,那是他非常喜爱的雕像,又说了同样的话。我给结巴巴地说:
「喔!不!这些请不要,你那么爱它们。」然后他说,当他的手表从联邦政府拿回来,可以将它们放在静心厅的展示柜,让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它们,然后他叫我告诉他的人说:「这些手表将是你们赴印度的机票。」
我们不知道,地无法想象,政府会偷了他所有的手表。当我们在夏乐德机场被捕,我们随身的东西都被没收了。经过了法律战毕之后,有一些东西在一年之后归还,但是他们保留了奥修的手表,遣简直是海盗的行为。
我向我的朋友道别,然后我跑到外面去向「我的」山鞠躬。在过去四年里,我曾经在那些山里睡觉、攀爬,或者只是坐在那里看。然后我打电话给车库的阿维许,请他把车子开过来,就好像以前很多次都是这样做。阿维许开车,我和奥修坐在后座。从芭蕉池塘,经过曼迪尔大厅,弯到了奥勒岗社区最热闹的地方,然后出去到机场,到处都是人。他们穿着红色的衣服,玩着乐器、唱歌、跳舞,向他们的师父挥手道别。到处都是他们的脸!乐师们开车一路跟着我们到机场,有一些人带着他们的巴西鼓,跑步跟着我们。我看到那些人的脸在几年前的时候暗淡无光,现在经过蜕变之后变得很活生生,而且发光。奥修坐在车子里面向他的人行合十礼,这是在奥勒岗社区的最后一次。我因为心痛而变得身体僵硬,但是我不允许我自己崩溃,这不是情绪爆发的时刻。我必须照顾奥修,所以找告诉我自己:「稍后再哭,现在不可以。」
我们去到了一架停在跑道上的小飞机,奥修在阶梯上转身过来向每一个人挥手道别。跑道上挤满了人,他们显得很乐观,脸上发出光芒,在那里弹奏着音乐,给他们的师父一个很好的送行。曾飞机要起飞的时候,我往小窗户外面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看着奥修,他已经静静地坐着,将他的门徒和他的梦暂时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