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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草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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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13-2-19 12:17:12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春來草自青
關於奧修
王國偉
  幾年前,朋友借我幾本奧修的書,建議我抽空翻翻。我非常隨意地看了,卻被深深地吸引。當我與學界朋友說起奧修其人其書,幾乎無人知曉。我大惑不解這樣一位智者,竟然還沒進入我們的視野。

  以後,我認識了奧修著作版權代理者AIOk先生,他說是許多朋友介紹,要和我合作,向大陸讀者介紹奧修。我們簽下了部分著作的版權轉讓合同,這是1993年的冬天。

  以後,我生了一場大病。在家讀奧修。

  以後,我就職的上海知識出版社適逢體制變動,拖了整整一年有餘於1995年深秋,併入「東方出版中心」。

  轉眼間,兩度冬去春來,不經意間,市面上多了好幾本有關奧修的書。據說,書還銷得不錯。熱心的朋友以為是我組織翻譯的書已經出版了,可惜不是。我組織的5本書稿正在審稿和發排中。看到奧修的書昂揚市場,心裏也確實癢癢的。誰不想圖個經濟效益什麼的。可我得保證質量。好在一批譯者朋友鼎力相佐,認真地譯完了書稿,才有了眼前的這5本書。這幾位譯者是大陸第一批譯介奧修著作的人,真是功德無量。

  奧修是印度人,曾研習過哲學,當過許多年哲學教授。他生在東方的文化氛圍裏,又熟悉西方文化,他肉體生命極其有限,只活了50多歲,可他的精神生命卻是無限延長的。他的生命的精神形式,就是他的600多不著作。

  奧修的書都是說出來的。他語調平緩,滔滔不絕,把人類漫長的歷史,通過極其通俗的語言講述出來。因此,只要是活著的人,都能聽他尤其是他把很多深刻的道理,用通俗簡單的故事加以闡述,娓娓道來,富有韻律,使聽者心動。在奧修的書卷裏,我感受到的是,他力主向生命本真回歸。生命其實是簡單的、透明的。因此,簡單是真,簡單是美。

  我曾有過這樣一個比喻。人的童年猶如純靜透明的水,一切都很自然而真實。人到中年,在社會的舞臺上搏擊,濁浪翻卷,這杯水無法透明,難以清流到了老年,要麼主動追求澄清,要麼無奈回復過去,無論怎樣,這杯生命之水。是經過歲月的沉澱之後的再一次透明。這是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過程,也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

  從這樣的生命存在出發,無論是老、莊,還是鄧穌、佛陀,無論是古希臘文明。還是東方文化,一切都是生命體驗的結晶、這些人類經典文化的結晶,是由無數鮮活的生命所體悟出來的。因此,奧修強調體驗。正因為有體驗,每個人都能發現真理,都能悟到真理。但是,真理不是固定不變的,真理是發展的,也是有生命的,切忌把真理凝固。

  所以,我們讀奧修,其實在讀自己。我們面對奧修,實質是面對我們自身的生命。奧修不過是為我們開啟一扇心靈之窗,打開一條人生的通道。路還是要自己走,生話還是要自己過從現在開始。把握住自己的生命特性,走出自己的歡樂來。

  生命在於真實,真實源于自然、讓我們共勉。

1996年春于上半步齋

原序


  「無事此靜坐,春來草自青」
  這是古代禪師Zenerln的話。當我感受到另一位禪師,我的禪師奧修的時候,這些話就變成了一直反復唱頌的歌穿透了我的生命。

  對我來講,這首反復唱頌的歌的主要意思有兩層。

  首先,這是奧修。沒有語詞能夠比較貼切地描述他是怎麼樣的。他整天坐在他的房間裏,什麼事也不做,這使得他的桑難生們對有關 「成道的考驗」,製造了一系列的俏皮話;「你什麼事也不幹,什麼地方也不去,什麼人也不見,這日子一定很難過。但是這只是一個玩笑,因為我們一直都能覺知到--儘管非常模糊 --由他的寧靜和無為所產生的那種最難以置信的寬廣和浩瀚。

  其次一位大師的存在就是他的教導(「教導」這一詞習慣地只用於那些想變得更好的人)。我們所受的整個教育就是去做、去行動、去達成、去奮鬥,就象把手指盡可能地插入蛋糕。這就是我們的災難!而從奧修的存在中不停地流淌出的資訊是:讓它去,在這個美妙的、神聖的存在中,停止做、停止行動、停止達成、停止干預,因為還是這種干預造成了我們所有的痛苦。沒有干預,那麼所有那些我們曾經努力干預的事就會發生。

  在禪的故事「呂梁大瀑布」中有這樣的話:

  我隨著漩渦進入,又隨著水渦出來。

  我讓自己適應水流,而不是讓水流適應我。

  這是奧修的禪,不是傳統所知道的禪。儘管佛陀、老子和偉大的日本禪師的精神都深深地透過它而生存,但這是奧修的禪。

  這是禪,因為沒有規則,沒有儀式,沒有讓門徒遵循的戒律。它的本質就是無為、無我。而這是禪,因為師父幫助門徒成長的方式就是棒喝他。儘管如此,但還沒有聽說奧修把某個人扔出窗外,或者朝著某個人的鼻子揍了一拳,他的棒喝和他為我們創造的成長環境是比較微妙的,但是它們仍然象禪一樣。

  這就是奧修,因為--這是最難寫的。說他是「無」,或者是「開悟的」,或者是神聖的」,都將是真實的,因為那就是他對他自己的說法。但是這對我來說是不誠實的,因為我不知道所有這些意味著什麼,所有我能說的簡直都是陳詞爛調,但是就我現在所在的地方而言,它是真實的,那就是,這就是奧修,因為奧修能夠完全在行地對待在理智上成熟而在靈性上還沒有開化的西方人,他並不在傳統的基礎上對我們下功夫,而是在現在我們是誰,是什麼,在那裏的基礎上對我們下功夫。

  如果你偶然來到這裏停留一段時間,你會開始注意到。在寧靜的顯現中,在空無的顯現中,在沒有行動的顯現中, --無法想像的、浩瀚無邊的發生正在進行,某些東西--好多東西正在成長。

瑪·合蕾姆·樂娜


目錄

第一章、禪的意義        
第二章、師父和門徒
第三章、空及和尚的鼻子
第四章、呂梁瀑布
第五章、靜默大師
第六章、覺醒
第七章、不是一個死的
第八章、一片深紫羅蘭浸染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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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2-19 12:18:39 |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禪的意義

  有人問睦州大師:我們每天要穿衣服、吃飯——怎樣才能從這一切中解脫出來?

  睦州回答說:我們穿衣服、我們吃飯。

  問的人說:我不明白。

  睦州答道:如果你不明白,那麼就穿你的衣服、吃你的飯。


  禪是什麼?禪是一種非凡的成長。由於包含了很多危險,所以禪的這種可能性極少成為現實。曾經有很多次,這個可能性存在過——某種靈性事件本來應該成長成為象禪一樣的東西,但是它從來沒有達到過它的極致。只有一次,在人類意識的歷史上出現過象禪一樣的東西。禪是很罕見的。所以首先我要讓你們明白禪是什麼,因為除非你們懂得,否則這些禪的故事對你們不會有所幫助。你需要知道完整的背景。在那個背景中、在那個來龍去脈中,這些故事會變得明白易懂——你會突然把握它們的意思和意義,否則它們的這些意思和意義是支離破碎的。你可以欣賞它們,有時候你可以嘲笑它們;它們富有詩意,它們本身是美麗而獨特的藝術品,但是僅僅看這些故事,你將不能看透禪的意義。

  所以首先試著跟著我慢慢看透禪的成長——它是如何發生的。禪在印度出生,在中國成長,而在日本開花。整個情況是罕見的。為什麼它在印度出生卻不能在這兒成長而不得不尋求另一片土壤?它在中國長成大樹,卻又不能在那兒開花,它不得不又一次尋求一種新氣候,一種不同的氣候——然後在日本它象一棵櫻花樹一樣開放出成千上萬的花朵。這不是巧合的,這不是偶然的,它具有深沉的內在的歷史。我要向你們揭示它。

  印度是個內向型的國家,日本是個外向型的國家,而中國正處在這兩個極端的中間。印度和日本是絕對的對立面。那麼種子怎麼會在印度出生而在日本開花呢?它們是對立的,它們沒有相似的點;它們是矛盾的。還有,為什麼中國正好處在中間,給它提供了土壤?

  種子是內向的。試著去理解種子的現象,理解種子是什麼。種子是不向外伸展的;種子其實是轉向自身的。種子是內向的現象,它是內心的——它的能量是向內移動的。那就是為什麼它是一棵種子,一棵包裹著的、封閉著的、完完全全脫離於外在世界的種子。事實上,種子是世界上最寂寞、最孤立的東西。它在土壤中沒有根基,在天空中沒有枝葉;它和大地沒有聯繫,和天空沒有聯繫。實際上它與四周沒有關係,種子完全是一座島嶼,一座孤立而內陷的島嶼。它不與其他東西牽連。它的四周包裹著一層硬殼,它沒有窗,沒有門;它走不出來,也沒有東西進得去。

  種子對印度來說是很自然的。印度的精神能夠創造出有生命力的種子,但不能夠給它們提供土壤。印度是一種內向型的意識。

  印度說外在世界並不存在,即便它存在,它也是由構成夢境的相同材料作成的。印度的整個精神就是在試圖發現怎樣逃脫外在的世界,怎樣進入心靈的內在洞穴,怎樣歸於自己的中心,怎樣才能認識到存在於外在意識的整個世界只不過是一場夢——最好的也不過是一個美夢,最差的也不過是一場惡夢;不管美夢還是惡夢,就其實而言,它是一場夢,人不應該太在乎它。人應該覺醒,並且忘掉這外在世界的整個的夢。

  佛陀,摩坷毗羅,梯洛帕(Tilopa),喬羅迦陀,迦比爾的整個努力,努力,他們的這個經歷了幾個世紀的努力,始終就是怎樣擺脫生死輪回:怎樣封閉你自己,怎樣完全斬斷你的一切關係,怎樣變得獨自一人、超然於世,怎樣向內走而忘掉外在。那就是禪誕生在印度的原因。

  禪的意想是dhyan。Zen是dhyan的日語變音。Dhyan是印度意識的整個努力。Dhyan意味著極其孤單、極其沉浸於你自身的存在,以至於連一點簡單的思想都不存在。實際上,在英語裏沒有直接對應的譯名。Contemplation不是準確的譯名。Contemplation的意思是思想、反思。甚至連meditation也不是準確的譯名,因為meditation(冥想)涉及到一個冥想的客體;它意味著有某些東西在那兒。你可以冥想基督,或者你可以冥想十字架。可是dhyan意味著極其孤單以至於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冥想。沒有客體,只有單純的主體存在——一片沒有雲彩的意識,一片純淨的天空。

  當dhyan這個字傳到中國時,它變成了chan(禪)。當chan到達日本時,它變成了Zen。它們來源於同一個梵語dhyan。

  印度能夠孕育出dhyan。數千年來,整個印度意識都走在Dhyan的道路上——怎樣去掉一切思想,怎樣紮根於純淨的意識之中。伴隨著佛陀,這棵種子誕生了。以前很多次,在釋迦牟尼以前,這棵種子就存在過,但是因為它不能找到合適的土壤而消失了。如果把這樣的種子給予印度意識,那麼它將消失,因為印度意識是越來越向內移動的,這棵種子會越變越小,越變越小,越變越小,直到有一個時刻,它變成了無形的,一種向心力使東西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原子——直到突然間它們消失了。在釋迦牟尼以前,有很多次,這棵種子誕生過——釋迦牟尼不是第一個精心、然後成為一個禪者(dhyanri)——一個偉大的靜心者的。實際上,他是一長系列中的最後一個。他自己記得他以前有24個佛。另外還有24個耆那教的替沙克,他們都是靜心者。他們不做別的,他們只是靜心,靜心,靜心,直到一點,在那兒唯有他們存在,別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種子伴隨著帕拉斯那特(Parasnath),伴隨著摩坷吡羅,尼米那特(Neminath),以及其他人誕生過,然而它留在印度意識中,印度意識能夠孕育出種子卻不能夠成為它合適的土壤。它向同一個方向不停地運動,那麼種子就會變得越來越小,象分子、原子,直到消失。那就是在《奧義書》那兒所發生的;那就是在《呋陀經》那兒所發生的;那就是在摩坷吡羅以及所有其他人那兒所發生的。

  在佛陀那兒,它也即將發生。菩提達摩救了他。如果這棵種子留在印度意識中,它也將融化。它將不會發芽,因為發芽必須要有另一種土壤——一種平衡的土壤。內向性是一種很強的不平衡,它是一個極端。

  菩提達摩攜帶著種子逃到了中國。在意識的歷史上,他做了一件最偉大的事:他為佛陀帶給世界的種子找到了一片合適的土壤。

  據說佛陀親口說過:我的宗教的存在不會超過500年,然後它會消逝。他知道它總是那樣發生的。印度意識會連續地擠壓它,使它變成越來越小的碎片,然後有一個片刻會來臨,它變得太小以至於看不見了,它完全不再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它消失在天空裏。

  菩提達摩的實驗是了不起的。他看遍世界,為了找到一個這棵種子可以成長的地方而深入地觀察。

  中國是一個很平衡的國家,既不象印度,也不象日本。金色的中庸是那兒的道路。儒家提倡走中庸之道:既不內向,也不外向;既不對這個世界想得太多,也不對那個世界想得太多——正好維持在中間。中國沒有孕育出宗教,只孕育出了道德倫理,沒有宗教在那兒誕生。中國意識不能夠孕育宗教。它不能夠創造出種子。所有存在於中國的宗教都是進口的,他們都來自於外界。佛教、印度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它們都來自於外界。中國是一片好土壤,但是它不能夠創始任何宗教,因為要創始一個宗教,它必須移向內在世界。要孕育一個宗教,它必須象女性的身體一樣,象子宮一樣。

  陰性意識是極其內向的。一個女人生活在她自己裏面;圍繞著她的,是一個非常小的世界,盡其可能的小。那就是為什麼你不可能讓女人對具有重要意義的事感興趣。不能。你不可能和她談論越南,她不會操這份心。越南太遠了,太外面了。和她息息相關的是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孩子,狗,傢俱,收音機,電視機。包圍著她的是一個非常小的世界,只是一個最小的世界。由於女人的周圍沒有很大的世界,因此男人和女人之間很難進行理智的談話——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一個女人只有在保持沈默時才是美麗的;一旦她開始談話,愚蠢的東西就會從她裏面冒出來。她不能夠是太哲學性的。不,那不可能。這些東西太遙遠了,她不會去操這個心。她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的小圈子裏,她是那個中心。任何有意義的事物只有在和她有關時才有意義——否則它就是毫無意義的。她搞不懂你為什麼那麼關心越南。你出什麼毛病了?你和那些越南人根本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不管是不是在進行戰爭,它和你毫無關係。孩子病了,而你卻在關心什麼越南!她簡直不能相信當她在你的身邊時,而你卻在讀報紙。

  女人生活在一個不同的世界裏,女人是向心的、內向的。所有女人都是印度人——無論她們住在哪兒,都沒有關係。男人是離心的,他向外走。男人一旦能找到一個藉口,他就會逃離家庭。只有在他無處可去時,他才會回家;當所有的俱樂部、旅館都關門了,那麼,還能幹什麼呢?他就回家。沒地方可去了,他才回家。

  一個女人總是以家為中心的,以家為基地的。只有在絕對必須、萬不得已時,她才出去。當它成為絕對的必需時,她才出去。要不然她就以家為根據地。

  男人是流浪漢,遊蕩者。整個家庭生活是由女人,而不是由男人創造出來的。事實上,文明的存在是由於女人而不是由於男人。如果允許,男人會成為遊蕩者——沒有家,沒有文明。男人是向外走的,女人是向內走的;男人是外向型的,女人是內向型的。男人總是對自身以外的東西感興趣,那就是為什麼他看上去更健康一些。因為當你太關心你自己時,你會病的。男人看上去更樂呵呵。

  你會常常發現女人很悲傷並且太關心自己。一點點頭疼,她們就會大驚小怪,因為她們生活在裏邊——這個頭疼就會變成一件很大的事,失去了平衡。但是一個男人會把這個頭疼忘得一乾二淨,他有太多別的頭疼的事。在他的周圍,他創造了太多的頭疼,所以他不可能發現自己的頭疼並且把它當回事兒。它太微乎其微了,他能忘掉它。一個女人總是會提心吊膽——一會兒腿有問題,一會兒手有問題,一會兒背有問題,一會兒胃有問題,老是有問題——因為她的自我意識是向內聚焦的。男人沒有女人這麼疾病纏身,男人更健康,更向外,更關心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那就是為什麼,在所有宗教裏,你會發現在有5個人在場的情況下,其中4個必定是女人,剩下1個人是男人。而且男人之所以來可能僅僅是因為某個女人的緣故——太太要去廟裏,所以他只好跟著她一起去。或者,她要去聽關於宗教的談話,所以他和她一起來。在所有的教堂裏,都是這個比例。所有的教堂、寺廟,無論你去哪里。甚至在佛陀那兒也是這個比例,在摩坷吡羅那兒也是這個比例。佛陀那兒有5萬桑雅生——其中4萬是女人,1萬是男人。為什麼?

  從肉體上來說,男人可以變得更健康,從精神上來說,女人可以變得更健康,因為他們關注事是不一樣的。當你關注他人的時候,你就能忘掉你自己的身體,你就能在肉體上變得更健康,然而從宗教上來說,你不可能這麼容易地成長起來。宗教的成長需要內在的關注。一個女人非常容易成長從而進入宗教,那條道路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但是要她在政治上成長倒是難上加難的。內向型有內向型的好處,外向型有外向型的好處——兩者也各有各的隱患。

  印度是一個內向型的、陰性的國家;它象一個子宮,富有接受性。但是如果一個孩子永遠留在子宮裏的話,這個子宮將轉化成一座墳墓。孩子必須從母親的子宮出來,否則母親就會把孩子扼殺在裏面。他不得不逃離,從而找到外面的世界,一個更寬廣的世界。子官可能是很舒服的——確實如此!科學家說至今為止我們尚未能夠創造出比子官更舒服的東西。科學如此發達,我們竟然還不能創造出更舒服的東西。子宮簡直就是一座天堂。然而連孩子也不得不離開這座天堂,從母體中出來。超過一段時間,母體就會變得很危險。子官能夠扼殺生命,因為她將成為一座監獄——在一段時期內它是有益的,就是當種子在成長時,它是有益的。但是接著,種子就應該被移植到外面的世界來。

  菩提達摩環顧了周圍,觀察了整個世界後,發現中國是一塊最好的土壤,它正好是一片中庸的土地,一點也不極端。氣候沒有極端,所以樹木可以容易地生長。中國擁有非常平衡的民眾。平衡正是讓事物成長的合適的土壤;太冷了不好,太熱了也不好。在-個平衡的氣候中,既不太冷也不太熱,樹木就能夠生長。

  菩提達摩帶著種子逃走了,攜帶著印度所創造的一切。沒有人覺知到他在做什麼,但這是一項偉大的實驗。結果證明他是對的。在中國,這棵樹長成了,長成了參天大樹。

  然而,儘管這棵樹越長越巨大,卻不開花。花朵沒有到來,因為花朵需要外向型的國家。正如種子是內向的,花朵是外向的。種子向內移動,而花朵向外移動。種子好象陰性意識,花朵好象陽性意識。花朵向外在的世界開放,向外面的世界散發芳香。隨後,芳香乘著風的翅膀,到達天涯海角。向著所有的方向,花朵釋放著包容在種子裏的能量。它是一扇門。花朵願意變成蝴蝶而飛離大樹。事實上,那就是它們以一種巧妙的方式正在做的事。它們正在釋放樹的精華,那正是樹對於這個世界的意義和重要性。它們是非常偉大的分享者。種子是個十足的吝嗇鬼,它局限於自己,而花朵是個揮霍者。

  日本是為花朵所需要的。日木是個外向型的國家。它的生活方式和意識風格是外向型的。瞧……在印度,沒有人太在意外面的世界;衣服、房子、生活方式。沒有人在乎。那就是為什麼印度仍然這麼窮。如果你不為外在世界擔憂,你怎麼可能變得富裕呢?如果不去關心如何改善外在世界,你就會繼續窮下去。印度一直很嚴肅、一直準備逃離生活,那些佛們談論的儘是如何從存在本身出來變成完全的出世者——而不僅僅是從社會那裏出來成為完全的出世者,徹底的出世者是從存在本身超脫出來!存在太無聊了。用印度的眼光來看,生活僅僅是灰色的——在它裏面,沒有有趣的東西,一切都很無聊,都是負擔。因為過去的業障,人不得不總是背負著它們。即使一個印度人墮入情網,他也說這是因為過去的業障才必須經歷它。連愛情也似乎是人不得不拖著的一個負擔。

  印度傾向於死亡似乎更甚於生命。一個內向型的人必定傾向於死亡。那就是為什麼印度發展出了所有的如何死得完美徹底的技巧,如何死得完美徹底,以至於你就不會再被生出來。死亡成了目標,而不是生命。生命是為愚昧的人準備的,死亡是為智慧的人準備的。不管一個佛,一個摩訶毗羅有多麼美好,你都會發現他們是封閉的;他們的周圍,存在著一種強烈的漠然的氣息。不管正在發生什麼,他們都無動於衷。不管是以這種方式還是那種方式發生,都沒關係;不管世界將繼續存在還是滅亡,都沒關係……一種令人歎為觀止的漠然。在這種漠然中,開花是不可能的;在這種自我禁閉的狀態下,開花是不可能的。

  日本則是截然相反的。在日本的意識中,內在似乎是不存在的,只有外在是有意義的。看—看日本人的服裝。儘是鮮花與彩虹的色彩——似乎外在是非常有意義的。看一看印度人古代的服裝,再看一看日本人的。看看印度人吃飯時是什麼樣的,再看一看日本人。看一看印度人喝茶時是什麼樣的,再看一看日本人。

  日本人把每件簡單的事都創造成—項慶祝。喝茶,他使它成為慶祝。喝茶變成一種藝術。外在十分重要,服裝十分重要,關係十分重要。你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出比日本人更外向的人——他們總是保持微笑和愉快。在印度人看來,他們顯得淺薄,他們看上去不嚴肅。印度人是內向型的民族,日本人是外向型的。他們是相反的。

  日本人總是在社會上活動。整個日本文化關注的是如何創造一個美麗的社會,如何創造美好的關係——在每—件事情上,在每一件微小的事情上——如何賦予它們意義。他們的房於太漂亮了。連一個窮人的房子也有它自身的美;它是藝術的,它具有它的獨到之處。它可能並不富麗堂皇,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富麗堂皇的——由於它的美、它的精心安排,以及花費在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上的心思:窗該在哪兒,該用哪種窗簾,怎樣由窗戶、或者從哪兒將月亮請入房內。這些都是很微小的事,但每個細節都是重要的。

  對於印度人,什麼都不重要。如果你去一個印度的寺廟,它連一扇窗戶也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衛生設備,沒有考慮空氣,沒有通風裝置——一無所有。甚至寺廟的前面,你會發現牛趴著,狗在打架,而人們在祈禱,誰也不在乎。他們對外在沒有感覺,他們對外在無動於衷。

  日本則非常注意外在——正好處於另一極端。日本是個合適的國家。而後,禪的整棵大樹移植進了日本,在那兒它開花了,絢麗多彩。它開花了。

  這就是又一次要發生的事。我又在談論禪。它不得不回到印度來,因為那棵樹開花了,花兒凋謝了,而日本人不能夠創造種子。日本不能夠創造種子,因為它不是一個內向型的國家。所以,所有的一切現在都變成了外在的儀式。禪在日本死了。過去它確實曾經開過花,然而現在,如果看書的話——讀鈴木大拙及其他一些人的書——如果你去日本尋找禪,你會兩手空空地回來。現在禪在日本已經消失了。那個國家能夠幫助它開花,但現在花兒卻消失了,飄落到了地上,那兒不再有什麼東西。那兒有的是儀式——日本人是很儀式化的——例行儀式存留著。禪寺裏的一切都按老規矩繼續著,似乎內在的精神還在那兒,但是內在的神殿空空如也。房子的主人已經搬走了。在那兒神不再存在——只有空洞的儀式。他們是外向型的民族,他們會讓儀式繼續下去。每天早上他們將在5點鐘起床——那時會有一記鑼聲——他們將走到茶室,他們將喝茶;他們將走到他們的禪房,他們將閉著眼睛坐著。一切都循規蹈矩,好象精神仍然存在,然而實際上它已經消失了。寺廟在那兒,成千上萬的和尚在那兒,然兒樹已經開過了花,種子不可能在那兒產生。

  因此我在這兒談了這麼多關於禪的話——因為又一次,只有印度能夠創造這棵種子。整個世界存在於一種深刻的統一與和諧中——在印度,種子能夠又一次被孕育出來。然而現在世界上很多事都變了。中國不再具有可能性,因為它使自己變成了一個外向型的國家,它成了共產主義的國家:現在,物質比精神重要。現在,由於新的意識波動,它封閉了自己。

  我認為,如果將來還有一個國家可能成為那片土壤的話,那就是英國。

  你一定會吃驚,因為你可能覺得它將是美國。不是。現在世界上最平衡的國家是英國,正如在古代是中國。種子必須帶到英國,種在那裏;它不會在那裏開花,但是它會長成一棵大樹。英國意識——保守而恪守中庸,自由而絕不走向極端,正好停留在中間——將是很有用的。那就是為什麼我允許越來越多的英國人來到我身邊。這不僅僅是簽證的緣故!因為,一旦種子準備好了,我希望他們會把它帶到英國。從英國,它會到達美國,它將在那兒開花,因為美國目前是最外向型的國家。

  我告訴你們禪是很罕見的現象,因為只有當所有這些條件都滿足時,這樣的事才會發生。

  現在,試著理解這個故事。這些小趣聞是非常有意義的,因為懂禪的人都說:來自你存在深處的東西都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通過創造一種情景,能夠暗示它。詞語根本無法說明它,一則生動活潑的趣聞卻能夠。那就是為什麼禪是這麼注重趣聞。它在寓言裏存活,在寓言裏暗示,沒有其他人能夠創造出這麼美麗的寓言。有蘇非派的故事,有哈西德派的故事,還有一些別的故事,但沒有一個能與禪的故事媲美。禪擁有切中要害的訣竅,它能夠暗示難以暗示的東西。而這樣簡單的方式,你可能會錯過它:你必須去尋找它,你必須去摸索它,因為趣聞本身是這樣的簡單,以至於你會錯過它。它不太複雜,實際上,頭腦是不需要的;恰恰倒是,心需要敞開,這樣,你就會讀懂它。

  看,這則短小的趣聞透露了禪的整個意義:

  有人問睦州大師:我們每天要穿衣服、吃飯——怎樣才能從這一切中解脫出來?

  要是他拿同樣的問題去問佛陀的話,他會得到不同的答案。那個答案將來自一個「種子頭腦」。佛陀將說:一切都是虛幻的——吃飯,穿衣,一切都是虛幻的。要變得更加覺知。要看到世界的虛無性和夢幻性。一切都是摩耶(maya,幻象)。要變得更加覺知,不要試著去尋找怎樣從這一切中解脫出來,因為一個人怎麼能夠從夢境中解脫出來呢?一個人只要變得覺知,他就出來了。你見到過從夢境中解脫出來的人嗎?夢境是不真實的,你怎麼能從中解脫出來呢?不可思議的是,你首先進入了它!現在你又在自找麻煩,詢問如何從那兒解脫出來。你是怎麼樣進入夢境的?就是憑著你相信它是真實的。那就是為什麼人會進入夢境——相信它是真實的。所以,你只要放棄你所相信的,看到它是不真實的,那麼你就從夢境中出來了。要出來是沒有什麼步驟的,也沒有什麼技巧和方法。佛陀一定會說:瞧……不的整個生命是一場夢——然後你就解脫出來了。]

  要是去問中國的天才孔子——他具備平衡的頭腦,既不外向,也不內向——他將會說:沒必要從中解脫出來。遵循某些規則,你將能夠享受這些東西。孔子會給出一些規則;而那些規則必須遵循,這就夠了。人不需要解脫出來。一個人只要合理地安排他的生活就行了。這個人甚至應該合理地安排他的夢境的生活。孔子說,即使在你的夢中你也會做錯事,你必須反省——在你醒著的時候,你一定是在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否則你怎麼會在夢中犯出錯呢?安排好某些事,平衡好某些事——那就是為什麼他有3300條規則。

  但是如果在日本,一定會有截然不同的回答:佛陀的回答來源於種子,孔子的回答來源於樹木——睦州的回答則來源於花朵。當然這些都紮根於同一真理的不同的回答,但他們沒有使用同樣的象徵,他們不能。睦州所說的正象花朵,這是最完美的可能性。

  睦州回答說:我們穿衣服,我們吃飯。

  如此簡單的一個回答——有十分的可能你會錯過它。你可能會想:他在說什麼?看上去它好象是廢話、胡話。那個人問:我們每天要穿衣服、吃飯——怎樣才能從這一切中解脫出來?而睦州回答: 「我們穿衣服,我們吃飯。」

  睦州在說什麼?他在暗示什麼?這是一個巧妙的暗示。他說的是:我們也這樣做——我們吃飯,我們穿衣服——但是我們是那麼全然地吃,以至於吃的人不存在了,只有吃存在。我們是那麼全然地穿,以至於穿的人不存在了,只有穿存在。我們走路,但沒有走路的人,只有走存在。所以是誰在要求從中解脫出來?

  看一看這巨大的差別吧。佛陀會說所有這一切都是一個夢,你的吃、你的穿、你的走——而睦州說你是一個夢。天壤之別。睦州說的是:不要把你自己帶進去,儘管吃飯、走路、睡覺好了。是誰在要求從中解脫出來?丟掉這個自我;它是不存在的,當你不存在時,你怎麼可能從中解脫出來?並不是走路是一個夢,恰恰是走的人是一個夢。

  仔細地觀察——如果你真在走,其中有沒有什麼走的人?走發生,它是一個過程。雙腿移動,雙手移動,你呼吸得更多,風迎面吹來,你享受;你走得越快,你就越感到有活力——一切都是美好的。然而真的有一個走的人嗎?有沒有一個人坐在其中,還是僅僅是這個過程存在?如果你變得覺知,你會發現只有過程存在。自我是幻象:它僅僅是頭腦的產物。你吃,你會想一定有個吃的人存在,因為邏輯說:假如沒有一個走的人在裏面,你怎麼可能走?假如沒有一個吃的人存在,你怎麼可能吃?假如沒有一個愛的人在裏面,你怎麼可能愛?這是邏輯所說的。可是如果你愛過的話,如果你達到過愛真正存在的那一個片刻,你一定知道沒有愛的人在裏面——只有愛,只有一個過程,一股能量。沒有人在裏面。

  你靜心,然而有沒有靜心者存在?當靜心達到開花,一切思維停止時,誰還在裏面?有沒有一個說一切思維都停止的人存在?如果存在,那麼這個靜心還沒有開花;至少還有一個念頭在那兒。當靜心開花時,根本沒有人記錄它,根本沒有人確認它,根本沒有人說:是了,它發生了。你說:是了,它發生了的那一片刻——它就早已丟失了。

  真正的靜心,寧靜籠罩一切;極樂無拘無束地悸動著,和諧無邊無際地彌漫著,然而沒有人記錄這一切。沒有人說:是了,這發生了。那就是為什麼《奧義書》說,當一個人說 「我證悟到了」時,你可以肯定地知道他還沒有。那就是為什麼所有的佛都說,無論何時當一個人聲明,那聲明本身就顯示出他還沒有到達最高峰,因為在最高峰,聲明者消失了。事實上,它從來就不存在。吃不是一個夢——吃的人才是夢。整個重點,從種子移向了花朵。

  那就是為什麼很多西方人認為把「禪宗」叫作「禪的宗教」是不合適的,因為在那些答案中他們看出了巨大的差別。但是他們錯了。 「禪的佛教」是徹徹底底的純粹的佛教,甚至它淨化了佛,淨化了佛教概念。它是精華之精華,是最純淨的禪定(dhyan),是意識最純淨的開花。沒有任何中心,你存在著。沒有任何人,你存在著。你存在,但是同時你不存在。那就是梯洛帕所強調的:無我(noself),無己(anatta),空(emptiness),無(void)。

  睦州在說什麼?他說:「我們穿衣服、我們吃飯。」他的答案結束了。他的答案完美無缺。他說的很簡單:我們吃,我們穿,我們從來沒發現有什麼問題,我們從來沒發現能夠從中解脫出來的人。裏面沒有人存在。吃存在,穿存在,自我不存在。

  他是在說:不要問愚蠢的問題。問的人說:我不明白。他來的目的可能是想找到一些規則和律條,怎樣成為一個宗教的人,怎樣丟掉這些吃飯穿衣的瑣碎之事,千篇一律的例行之事。每天,一次又一次,一個人不停地做著同樣的事。他一定覺得厭倦無聊了。每個人都會到達這一點。如果你有點兒聰明的話,你會到達感到無聊的這一點。只有蠢人和聖人才從來不會感到無聊,相反,聰明的人一定會感到厭倦。怎麼回事?每天你睡覺,只是為了早上又一次起床。然後吃早飯,然後上班,然後這個,然後那個。你知道你做這一切,就是為了又一次睡覺,你知道得很清楚,早上,同樣的事又要開始重演。人開始覺得自己象機器人。

  如果你覺知到,正如古代印度人所覺知的,這樣的事已經持續了幾百萬世了,那麼,你必定會感到無聊透頂。那就是為什麼他們說:如何從中解脫出來?這個生死輪回持續著,磨呀,磨呀,磨呀,正象一張破損的留聲機唱片,不停地重複同一條音槽。在你身上,這已經發生了幾百萬次。你戀愛,你結婚,你努力工作,你生孩子,你奮鬥,你死亡。一次又一次,它重複到令人幾乎作嘔。那就是為什麼,當覺知到這個反反復複的再生現象時,印度感到了無聊;整個意識感到極其厭倦,因而整個努力變成了 「如何從中解脫出來?」那正是那個人來要求睦州做的:幫助我解脫出來。它太厲害了,我不知道從哪兒逃脫。每天要穿衣吃飯——怎樣才可以從這死氣沈沈的常規中解脫出來?睦州說:我們穿,我們吃。

  他說了很多東西。他說沒有什麼要解脫的人,因此,如果沒有人的話,你怎麼會感到無聊?是誰在感到無聊?

  我也是每天早上起床,洗澡,吃飯,穿衣,做一切你所做的。但是我不感到無聊,我可以一直這樣做,直到永恆的終點。為什麼我不感到無聊?因為我並不存在,所以誰會感到無聊呢?同樣,如果你不存在,誰會說這一切是重複?每個早晨是新的,它不是過去的重複。每頓早餐是新的、每個時刻都象清晨草尖上的露珠一樣新鮮。正是由於你的記憶——收集過去,背負過去,一直透過佈滿灰塵的過去來看待新鮮的時刻,你才感到無聊。

  睦州生活在當下,而不把其他時刻拿來與它相比。沒有一個背負著過去的人,也沒有一個思考著未來的人。只有一個生命的過程,一條意識的河流,不停地從這一片刻流向下一片刻,總是從已知的流向未知的,總是從熟悉的流向不熟悉的。因此是誰在那兒煩惱要從中解脫出來呢?沒有人。睦州說:我們吃,我們穿。這就夠了!我們不在其中製造問題。

  問題的產生是因為心理記憶。你總是帶進你的過去。你總是把它帶進來,比較、判斷和抱怨。如果我給你看一朵花,你不是直接地看它,你說:是的,這是一朵美麗的玫瑰。有什麼必要要把它叫作玫瑰呢?你把它叫作玫瑰的那一個片刻,你已經把它和別的花作比較,你辨明瞭它的身份,你把它歸了類。你把它叫作玫瑰的那一個片刻,你稱它美麗的那一個片刻,你的所有的美的概念、玫瑰的記憶、相象,以及一切的一切,都進來了。玫瑰迷失在群體中。這朵美麗的花迷失在你的記憶、相象和概念中。接著,你會感到厭倦,因為它和別的玫瑰看上去差不多。

  區別是什麼?如果你能夠直接地看這個現象,看這朵玫瑰,眼光新奇而沒有過去,意識純淨而知覺清晰,門戶打開而不用語詞,如果你能夠在此時此地和花朵呆上一會兒,那麼你就會理解睦州的話: 「我們穿衣服、我們吃飯。」他是在說完全當下地做一切事。那麼你就不會感到它是重複的。因為你不在那兒,那麼誰來背負過去,誰來設想未來?你不存在,然後,存在的另一種品質就會發生在你身上——時時刻刻都是新的,流動的,放鬆的,自然的。從這一個片刻到另一個片刻,人只是輕輕滑過,就象一條蛇有時從舊皮中蛻出來一樣。舊皮留在了身後,他從不向後看;他不準備帶著舊皮。一個覺知的人只是從一個片刻滑入另一個片刻,正象一滴露珠從草葉上滑過,一無牽掛。一個覺知的人沒有負擔,他輕裝而行。然後一切都是新的,沒有問題被創造出來。

  睦州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創造問題,因為我們從來不知道有誰可以解決問題。問題一旦被創造出來,就不能解決。不要創造它們,這是解決它們的唯一辦法。因為一旦創造,就在這個創造中,你就已經邁錯了一步。然後,無論你做什麼,那邁錯的一步都不會允許你解決它。如果你詢問如何丟掉自我,你就已經創造了一個不能解決的問題。有成千上萬的教師不停地教你如何解決它,如何變成謙虛的人,如何不做一個自我中心的人。什麼也沒發生——即使在你的謙卑中,你仍然以自我為中心;即使在你的無我狀態中,你還是帶著一個微妙的自我。不。那些有知識的人將不能幫你解決任何問題。他們只會問自我在哪兒。他們只會問問題到底在哪兒。他們會幫你理解問題,而不是解決它,因為問題是虛假的。如果問題是錯的,答案是不可能正確的。如果問題本身根源於某些錯誤,那麼一切答案都是無濟於事的,而且它們會把你帶進更荒謬的問題中去。它會變成一個惡性循環——哲學家就是這樣變瘋的。他們不是去看問題本身的錯誤,而是創造出一個答案;然後這個答案就創造出更多的問題。答案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那麼怎麼辦呢?禪怎麼說?禪說:看一看問題本身,那兒隱藏著答案。深入地看問題,如果看是完美的,那麼問題就會消失。沒有問題是被解答的,它只是消失了;當它消失時,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在說:問題在哪兒?我們也吃飯,我們也穿衣服,但是我們僅僅吃飯、穿衣服。何必創造問題?睦州在說:生活原本是怎麼樣的,就怎麼樣接受它。不要創造問題。一個人必須吃——那麼就吃。有饑餓,你並沒有創造它,它必須被滿足——那麼就滿足它。可是不要創造問題。

  當人們到我這兒來時,就是這樣的情況,天天如此。他們帶來他們的問題,但是我從來沒有碰到過一個問題,因為本來就沒有問題。你創造了問題,然後你想要它們的答案。有些人會給你答案,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教導;有些人會給你洞見以穿透你的問題,那才是偉大的教導。微不足道的教導導致你墨守成規,而偉大的教導讓你變得放鬆而自然。

  睦州說:我們穿衣服、我們吃飯。但是那個人不理解。當然,這麼簡單的事是難以理解的。人們能夠理解複雜的事物,但他們不能理解簡單的事物。因為複雜的事物可以被剖開,分析,用邏輯的方法對付,而對簡單的事物怎麼辦好呢?你不能分析它,你不能斬碎它,你不能分解它——沒有東西可以分解。它太簡單了。而且正因為它是這麼簡單,你會錯過它。那個人不能理解。但我仍然覺得那個人是真誠的,因為他說:我不明白。

  有一些很複雜的人會點點頭表示他們明白了。這些人是大傻瓜:沒有人能幫助他們;因為他們老是裝作自己已經懂了。他們不能說他們不明白。如果他們這樣說,他們會自以為很愚蠢。他們裝模作樣。他們怎麼可能不明白這麼簡單的事?他們連續表現出他們已經懂了,現在,更複雜的事產生了。首先,問題不存在,然而,他們卻已經理解答案!問題不存在,而現在他們卻得到了有關問題的知識:他們說他們懂了!他們使自己變得越來越迷惑,裏面亂七八糟。這樣的人到我這兒來,我能看到他們裏面——他們只不過是一團糟的大雜燴。他們什麼也沒明白,他們甚至連他們的問題是什麼都不明白,卻已經擁有了答案。不僅如此,他們還開始幫助別人解決問題。

  那個人一定很真誠。他說:「我不明白。」這是邁向理解的很好的一步。如果你不明白,你能夠明白;可能性是打開的。你很謙虛,你認識到了困難,你認識到你是無知的,這是通向知道、通向理解的第一步:認識到你不明白。至少他明白了這麼多。這是了不起的一步。

  睦州答到:如果你不明白,那麼就穿你的衣服、吃你的飯。

  睦州看上去冷酷無情,但其實不是。他在說:你不能理解,因為頭腦是從來不能理解,頭腦是一個最大的不理解者,是無知的根源。為什麼頭腦不能理解?因為頭腦只是你的存在的一小部分,而部分是不能理解的,只有整體才能夠理解。永遠記住這個:只有你整個的存在才能理解某些東西,部分是不能夠理解的。你的頭不能,你的心也不能,你的手不能,你的腳也不能——只有你整個的存在才行。理解是來自於整體的,誤解是來自於部分的。部分往往會誤解,因為部分往往企圖裝作整體;那就是全部的問題。頭腦企圖說它是整體的理解,而事實上它僅僅是一個部分。

  當你進入夢鄉,你的頭腦在哪兒?沒有它,身體照常工作。身體消化食物;沒有必要有頭腦。即使你的大腦被完全取出來,你的身體會照常工作。它會消化食物,它會成長,它會把廢物排出體外。現在,科學家已開始感到頭腦是一個奢侈品。身體有它自己的智慧,它和頭腦無關。你有沒有觀察到,頭腦老是自以為自己知道得很多,而毫不察覺到身體裏面重要的功能都是在沒有它的情況下發揮作用的?你吃食物,身體並沒用問頭腦如何消化它;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要把食物轉化成血液並不簡單,然而身體卻能轉化它,而且不停地工作。由於涉及到成千上萬個因素,這是一個極其複雜的過程。身體恰如其分地分泌汁液用以消化食物。然後它吸收身體需要的東西,把不需要的東西留下,接著將不需要的東西排泄出去。在身體裏,每一秒鐘,成千上萬的細胞在死去,身體不停地把它們排除血液。對荷爾蒙、維生素及其別的東西的需求是難以計數的,而身體總是能從環境中找到它們。當身體需要更多的氧氣時,它就作深呼吸。當身體不需要時,它就放鬆呼吸。一切井井有條——頭腦只是這整個機制中的一部分,而且並不是主要的。不帶有頭腦的動物存在著,樹存在著,而且優美地存在著。然而頭腦是個徹頭徹尾的偽裝者。它只是裝出它是地基,是基礎,是巔峰,是高潮。它一直偽裝著。只要看看你的頭腦,你就會明白。你想靠這個偽裝者來理解嗎?它是你裏面唯一的不老實的東西。

  睦州在說什麼?他說:「如果你不明白,那麼就穿你的衣服、吃你的飯。」不要為理解而煩惱。你就和我們一樣——吃和穿,不要試圖去理解。這個努力本身,這個理解的傾向,就會創造誤解。沒有必要。只是生活和存在。那就是睦州所說的:吃,穿,只是存在。忘掉理解,何必理解呢?如果整個存在不要理解而都存在著,那麼你又何必煩惱呢?為什麼要把這個小小的頭腦攪和進來而自尋煩惱呢?放鬆點,只是存在。

  睦州在說,理解來自整體。你只是吃,不要試圖去理解。你只是活動,行走,戀愛,睡覺,吃飯,洗澡。全然地存在。任事情發生。只是存在。不要試圖去理解,因為這個試圖的努力,這個去理解的努力,創造了一個問題。你變得分裂了。不要創造問題——只是存在。

  有朝一日,試試這個技巧。我希望你試試這個:有朝一日,到山裏去,3個星期,僅僅存在。不要試圖去理解任何事情——只是存在,自然而放鬆。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不想吃的時候,就不吃。沒有強求。把一切事情都留給身體,留給整體。頭腦只是個問題的創造者。有時候身體需要食物時,它說:禁食。有時候身體說:夠了,等一下,不要再強迫任何東西了,它卻說:多吃點,這東西很好吃!——你不在聽整體的話。整體是明智的。再那個整體中你的頭腦、你的身體,一切都是包括其中的。

  我並不是說要把頭腦砍掉——那也是不自然的,它也是一部分。頭腦得有屬於自己的位置,屬於自己的比例,但不能允許它成為獨裁者。如果它成為獨裁者,它就會造出問題。然後它尋求解答,而解答又創造更多的問題,你沒完沒了,直到最後進瘋人院。

  頭腦的歸宿是瘋人院。走得快的人,當然到得早;走得慢的人,稍晚些到——但是每個人都是排在隊伍裏的。頭腦的歸宿是瘋人院,因為一個試圖去裝成整體的部分早就是瘋了的,狂了的。

  所有的宗教都幫著在你的內在創造分裂。所有的宗教都幫助頭腦變得越來越專制。他們說:把身體殺了。而你是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麼的,於是你就開始殺死身體。頭腦、身體、靈魂——它們一起存在於一個整體中。它們是一體性的。不要切分;切分是錯誤的,切分是有政治陰謀的。如果你切分,頭腦便成為獨裁者,因為頭腦是身體中最能說會道的部分,它沒別的本事。

  生活中也發生同樣的事:如果一個人口才出眾,他將成為眾人的領導。如果他伶牙俐齒,如果他是個雄辯家,如果他巧於言辭,他將成為領導。並不是他有能力成為領導,而是因為他是健談的人,給人們的頭腦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是個出色的說服者,優秀的推銷員,能說會道。那就是為什麼雄辯家領導著世界。當然,他們將世界領入越來越深的混亂,因為他們不是眾人的領導。除了喋喋不休以外,他們別無所長。因此你們的國會僅僅是談話的房子。人們不停地說話,誰口齒伶俐,誰就成為首領。那就是為什麼你們的國會和瘋人院沒什麼兩樣——他們是一回事。

  整體存在的品質是完全不同的。這不是能言善辯的問題,而是如何安排每一個部分的問題,它是一種和諧。它給予你的生命一種和諧的節奏,每一部分都在它的裏面存在。這樣,頭腦也是美麗的。它不再帶你進入瘋人院。它將變成偉大的頭腦,它將開悟。但你的整體完整地存在;你不分割你自己;你的智慧仍然是完整的。那正是睦州的意思,那正是禪的整個努力。

  那就是為什麼我說禪是一種罕見的現象。沒用別的宗教能夠達到這麼偉大的開花。因為禪認識到了理解是來自於整體的——你吃,你睡,你是很自然的,你就是整體的,而不要試圖分割你自己,分割頭腦和身體,分割靈魂和物質。不要分割。伴隨分割而來的是衝突和暴力,伴隨分割而來的是無數的問題,而且沒有解決的方法。或者說,只有一個解決的辦法,那就是再一次成為整體,把一切都留給自然的整體。

  頭腦仍然存在,可是它的作用將完全不同。我也用我的頭腦。我正在和你們說話,頭腦是需要的。為了交流,頭腦是需要的;事實上,它是一個交流工具。為了記憶,頭腦是需要的。它是一台電腦。但為了存在,你的整體是需要的。在身體裏——當我說 「身體」時,我是指你的整體:身體,頭腦,靈魂——每個部分各有各的作用。如果我想抓住什麼東西,我將用我的手。如果我想移動,我將用我的腿。如果我想交流,我將用我的頭腦。僅此而已。也就是說,我保持整體狀態。當我使用雙手時,我的整體支援我的雙手。它們並不和整體對著幹,而是和整體合作。當我使用雙腿走時,是整體在協調中使用它們。事實上,它們在為整體發揮作用,為整體行走,而不是為它們自己。如果我和你談話、交流,我為整體而使用頭腦。如果我的整個存在中的某些東西希望我交流,我就使用我的頭腦,我就使用我的雙手和我的表情,我就使用我的雙眼;但是它們是為整體使用的。整體仍然是最高的,整體是主人。當部分成為主人,你就會分裂,你的一體性就會喪失。

  睦州說:如果你不明白,何必明白。不要為此擔憂。你就回去,穿你的衣服,吃你的飯。我不知道那人以後是怎麼做的,但是對你們我也要說:如果你明白——棒極了。如果你不明白——走吧,穿你的衣服,吃你的飯。因為理解會成為你整體存在的陰影。在生命的整體中活。不要害怕完整的生活。不要做一個懦夫,不要試圖逃離到山野和寺廟中去。

  我已經教給你們在這個世界上盡可能完整地生活的桑雅世。只要全然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會超越它。你會突然知道你在這個世界上,卻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帶給了你們關於桑雅世的全新的概念。舊的桑雅世的意思是:逃離,放棄!可是我告訴你那些逃離的人是懦夫,我告訴你那些逃離的人不是整體,不是全然的。我告訴你那些逃離的人是殘廢的。這對你是不合適的。你在生命的整體中生活,你生活,盡可能地全然地生活。你越是活得全然,你就變得越神聖。當一個人勇敢地生活,沒有恐懼,沒有希望,沒有欲望時,神聖的品質就會降臨。這個人只是從一個片刻滑入下一個片刻,完全是新鮮而嶄新的。

  這就是對你們來說桑雅世的含義。桑雅世就是生活在生命的全然中,從一個片刻到另一個片刻;允許它毫無條件地發生在你的任何部分。然後,如果你能允許這麼多,生命就會允許你超越。保持在山谷裏,你就會成為山峰,只有那時它才是美麗的。如果你走向山峰,山谷就丟失了——山谷有它自身的美。如果你停留在山谷裏,山峰就丟失了——山峰有其自身的美。我希望你成為山谷山峰之人,喝二為一。保持在山谷裏卻成為山峰——然後你就能夠理解禪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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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2-19 12:19:35 |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師父和門徒

  每當列子有空的時候,尹生就利用這個機會向他乞求秘訣。列子一次又一次次回絕他,不願意告訴他。直到有一天,他才說:

  我以前以為你很有才智——難道你就粗俗到這個地步?現在,我來告訴你我從我的師父那兒學到了些什麼。

  侍奉師父3年之後,我的頭腦不再敢去想到是非,我的嘴巴不再敢去談到利弊。直到那時,我的師父才只不過瞥了我一眼。

  5年之後,我的頭腦又想到是非,我的嘴巴又談到利弊。師父的臉第一次綻開了微笑。

  7年之後,我想那些來到我頭腦中的東西,不多加分辨是與非;我說那些來到我嘴裏的東西,不多加區分利與弊。第一次,師父把我拉過去和他同席而坐。

  9年之後,我毫無拘束地想我所想,毫無拘束地說我所說,不知道是或非、利或弊,不管是我的事還是別人的事,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我的老師。一切都是沒有區別的。

  現在你做了我的門徒,一年還沒有過去,你就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表現出憤慨和不滿了!


  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是做一個門徒。它不能被比作什麼。它是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在任何別的關係中,不存在象它一樣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存在象它一樣的東西。

  做一個門徒,跟師父在一起,就是進入到未知中。在那兒,你不能帶有進攻性。如果你太有進攻性,未知將永遠不對你顯示。它不可能顯示給一個進攻性的頭腦。它的本性就是如此,你必須是接受性的而不是進攻性的。

  對真理的探索不是一個主動的探索,而是一個深深的被動——只有在深深的被動中,你才會接受,一旦你變得太主動、太關注,你就會錯過。就象成為一個子宮,探索是女性的、陰性的。你接受真理正如女人接受懷孕。

  記住這個,這樣,很多事就會變得容易理解。

  跟師父在一起就是只要成為被動,吸收師父所給的一切,吸收師父所示的一切——不提要求。一旦你開始提要求,你就變得有攻擊性了,接受性就丟失了,你就變得主動了。被動性、陰性(女性)就不再存在。沒有人曾經用男性的方式——進攻的、暴力的方式——達到過真理。那是不可能的。你靜靜地、靜靜地達到。實際上,你等待,真理就會到達你。真理尋找你,好象水尋找一片窪地,它往下流,找到一個地方,變成一個湖泊。

  一個主動的頭腦太沉醉於它自身;一個主動的頭腦自以為知道真理是什麼。以為一個人只要提問就可以了,至少問題是知道的;只是為了答案,一個人才去尋找和探索。

  但是當你變得被動,就連問題也是不知道的。怎麼問?問什麼?為什麼問?根本沒有問題,一個人不能做任何事,一個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這就是耐心——這就是無限的耐心——因為這不是一個時間的問題,這不是一個等待幾個月或是幾年的問題。如果你有幾年的耐心,那沒有用。因為當頭腦覺得它必須等3年的時候,其實它不在等待。它正在主動地盼望3年快點結束,那時候他就可以跳起來,變成攻擊性的,開始提問,那時候他就可以提出等待期結束之後的要求,現在他有權利知道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沒有人會被授予知道真理的權利。

  當你準備好,突然,那個片刻就會來臨。你的耐心必須不是時間性的,而是永恆性的。你不是在等待什麼東西,而只是等待,因為等待是極其美的。等待本身就是那樣一種祈禱的心境,等待本身就是那樣一種深深的靜心,等待本身就是那樣一種偉大的達成——誰還會去操心別的呢?當等待變得那麼全然、那麼強烈、那麼完整,時間消失了,等待獲得了永恆的品質,於是,立刻地,你也準備好了。你沒有被授予權利。記住:你不可以提要求。你只是準備好,你甚至不知道你已經準備好了。因為這個知道本身就會阻礙你準備好;這個知道本身就說明自我仍然存在,它正藏在某個地方,在某個角落觀望著。

  自我一直是攻擊性的,不管它是藏著的還是沒有藏著的,明顯的還是不明顯的。即使藏在無意識中最深的角落,自我仍然是攻擊性的。當我我,變得完全被動是做門徒的藝術,我的意思是:融化自我。那樣就沒有人提問、要求,那樣就根本沒有人了——你變成一座空房子,一個完全的虛空,只是等待。然後,突然地,你原本想要得到的便給了你,根本不需要你去要求。

  耶穌說:「要求,它就會給你。 」但是,這不是最高境界的教導,耶穌不可能給他身邊的人最高境界的教導,因為他們不知道怎樣成為門徒。猶太傳統裏存在過教師和學生,然而師父和門徒基本上是東方現象。教師存在過——他們教了很多東西,學生也存在過,真誠的學生——他們學了很多。可是耶穌不能在那兒找到門徒,他不能給出最高境界的教導。他說:「要求,它就會給你。敲門,門就會為你打開。 」但是,我告訴你,如果你要求,你就會錯過。如果你敲門,你就會被拒絕。因為敲門本身是攻擊性的,要求本身是根源於自我的。在要求這個行為中,你太過份了,門不會為你打開。

  在敲門這個行為中,你在做什麼?你太粗暴了。不行!在寺院門口,敲門是不允許的。你應該靜悄悄地走到門口,甚至不能讓腳步聲被聽到。你走過來,好象什麼也沒有過來,什麼人也沒有過來。你等在門口,如果門開你就進去。你不急也不忙。你可以坐在門口放鬆一下,因此門比你知道得更清楚什麼時候應當打開,門裏面的師父比你更清楚什麼時候應當給你。

  敲寺院的門是粗俗的;向師父提要求是不禮貌的,因為他不會教給你什麼東西,他不是一個老師。他會從他最深層的存在——一種寶藏——中扔給你某種東西。除非你準備好了,否則他不會給你。珍珠是不能扔到豬的跟前的。師父要等,直到你的豬性消失,直到你清醒,直到你變成真正的人,而那些動物性——攻擊性、粗俗性和暴力性——不再存在。師父和門徒之間,不是強姦的關係,而是深深的愛的關係。

  科學與宗教的區別正是在這裏。科學好比強姦。為了知道自然的奧秘,科學向自然進攻。為了揭示自然的奧秘,科學對自然採取暴力和強制的手段。宗教是愛,是說服,是寧靜的等待。它使人準備好,這樣,一旦一個人內在地準備好了,馬上就會有一個調整,一切都會變得有條不紊,自然就會顯示給你。這種顯示是完全不同的。科學強制自然給出一些事實,但是真理呢?沒有。科學將永遠不可能知道真理。那些強盜,那些進攻的人,那些暴力性的人最多只能搶劫到一部分事實,僅此而已。而那些事實也只是表面的。最內在的中心對他們來說仍然是隱藏的,因為要想到達核心是不能使用暴力的——不可以使用暴力。最內在的中心一定會邀請你,只有那時你才可以進入。不被邀請,那麼沒門。作為一個客人,受到邀請,你才可以進入內殿。

  師父和門徒之間的關係是愛的最高可能——因為這種關係不是兩個肉體的關係,它不是基於歡愉或滿足,也不是兩個頭腦、兩個朋友心理上的微妙的和諧。不是!它既不是身體的,也不是性欲的;既不是思想的,也不是情感的。它是兩個整體,來到一起而相互融入對方。

  如果你提問,你怎麼還能是一個整體?如果你是進攻的,你不可能是整體的。一個整體總是靜默的;它的內部沒有衝突。整體是安詳寧靜、泰然自若的,它是一種深刻的一體。等待在師父左右,學習怎樣在一起,什麼也不做。一個簡單的不動的中心只是等待;當然會感到渴望,當然會感到饑餓,身體的每一根纖維,存在的每一個細胞都會體驗到渴望——但仍然等待,因為師父更明白什麼時候時機到了。

  不要敲門。誘惑會存在,特別是師父有空時,誘惑會變得非常非常強烈。為什麼不問他?他可以給予,那還等什麼?為什麼浪費時間?不,這不是浪費時間的問題。事實上,耐心地等待是最好地利用時間。其他的都可能是浪費,但等待不是,因為等待是祈禱,等待是靜心,等待是靜心,等待是一切。任何事都透過它而發生。

  我把它叫作最偉大的藝術。為什麼?因為在師父和門徒之間,最偉大的奧秘被體驗到,最深刻的東西被享受到,最高的東西流動著。這是已知與未知之間的關係,有限與無限之間的關係,時間與永恆之間的關係,種子與花朵之間的關係,實際與潛在之間的關係,過去與將來之間的關係。門徒僅僅是過去,師父僅僅是將來。此時此地,在他們深深的愛和等待中,他們相遇。門徒是時間,師父是永恆。門徒是頭腦,師父是無頭腦(無念)。門徒是他所知的一切,師父是不可知的一切。當師父與門徒之間出現橋樑時,這是一個奇跡。在已知與未知之間、時間與永恆之間架起橋樑,是一個奇跡。

  做是師父的事,因為他知道做什麼。做不是你的事,不應該成為你的事。因為你一做,你就會攪亂整個事情。你不知道你是什麼——你怎麼能做?門徒等待,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做。他不知道方向,他不知道什麼好什麼壞,他不知道他自己。他怎麼能做?做是師父的事。但是當我說做是師父發事時,不要誤解我。師父從來不做什麼——如果門徒能夠等待,師父本身的存在就成了做。他的存在變成一種催化劑,很多事會自然而然地開始發生。

  有人問大師齊內林(Zenerin):你對你的門徒做了什麼?他說:我做了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問的人說:可是你的身邊發生了那麼多事,你一定做了什麼。 齊內林說: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做,春天到來,草兒自然生長。

  這是師父所做的事: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做,等待恰當的時機,等待春天。一旦師父和門徒相遇,那就是春天。春天到來,草兒自然生長。它就是那樣發生的。師父只是坐著,什麼也不做,門徒等待師父做什麼,然後春天便來了。一旦他們相遇,草自然會生長。

  事實上,真理是一個發生(happening),一個人只能讓它發生。沒有事可以直接地做成,一個人只能讓它發生。除非它發生,否則你就不會知道它,因為你只知道只有你做了什麼才會發生什麼,如果你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會發生。所以你完全不瞭解全然不同的事物的另一面。但是如果你觀察你自己的生活,你會看到很多事你並沒做卻發生了。當愛情發生時,你做了什麼?草兒自然會生長。春天突然來臨,你生命中的某種東西就綻開了花朵,它為某個人而綻開——你戀愛了。你做了什麼呢?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害怕愛——因為它是一個發生,你不能左右它,你不能控制它。這就是為什麼人們說愛是盲目的。其實,真相恰恰相反——愛是唯一的清澈之見,愛是唯一的眼睛,而人們竟然說愛是盲目的,因為他們對愛無能為力。愛佔有了他們,他們不再有控制力,他們被拋離中心。他們說愛是盲目的,因為理智不在那兒——它是非理性的。它象瘋狂、象高燒,它就象疾病一樣向你襲來。它看起來就是這樣的,因為你失去了控制力——生命接管了。真理具有愛的品質。所以耶穌反復地說: 「愛是上帝」或「上帝是愛」,因為它們的品質出自同一個源頭。真理如同愛一樣發生,你不能對它做什麼,連門都不能敲。

  你吸氣,呼氣,那就是生命。你怎麼做它的?你是做的人嗎?吸氣,屏住呼吸幾秒鐘,然後你就會知道你不是做者。你不能屏很長時間。幾秒鐘之內,氣息會強行沖出來,呼氣,屏住:幾秒鐘之內,你會發現你對它無能為力——氣息會強行吸進來。事實上,草自然生長如同呼吸。它按規律自己生長,你不是那個做者。

  然而自我避免正視這個事實。自我只看那些你可以做到的事情。它選擇、積累能做的事情,避免那些會發生的事情,把它們扔進無意識。自我很挑剔,它不是完整地看待生命。

  真理是一個發生,最後的發生、終極的發生,在發生中你融入一切,一切融入你。在梯洛帕的語彙裏,這叫作大手印,一個終極的性高潮,它發生在單個意識和整體意識的合一之中,整個意識的海洋——在水滴和海洋之間。這是一個全然有性高潮,雙方都迷失在對方之中,自我融化了。

  同樣的事發生在師父和門徒之間。師父具有海洋的品性,門徒則是一滴水——有限和無限相遇了。需要很多的耐心,需要無限的耐心。匆匆忙忙是沒有用的。

  現在,試著理解這個美麗的禪的寓言。讓每一個字到達你的存在的核心。你到這裏來就是為了這個。如果你能理解這個故事,你也就更容易接近我。

  每當列子有空的時候,尹生就利用這個機會向他乞求秘訣。

  列子是老子學派中的一位大師,是老子的悟道弟子中的一個。列子不是一位普通的大師,他不關心你的小問題,不關心你的行為,他不關心微不足道的教授。列子只關注終極。他有很多門徒。

  有兩類門徒。一類是師父選擇的門徒;另一類是自己選擇師父的門徒。他們的素質是不一樣的。這個尹生一定是第二類的——真是差之千里。如果師父選擇你,那是截然不同的。當然,你怎麼也不會知道是師父選擇了你。事實上,師父會用特別的辦法說服你,讓你覺得是你選擇了師父。師父必須做得很巧妙,因為如果他讓你知道是他選擇了你,你的自我會造出一個障礙,因為自我喜歡作主人;自我喜歡控制。每天我都遇到相同的情況:我不能讓你知道是我在選擇你,我必須給你選擇我的自由。

  但是區別很大,因為當一位師父挑選門徒的時候,他是帶著透徹的瞭解來選擇的。他看透你,你所有的潛能、可能性、過去和將來——整個生命都呈現在他面前。但是如果你選擇師父,你幾乎總是錯選的,因為你在黑暗中摸索。不知道自己是誰,你怎麼能選擇?不知道什麼是真理,你怎麼能選擇一位師父?你怎麼能判斷?無論你判斷什麼,你都會犯錯。我可以絕對地說:這不是有些會錯而有些會對的的問題。不是。無論你選擇什麼都是錯的,因為你在黑暗中,你沒有那個判斷所依據的內在之光,你沒有任何標準,你沒有什麼試金石。你不可能知道什麼是金子什麼不是金子。一個真誠的探索者只是讓師父存在;一個真誠的探索者讓師父來選擇。一個愚蠢的探索者才會試圖選擇師父,那麼,從一開始,便有麻煩了。

  列子和他的師父老子的關係,具有完全不同的品質。老子選擇了列子。而這個尹生選擇了列子。如果一個門徒做選擇,他就是進攻的——就是因為這個選擇,進攻開始了。即使是你選擇了師父,師父也不會將你拒之門外,只是出於慈悲,他不能拒絕你。

  每當列子有空的時候,尹生就利用這個機會乞求秘訣。

  這個乞求不是真的乞求,它只是一種搶奪。事實上,他是個進攻者,而不是個乞求者。乞求只是一種外交手段。他是一個小偷,而不是一個乞求者。無論什麼時候找到機會,列子不忙,他就開始乞求秘訣。列子一次又一次地回絕他,不願意告訴他,直到有一天他才說……很多次,列子都回避、拖延,說:到時候我會告訴你,別的時候,現在時機還沒有到,你還不成熟。然後尹生很固執,到最後列子才不得不說出了真話。他說:

  我以前以為你很有才智——難道你就粗俗到這個地步?

  什麼是粗俗?秘訣是不能乞求得到的,你必須去掙得秘訣。你必須變得有容受力。秘訣是師父給你的禮物:你不能去偷,你不能去乞求,你不能去搶奪,你不能去掠取——沒門。奧秘只能是禮物,而非別的,所以你必須有容受力,這樣,師父就會把奧秘當作禮物送給你。他願意分享奧秘,不過你必須超越你平凡的頭腦,因為平凡的頭腦沒有能力分享。耶穌一直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珍珠不該扔到豬的跟前。因為豬沒法理解,那個理解在它那兒是不存在的。你可以理解語言,但那些秘訣不是語言。你可以理解概念,但那些秘訣不是概念。秘訣不是哲學、教條。那些秘訣是師父最內在的能量,是他存在的寶藏。如果你越升越高,你就和師父越來越近。只有師父覺得你可以和他同席而坐時,他才會把秘訣給你。絕不會早一天。即使他想給他也不能給。能給誰呢?出於慈悲他願意給,但這些秘訣只會被浪費掉。

  在蘇非神秘家圖能(Dhun-nun)那兒也發生過同樣的事。他有一個門徒。這個門徒一定和尹生一樣。他固執地一次又一次地問。有一天,圖能給他一塊石頭,叫他去市場,去蔬菜市場,並且試著賣掉它。這塊石頭很大,很美麗。但是師父說: 「不要賣掉它。只是試著賣掉它。注意觀察,多問一些人,然後只要告訴我在蔬菜市場它能賣多少。」這個人去了。許多人看著它想:它可以作很好的小擺件,我們的孩子可以玩,或者我們可以把它當作稱菜用秤砣。於是他們出了價,但只不過幾個硬幣,大概10個派士(Paise)。那個人回來。他說:「它最多只能賣到10個派士——反應是不一樣的從2個派士到10個派士不等。」

  師父說:「現在你去黃金市場,問問那兒的人。但是不要賣掉它,光問問價。 」從黃金市場回來,這個門徒很高興,說:「這些人太棒了。他們樂意出到1000盧比。反應是不一樣的,從500盧比到1000盧比不等。」

  師父說:「現在你去珠寶商那兒,但不要賣掉它。」他去了珠寶商那兒。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樂意出5萬盧比,他不願意賣,他們繼續抬高價格——他們出到10萬盧比。但是這個人說: 「我不打算賣掉它。」他們說:「我們出20萬盧比、30萬盧比,或者你要多少就多少,只要你賣!」這個人說:「我不能賣。我只是問問價。」他不能相信——這些人瘋了。他自己覺得蔬菜市場的價已經足夠了。

  他回來。師父拿回石頭說:「我們不打算賣了它,不過現在你明白了,這個要看你,看你是不是有試金石、理解力。如果你老是問問題,那麼你是生活在蔬菜市場。如果你是生活在蔬菜市場,那麼你只有那個市場的理解力。然後你就會要求得到珍貴的秘訣:你在要求得到鑽石。首先成為一個珠寶商,然後到我這兒來,我就會教給你。」

  某種特殊品性的理解力是必需的,只有那時某種真理才會被給你。至於秘訣?你不可以要求得到它們,因為只要你一問,就顯示出你是蔬菜市場的人。你必須等待,你必須無止境地等待,那樣就顯示出你願意為此而獻出你整個生命。那樣就顯示出你是多麼珍視這些秘訣——你願意完全地犧牲你自己。然後,師父就會和你分享他的存在。沒有東西被給予。因為這些不是東西。能量只是象火焰一樣從師父那兒跳向你。它進入你,然後把你整個地改變了。

  我以前以為你很有才智——難道你就粗俗到這個地步?

  這麼固執的提問顯示出一個粗俗的頭腦。你不明白你在問什麼。羽毛未豐、稚氣未脫,你看起來一點修養也沒有,既不知道你是和誰在一起,也不知道你在問什麼。

  然後列子說了自己和師父的故事。這是一個難得的故事。

  現在,我來告訴你我從師父那兒學到了些什麼。

  他自己的師父是老子,道教傳統的鼻祖,是曾經在這個地球上走過的最偉大的一個人。列子說:

  侍奉師父3年之後,我的頭腦不再敢去想到是非,我的嘴巴不再敢去談到利弊。直到那時,我的師父才只不過瞥了我一眼。

  3年過去了。他只是侍奉師父。你還能幹什麼呢?你只能侍奉師父。除此之外,門徒什麼也幹不了。不可以質疑,不可以提問,不可以要求。門徒只能是師父的一個影子,侍奉他。通過侍奉,通過他的愛、敬仰、信任,他的頭腦開始發生變化。列子說: 「我的頭腦不再敢去想到是非。」考慮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簡直是不可能的。當你和師父生活在一起時,你不需要去思考。你只要隨他而動。你把一切都交給他,你臣服。

  列子說:「我的頭腦不再敢去想到是非,我的嘴巴不再敢去談到利弊。」因為和師父生活在一起,你的整個態度開始變化。透過師父這扇窗戶,你第一次看到整體:在那兒,錯和對相遇而相融,在那兒黑暗和光明不再分開。赫拉克利特說: 「上帝是黑夜和白天,夏天和冬天,饑餓和滿足。 」通過師父,最初的瞥見開始來到你這兒。師父變成了一扇窗戶:你離他越近,你自己的理解就越陷入混亂。你以前直到的任何東西都變得無用、多餘。你被動搖了。你的整個基礎被動搖了。年被搞得失常了。你再也不知道什麼對什麼錯。你已經透過師父看到了整體,整體包容了一切。整體包容了所有矛盾,整體包容了所有悖論。在整體中,所有的對立面相遇並且合為一體。這就是為什麼列子說他不再敢想什麼對什麼錯。所有的是非標準都脫落了。所有什麼是利什麼是弊的概念都消失了。「直到那時,我的師父才只不過瞥了我一眼。」

  整整3年的深切的信任、侍奉,當師父看到舊的頭腦不再起作用的時候——那個活在對立中,善與惡、醜與美、這個與那個之中的舊頭腦——那個分別的頭腦不再有的時候,「直到那時,我的師父才只不過瞥了我一眼。」

  列子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3年裏師父從來沒有看過列子?不可能。時時侍奉師父,師父肯定看過他幾百萬次。那麼他說: 「瞥了一眼」是什麼意思呢?

  「看了一眼」和「瞥了一眼」是完全不同的。「看」是一件被動的事。當我看你時,我的眼睛象窗子一樣起作用,你被反映出來,這不是 「瞥」。「一瞥」的意思是我的眼睛並不象窗子一樣起作用,而是我的眼睛開始起作用,它將我的能量傾倒進你的你面。它們不是被動的;它們承擔了師父的能量。當「看」承擔了師父最深層的能量時,它才變成 「瞥」。「一瞥」是一種巨大的創造力。它直指你的心,好象一支箭。它穿透到你最深層的核心。在一種意義上,它象一支箭,因為它會穿透;在另一種意義上,它象一粒種子——你懷孕了。 「一瞥」是使你懷上師父能量的「一看」。「一瞥」和「一看」完全不一樣。在一瞥中,師父從他自己的存在來到你的中心。一瞥是一座橋。3年裏師父一定看過列子好多次,但那不是瞥。只有當我給你一瞥的時候,你才會明白這個區別。有時候,我瞥了你一眼——但無論什麼時候我瞥了某個人一眼,只有他自己知道,沒有別的人會知道。一瞥必須是掙得的,你必須去為此而作好準備。 「一看」無所謂,但是「一瞥」中有很強的能量。它是師父的存在的轉移,是他第一次試圖穿透你。「直到那時,我的師父才只不過瞥了我一眼。」記住「一看」和「一瞥」的區別。看只是看——僅此而已。瞥和它有質的區別——某些東西在移動。看變成了載體——它不再是空的,有某些東西和它一起移動。

  如果你曾經墜入愛河,你可能知道一瞥是什麼。一個女人曾經看過你很多次,但這只是普普通通的看——就象別的人看你一樣。然後突然有一天,一個春天的早晨,她給了你一瞥。它完全不同;它是邀請,它是給予,它是召喚。一瞬間,有個東西刺穿了你的心。這時候這個女人不再和以前一樣,你也不再和以前一樣。有些事情在你們之間發生了。只有你們兩個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是絕對的秘密,它不是公開的。沒有別人覺察得到有什麼事發生了,他們不會知道 「一看」變成了「一瞥」。

  然而這個不足為道,愛的一瞥怎麼能和師父看你相比,更何況師父的看已經不是看,而變成了瞥。因為當兩個情人用愛之瞥看對方時,他們站在同一層面流動。當師父看你,它就好象一個壯觀的瀑布,因為他們的層面是不同的,這就好象尼亞加拉瀑布正在向你傾泄。你被完全沖洗掉,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你不可能再是以前的你——沒有回去的路。

  一旦師父瞥過你了,你最深層的存在就會以另一種方式哼鳴,就會以另一種節奏生活。事實上,你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你:在一瞥中,舊的消失了,新的存在誕生了。列子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經過整整3年的侍奉師父,等啊等,什麼也不問,有一天,他得到了師父的一瞥。

  5年之後,我的頭腦又想到是非,我的嘴巴又談到利弊。師父的臉第一次綻開了微笑。

  試著看透這個故事:這是你的故事。這不是發生在過去的事,而是將在未來發生的事。所有的禪的故事都是關於你的未來故事。所以不要以為它是發生在過去的事。禪從來不在過去,它一直在將來。你必須把它帶進現在。發生了什麼?侍奉師父3年之後,他不再敢想到什麼對什麼錯,不再敢談到什麼對什麼錯,什麼有害什麼有益。接著,一瞥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的頭腦又想到是非,我的嘴巴又談到利弊。」發生了什麼?

  最初你認為某些事是對的、某些事是錯的,因為社會把你制約成那個樣子了。那不是你的想法,那不是你,那是你裏面的社會。社會制約了你的頭腦。它深入你的內在,然後從那兒控制你。

  現在,科學家說我們遲早能夠把電極安裝在人腦的最深部分,然後,通過這些電極,人可以被控制。政府將能夠支配整個國家,你也不知道別的人正在支配你。你會覺得是你自己正在做這些事。只要動一動某個按鈕,就可以使你立刻鎮靜下來。只要動一動某個按鈕,就可以使你發怒。

  得加圖(Delgedo)做了一個有名的試驗:他把一個電極,一個小小的電極,裝在一頭公牛的大腦裏。然後他做了一個公開的示範表演,他的手裏拿著一台小器械,一個小小的無線電信號機,上面有幾個按鈕。他按了一個按鈕,於是公牛向他沖去,氣勢洶洶,所有的人都深怕得加圖會被殺死。正當緊要關頭,公牛即將穿透得加圖的一瞬間,他按了另一個按鈕。一下子,公牛好象死了一樣定住了,象一座雕像。裏面的電極由無線電控制——只要按一個按鈕,公牛便會變得兇猛異常,而只要按另一個按鈕,公牛又嘎然而止。

  這是非常非常新的一個發現,不過社會早在史前時代就開始用另一種辦法,一種巧妙的辦法這樣做了。社會沒有在你的頭腦裏安裝電極,不過馬上它會那樣做的,因為那樣更便宜更簡單,從那以後就談不上人類自由的可能性了,得加圖做了一件危險至極的事,比原子能、原子彈或者氫彈更危險的事——那些東西能摧毀你的肉體,而得加圖能摧毀的恰恰是你的靈魂,你的自由的可能性。你甚至不知道你是在別人的指揮下行動,你會覺得是你自己在行動。

  以一種巧妙、原始的方式,社會對人類做了同樣的事。社會教給你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從孩提時代開始,它就把是非觀念加到你頭上,然後連續不斷的重複催眠了你——連續不斷的重複和反饋。每當你做對的時候,你就得到讚賞;每當你做錯的時候,你就遭到譴責。只要你做對了,你就得到正反饋:給你獎品,給你讚賞。一旦有什麼事做錯了,就有一個負反饋:你被懲罰,被譴責。這就是社會在裏面安裝電極的辦法,然後它控制你。如果你的社會將你設製成一個素食者,你就不會吃肉。不是那肉不能吃,而是僅僅因為那個電極,那個制約和控制,一看到肉,你就開始噁心。你自己什麼也沒做,這是社會在做,而且每個社會有各自的方式進行制約。這就是為什麼在另一個社會生活是很困難的;在外國生活才變得困難。你們的制約不一樣,他們的制約也不一樣,所有的道德不是別的,而是制約。所以當一個人開始邁向終極的自由和真理時,首先倒塌的就是社會的制約。

  這就是在列子身上所發生的。整整3年,侍奉師父,觀察、生活,和師父在一起,他漸漸懂得了所有的是非都只不過是社會的制約。它們倒塌了。然後,你自己的本心升起了。真正的本心。你現在持有的道德心是虛假的,它是借來的。然後你自己的本心升起來,那樣你就有了自己對是非的看法。這就是所發生的事。

  5年之後,我的頭腦又想到是非,我的嘴巴又談到利弊。師父的臉第一次綻開了微笑。

  並不是說這8年來師父一直是愁眉苦臉的,是鐵石心腸或一本正經,不是!象老子這樣的一位大師是永遠歡笑的。他不是嚴肅的人。嚴肅是一種病。一個開悟的人永遠是嬉戲的,他的整個生命只是一場嬉戲。他怎麼可能嚴肅呢?

  發生了什麼?難道整整8年,老子從來不歡笑也不微笑?不,關鍵不在這裏,他肯定歡笑過很多次,他肯定微笑過很多次。然而對列子來說,在他內心深處,那一天發生了某些事:第一次,師父發臉綻開了微笑。師父必須時時攪擾弟子,他必須很嚴厲;出於慈悲,他必須不停地工作。這裏說的是內在的臉,不是外在的臉。8年來,老子一定繃著一張嚴厲的臉緊緊監護著列子的深層存在,很嚴厲,因為有內在的規矩。然後,看到列子自己的本心發展出來了,他一定綻開了微笑,第一次,那微笑屬於內在的,而不是外在的臉。生平頭一回,列子感到師父的微笑象雨點一樣灑落在他身上,他可以感受到師父對他放鬆了——不再嚴厲,不再是一位嚴師,他微笑了。

  一旦你自己的本心升起了,師父也就沒必要對你嚴厲了。他不得不嚴厲首先是因為你有了一個虛假的道德心。那個必須毀掉。接著他不得不嚴厲是因為你自己的本心必須結晶出來。當它結晶成形的時候,你有了自己的存在中心;那時師父可以微笑、放鬆。一半的工作就完成了。現在師父已不必加給你外在的約束。你有了自己的本心。現在你有了自己的內在之光,它會向你展示什麼是錯的什麼是對的。現在你可以照著自己行動了。

  那才是師父微笑的涵義——它是被感受到的。當你真正成就了自己的本心時,你會感受到師父的微笑在你的裏面灑落、傾瀉;它們會以你存在的每一個角落把你圍住。這就是為什麼師父會慶祝你內在本心的誕生。

  7年之後,我想那些來到我頭腦中的東西,不多加分辨是與非;我說那些來到我嘴裏的東西,不多加區分利與弊。第一次,師父把我拉過去和他同席而坐。

  這又像是一個螺旋或是一條山路。你來到了更高層次的同一點,一次又一次,內在的螺旋。虛假的本心崩潰了,社會的制約崩潰了,你自己內在的本心升起了。現在,連這個也消失了。

  7年之後,我想那些來到我頭腦中的東西,不多加分辨是與非;我說那些來到我嘴裏的東西,不多加區分利與弊。

  這是完全的放鬆。本心,一個內在的本心是需要的,因為你還沒有絕對地自然。一個外在的道德心之所以需要,是因為你沒有內在的本心,一個內在的本心之所以需要,是因為你還不是絕對地自然:錯的事可能通過你發生。但是當你絕對自然時,也就是梯洛帕說的 「放鬆而自然」,那麼有害的事不會通過你發生。你不再存在;你不可能造成傷害。現在沒有必要了,所以你的內在本心也融解了。現在你變得好象一個小孩子,簡單、純潔,訴說著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思考著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思想在你頭腦中漂浮,但你不在乎它;你的嘴在訴說,但你不在乎它。這就好象一個小孩子,或是一個瘋子:絕對放鬆,似乎沒有人在控制。當控制完全失去時,自我消失了,因為自我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控制者——沒有控制時,你是誰?你只是象流向海洋的一條河,或者象在空中飄蕩的一朵雲。你不再存在;那個人,那個自我消失了。現在你完全地自然。

  「7年之後,我想那些來到我頭腦中的東西……」,你什麼也不能做,因為沒有人在做。如果思想來,它們就來。如果它們不來,沒關係;如果它們來,也沒關係。嘴巴在說某些東西——沒有人控制它,所以它說。有時候它什麼也不說。有時候有人提問而答案不來,這個人會保持沈默。有時候沒有人提問而這個人會又笑又答,因為它自己來了。這個人的行為好象一個瘋子!

  在印度有一個宗派,一個特別的宗派,叫Baul。Baul的意思是「瘋狂」。他們自始自終生活在這樣的第三種狀態中。他們是發生什麼就做什麼;無所謂好,無所謂壞;他們沒有選擇。他們象風一樣行動,他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現象之一。他們跳舞,他們唱歌,甚至有時候在什麼人也沒有的一條孤零零的小路上,他們仍舊在唱;好象一朵花綻開在一條從來沒人走過的小路上。但花兒要散發它的芬芳,它不停地散發它的芬芳。他們只是 「放鬆而自然」地活著。

  有一次,師父把我拉過去和他同席而坐。

  現在門徒消失了;自我不再存在。現在師父和門徒融合為一體,現在區別沒有了。師父第一次把列子拉過去,把他拉過去和他同席而坐。僅僅是象徵性的。但是,在深處,非常非常有意義。現在師父看到障礙不存在了,沒有自我來抵抗了,他把門徒拉向自己。但門徒消失時,師父也消失了。

  師父不存在了,事實上,從一開始,師父是師父就僅僅是由於門徒的自我,門徒是無知的,所以師父成為師父。現在既沒有師父也沒有門徒。兩者都消失了。

  師父把他拉到自己的座席上;在內在,師父把他拉過來和他融為一體。這就是大手印。這是師父和門徒相遇時達到的高潮。通過性高潮,你對它可能會有一個微弱的瞥見,不過它很微弱,很蒼白。這很難作別的比方,所以我說通過性高潮——同樣的事發生了,同樣的事。正如一棵水滴可以比作海洋——正象那樣。性高潮好象一棵水滴,當師父和門徒之間發生靈性的高潮時,那是海洋般的感覺。

  9年之後,我毫無拘束地想我所想,毫無拘束地說我所說,不知道是或非、利或弊,不管是我的事還是別人的事,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我的老師。一切都是沒有區別的。

  首先是好壞消失了,然後是利弊消失了,接著,誰是誰的想法,你和我,我和你,它們都消失了。

  馬丁.布貝爾寫了一本美妙的的書《我和你》。猶太神秘主義到達了這一點,但是他們僅僅停留在這一點上。這已經是很高的一點了,在這裏,門徒和師父是探索者和整體。他們到達了在 「我」與「你」之間直接對話這一點,然而他們停留在這兒。東方神秘主義作了最後一躍——「我」和「你」也消失了,對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寧靜。「一切都是沒有區別的。」現在列子連老子是不是他的師父都不知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門徒。

  在禪的歷史上,在這種時刻往往發生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很多年裏師父常常打門徒。有時候他把他扔出門外,踢他!禪師是很苛刻的。然後,在師父的身邊,門徒經過二三十年辛苦的工作和持戒之後開悟了。他過來,摑師父的耳光——從來沒有什麼地方有過這種事。而師父則大笑,開懷大笑,說:做都對,做得好。

  有一次,一個門徒準備去行腳,師父把他叫來,重重地打了他的頭並且摑了他耳光。這個門徒說:這太過分了。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我一進你的房間你就開始打我。這太過分了。師父說:不!你就要去行腳了,我能看出來你回來的時候,你會開悟。所以這是我打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現在你做了我的門徒,一年還沒有過去,你就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表現出憤慨和不滿了!

  列子花費了24年才來到了一個點,在那裏師父拉他同席而坐,師父敞開心扉與他分享最隱秘的存在奧秘。而這個門徒才只呆了一年就因為列子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不願意給他他渴望得到的秘訣,就充滿忿恨、攻擊性和憤怒。

  在永恆的無限展開中,一年算得了什麼?什麼也不是。可是你的著急會使它變得很長很長。列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25個世紀。如果他回來,他將不能相信人們幾乎連一年的時間都不能等。我遇到過這樣的人,他們說: 「我們來隻呆3天。」我遇到過這樣的人,他們做了一次靜心,然後跑到我這兒,說:「什麼也沒有發生。」

  人類變得越來越愚蠢、粗俗。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小東西,它們好象季節性的花:你將種子埋進土裏,3個星期之內它們發芽了。可是,當季節結束的時候,它們也走了。它們是暫時的。你能有即溶咖啡,但你不能得到速成靜心。特別在西方人的頭腦中,時間太重要了,太沉重了。西方人有時間情節。聽了這些東方故事,你可能很喜歡它們,但是你必須要覺察到你自己的時間情節。在西方,什麼事都做得這麼匆匆忙忙,你不可能享受它們。你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老是在動,匆忙地旅行。你走得越快,旅行的意義也越小,因為你從一個點跑到另一個點,所有其間的東西都丟失了。坐一輛牛車旅行有它本身的美。坐噴氣式飛機旅行則是很愚蠢的,因為這根本不是旅行。它可以是為了公事的旅行,那沒關係。為了公事,它很好。你節約了時間。但是為了旅行,為了旅行你應該慢慢地移動。沒有一種辦法能與用你的雙腳漫步相提並論,那時候你能欣賞它的每一個片刻——每一棵經過的樹。你與萬物合而為一,在這個過程中,你自己也被充實了。

  由於時間情節,速度成了唯一的目標。你不知道你要去哪兒,但是你會很樂因為你的速度很快。方向迷失了,但速度掌握在你手中。

  這樣的頭腦將不能夠追尋到終極,因為終極意味著永恆。它不象一朵季節性的花:它是一棵終極的、永恆的樹。為了讓它變成土壤,為了讓它在你的裏面紮根,需要無限的耐心和等待。只要你能等,那麼所有別的東西,我可以保證,都會到來。你只要和我一起等待,一切都會隨之而來。但是不要著急,不要討秘訣——當你準備好,它們會被教給你,它們一直是給你的。事實上,說它們被給你的是不準確的。當你準備好,你會突然發現它們一直與你同在。當你準備好,你會突然發現不管你想成就什麼,它早就存在在你裏面了。你一直擁有它:早就是這樣了。師父只是一副催化劑。他沈默地、寧靜地坐著,什麼也不做。春天來了,草兒自然生長。
地板
 樓主| 發表於 2013-2-19 12:22:13 |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空及和尚的鼻子

  石鞏對他的一個和尚說:你能抓住空嗎?

  我來試一試,這個和尚說。然後他把他的雙手在空中捧成杯狀。

  那不太好,石鞏說,你什麼東西都沒抓到。

  那好,師父,和尚說,請你給我看看更好的辦法。

  於是,石鞏一把抓住和尚的鼻子,狠命地揪了一下。

  啊喲!和尚大叫,你弄疼我了!

  這就是抓住空的辦法,石鞏說。

  人太沉湎於他自己了,這正是他的禍根。


  人應該象一根中空的竹子,這樣,存在就能夠通過他。人應該象一塊多孔的海綿——柔軟,這樣,他存在的門窗便會打開,存在就能夠毫無阻礙地從這一頭通到那一頭;實際上,裏面找不到任何人。風吹拂著——從他的存在的一扇窗戶進來,從另一扇窗戶出去。沒有人被發現在裏面。這種空是可能有的最高的極樂。

  而你卻象一塊堅硬而沒有孔洞的岩石,或是一根堅硬的鋼棍。什麼東西都無法通過你。你抵抗每一樣東西。你不允許。你一直向四面八方開戰,似乎你正在與存在進行著一場大戰。

  沒有戰爭發生,你不過是被你自己愚弄了。

  沒有人想毀滅你。整體支援著你;整體正是你站在上面的大地,正是你呼吸並生活在其中的天空。事實上,你並不存在——只有整體存在。

  當一個人理解這一點時,他會漸漸放下內在的堅硬,它是不需要的。敵意並不存在,整體對你是友好的。整體珍視你,愛護你。要不,你怎麼能存在?整體孕育了你,正如樹木是由大地孕育的一樣。整體希望參與你所有的祝福,所有可能的慶祝。當你開花,整體透過你而開花;當你歌唱,整體透過你而歌唱;當你舞蹈,整體同你一起舞蹈。你不是分離的。

  分離的感覺造成恐懼,而恐懼使你封閉自己。感覺好象整體準備毀滅你,感覺你是這兒的陌生人、局外者,感覺你必須寸步維艱地奮鬥、走向你的歸宿。這種不安全的感覺使你變成一根鋼棍,堅硬無比。這樣,很多東西當然會從你的生命中直接消失了。你生活在苦惱中,你生活在焦慮中,你生活在劇痛中,然而你心甘情願地如此生活。要變得開放,要變得流動。鬥爭是完全不需要的。相反,融合是需要的。

  有兩種態度可以供人選擇:戰士的態度和愛人的態度。你有選擇的自由——你可以選擇。

  但記住……兩者各有各的後果。如果你選擇戰士的道路而成為一個與周圍一切對抗的鬥士,你會一直陷在痛苦之中。這是在你的周圍創造出一個地獄;就在這個戰鬥的態度中地獄被創造出來了。或者你可以成為一個愛人、一個參與者,這樣,這個整體便成了你的家;你不再是一個陌生人。你在家裏。那裏沒有戰鬥。你只是隨著河水而流動。這樣,狂喜將屬於你;這樣,每一個片刻都會有狂喜,每一個片刻都會是一個開花。

  除你之外,沒有地獄;除你之外,沒有天堂。這是你怎麼看待整體的態度。宗教是愛人的方式;科學是戰士的方式。

  科學是意志的方式,似乎你存在是為了征服,征服自然,征服自然的奧秘;似乎你存在是為了把你的意志和統治強加給存在。這不僅是愚蠢的,而且是徒勞的。愚蠢,因為它會在你的周圍創造出一個地獄;徒勞,因為最後你會變得越來越死氣沈沈,越來越喪失活力;你將失去到達極樂的一切可能性。而且,最終,你必須從那兒返回來,因為你可以在意志的道路上走一段路,但只有挫折,而且是越來越多的挫折,將通過它發生。你將一次又一次地被擊敗,你將感到越來越虛弱,會有越來越多的敵意包圍著你。你將必須從那兒回來——雖然不情願——但你必須從那兒回來。就最終而言,沒有一個持有戰鬥態度的人能夠安息,因為帶著戰鬥的態度,安息是不可能的,你不能夠放鬆。

  宗教之路是愛之路。從一開始你就並沒有跟任何人爭鬥。整體為你存在,你為整體存在,這其中有一種內在的和諧。這裏沒有人征服別的人。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一個部分怎麼能征服另一個部分?部分怎麼可能征服整體?這些都是荒唐的想法,只會給你帶來惡夢,沒有別的。看看整個情況……你從整體中誕生又融入整體,它則透過你呼吸,透過你活著。你的生命和它的生命不是兩回事——你就好象海洋中的一個波濤。

  一旦你理解這個,靜心便成為可能。一旦你理解這個,你就會放鬆。你扔掉了身上為了保護而創造的一切盔甲,你不再害怕。恐懼消失了,愛升起了。在這種愛的狀態裏,空就發生了。或者說,如果你能夠讓空發生,愛將會在它裏面開花。愛是空的花朵,完全空的花朵——空是條件。兩種方法都可以。

  因此有兩種類型的宗教。一類在你裏面和周圍創造空,這樣開花就成為可能;你已經創造了條件,現在,花朵會自動綻開。沒有阻礙,種子會突然開成花朵。在你的存在裏就有了一個飛躍,一個爆炸。佛教和禪遵循這條道路——它們在你裏面和周圍創造空。

  還有另一條道路,第二種宗教,它在你裏面創造愛,它在你裏面創造奉獻。密拉(Meera)和柴坦亞(Chaitanya)相愛,他們極其深情地熱愛整體,以至於他們覺得他們的愛人無處不在;每一片樹葉上,每一塊石頭上,都有愛人的印跡。他無所不在。他們跳舞,因為沒有事情可做,只有慶祝。萬事皆備——對你來說,只需要慶祝。什麼都不缺。一個奉獻者(bhakta),一個愛人,僅僅慶祝,享受。在愛與慶祝的享受中,自我消失了,空隨之而來。

  你要麼跟佛、梯洛帕、石鞏和別的人一樣創造空;要麼跟密拉、柴坦亞、耶穌一樣創造愛。創造一個,另一個便隨之而來,因為它們不能分離地生活,它們沒有分離地存在。愛是空的一面;空則是愛的另一面,不是其他,它們攜手而來。如果你帶來一個,邀請一個,另一個就會象影子一樣自動地跟來。這全看你。如果你想走靜心之路,就要變成空。不要為愛擔心——它會不請自來的。或者,如果你覺得很難靜心,那麼就愛,成為一個愛的人,然後靜心和空就會跟著你。

  事情本該如此,因為有兩種頭腦:陰性的和陽性的。陰性頭腦能夠輕易的愛可是很難變空。當我說陰性頭腦時,我並不是指女性,因為很多女性都有陽性頭腦,很多男性有陰性的頭腦。所以它們並不等同。當我說陰性頭腦,我並不是指陰性身體——你可能沒有陰性頭腦卻有陰性身體。陰性頭腦是容易感受愛的頭腦,就是這些。那是我對陰性頭腦的定義:它能輕易地、自然地感受愛,它能毫不費力地流入愛河。陽性頭腦是對愛必須作出努力的頭腦——他能夠愛,但他是不得不做時才做它的。愛不能成為他的整個存在——它只是眾多事物中的一個,甚至不是最重要的一個。他可以為了科學犧牲愛,他可以為了國家犧牲愛,他可以為了任何小事、生意、金錢、政治,而犧牲愛。愛對他來說,對陽性頭腦來說,不是一件深入骨髓的事。它不象對陰性頭腦來說那樣輕而易舉。靜心倒是比較簡單。他能夠輕易地變空。

  因此這是我的定義:如果你覺得變空容易,就那麼做。如果你覺得困難,不要悶悶不樂,不要覺得沒有希望。你總是會發現愛更容易一些。我從未遇到過覺得兩者都困難的人。所以,每個人都有希望。如果靜心困難,愛會容易一些,必定是這樣的。如果愛更容易,靜心將困難一些。如果愛困難,靜心將更容易一些。只要感覺一下你自己。

  這跟你的身體無關,也不和你的形體結構、荷爾蒙有關。沒有關係。這是你內在的存在的品質。一旦你感覺到它,事情就會變得非常非常簡單,因為那時候你就不會走上歧路。你可能幾生幾世都踏錯了道路而一無所成,而如果你踏上了正道,甚至第一步就能成為最後一步,因為你只是自然地流入它。不存在努力這種事——你毫不費力地流動。

  禪是為陽性頭腦準備的。等一下我為了平衡會談論蘇非教,因為蘇非教是為陰性頭腦準備的。它們是兩個極端——禪和蘇非教。

  蘇非信徒是愛人,偉大的愛人。事實上,在人類意識的整個歷史上,沒有存在過比蘇非信徒更勇敢的愛人,因為他們是唯一把上帝看成他們的愛人的人。上帝是個女人,而他們是她的情人。很快我會作出平衡。

  禪強調空,那就是為什麼在佛教中沒有上帝的概念,它是不需要。西方人不能理解沒有上帝的概念宗教怎麼會存在。佛教沒有任何上帝的概念——沒有必要,因為佛教強調只要變成空,一切都隨之而來。還有誰在煩惱?一旦你成為空,事物就會照自己的規律運行。一個宗教沒有上帝而存在著,這簡直是一個奇跡。在西方,寫有關宗教和宗教哲學的人總是在如何定義宗教上陷入麻煩。他們能夠輕易地給印度教、伊斯蘭教、基督教下定義,而佛教就有麻煩了。他們可以定義上帝為所有宗教的中心,但那樣的話,佛教就成了問題。他們可以定義祈禱為宗教的本質,但佛教又成了麻煩,因為它沒有上帝,沒有祈禱,沒有曼特羅,什麼也沒有。你只需要成為空。上帝這個概念將不允許你成為空。祈禱將成為一個騷擾,念誦將不允許你成為空。只要成空,一切都將發生。空是佛教的隱秘的關鍵。你以不存在的方式存在。

  讓我再給你們解釋一下空,然後就有可能進入這則禪的小故事中了。

  物理學家們已經研究了300年,試圖找到物質的基礎和實質,他們研究得越深入,就越覺得迷惑不解。因為隨著探索的深入,物質越來越不實在;物質越來越不成其為物質。當他們偶然發現物質的本源時,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因為這是與他們的所有的概念相悖的,它根本就不是物質,它只是能量。能量是非物質,它沒有重量,你看不見它,你只能看到它的作用,你無論如何也不能直接看到它。

  愛丁頓曾於1930年說過,我們正在探索物質,然而現在所有對物質的新的洞察都顯示出沒有物質;它看上去越來越象一種思維,而越來越不象一種東西。出乎意料,佛陀的洞見又變得非常非常地有意義了,因為佛陀對人類的事物所做的也是一樣的。物理學家試圖客觀地穿透物質,找到它內在的東西,而他們什麼也沒有找到,完全是空。而佛陀在他的內心旅程中的發現是一樣的。他曾試著去發現誰在裏面——人類意識的實在——但他愈是深入,愈是覺知到它變得越來越空。當他突然到達那個核心時,那兒空空如也,一無所有。一切都消失了。房子是空的。而圍繞著這個空,一切都存在著。空是你的靈魂,所以佛陀必須為此造一個從未存在過的新詞。伴隨著新的發現,你必須改變語言。你必須創造新詞,因為你揭示了新的真理,而舊詞又無法包容它們。佛陀必須創造一個新詞。在印度,人們一直相信靈魂、我的存在,但是佛陀發現不存在靈魂,不存在我。他必須創造一個新詞——無我。隱藏在你最深處的是空——無我的狀態。你不存在;你只是看起來好象存在。

  讓我換個方式來解釋,因為這是最難理解的事物之一。即使你理智地理解,你也幾乎不可能相信。你不存在?你的存在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你總是能問這些愚蠢的問題。佛陀一次又一次地被問過:如果你不存在,那麼誰覺得饑餓?誰老是在鎮裏討飯?如果你不存在,那麼誰正站在我面前?

  中國的皇帝梁武帝立即問菩提達摩:如果你說你不存在,而且任何東西都不存在,空是你的內在存在的實質,那麼這個站在我面前、跟我說話的傢伙是誰?菩提達摩聳聳肩,說:我不知道。

  誰都不知道,佛陀說誰都不能夠知道,因為它不是一個你能夠遇見的客體一樣的物體;它是非物質,你無法遇見它。佛陀把這個稱作證悟:當你理解最內在的空是無法知道的,是不可知的,你就成了一個悟道的人。

  這很難,讓我再來給你解釋一下。你去看電影。某種美妙的事在那兒發生。銀幕是空的。放映機開始工作。銀幕消失了,因為放映的畫面把它完全遮蓋了。而這些放映的畫面是什麼?只不過是一出光和陰影的戲。你看到銀幕上有個人在投長矛,長矛飛速地移動。但實際上發生了什麼?這個移動不過是個假像,它沒有發生。它不可能發生。事實上,電影根本不能叫做movie,因為它不移動;所有的畫面都是靜止不動的。但是通過電影技巧,一個假像被創造出來了。這個技巧是:許多靜止的不同位置的長矛的畫面被迅速地投映到銀幕上,速度之快,使你看不出兩張畫面之間的空隙——你就有了長矛在移動的感覺。我舉起手。你拍下我的手在不同位置的100個圖像,然後將它們放映出來,速度之快,使你的眼睛看不出兩個圖像間的空隙。那樣你就看見了手正在被舉起、100個靜止的圖像,或是100萬個靜止的圖像,被投映出來,移動就被創造出來了。如果這個電影是個立體電影,有人在投長矛,你可能會大上其當,以至於你會偏向左邊或右邊來躲開這支長矛。當立體電影剛出現時,它把人們嚇壞了。當一匹馬向你飛奔而來,你害怕極了,因為這匹馬似乎馬上就要跑進大廳來了;你甚至可能會根據當時的形勢,向右靠或向左靠,以避免和它相撞。這個移動是虛假的,它事實上沒有發生。只不過是靜止的畫面快速的移動而已。除非你看見緩慢移動的影片,它被放映得很慢很慢,否則你就覺察不到它的虛假。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同樣的情況在生活中發生。念頭那麼快地被你的頭腦投放出來,你看不見兩個念頭間的空隙。銀幕被念頭完全遮住,而且它動得那麼快,你看不見每個念頭是各自分開的。那就是梯洛帕所說的:念頭好似雲朵,沒有根,沒有家。一個念頭不和別的念頭有關聯;每個念頭是一個獨立的單元,正如塵上的粒子,各為一體。然而它們動得那麼快,你看不見中間的間隔。你感覺它們是一個整體,有某種關聯。

  所謂關聯是個錯誤的想法,但是正因為那個關聯,自我被創造出來了。

  佛陀說:快速運動的念頭創造出幻象,似乎它們有一個中心,似乎它們和某個東西有關。它們是互不關聯,它們是無根無基的——好象雲朵。當你靜心,你會明白每個念頭都是獨立的,互不相關。兩個念頭之間是你存在的空。它們來,它們去,它們來去得那麼快,你看不見間隔。自我就這樣被創造出來。

  然後你就開始感到,有某個似乎是中心的人在你裏面,一切思維、行動都從屬於他。而佛陀說沒有人在你裏面。當你深入進去,你將明白這句話的真意:它不是一條哲學教條。

  用辯論的辦法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佛陀打敗。因為印度人是優秀的辯手,他被趕出了這個國家。在5000年間,除了辯論,他們什麼都沒做,通過辯論,佛陀能被打敗,因為整個事情看上去荒唐無稽。佛陀在說行為存在,而行為者不存在;思想存在,而思想者不存在;饑餓存在,滿足存在;疾病存在,健康存在;然而沒有一個中心使這一切可以歸屬。它們就好象漂浮在空空蕩蕩的天空中的花朵,相互之間毫無關聯。通過體驗,沒人能夠打敗佛陀,而通過邏輯則簡單得很。

  佛陀很快覺知到通過邏輯他很容易被打敗。那怎麼辦?那個時代,印度有很多偉大的學者、優秀的博學家、出色的邏輯家、吹毛求疵的人。因此佛陀索性宣佈:我不是形而上學者,我不是哲學家,我也不提供任何教義。這些不是我智力的結論。如果有誰想要理解它們,那麼應該過來和我生活在一起,按我說的做。一年以後,假如他和我一起默默地在靜心中生活,到那時我才準備和他辯論,在此以前不會。

  儘管很多偉大的學者都來到他身邊,這仍是他的條件。舍利弗來了。他是個很有名的學者,自己就有500個門徒。很多人本身就是偉大的學者:他們懂得所有的吠陀文獻,他們懂得所有的優婆尼莎經,他們懂得數世紀的所有的智慧,而且他們的智力特別高。舍利佛來了,佛陀說:你來了,很好。但你必須保持一年的沈默,因為我沒有教義可以提出,所以沒有辯論的可能性。我的存在中有些東西可以分享,但我沒有教義。所以,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留在這兒。

  後來,Moulunkaputta,另一個偉大的學者也來了,佛陀對他說了同樣的話:你在我身邊靜靜地坐一年,什麼問題都別問。你必須讓你的頭腦沉靜一年,深入內在。一年以後,正好一年,如果你有問題,我將回答。

  舍利弗也坐在那兒。他大笑起來。Moulunkaputta問:出什麼事了?舍利弗說:不要被這個人愚弄了。如果你要問為什麼,馬上問,因為一年以後,你將什麼都問不出來。我就是這樣的。一年,默默地靜心,問題消失了。一年,默默地靜心,辯論的頭腦消失了,辯論者也消失了。一年,坐在這個人的身邊,一個人將變空;接著他將大笑,接著他將耍花招,接著,他將說:現在你問吧。你的教義、原則和辯詞在哪里?裏面什麼東西也不會升起。所以,Moulunkaputta,如果你要問什麼,現在正是時候——要不,再也沒機會了。

  佛陀說:我會履行我的諾言。如果你堅持一年,如果那時你有問題,不管什麼問題,我都將回答。Moulunkaputta留下了。一年過去了。他完全忘了一年已經過去,而這一天已經來了;可是佛陀記得。一年後,正好在那一天,他對Moulunkaputta說:現在你站起來,Moulunkaputta,你可以提問了。Moulunkaputta靜靜地站在那兒,閉著雙眼,然後他說:沒有要問的東西,也沒有想提問的人。我已經完全消失了。

  佛教是一種體驗,而禪是佛陀所有的教導中最純淨的本質。整個體驗所圍繞的中心則是空。

  如何變空?靜心的目的就是這個:如何靜默到你甚至看不見你自己——因為這也是一種干擾。感覺到那個「我存在 」也是一種干擾——連那個也沒有了。自我被完全抹去,徹底抹去。心靈一塵不染,它變得好像夏日的天空——不再有雲朵,只有空曠深遠、一望無際的湛藍,無始也無終。那就是佛陀所謂的無我,它是無存在、無我的最核心。佛陀說:你走,但走的人不存在;你吃,但吃的人不存在;你出生,但出生的人不存在。你將生病、你將變老,但生病的人、變老的人不存在。你將死,但死的人不存在。這正是永恆的生命……沒有生,你怎麼可能死?不存在,你怎麼可能生病或健康?

  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如果你能成為一個深入的觀照,你將知道它們是按自己的方式發生的。它們和你無關。它們的發生跟你毫無關係。它們無牽無掛、無家無根——這是徹底的開悟。

  懂得事物如夢一般發生,一個人就不會這樣或那樣地被干擾,他既不幸福也不不幸福。只是不存在。佛陀說:你決不可能幸福,因為,就在對你的存在的執著中,不幸福就隱藏在其中。你不可能被解放,因為你是枷鎖。解放是不屬於你的,解放正是從你那兒解放出來。

  這是曾經被接觸到的最深的核心。摩坷吡羅說:你將開悟。佛陀說:你是障礙。摩坷吡羅說:你將存在于莫克夏中,意識的終極狀態中——幸福無比,永遠快樂。佛陀說:除非你死去,否則你將無法到達那個境界。

  你是唯一的屏障,唯一的障礙,唯一的絆腳石。當你不存在時,那個境界才存在。那個狀態不屬於你,你不能擁有它;事實上,正因為你的存在,你阻擋了它的存在。它早已在你的裏面,就在當下,然而你不允許它發生。你試圖控制它,左右它。自我是個實足的操縱者,控制者,所有佛的全部努力就是如何放棄控制。一旦放棄了控制,控制者就會消失。我和你們做了這麼多靜心,做的正是這個。整個努力就是如何放棄控制,如何去除這個十足的操縱者。

  你按照苦行僧的舞蹈旋轉。一開始,你在那兒。很快你感到噁心,然而那種噁心不僅僅是屬於精神深處的,在控制被放棄的那一刻,你開始感到噁心。當那一刻逼近時,你開始感到噁心。噁心意味著控制正在喪失。你感到頭暈目眩;你感覺搖搖欲墜。這些並不只是生理的反應——深處的自我感到它正被拋出軌道。是自我在感到頭暈目眩。它感到如果旋轉再持續即使是一小會兒的時間,我就不能存在了。你開始感到想嘔吐。事實上,那種嘔吐不僅是生理上的,只有一部分是肉體的,更深的部分是自我的嘔吐。如果你繼續感到心神不安,那將會發生生理上的嘔吐,但是如果你不去管它,生理上的嘔吐馬上會消失。然後,真正的嘔吐將發生:有一天,突然,自我被吐出來。突然,你裏面的一個醜陋的東西逃走了;突然,你的疾病被扔出來了;突然,你擺脫了自我。它出乎意料地發生了。當它第一次發生時,你甚至不敢相信它;你不能相信,沒有自我,你卻依然存在。沒有人再在裏面,而你卻存在;你是那麼完美,那麼美麗,那麼幸福!——但沒有人在裏面。

  自我必須被拋離中心,因為它在你的頭腦裏紮根太深,歷經過好多世。它霸佔了整個存在的位置;空被拋入背景,扔進無意識,自我篡奪了王位。自我成了國王,它不停地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這則寓言,這則短小的故事,將告訴你很多有關如何將自我拋離中心的事。

  石鞏對他的一個和尚說:你能抓住空嗎?

  我來試一試,這個和尚說。然後他把他的雙手在空中捧成杯狀。

  這位大師在設圈套。大師問:你能抓住空嗎?這個問題是個陷阱,如果這個門徒有一點理解力的話,他將不會去作任何嘗試。想抓住空的努力本身就是愚蠢透頂的。你能抓住某些東西,但你不能抓住 「無」。你怎麼能抓住「無」?門徒仍然覺得「空」是某種東西;他仍然覺得空是不空的——它是個名稱,一件可被抓住的東西的標籤。如果他有一點理解力,即便只是一點兒理解力,他都無論如何不會去做抓住空的事。這是一個考驗。

  有些故事中講到,一位師父問一個門徒:你能抓住空嗎?門徒抓住師父的鼻子,狠命地揪它一下——那才是絕對正確的做法。因為問題是荒謬的。隨便你怎麼努力,從一開始就註定要失敗。無論怎麼做都無濟於事。

  這是禪的公案。禪師給你一個荒唐的、無法解決的問題。沒有答案適合它。

  我曾經聽說過。在美國某地有一家玩具店,一位師父正在為他的孩子買拼合玩具。他試著把它拼起來,試了又試,絞盡腦汁,但老是弄不對,這玩具有問題。所以他問商店經理:如果連我都琢磨不出來,怎麼能叫一個小孩搞得出來呢?經理說:沒人能做得出來。它的目的就是給小孩嘗嘗現代生活的味道。設計時就沒考慮要解出來,誰都不行,它是拼不起來的。它的組成部分,各個不同部分,製造的時候就不是以拼合為目的的。

  這只不過給你一絲現代生活的味道:無論你做什麼都無能為力,直到最後你灰心喪氣。這樣做也好,那樣做也好,有數不勝數的選擇,但都是錯誤的,因為它們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失敗的。這個玩具不是一個難題,而是一種荒誕。難題是可以用聰明才智解決的。而荒誕是本身就無法解決的,不可能解決的。公案是一個荒誕的難題。

  大師說:你能抓住空嗎?現在,從一開始,就排除了一切解決的辦法。問題提法的本身,就製造了一個荒誕。你怎麼可能抓住 「無」?當然你能夠抓住「有」。而「無」呢?「空」呢?你的一切努力從一開始就註定將以失敗告終。整個的事情就是:師父正試圖幫助門徒覺知,而自我迫不及待地搶走了問題,並試圖解決它。它成了一個挑戰。

  那就是為什麼有很多人竭力去做拼字遊戲,這樣的或那樣的。僅僅是看了一下報紙,他們的自我就被挑了起來;他們一定要解開它,要不它就把他弄得心神不寧、朝思暮想。他們這麼聰明,怎麼能讓這個字謎存在?他們一定得解開它,它成了一個擺脫不了的東西。成千上萬的人在解決愚蠢的問題上浪費了成百萬個小時,自我接受了挑戰。

  當大師說:你能抓住空嗎?他在刺激自我,自我是人的生命中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東西。你可以用任何東西刺激它——任何東西。

  看到報紙上的一則廣告:你想要一個雙泊位車庫還是單泊位車庫?——自我馬上就會感到不安,因為別人有雙泊位車庫,而你只有單泊位的。你的生命浪費掉了。你毫無目的地活著。趕快活動起來,去借點錢,得幹點兒什麼!即使你一生中得個潰瘍什麼的也好。一個人可以容忍癌症,卻容不得只有單泊位的車庫。即使自殺,你也得有個雙泊位的車庫。自我是個愚蠢透頂的東西;推銷員、廣告商的整個市場全依靠了你的自我。他們刺激自我:他們刺激你。除非你丟掉自我,否則你就很難抵抗他們。他們將不停地繼續。一輛大汽車成了自我的一個象徵。

  我曾經聽說過。摩拉.納斯魯丁去了美國。在他的家鄉,他從未看到過一輛比飛亞特更大的汽車。當他看見這麼大的汽車時,他大惑不解:它們叫什麼?顯然它們既不是汽車也不是巴士;而在這麼大的車裏只坐一個人或一條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看到了這麼大的房子——怎麼叫它們?在他家鄉,一座兩層樓的房子叫做atari,一座宮殿的意思。這時他看見了100層樓的房子。他的腦子悶掉了。你不可能把它叫作房子,你不可能把它叫作宮殿——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

  隨後他看見了尼亞加拉瀑布。他閉上眼睛說:看起來我好象在做夢。他曾經看見過小瀑布,他的家鄉有一條瀑布,但是它只在雨季時才飛流而下。這是什麼呢?他吃驚得簡直不能欣賞如此偉大壯觀的景致;而且他對導遊也無話可說。所以他開始感覺內疚——他應該說些什麼。

  然後他們走到一條小河前。摩拉.納斯魯丁想:這是一個機會。他說:好象誰的汽車水箱漏了。

  正是由於自我,事物持續地越變越大。它們是不需要的,它們沒有存在的必要。由於愚蠢的自我,生命越變越複雜。一旦它接受挑戰,它總是問都不問可能與否、理智與否就欣然接受。

  石鞏對他的一個和尚說:你能抓住空嗎?

  我來試一試,這個和尚說。

  這是自我的回答:我來試一試。它接受各種各樣的挑戰,而公案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它是以你無法解決它的方式製造出來的。假如你試圖去解決,你將覺知到你的努力本身是愚蠢的。在你想解決它的企圖中,你覺知到你接受了挑戰,這是錯的。在你裏面說:我來試一試,我來做一下的那個人是軟弱無力的。

  給門徒公案就是為了讓他感到無能為力——也就是說,你是無法做到的——感到無可奈何,因為自我只有在一種無助的狀態下才會消失,否則不會。自我只有在大敗的時候才消失;也就是不存在一絲成功的可能的時候。只有那時,否則它會繼續寄希望於做別的,或另外的,他會試試各種可供選擇的辦法。一定存在一種讓你抓住空的可能:我來試一試。永遠記住,在你說:我來試一試之前要先看,不要讓自我摻和進來。只是看。要變得聰明,不要變成以自我為中心。聰明是好的。變成自我中心事實上會阻礙你的聰明才智的發揮。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這個門徒應該在彼時彼地揍他的師父:你在跟我胡說八道些什麼?

  但是人們一直試圖解決那些胡說八道的東西,因為自我說:一定有辦法。自我說:如果問題存在,那麼答案一定存在。有這個必然性嗎?你可以創造一個問題,但是答案並不必然是自然而然地存在的。據我觀察,哲學中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是愚蠢的。它們是不能被解決的,而有多少偉大的頭腦為解決它們而卷了進去。比如說,象 「誰創造了世界」這樣簡單的問題是愚蠢的,而偉大的神學家、宗教徒、學者,為此消耗了他們的一生。幾千年來,很多人為「誰創造了世界」而煩惱。它是無法被解決的;它是一則公案。它是荒唐的,因為問題本身就是這樣,它的性質就是這樣,不管你怎麼做,它都會又一次地跳將起來,它不可能被除掉。

  比如說,如果你說:A創造了世界,立刻有了問題:誰創造了A?B創造了A。接著又有了問題:誰創造了B?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繼續,直到最後,你厭倦了整個事情,你不得不說:這個Z,沒有人創造這個Z。那麼為什麼要到達Z?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說沒有人創造這個世界?為什麼從A走到Z?當你必須承認沒有人創造上帝,那你為什麼還說上帝創造了世界?如果上帝能夠不由創造而存在,那麼為什麼這個存在就不可以?這看起來毫無道理。但是人們還在繼續,而且自以為正在做非常嚴肅的宗教性思考。這根本不是宗教性的思考;實際上,沒有哪種思考是宗教性的,沒有思考才是宗教性的。

  你能抓住空嗎?簡直是胡說八道!空是無,你怎麼能抓住它?它無邊無際,這是不可能的,而自我卻說:我來試一試。 「我來試一試,這個和尚說。然後他把他的雙手在空中捧成杯狀。」他不僅說了,而且試著做了——他把他的雙手捧成杯狀。你可能會想,你能做得比他好。你會怎麼做?不管你做什麼,都同他做的一樣。我不知道你會做什麼,但我說沒有區別。你跳東跳西,試圖去抓住——你只會顯得很愚蠢。

  ……然後他把他的雙手在空中捧成杯狀。

  那不太好,石鞏說,你什麼東西動沒抓到。

  這兒需要理解一些東西——如果你的雙手是攤開的,空在那兒;如果你的雙手不是攤開的,你握成拳頭,那麼空就消失了。在一個拳頭裏沒有空間;在一隻攤開的手上,整個天空在那兒,但這是在一隻攤開的手上。這裏的意思很微妙,但也很美妙——如果你試圖去抓住它,你將錯過,如果你不去嘗試,它早已在那兒。如果你不去嘗試,在你攤開的手上就存在著整個天空;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如果你試圖去抓住天空而把手握成拳的話,一切都消失了。

  你的拳頭裏有什麼?可能有一點污濁的空氣——那也表明這個拳頭也並不完全。事情就是這樣,如果它是完全的,整個天空將從它那兒消失。

  終極早就存在了,得到它不需要努力。一旦努力,你就會錯過它,失去它,你就會走上歧途。

  有一個人去拜訪大禪師臨濟,說:我很苦惱,我希望自己成佛。該怎麼做?臨濟揮動禪杖,追著打他,把他趕出了寺廟。他打得很重,那個人撒腿就跑,於是他把他趕出了寺廟。有一個旁觀者說:這太厲害了,那個可憐巴巴的人又沒問錯什麼,他只不過問了一個非常宗教性的問題,而且他看上去很誠懇——你應該看看他的眼睛和他的臉。他長途跋涉來拜訪你,而且他問了一個樸素、真誠的宗教問題:怎樣成佛。而你對這個可憐人所做的太過分了,太沒有道理了。臨濟說:我把他趕出去,是因為他問的是荒唐的問題。他早就成佛了。如果他作出努力,他將錯過。如果他能理解我為什麼打他、驅趕他,那麼他就會拋棄一切努力——不需要去達成任何事,他只要成為自己,原本怎麼樣,就怎麼樣。

  梯洛帕說,變得放鬆、自然,佛早就坐在內殿中了。人沒有必要成佛,人生來就是佛。佛性是你最內在的本性,你不需要去詢問它,你不需要為此努力。

  那個可憐的追求者去了另一位大師那兒,心想這個臨濟一定是瘋了:我問了個簡單的問題,他卻狠狠地揍了我,然後把我趕出了寺廟,他完全是瘋了。他向一位反對臨濟的師父那兒走去。他們的寺廟就在同一座山的附近。他到了那兒,他想:這個人反對臨濟,所以他一定是正確的。現在我知道他為什麼反對臨濟了。

  他到了那個大師那兒,問了同樣的問題。大師說:你在此之前去找過別的大師嗎?他說:是的,但我到那兒是一件傻事。我去拜見了臨濟。他狠狠地打了我,把我趕出了寺廟。突然,這位大師面露凶光,好象要把他殺了。他從刀鞘中抽出劍,那個人撒腿便跑。大師說: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我是個無知的人嗎?如果臨濟能那樣做,我就完全能把你殺了。

  他問一個路人該怎麼辦。那人說:你回到臨濟那兒去吧,他更有人情味。那人照此做了。他回來後,臨濟問:你為什麼又回來了?他說:那個人很危險,比你更危險。他甚至要把我殺了。他好象是個瘋子,異常兇猛。臨濟說:我們互相協助,這是我們的合謀。現在你在這兒,再也不會問如何成佛了,因為你早就是佛了。人只要生活。你象佛一樣地生活,不要苦惱,不要想去成為佛。於是那個人開悟了。

  這是可能有的最偉大的教導:你活,把它活出來。這也是我希望你們去做的。活,把它活出來——你不需要為如何成佛而煩惱,你早就是了。佛性是一種存在,而決不是一種成為。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你怎麼可能成佛?要麼你是,要麼你不是。你怎麼能成為?一塊普通的石頭怎麼能成為鑽石?要麼它是,要麼它不是;成為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決定:或者你是,或者你不是。如果你不是,那麼就忘掉它。如果你是,也沒必要放在心上。不管哪一種,你原本怎麼樣,就怎麼樣存在,在這種存在中,一切都抓住了——不需努力,你就能抓住空。

  那不太好,石鞏說,你什麼東西都沒抓到。

  那好,師父,和尚說,請你給我看看更好的辦法。

  不存在更好的或是更壞的辦法。辦法根本就不存在,因為辦法意味著某些事物會成為。辦法意味著需要越過一段距離,辦法意味著你和目標是分離的。如果我要旅行到你那兒,那麼有道路;如果你要旅行到我這兒,那麼有道路;但是如果我要旅行到我這兒,道路在哪兒呢?那兒沒有距離。

  如果你要到達你自己,那是無路可走的。那兒沒有空間,沒有距離。你早就是你自己了,不存在一條路。那就是為什麼禪被叫做無道之道,無門之門。門不在那兒,這個就是門。無道之道——道路不存在,而理解這個,本身就是道路。禪的努力就是把你直接仍進你的現實。沒有必要延遲。

  「那好,師父,和尚說,請你給我看看更好的辦法。」他仍在同一個陷阱裏。自我在問:那麼別的做法或許是可能的;或許做別的努力,你就能抓住空。 「於是,石鞏一把抓住和尚的鼻子,狠命地揪了一下。」

  為什麼禪師都這麼粗魯?而且只有禪師才這樣粗魯。他們有真正的慈悲新,只有以這種方式,你才能被扔進你自己,除此以外無辦法。你需要一個電刺激,你需要休克治療。為什麼非休克治療不可?因為只有在休克中,儘管只有一小段時間,你的思維才會停止,否則不會。只有在休克中,你才變得覺知、警醒,你的睡夢才會中斷。要不然,你仍是個夢遊者。除非有人重重地打你,要不你的睡夢不會被打破。

  於是,石鞏一把抓住和尚的鼻子,狠命地揪了一下。啊喲!和尚大叫,你弄疼我了!

  這個「啊喲」蘊含著所有的奧秘。有人揪你的鼻子——這裏面發生了什麼?頭一件事就是出乎意料。這個和尚期待的是某個理智的回答。而這是相當完整的。他正詢問著某個理論,某條教義,某種方法,某種技巧:他要的是頭腦對頭腦的交流。而這是相當完整的。師父整個地撲向他,就象一隻貓撲向一隻老鼠。這是一件完整的事。是整個的貓跳躍,而不是頭腦;是整個的老鼠被抓住,而不是頭腦。這是一件完整的事,出乎意料。出乎意料正是關鍵,因為假如頭腦可以預料,那麼就不會有休克。假如頭腦可以預料,那麼頭腦早就已經僵死了。所以如果你去石鞏那兒,記住——他將不會對你再做同樣的事,因為你現在能夠預料到了。他將做絕對出乎意料的事。

  因為禪師往往揍人,把人從視窗扔出去,撲向他們,或類似的事,在禪的歷史上曾發生過人們有備而來的一些事。可能性是有限的。你能做什麼?你能揍人、扔人、撲向人。只有一些供選擇的可能。所以人們有備而來。然而你騙不了禪師——他會什麼都不做;他會只是靜靜地坐著——那又將是出乎意料的。

  出其不意是關鍵,因為在出其不意的時刻,頭腦不能發生作用。那正是「啊喲」所顯示的意義。頭腦完全停止了。這叫聲不是來自頭腦,而是來自你的整體。它沒有被自我控制,因為自我還沒來得及控制它,它發生得這麼突然,師父這麼突然地撲向你,沒有時間準備,或做什麼事。這聲 「啊喲」來自於你的整個身體、頭腦和靈魂;它來自於你空的深處,它帶著整體的氣息。

  這裏沒有控制者,沒有人做它——而它發生了。當事情發生而不存在做的人時,就這樣,空被抓住了。這就是你抓住虛空的方法。這就是空。這聲 「啊喲」來自於內在的空。誰也不是那個做的人。這個門徒沒有做:它只是自己發生了。在那個發生中,在那聲「啊喲」中,頭腦沒有起作用。它通過了頭腦,但它並非出自頭腦。而且它通過頭腦時,速度是如此之快……事實上,假如你的鼻子果真被揪,你果真被弄疼的話,這聲 「啊喲」的速度將打破音速的限制。你去問問生理學家:它的運動速度比音速還要快。它裏面充滿了能量,它是美麗的,因為這個人可能已經忘記了存在的自發性,他被扔回了他的自發性。他被從頭腦扔回了自身內在之殿的深處:從那兒發出了這聲 「啊喲」。出乎意料,無意為之,它卻發生了。它發自空,你抓住了它。

  「啊喲!和尚大叫,你弄疼我了!」立刻,回聲傳來了:你弄疼我了。它只持續了一會兒,甚至不到一小會兒,只是一小會兒的一部分,一轉眼、一刹那的工夫,頭腦立刻就重新掌握了控制權:你弄疼我了。

  看一看這3個詞——你、弄疼、我。這是生命的整體:你、我和弄疼。立刻整個的頭腦又回來了,帶著所有的基本元素:你、我和弄疼。

  這就是抓住空的辦法,石鞏說。

  他揭示了它。他沒有解釋,但他已經給出了它。他不但暗示了,而且創造了一個使它發生的情景。那正是師父的作用:創造出讓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的情景,創造情景,讓你覺知到你的頭腦的機械性和你內在的無我的自發性。然後,你就能慢慢地由頭腦移到內在的自發性。你就能變得放鬆而自然。你必須明白沒有你的頭腦的左右,一切都可以進行——事實上,一切都美妙地進行著。麻煩就是這樣開始的。當你想抓住權柄,當你試圖控制,當你想讓頭腦坐上指揮的位子——那個時候麻煩開始了。要不然,一切都那麼美妙地進行著,沒有必要去改善它,你也沒法兒去改善它。

  師父讓他瞥見了自己的內在存在,因為這個「啊喲」來自存在的中心。它不屬於肉體,也不屬於頭腦。它是屬於整體的,在那一個片刻中,他的行為是屬於一個自發的存在的,而不是屬於一個做的人的。

  這樣的行為能夠成為你的整體性的生命——那正是宗教所應該成為的。宗教性的生命就是自發性存在的行為。每一個片刻都是這樣的情景。你行動,但沒有行動的人,你自發地行動。有人微笑,你怎麼對付?你能夠象一個做的人一樣微笑,你能夠控制;你會微笑,因為如果不笑會顯得不禮貌;你會微笑,因為你必須存活於這個社會,而這個人很重要。事實上,他沖你笑是大大的抬舉,所以你也必須笑。它可能是一種討價還價,一樁生意、一件買賣,一種社會的客套,或者它可能只是一種無意識的習慣。有人微笑——你作出反應,你微笑。條件反射式的微笑,你的存在毫不受影響。實際上,你根本不在你的微笑中。它只停留在嘴唇上,它是裝出來的;只是一個嘴唇的運動,其中什麼也沒有,絕對是空。你在控制。

  有一次,我正好在一個人的家裏,主人死了。他沒有妻子,所以他的妹妹來為他料理後事。我待在那兒,只是看會發生什麼。只要有人來,妹妹就會探出頭來,然後馬上開始哭泣,並且念叨著亡人:他以前有多好,現在他走了,她傷心得要命,一盞明燈熄滅了——一切都隨之消失了!她機械地做著這一切;有人來,就馬上開始這樣做。實際上她對我說:你坐在外面的院子裏,有人來就敲一下門提醒我。

  當來客離開後,她又恢復了常態。剛才眼淚還流淌在她的臉頰上,痛哭流涕,而一旦那人走出房子,背對著房子時,她的眼淚就立刻消失了,她又變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邊說邊聊邊幹活。我真是大吃一驚。我問:你是怎麼做到的?你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演員,你演得這麼絕妙,眼淚都流出來了!

  控制,你不僅控制別人的身體,你也在控制你自己的身體——它不停地進行著。所有的自發性都喪失了,你變成了機器人。生命就是這樣變得醜陋不堪、殘缺不全的;地獄就是這樣被創造出來的。你的愛是虛假的,你的恨是虛假的,你的笑是虛假的,你的淚是虛假的。你生活在這樣的虛假中怎麼還會想到幸福;你生活在這樣的虛假中,怎麼還會想到真理;你生活在這樣的虛假中怎麼還會想到自由,莫克夏?對虛假的存在來說,沒有莫克夏。虛假應該被去掉。變成自發的,你不會失去什麼,你會得到一切。

  在一開始,有時候你可能會覺得有點尷尬,因為你需要微笑,作為社交客套需要微笑,但這微笑不是自發的。但這僅僅是在一開始。很快,別人會感到你是真心誠意的,你的真心誠意會向你證明是值得的。它是完全值得的,當一個真實的微笑爬上你的嘴唇時,它會象那聲「啊喲」一樣全然——整個存在微笑了,整個存在變成了一個微笑。在你四周,你的微笑象意識中漣漪一樣向外蕩開。每一個在你身邊的人都感覺到一份純淨,如沐浴般的純淨,你會感受到無限的幸福發生在你身上。

  只要一個真實自發的舉動,你就會立刻從這個世界被帶到另一個世界。

  愛——甚至憤怒……我告訴你,即使是積極的情感,如果是虛假的,那麼也是醜陋的;如果是真實的情感,即使是消極的,那麼也是美麗的。當你整個存在感到憤怒時,當你整個存在的每一根纖維都真切地感受到它時,憤怒也是美麗的。看一看一個憤怒的小孩——你就會感受到它的美。他的整個存在都在裏面。洋溢四射。他的臉紅通通的。這麼小的孩子看上去如此堅強有力,好象他能毀掉整個世界!小孩發過火了以後,會怎麼樣?幾分鐘之後,幾秒鐘之後,一切都變了,他又手舞足蹈、歡天喜地地在房子裏東奔西跑。為什麼這不發生在你身上呢?你從一種虛假移向另一種虛假。憤怒真的不是一種持續很長的現象,它的本性是短暫的。如果憤怒是真實的,那麼它只持續一小會兒,當它真實地持續時,它很美,它不傷害任何人。一件真實的、自發的事情不可能傷害任何人。只有虛假才造成傷害。在一個能自發地生氣的人那兒,怒潮會在幾秒鐘後退去,他又會在另一個極端完全地放鬆,他變得充滿濃濃的愛意。這樣的憤怒沒有摧毀愛。真實的憤怒從未摧毀過愛。相反,它一次又一次地創造愛、更新愛。

  如果一對夫婦從未紅過臉,那麼你可以肯定他們之間不存在愛。那時絕對的。而有時他們生氣,真的生氣時,那憤怒會更新一切。實際上,憤怒過去以後,他們會重溫蜜月的美好時光。現在,一切都是嶄新的,風暴過去了,它清洗了一切。他們又是新的。他們分離過,現在他們又墜入情網了。一次又一次地墜入情網就是愛的永恆。如果沒有憤怒,真實的憤怒,如果你的內心怒濤洶湧而強作微笑,只是因為覺得你是夫她是妻,生氣會帶來麻煩——如果你現在微笑,那個微笑是虛假的。妻子知道你的笑是假的,你也知道她的笑是假的。在這個房子裏,你們虛假地生活著。這種虛假變得如此根深蒂固,以至於你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真正的微笑是什麼,不知道真正的接吻是什麼,不知道真正的擁抱是什麼,你完全失去了方向。然後你例行公事般做一些動作——你擁抱你的妻,你吻她,而你卻想著別的事。你草草了事,它們只是姿勢而已,軟弱無力,死氣沈沈。你的生命怎麼能得到實現呢?

  我告訴你,甚至消極的感情,也是好的,如果它是真實的;如果它們是真實的,漸漸的,它們的真實性會轉變它們。它們變得越來越積極,有一刻會來臨,那時所謂積極、消極都會消失殆盡。你只要保持真實:你不會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不好的,你不會知道什麼是積極的什麼是消極的。你只要是真實的。

  這種真實性讓你瞥見真實。只有真實才能知道真實,只有真實才知道真實,只有真實性才知道包圍著你的真實性。

  那才是抓住空的辦法。

  那位師父創造了一個情景,讓門徒作出了自發性的舉動,雖然只是個小動作——只是一聲「啊喲」而且轉瞬即逝。但是這能夠成為三托曆,最初的開悟。

  所以記住一些事:你必須從機械轉到自發,從頭腦、言辭轉到無頭腦、無言辭,從自我轉到無我。無我早已存在於你自己的身邊。只需要轉換一下注意力,只需要轉換一下方式。非機械存在於機械的旁邊,真實永遠等待在虛假的旁邊——只需要轉變一下心理結構,只需要朝自發看一看。去嘗試24個小時。一旦你有機會從虛假移到真實,從機械移到真實,立刻換一下方式。保持漂浮的狀態,好象你是空,不要試圖控制自己。保持放鬆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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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2-19 12:23:32 |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呂梁瀑布

  孔子正觀看著呂梁的瀑布。它從200英尺的高處傾瀉下來,泛出的水沫足有15英里那麼遠。沒有一種披鱗帶鰭的生物能在裏面存活。

  但是,孔子看見已位老者走了進去。孔子想,那老者可能遭遇了苦惱而想輕生,就差遣一名弟子沿著河岸跑過去救他。

  那老者大約在百步以外出現了,頭髮松松地漂垂著,他沿著河岸邊走邊唱。

  孔子跟著他走,當他趕上他時,他說:先生,我原以為你是哪方精靈,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你是人。請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這樣的水流?

  不。老者答道,我沒有辦法;我隨著旋渦進入,又隨著水渦出來。我讓自己適應水流,而不是讓水流適應我。就這樣,我能夠對付它。


  你有1001個問題,你試圖去解決它們,然而,連1個問題都解決不了。它不能被解決,因為首先不存在1001個問題,而僅僅存在1個問題;如果你看見1001個問題,你就不能夠看見那一個確確實實存在的問題。你一直在看那些不存在的東西,正因為此,你就錯過了看那存在的東西。

  所以,第一件要理解的事是那個基本的、唯一的問題。它是永久存在著的,它並不特別屬於你,或屬於我,或屬於別的什麼人,它就是這樣屬於人類。它隨你而生,不幸的是,就象成百萬人的情況一樣,它也隨你一同死亡。如果這個問題能夠在你死之前死去,那麼你就開悟了。而宗教的整個努力是:在它將你完全殺死之前,幫助你化解這個問題。

  如果存在著一個不帶有任何問題的人,那麼這個人就是一個宗教性的人。他沒有問題,因為他解決了那個基本問題,他把根砍掉了。

  那就是為什麼梯洛帕說:砍掉頭腦的根。不要老是去砍斷樹葉和樹枝,它們有成千上萬,而且,砍了它們,你就沒有能力去砍掉根了,而樹將繼續成長。如果你不停地修剪枝葉,它將變得更加濃密、厚實和粗壯。把樹葉忘掉,它們不是問題所在。問題在於樹根裏。砍斷樹根,漸漸地,這棵樹就會消失、就會枯萎而死。

  所以,頭腦的根結問題在哪兒?它既不是屬於你的,也不是屬於別人的,它就照它的樣子屬於人類。你出生的那一時刻,它也同時出世了,但是它可以在你死亡之前化解。一個孩子出生……

  一步一步地跟著我,如果你能正確地理解這個問題,那麼它就馬上被解決了,因為這個問題裏面帶著自己的答案。問題好象一粒種子,而答案正象隱藏在種子裏的花朵一樣。如果你能正確地、完全地理解種子,那麼答案早已在那兒。解決一個問題其實不是解決它,而是理解它。答案並不在它的外部,而是在它的內部,它藏在它裏面。因此,不要尋找答案,只要深入地看這個問題,找到它的根。事實上,甚至沒有必要切除。一點你理解了它,理解本身就會成為對根的切除。所以,一步一步地跟著我,來看這個問題是如何誕生的。不要為答案操心——世上的哲學就是那樣產生的。有一個問題存在,頭腦就開始尋找答案,哲學就產生了。有一個問題存在,頭腦就努力試圖理解它,宗教就誕生了。

  ……一個孩子出生了,孩子是絕對不能自立的,特別是人類的孩子。沒有別人的幫助,他不能存活。所以這就是第一件事情:對於動物、樹木和小鳥來說,沒有問題存在。它們過著無問題的生活,它們的日子無憂無慮,沒有問題,沒有潰瘍,沒有癌症:當它們活著的時候,它們僅僅生活、享受、慶祝每一存在的片刻。它們在它們的生命中沒有問題,它們在它們的死亡中也沒有問題——它們活在一個無問題的存在狀態中。只有人類的孩子生下來是不能自立的。所有其他的孩子,動物,樹木,小鳥,沒有父母也能存活,沒有社會也能存活,沒有家庭也能存活。即使有時候需要幫助,那也是很小的,幾天,最多不過幾個月。然而人類的孩子是這樣不能自立;很多年他都必須依賴別人,必須到那裏尋找根結。

  為什麼不能自立創造了人類的問題?孩子不能自立,他依賴別人;但是孩子無知的頭腦把這種依賴解釋成了好象他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孩子想:無論什麼時候我一哭,媽媽就會立刻跑過來;無論什麼時候我餓了,只要一點表示,乳頭就會給我;無論什麼時候我尿濕了,只要一點哭泣,抽噎,就會有人來給我換衣服。孩子活得好象皇帝一樣。事實上,他是絕對不能自立而依賴他人的,母親、父親和家庭都在幫助他存活。不是他們依賴孩子,而是孩子依賴他們。然而孩子無知的頭腦把它解釋成好象他是整個世界的中心,好象整個世界為了他而存在。並且,整個世界,當然,在起初是非常小的:母親,在邊緣還有父親——這就是整個世界。他們兩人都愛這個孩子。

  孩子變得越來越以我為中心。他感到自己是所有存在的正中心。自我被創造出來了。通過依賴和不自立,自我被創造出來了。

  實際的情形正好相反,沒有理由創造自我。但是孩子是完全無知的,他不能夠理解事情的複雜性:他不能感覺到他是不能自立的。他感覺到他是獨裁者。然後終其一生他將努力保持是一個獨裁者。他將成為一個拿破崙,一個亞歷山大,一個阿道夫.希特勒——你們的總統們,大臣們,獨裁者們,都是幼稚的。他們正為同一件事努力,他們想成為整個存在的中心:世界應該與他們同生,世界應該與他們同亡;整個世界是他們的週邊,他們是世界的意義所在,生命的意義隱藏在他們裏面。孩子,當然很自然地認為這樣的解釋是正確的,因為當母親看著他時,在母親的眼睛裏,他看到了他是她生命的意義。當父親回到家時,他感到他是父親生命的意義。

  這種情況要持續3年或4年——而生命開始的4年是最重要的;生命中再也不會有象這樣的一段充滿潛力的時期。心理學家們說生命的頭4年之後,孩子已經差不多完整了。整個模式早已定在那兒了,完完整整的。到第七年,孩子已經完善了:現在沒有別的會發生在他身上了。他的所有態度已經定型,他的自我已經定位。現在他來到世界上,然後到處有問題,成百萬上千萬的問題。而他在他裏面已經攜帶上根結了。

  一旦邁出家庭的圈子,問題就將產生,因為沒有人會象你母親那樣為你操勞;沒有人會象你父親那樣為你憂心,只有冷漠。自我受到了傷害。但是這時候,模式早已固定了,不管受不受傷害,孩子都無法改變模式,它已經成為他的行為規則。他會在和別的孩子玩的時候試圖支配一切,他會在去上學的時候試圖支配一切,試圖在班裏數一數二,成為最重要的人。而且他相信他是 「卓越至上」的,可是別的孩子們也同樣這麼想。這就有了衝突,有了爭鬥搏殺中的自我。

  然後這就成了整個生命的故事:有成百萬上千萬的自我在你身邊,正象你的自我,而每個人都試圖控制、指揮、壓制——通過財富、權勢、政治、知識、力量、謊言、做作、偽善,甚至宗教、道德。每個人都試圖統治,向整個世界顯示 「我是中心」。而這正是所有問題的根結。

  因為這個觀念,你總是處於和某個人或者別人的衝突和爭鬥中。並不是別人是你的敵人,而是每個人都正象你一樣,你們在同一條船上。這種困境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他們也是被以同樣的方式撫養長大的。

  在西方有一個心理學派提出:除非孩子們是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撫養成長的,否則這個世界將永遠不得安寧。我並不支持他們——因為那樣的話孩子們將得不到任何撫養。他們的提議有一點道理,可是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提議。因為假使孩子們由托兒所撫養,沒有父母,沒有一點愛,只有完全的冷漠。他們可能不會有自我的問題,但是他們一定會有一些別的問題,同等的危險,甚至更危險。

  如果一個孩子在完全冷漠中撫養成長,他的裏面將沒有中心。他將成為一個大雜燴,笨頭笨腦,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將不會有任何認同感。害怕,恐懼,他每邁出一步,都不可能不帶著畏懼,因為沒有人愛他。當然,自我不存在,但是,沒有自我,他就沒有中心。他不會成為一個佛,他只能成為一個遲鈍的、低級的愚蠢的東西,並且時時感到害怕。愛是需要的,它使你感到沒有恐懼,感到你被接受了,感到有人愛你,你不是毫無用處的,你不會被扔進垃圾堆裏。如果孩子們在缺乏愛的情況下撫養成長,他們將沒有自我,那是對的。他們的生命將沒有這麼多的掙扎和爭鬥。然而他們將根本沒有能力去爭鬥,他們將一直處於逃跑和撤退中;從所有的人那兒逃開,躲進他們自己存在的洞穴裏。他們不會成為佛,他們不會生氣勃勃,他們將沒有中心,他們不會安逸悠閒、舒適自在。他們只是古怪反常,遠離中心的。那也不是個好情況。

  所以我不支持這些心理分析者。他們將創造出機器人,而不是人類——機器人當然沒有問題。他們可能創造出類似動物的人類,憂慮少了一點,潰瘍少了一點,癌症少了一點,然而那不值一做。那樣的話,你將不能成長而達到意識的更高峰,你將往下跌。這是退步。當然,如果你變成一個動物,煩惱會少一些,因為意識會少一些。如果你變成一塊石頭、一座岩石,你將完全沒有焦慮,因為在裏面不存在感覺焦慮和煩惱的人。但是這是不值一做的。一個人必須成為象神一樣的,而不是象岩石一樣的。

  「神」這個字的意思是:具有絕對的意識卻沒有擔心,沒有憂慮,沒有問題;象鳥兒一樣享受生命,具備絕對完美的意識;象鳥兒一樣慶祝生命,象鳥兒一樣歌唱——不是通過退步,而是通過成長到達意識的最高處。

  孩子逐漸獲得自我——這是自然的,對此我們無能為力,我接受。只是在以後,沒有必要繼續攜帶著它。

  自我在起初是需要的,為了讓孩子感到他被接受,被愛,被歡迎;感到他是個受到邀請的客人,而不是不速之客。他的父親,母親,家庭,四周的溫暖,幫助他成長得強壯,扎實而牢固。這是需要的,自我給他一種保護。這是好的,這就象種子的外殼。但是外殼不應該成為最終極的東西,否則種子會死亡。保護可能變得太多,那樣的話它將變成監獄。保護必須仍然是保護,然後當那一時刻來臨,外殼,種子的堅硬外殼需要消亡進泥土中去的時候,它應該自然而然地死去,那樣種子才能發芽,生命才能誕生。

  自我僅僅是一層保護殼——孩子需要它是因為他是不能自立的;孩子需要它是因為他是脆弱的;孩子需要它是因為他是易受傷害的,而四周有成百萬種力量。它需要一種保護,一個家,一個根基。整個世界可能是冷漠的,但是他能夠一直看到那個家的話,從那兒他就能夠逐漸獲得意義。

  但是伴隨著意義而來的是自我,他變成自我中心的人。伴隨著這個自我產生了所有的問題,1001個問題。這個自我將不允許你墜入情網,成百萬的問題便在你的生命中升起。這個自我將喜歡每個人都向你臣服,這個自我將不允許你向任何人臣服——然而只有在你臣服的時候,愛才發生。當你強迫別人臣服的時候,這是恨,破壞,這不是愛。

  如果沒有愛,你的生命中將沒有溫暖,沒有詩意。它可能是一篇平淡無味的散文,數學的,邏輯的,理智的。然而一個人沒有詩怎麼能生活?散文是可以的,它是實用的,需要的,但是它絕不能成為生命,因為它絕不能成為慶祝,它絕不能成為歡慶。而當生命不是歡慶,它就是無聊。詩是需要的,但是為了詩,你需要臣服。你需要扔掉這個自我。如果你能做到,把它放在一邊,甚至只一會兒,你的生命將瞥見美,瞥見神。沒有詩,你不能真正地生活,你只是活著。愛是詩。

  如果愛詩不可能的,你怎麼能夠祈禱?那麼祈禱變得幾乎不可能,而且,沒有祈禱,你將繼續只是一個肉體,你將永遠不會覺知到最內在的靈魂。只有在祈禱中,你才到達巔峰。祈禱是經歷的最高峰,而愛打開了這扇門。祈禱允許你進入生命最內在的神秘。當你不能夠祈禱的時候,成百萬的問題會產生。

  卡爾.古斯塔夫.榮格,在一輩子研究了成千上萬的人,成千上萬則病人、心理缺陷者、心理混亂者的病例後,在他的遺囑中說:我從來沒遇見過一位40歲以後、真正的問題不是宗教的心理病患者。40歲以後……這正好象14歲以後每個男孩和女孩必須應付性一樣——那會有很多問題。如果你錯誤地處理了它們,那麼那些問題將繼續,在你周圍盤旋。

  恰恰好象與在14歲時性成熟一樣,一條新的維度在42歲時打開了。因為每7年在你的存在中有生理、心理的和精神的變化——每7年。童年時代到7歲時結束,到14歲時,青少年時代過去了,到21歲時又有變化。生命中有一種節奏。到42歲時,一條新的維度升起了,祈禱的維度,宗教的維度。如果你不能正確地應付它,如果你不知道怎麼辦,你將生病,你將失去一切平靜,你將變得惶惶不安。

  如果你在14歲時不能愛,那麼你在42歲時就無法祈禱。

  你一直在錯過,而整個成長是一個連續體。如果你錯過一步,它將變得不連續。孩子獲得了自我——他不能愛,而且他和任何人在一起時都局促不安,自我持續地處於戰鬥中。你可能靜靜地坐著,但是自我持續地處於戰鬥中,只是在看、在觀察怎麼樣去控制,這麼樣成為獨裁者,怎麼樣成為世界上最上等的人。

  這個自我在每一個地方都創造問題。在友誼,性,祈禱,愛,社會中,在每一個地方你都在衝突中。甚至和父母,他們給予了你這個自我,也有衝突。很少見一個女人饒恕她的母親。很少見。

  古爾捷耶夫在他經常會見人們的房間裏寫了一個句子。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象古爾捷耶夫這樣的一個人會在牆上寫下這麼簡單的句子。那個句子是這樣的:如果你還沒有和你的父母和睦相處,那麼走開。我不能幫助你。為什麼?因為問題在那兒產生而它必須在那兒解決。那就是為什麼所有古老的東方傳統都說愛你的父親,尊敬你的父親,越深切越好,因為自我從那兒產生,那時土壤。在那兒解決它,否則它會在每一個地方騷擾你。

  現在心理分析者也偶爾發現了這個事實:心理分析者所做的一切就是把你帶回到存在於你和你的父母之間的問題中去,並試圖用一定的辦法解決它們。如果你能解決和你父母的衝突,很多別的衝突就會消失,因為它們是建立在那個基本的衝突上的。比如說,一個不能同父親和睦相處的人不能夠信仰上帝,因為上帝是一個父親形象——一切的父親。一個不能同父親和睦相處的人不能同辦公室裏的老闆和睦相處——決不,因為老闆是一個父親形象。一個不能同父親和睦相處的人不能同他的師父或古魯和睦相處,因為師父是一個父親形象。那個與你父母的小衝突繼續反映在你所有關係中。

  如果你不能同你的母親和睦相處,你就不能同你的妻子和睦相處,因為她將是個具有代表性的女人;象這樣,你不能和女人和睦相處,因為你的母親是第一個女人,她是女人的第一個模型。如果你恨你的母親,或者,如果你有某種衝突在你頭腦中,如果你不能長時間地和你母親呆在一起,你感到無聊,你想逃避,你就不能和世界上的任何女人和睦相處。因為,哪兒有女人,哪兒就有你母親,一種微妙的關係在繼續著。

  在印度,在古時候,在《奧義書》的時代,每當一對新婚夫婦來到一位開悟者那兒,這個開悟者就祝福他們將成為10個孩子的父親和母親。對女人他將說:記住,除非你的丈夫成為你的第11個孩子,否則這個婚姻就是不完整的。

  為什麼?為什麼丈夫應該成為第11個孩子——否則婚姻就是不完整的?這就是原因:如果男人已經接受他的母親,最後他會在他妻子那兒又找到母親。男人一直是孩子,女人則是天生的母親。所以女人終極的開花是成為一切的母親。那就是為什麼我叫我的桑雅生們 「媽(Ma)」——母親。男人的終極巔峰是成為孩子般的,重又象孩子一樣天真無知,那時整個世界和存在成為母親。這是內在的潛在性——但是一個人必須接受父親和母親。

  自我在那兒誕生。它就必須在那兒被解決。否則你將一直不停地砍著樹葉,而根始終沒有被碰到。如果你解決了與你父親和母親的問題,你就成熟了。現在自我沒有了。現在你明白了你曾經不能自立,現在你明白了你曾經依賴,你並不是世界的中心。事實上,你曾經是個十足的依賴者:你不能存活。懂得了這個,自我漸漸地消退,一旦你不與生命有衝突,你變得放鬆而自然,你放鬆。然後你漂浮。然後世界不是充滿敵意的,它是一個家庭,一個有機的整體;世界不和你作對,你能和它一起漂浮。那就是這則小寓言的意思。

  這是一則為禪者和道家所用的寓言,在我進入它以前,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道教和禪者總是開孔子的玩笑。這個,實際上,也是一個玩笑。因為孔子對他們來說,是守法頭腦的頂峰。孔子正是自我的典範——小心謹慎,溫文爾雅,文質彬彬。

  整個儒家哲學就是怎樣修飾你的自我,使你能保有它卻不同別人發生衝突。那就是一個有修養的人的樣子。一個有修養的人不是謙遜的,不,決不;一個有修養的人是一個微妙的自我主義者。他很狡猾,聰明。他不把他的自我帶入任何關係,他隱藏它,他努力顯示他很謙卑。他微笑,鞠躬,你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僅僅是外交的。要想生活在世界上,孔子說,你必須和別的自我一起存在,你應該非常非常聰明地注意你的行為,要不然毫無必要的麻煩就會產生。所以孔子對於一個人應該如何行為有3300條規定。對每一步都有規定:一個人應該怎樣穿衣服……

  試著去看出道家、禪、儒家的頭腦的不同之處。因為這個區別就是那樣存在於世界各地的:道德家和宗教性的人不一樣。這個不同是非常微妙的。一個道德家努力去成為謙卑的,而一個宗教性的人是謙卑的。一個道德家到處假裝謙卑——這是一個姿態,是培養出來的。

  一個宗教性的人是真正謙卑的,它不是一個擺出來的姿態。發現自我是毫無意義的,發現自我並沒有存在的根基,發現自我只是一個幼稚的夢,一個無知中產生的夢,宗教性的人就真正成了無我的。找不到自我的根基,自我就會消失。並不是他成為謙卑的,不,他只是成為了無我。當自我不存在時,他怎麼可能成為謙卑的?只有自我才能成為謙卑的,所以是誰成為謙卑的?他只是知道了他不存在,他僅僅是這個巨大的有機宇宙的一部分。他並不分離,所以是誰將成為自我主義者?是誰將成為謙卑的?他不存在。他只是發現在他裏面不存在什麼象中心一樣的東西:中心存在於宇宙中,而他是它的一部分。宗教性的人說過,如果存在一個上帝,只有他能被准許使用 「我」這個詞,別人都不應該使用「我」這個詞,因為存在只有一個中心。不能存在成百萬個中心,因為不存在成百萬個宇宙,只有一個宇宙。所以,如果存在一個中心,那麼只能是一個中心。我們都參與它,但是我們不能說那個中心在我們裏面。那就是為什麼禪宗說:不要成為謙卑的人,要成為無我的人。

  因為謙卑是自我的把戲,它是文雅的自我,不是粗俗的。

  因此有兩類自我。你會在沒有修養的、沒有開化的、沒有受教育的人身上發現粗俗的自我,然後,有一個有教養的自我,高尚嫻雅,文質彬彬,灑了香水,很微妙;你不能察覺到它。它總是擺出謙卑、謙遜、單純的姿態——這些都是裝腔作勢。孔子是文明人的典型,他信奉文明,他說必須遵循規矩,必須施加嚴格的紀律,因為生命是一場鬥爭。

  不要無謂地向任何人挑釁。保存你的能量,因為在某些鬥爭裏你需要它。所以,不要不停地跟每個人爭鬥,因為那是沒有必要的。保存能量。然後,當真有必要時,你能爭鬥,但是那個鬥爭應該是文明的、有修養的。怎麼坐,怎麼站,怎麼移動,怎麼行為——孔子對這些有規定,因為存在著成百萬的自我,你必須找到你的道路,穿過這個巨大的自我叢林。而且,如果你想要達到目的,不要無謂地和每一個人、所有的人有衝突。僅僅經過,以這樣一種謙卑的態度經過,那樣沒有人會阻撓你。因此這種謙卑是外交;它是政治的,不是宗教的。

  孔子根本不是一個宗教性的人。因為孔子,中國才成為共產主義的產物,因為孔子一直是中國的中堅力量。很多人問我這是怎麼發生的,象中國這樣一個宗教性的國家會成為共產主義,絕對的唯物主義哲學的產物。這不是偶然的。佛陀曾經帶著他的教義進入中國,老子曾經生活在那兒,莊子曾經生活在那兒——但是他們從來就不能成為中堅力量。中堅力量一直是孔子,而孔子和馬克思是同道之人,所以這就不成問題了。讓印度成為共產主義的就很難。讓中國成為共產主義的非常非常容易——這麼突然,這麼輕而易舉,因為儒家的趨勢是絕對政治的、外交的、唯物主義的。禪和道家的人一直嘲笑孔子,這是他們眾多巧妙的玩笑中的一個。試著去領會它。

  孔子正觀看著呂梁的瀑布。它從200英尺的高處傾瀉下來,泛出的水沫足有15英里那麼遠。沒有一種披鱗帶鰭的生物能在裏面存活。

但是,孔子看見已位老者走了進去。孔子想,那老者可能遭遇了苦惱而想輕生,就差遣一名弟子沿著河岸跑過去救他。

  那老者大約在百步以外出現了,頭髮松松地漂垂著,他沿著河岸邊走邊唱。

  孔子跟著他走,當他趕上他時,他說:先生,我原以為你是哪方精靈,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你是人。請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這樣的水流?

  對孔子來說,這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在這麼一個大瀑布裏,河水由200英尺的高處傾瀉下來,產生的白沫之多足以流到15英里外,而一位老者準備洗個澡,在河裏洗澡。這是不可能的!瀑布巨大的能量會把那人殺死的,他將沒有能力再出來的。他會被沖進河裏,甩向岩石,捲入河底。開始,他想這個人一定是想要自殺,因為你不能活著走出這個瀑布,所以他叫一個門徒沿著河岸走過去救那人。但是那人跳下去,然後數步以外他走出了河水,活得好好的。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為什麼?對孔子來說,這是不可思議的,因為他信仰爭鬥,他不知道怎樣隨緣而流。那就是故事裏的笑柄。他不知道。他可能知道所有的規則和規定,以及怎麼游泳,但是他不知道怎樣跟隨河流,他不知道臣服,不知道其中的秘訣。所以,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為這人一定是個精靈:肉體是無法活下來的,這是有悖於一切規律的。他追那個人,當他趕上他時,他問: 「先生,我原以為你是哪方精靈,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你是人。請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這樣的水流?」你創造了一個奇跡:這是難以置信的。是不是有某種辦法可以對付這樣的水流?

  孔子一直相信辦法,方法,技巧。自我就是這樣相信的。

  有人來到我這兒,他們說:怎樣墜入情網?有沒有一個辦法?怎樣墜入情網?他們要求一個辦法,一個方法,一個特定的技巧。他們不懂他們在問什麼。

  墜入情網意味著現在沒有辦法了,沒有技巧了,沒有方法了。那就是為什麼它叫作「墜入」,你不再是個控制者,你就那麼墜入了。那就是為什麼那些頭腦本位的人會說:愛是盲目的。愛是唯一的眼睛,唯一的洞見,然而他們會說愛是盲目的,他們會說這個人瘋了。在理智看來,它是瘋狂的,因為理智是個強大的操縱家。任何事失去了控制,在理智看來就是危險的。所以孔子要求辦法:你是怎樣對付河水的?你是怎樣倖免於難的,先生?一定有什麼技巧。

  這是一個技巧本位的頭腦,一個創造了世界上所有技巧的頭腦。但是有一個人心世界,有一個人類和人類意識的世界,在那兒,沒有技巧是可能的。伴隨著物質,一切技巧都是可能的;伴隨著意識,沒有技巧是可能的。事實上,任何控制都是不可能的。那個控制的努力或者使一件事發生本身正是自我的。

  孔子不知道有一種叫臣服的東西。

  如果你是河流的愛好者,如果你在河裏遊過泳,你就能理解那老者說的話。我自己就非常喜愛河流,而跌進旋渦是最美的經歷之一。

  在河裏,特別是因下雨而漲水時,會產生許多很有力很強大的旋渦。河水象個陀螺一樣轉呀轉,如果你被捲進去,你會身不由己被拉向水底,你越往深處,旋渦就越變得強有力。自我的自然趨勢是與它搏鬥。當然,因為這看起來是死亡,而自我是非常懼怕死亡的。自我試圖與旋渦搏鬥,如果你在一條漲水的河裏與旋渦搏鬥,或者在一個瀑布附近,在那兒有很多旋渦,你就輸了,因為旋渦很強,你不能與它搏鬥。暴力將無濟於事——你越是與它鬥,你越是變得虛弱,因為旋渦一直不停地拉你,而你在搏鬥。每一次努力搏鬥,你都在失去能量。很快你就會疲憊不堪,旋渦會把你吸下去。

  這是旋渦現象:在表面上旋渦很大;越往深處,旋渦就越變越小——更厲害,但更小,接近底部的地方,旋渦是那麼的小,你可以不用搏鬥就能擺脫它。事實上,在接近底部的地方,旋渦本身把你扔了出來。然而你必須等待到底部。如果你在表面時就開始搏鬥,你完了,你活不成了。我試過很多旋渦,這種經驗妙不可言。

  這恰恰也是在深深的靜心中所發生的,因為在那兒你也搏鬥。當你的內在存在張嘴打哈欠,深淵打開時,它就好象一個旋渦:如果你開始搏鬥,你就會被擠碎。你必須允許它,你只要跟著它一起移動,你不可以搏鬥。你只是跟它一起移動,不管它帶你去哪兒,你都去。你保存你的能量,一丁點的能量都不丟失,因為你不在搏鬥,你是在隨著旋渦移動。你是在享受整個現象,好象你在旋渦的翅膀上,飛翔著。一秒鐘內,你就被拉到底部,因為它是那麼巨大的一股力量——甚至沒有必要從中溜出來,你將會滑出來,因為它太小了,它容不下你。

  同樣的事發生在深深的靜心中。你感到窒息,你感到被抓在什麼東西手中,被佔據著拉向某種磁力。你開始鬥爭、抵抗。如果你抵抗,正是那時你的能量才會被吸走。

  耶穌說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2000年來,基督教徒一直不知道如何解釋它;他們一直沒有能力解釋它。耶穌說:不要抵抗邪惡。即使它是邪惡的,也不要抵抗。因為,如果你抵抗,邪惡將得勝。你是那麼小小的一點力量——你無法抵抗。就在搏鬥中,你將被擊敗。不要搏鬥,那樣,沒有人能夠打敗你。即使一個非常邪惡的力量,魔鬼,在那兒,如果你不搏鬥,他也不能打敗你。如果你開始搏鬥,你就已經被打敗了。搏鬥,那麼失敗是無可置疑的;不搏鬥,那麼不可能失敗。因為如果你不搏鬥,你怎麼會失敗呢?這是柔道和柔術的藝術:不搏鬥。在日本,他們發展了一套巧妙的柔道藝術。接受柔道訓練的人是不可戰勝的,因為他不搏鬥。甚至一個十分強壯的人也有可能在幾分鐘之內被一個身體虛弱卻精通柔道的人打敗。

  這樣的事,你能在周圍觀察到很多。每天你看到小孩子摔倒——一整天。他們摔倒,然後他們站起來,忘了摔倒的事。但是如果你象小孩子一樣摔倒,你一定會進醫院。當一個小孩子摔倒時,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摔倒,他不抵抗。他隨著拉力、隨著地心引力而動。他只是摔倒——象一個枕頭掉下來,沒有抵抗。當你摔倒的時候,你抵抗。你首先試圖不要摔倒。你的所有纖維,你的所有骨骼,變得緊張、繃緊。當繃緊的骨頭和繃緊的神經系統不情願地摔倒、搏鬥時,很多東西被摔壞了。那並不是因為地心引力,而是因為你的抵抗。你有時候看到一個醉漢摔倒在街上,躺在臭水溝裏——沒事!到早上,他完好如初。他去辦公室——每天晚上他摔倒。他一定知道某個你所不知道的妙訣。他知道什麼?只是這個:他醉得不能抵抗。他僅僅是摔倒了,象一根羽毛下來,沒有內在的抵抗或搏鬥。那就是為什麼早上他又完好如初,笑著去辦公室。如果你象一個醉漢那樣摔倒,你必須馬上被送到醫院,你會有很多處骨折。那些骨折發生是因為你的搏鬥。

  在柔道中,他們訓練人不搏鬥。如果有人進攻你,你只要吸收這個進攻。如果他打你的頭,你吸收。當有人打你的頭,一定量的能量到達了他的手上。如果你搏鬥,那麼兩股能量搏鬥而互相摧毀。如果你不搏鬥,你就成了接受性的。這是一種很難的藝術,要花好多年學習,因為自我一次又一次地進來。一旦你知道了其中的訣竅,你就只要吸收敵人的能量。很快,僅僅由於甩出了他的能量,他變得虛弱,漸漸地,你變得強大。他被他自己的努力打敗了,而你毫不費力就取得了勝利。

  這是老者所說的。「不。老者答道,我沒有辦法;我隨著旋渦進入……」隨著旋渦,而不是跟旋渦對著幹——「我隨著旋渦進入,又隨著水渦出來。」

  我沒有辦法。這一切都是旋渦和水渦的作為。我不進去,我隨它而動——「我隨著旋渦進入,又隨著水渦出來。我讓自己適應水流,而不是讓水流適應我。」

  這是人類一切問題的答案。自我試圖讓整個世界適應自己。這是麻煩所在。一個沒有自我的人讓自己適應世界。事實上,說他適應是不對的——他只是發現他是被包容了。

  自我試圖讓一切適應自己,這是很幼稚的,正好象一個小孩子。小孩子想要一切都立即做到;無論他希望做什麼,都必須馬上做到。如果他想要月亮,月亮應該馬上被拿出來,就現在。他連等都不能等。孩子要所有事、所有人都適應他。孩子是個獨裁者,每當一個孩子出生在一個家庭裏,他就改變了整個氛圍。他使每個人都成為奴僕,他的獨裁沒有盡頭——自我就在那樣的童年裏誕生了。自我是最不成熟的現象:它是幼稚的,不成熟的,它不知道它在做什麼。

  你是誰?為什麼整體應該適應你?你僅僅象海洋中的一個波浪,而你試圖讓海洋適應你。愚蠢。顯然愚蠢透頂。整體沒有必要適應你。這是不可以的;這是不可能的。你可以繼續這樣想,但你將失敗。自我永遠是個失敗者,因為它要求不可能的事。拿破崙們,希特勒們,亞歷山大們——可以問問他們,在最後,他們是慘敗者。富人——問問他們,在最後他們是怎樣的。他們積累了許多,但是他們內心有深深的失敗感。你可以用很多方式積累權力,但你將是個失敗者。自我永遠不可能取勝。

  摩拉.納斯魯丁正在給他的孩子講故事。我也在聽,那個孩子堅持要他再講幾個,於是他編了個故事。他說:有一條蟲,它是一條早起的蟲。一大早,它醒了,心想著宗教和道德老師老是說早起是美麗的。但它被一隻早起的鳥逮住了,這只鳥也是宗教箴言的信奉者:早起是有益的。那孩子很激動,說:那另一條蟲怎麼啦?你說一條是早起之蟲,那另一條呢?摩拉說:對,他是條睡懶覺的蟲,很懶。但是有個孩子發現了這條熟睡的蟲,弄死了它。

  孩子有點兒搞糊塗了。他說:但是故事說明的道理是什麼?納斯魯丁說:你不能夠贏。

  不管你做什麼,早起或不早起,最後每個人都被殺死了。對自我來說,確確實實是這樣的——你不能夠贏。不管你做什麼,即便是善事或者好事,如果這種善、好是建立在自我基礎上的,你就贏不了,你的裏面就帶著失敗的種子。你可能為人們服務,成為社會的偉大的公僕,但如果自我是基礎,你就贏不了。你可以做幾百萬件好事,但如果自我在那兒,毒藥就在那兒,它使你做的每件事都中毒。窮也好,富也好;宗教的也好,非宗教的也好;有神論者,無神論者;有道德的,沒有道德的;罪犯,聖人——這都沒關係。如果自我在那兒,你就不能贏,因為自我是失敗的種子。如果自我不在那兒,你就不可能被打敗,因為不存在被打敗的人。你的勝利是絕對的。這是禪的最隱秘的教義。

  和整體協調,跟隨整體、跟隨河流移動,甚至不要游泳。人們試圖逆著水流游泳,那時他們被打敗了。甚至不要游泳。難道你不會漂流嗎?難道你不能允許河水帶著你嗎?允許河水。你僅僅隨著它而移動——隨著生命之河放鬆,讓它移動你。它將到達海洋,你不用操心。

  那老者說:「我讓自己適應水流,而不是讓水流適應我。」這句話應該成為永遠的記憶;永遠地記住它會對你有巨大的幫助。每當你感到你在鬥爭,就放鬆。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你漂流,你不要鬥爭,那麼目標是必達無疑的。事實上,那時沒有未來的目標;就在現在,就在這一個片刻,你已經達到了它——隨緣漂流,放鬆而自然,允許自然走自己的路,不要逼迫它走任何路,保持被動,不要有進攻河暴力。正好象一個小孩子跟著父親散步——不管父親走到哪兒,孩子只是跟著他走,高高興興的,不知道他要去哪兒,為什麼他要去。即使父親將要殺死這孩子,對孩子來說也沒有問題。

  有個基督教的故事。一個人以為上帝命令他殺掉他的兒子。他準備帶著兒子去森林,兒子興高采烈。一大早他們就得出發,而兒子半夜就醒了,說:父親,我們去哪兒?

  父親很為難,因為他將要在森林裏把他兒子殺掉,而兒子很興奮,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這個人相信上帝的聲音,相信他自己的天父。而這孩子相信 「他」的父親:信任存在著。

  父親帶上孩子,孩子很高興。他從來沒被帶到森林去過。然後父親開始磨劍,他將用這把劍來殺死孩子,孩子很激動,給他做幫手,父親的心裏在哭,因為他知道孩子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然後,孩子問:你用這個準備做什麼?父親說:你不知道。我準備殺。孩子笑了,他很高興,他說:什麼時候?他準備好了。這正是 「隨緣漂流」的意思。

  父親拿起劍,孩子靠在他身前,很愉快,微笑著;這是個遊戲。

  我不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它看樣子是真的,應該是真的,它蘊含著深刻的意義。

  正在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聲音響起來了:住手!你信任我,那就夠了。孩子則在說:為什麼停手了?動手吧!這真好玩。孩子在一種遊戲的情緒中。

  當你信任生命,你就是信任上帝,因為生命是上帝,沒有別的上帝。當你信任它,隨它漂流,甚至死亡也能被轉化。那麼就沒有死亡了。

  你從未試圖單獨地存在,所以你怎麼可能死?整體永遠活著:唯有個體來來去去。波浪來了又去:海洋卻還是繼續、繼續、繼續。如果你不相信你自己是一個分離的波浪,沒有自我,那麼你怎麼可能死?你將永遠活在整體中。你以前活過,那時你不存在,你現在活著,這時你覺得你存在,你將又一次活,那時你不存在。你單獨存在的夢是自我,而自我創造了衝突。通過衝突,你消散而死亡。通過衝突,你痛苦萬分。通過衝突,你失去了一切對你可能的事——成百萬的祝福對你也是可能的。每一時刻,祝福是可能的;每一時刻,狂喜是可能的,然而你錯過。你錯過,因為你是個鬥爭者。

  那人說:「我讓自己適應水流,而不是讓水流適應我。就這樣,我能夠對付它。」但是,這不是一個方法,這不是一個技巧,不是一個辦法;這是一個理解。

  記住,最終,不是自我存在,就是理解存在,兩者不能共存。如果自我存在,你就沒有理解;你只是一個無知的孩子,相信你是整體的中心,繼而,發現並非如此,你痛苦萬分。發現你不是中心,你就創造了你自己的地獄。理解意味著理解整個情況。只要看著你生命的整個現象,裏裏外外,自我就會消失。有理解,就不存在自我,理解是道路,是辦法。

  那麼,你和生命相協調、相和諧,同節奏、共步伐。然後,突然之間你感到你隨旋渦而入,隨水渦而出。這個遊戲是永恆的——隨旋渦而入,隨水渦而出——這是永恆的遊戲。那就是印度教徒所稱的 「伊拉」(Ieela),偉大的宇宙的遊戲。有時你象波浪一樣到來,然後你消失。然後你又一次象波浪一樣到來,你又消失。這個不停地繼續著,沒有開始,沒有結束。自我有一個開始,自我有一個結束,但是你,沒有自我,你是無始無終的。你正是那永恆,但是還是在整體中,與整體相協調。跟整體作對,你將是你自己的惡夢。

  因此要麼有自我,要麼有理解。選擇由你來作。沒有必要去成為謙卑的,只要理解。這就好象你在一間黑房子裏點亮一支蠟燭——突然之間黑暗不存在了,因為光明與黑暗不能共存。所以,自我和理解不能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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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2-19 12:24:24 |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靜默大師

  有一個和尚自稱「靜默大師」。其實他是一個騙子,沒有真正的悟性。

  為了推銷他騙人的禪,他有兩個口若懸河的侍從代他回答問題——然而,似乎是為了顯示他的高深莫測的靜默禪,他自己從來不說一個字。

  有一天,正當他的兩個侍從不在的時候,一個參拜者,到了他那裏,並且問:大師,佛是什麼?

  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拼命地環顧四周,找他那兩個不見了的代言人。

  這個參拜者顯然是心滿意足,他謝過大師,又踏上了行程。

  在路上,這個參拜者遇到了那兩個正在往家走的侍從,他開始興致勃勃地告訴他們說,這位靜默大師是多麼開悟的一個人。

  他說:我問他佛是什麼,他馬上把他的臉轉到東轉到西,暗示說人類老是在到處找佛,但實際上,佛是在任何這樣的方向裏都找不到的。啊,他真是一位開悟的大師,他的教導是多麼意味深長啊!

  當侍從們回來後,靜默大師這樣責備他們:你們到哪里去了這麼久?剛才我尷尬死了,差一點被一個好問的參拜者弄得身敗名裂。


  生命是一個奧秘。你理解它越多,它就變得越神秘。你知道的越多,你就越感覺到你知道得很少。你越覺知到它的深度、無限的深度,它就變得幾乎越來越不可能言說。所以,沈默。

  一個知道的人總是保持在這樣的敬畏之情中,這樣無限的驚異中,甚至他的呼吸也停了下來。站在生命的奧秘面前,一個人會完全不知所措。

  但是有一些問題,伴隨生命奧秘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總是有騙子存在的可能性,那些能夠欺瞞別人的人,那些能夠欺騙的人。在科學的世界裏,那是不可能的。科學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無限小心地移動——邏輯的,理智的。如果你說出愚蠢荒謬的話來,你馬上就會被逮住,因為無論你說什麼,都能夠被證實科學是客觀的,任何的主張、聲明都能在實驗室中用實驗來驗證。

  在宗教那裏,一切都是內在的,主觀的,神秘的,這條道路並不是在平原上,它是一條崎嶇的山路,有很多高低起伏,而且這條道路象螺旋一樣移動。一次又一次,你來到同一個地方,可能稍微高一點兒。無論你說什麼,都不能被證實,因為沒有證實的標準。因為它是內在的,沒有實驗能夠證實或者證偽它;因為它是神秘的,沒有邏輯的論證能夠決定這樣或者那樣。那就是為什麼科學只有一個,而世界上幾乎有3000種宗教。你不能夠證明任何一種宗教是錯的。你也不能證明任何別的宗教是對的、真的。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全憑觀察和實驗是不可能的。

  一個佛說:沒有自我在裏面,怎麼來證明這個,或者怎麼來推翻這個?如果有人說:「我看到了上帝。」而且他說得很真誠,怎麼辦?他也許是個鬼迷心竅的瘋子,他也許看到了幻覺,或者他也許真的看見了存在的真實。但是怎麼證明,或者偽證?他不可能和別人分享他的經歷,它是內在的。它不象一個你可以把它放在中間的東西,每個人都能夠看見它,每個人都能夠實驗它、解剖它。你不得不以你的信仰來接受它。他聽上去也許是絕對真誠的,也許是鬼迷心竅的;他也許不在欺騙你,或者試圖欺騙你,他也許自己就是個受騙者。他也許是一個很誠實的人,但是他看見了一個夢,並且認為它是真的——有時候夢具有看上去比真實更真實的性質。那時候,夢看上去好象真的一樣。他聽到了上帝的聲音,他是如此地被它充滿,被它震顫。但是怎麼辦呢?怎麼證明他沒有變瘋,他沒有投射自己的念頭和想法?無法證明。

  如果有一個真正的宗教性的人,那麼他的周圍就有99個人。他們中的一些人是被迷惑的,那是貧窮的、單純的人,他們心地善良,不想傷害別人,但是他們還是傷害了人。然後,還有一些騙子,強盜,詐騙犯,那是狡猾的、聰明的人,他們知道他們在害人。但是害人是合算的。在世界上你找不到比宗教更好的生意。你可以許諾,而不必送上貨物,因為這種貨物是看不見的。

  我聽說過一個小故事——在美國,他們為女士們發明了隱形髮夾。一位女士正在一家超級市場買這東西,推銷員給了她一包隱形髮夾。她看了看盒子裏面,什麼也沒看到。當然,它們是隱形的,所以你怎麼能看見呢?她說:但是我沒看見裏面有什麼東西。推銷員說:它們是隱形的,所以你怎麼能看見呢?於是,女士問:真的嗎?它們是隱形的嗎?推銷員說:你不相信嗎?整整7天了,這貨早就賣光了,但我們仍然在賣。它們是絕對看不見的。

  當事物是看不見的時候,你可以不停地賣下去,許諾下去。沒有必要送上貨物,因為首先它們是看不見的,所以沒有人能覺察到它們。而你找不到比宗教更好的生意,因為它的貨物是看不見的。我曾經看到很多人受騙,很多人在騙別人。這事情太微妙了,不能說任何同意或反對的話。

  比如說,我知道一個人,他是一個簡單的,普通的,愚蠢的人。但是愚蠢有它自己的特性。特別是在宗教裏,一個愚蠢的人能夠被看成是象一個帕拉瑪漢沙(Paramahansa)。由於他是愚蠢的,他的行為是出乎意料的,他就正好象是一個開悟的人。這種相似性是存在的。由於他是愚蠢的,他不能夠說出一句簡單的理智的話——正好象一個開悟的人。他是愚蠢的,他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在怎麼做。突然,他能夠做任何事;這個突然的做看上去好象他屬於另一個世界。他的癲癇病一陣陣地發作,但是人們卻認為他正在進入三摩地。他需要電休克治療!突然,他會發作一陣然後暈倒,而跟隨他的人將敲起它們的鼓,而且它們將為上帝的榮耀而歌唱,歌唱他們的大師已經進入了偉大的三摩地。他的嘴巴開始吐出白沫,他的口水流出來——他只是在昏厥中。他沒有理智。但那是一種品質,而且在他的周圍有騙子在不斷地宣揚 「巴巴」(baba)的事情。

  很多事情發生在他周圍,那正是奇跡。很多事情發生,因為很多事情按照自身的規律發生。巴巴暈倒了,很多人會感到他們的空達裏尼正在上升。他們在投射。有某一個現象:如果你靜靜地坐很長一段時間,身體會積累能量,然後身體開始移動,感到不安。突然的抽動開始到來——他們認為這是空達裏尼。空達裏尼正在上升,當他在一個人身體裏上升,你怎麼能落在後面?然後別的人也開始。那時候,這就好象一個人要去上廁所,那麼別的人也感到那種迫切一樣;如果一個人打噴嚏,別人也會感到有一個大噴嚏正在來到。它是有傳染性的。但是,伴隨著這麼多事情的發生,巴巴一定是在三摩地中。而他只是在昏厥中。在東方,這是我的觀察結論:只有一個真正的人存在,99個是虛假的——或者是那些自己上當的簡單的可憐的受騙的人們,或者是那些狡猾的、聰明的騙人的人。

  它能夠繼續下去,因為整個現象是看不見的。怎麼辦?怎麼判斷?怎麼決定?宗教總是危險的。它是危險的,因為這個領域是神秘的,非理性的。任何事情發生,但沒有任何外在的方法可以判斷它。而且,存在著帶著容易上當受騙的頭腦的人們,他們總是準備著相信什麼東西,因為他們需要某些立足點。沒有信仰,他們覺得被起了錨,被拔了根;他們需要某個人作為信仰,他們需要去某個地方,而感到拋下了錨,紮下了根。

  信仰是人們心中一種深深的需要。為什麼它是一種深深的需要?因為沒有信仰,你感到混亂不堪;沒有信仰,你不知道為什麼你存在;沒有信仰,你不能夠感覺生命的任何意義。好象沒有意義在那兒。你感到象一個偶然,毫無理由地存在在這兒。沒有信仰,問題就會出來:為什麼你在?你是誰?你從哪里來?你往哪里去?但根本沒有答案——沒有信仰就沒有答案。一個人只是感到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感到他是存在的一個偶然,他根本不被需要,他不是不可缺少的。你會死去,而沒有人會在意,他們都將繼續下去。你覺得缺了某種東西,某種同顯示的聯繫,某種信仰。那就是為什麼宗教存在著——為了提供信仰,因為人們需要它。

  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必須非常非常勇敢。沒有信仰地生活是生活在未知中。沒有信仰地生活是一個偉大的冒險。普通的人承擔不起。伴隨著太多的冒險,煩惱進來了,焦慮被製造出來了。而這個必須被注意:對我來說,一個真正宗教性的人是沒有信仰的。他有信任,但他沒有信仰,兩者之間有天壤之別。

  信仰是理智的。你需要它,那就是為什麼你擁有它。它在那兒,因為你沒有信仰就不能生活。信仰給了你生活所依靠的支柱;它給了你某種意義,無論它有多假;它給了你某種生命的行動規則:怎樣移動,移動到哪里。你是在高速公路上,而並不是迷失在森林中。信仰給了你一個團體,有正象你一樣的信仰者存在著;你成了群體的一部分。那時候,你就用不著獨立思考了,那時候,你就不再為你自己的存在和你正在做的事情負責了。現在你把責任扔給了群體。

  一個印度教徒從來沒有一個印度教徒的群體那麼壞。一個伊斯蘭教徒從來沒有一個伊斯蘭教徒的群體那麼壞。怎麼回事呢?個體並不壞,而群體幾乎是瘋狂的——因為,在一個群體中,沒有一個人覺得負有責任。你能在一個群體中輕易地進行謀殺,因為你知道群體在做這個,你只是其中的一朵浪花,你不是決定性的因素,所以你不負責任。個體,一個人,你感到有一種責任。如果你做錯了什麼事,你會覺得內疚。我的觀察是:罪惡通過群體而存在,沒有一個個體曾經是一個罪人。個體們,即使他們做了什麼錯事,也能夠很容易地從中擺脫出來;而群體是不可能的,因為群體沒有靈魂,沒有中心。要向誰呼籲?

  在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一切事情中——魔鬼,邪惡勢力——群體實際上是有責任的。國家是魔鬼,宗教團體是邪惡勢力。信仰使你成為比你大的一個群體的一部分,而且當你是一個大一點的東西,一個國家——印度,或者美國,或者英國——的一部分時,你會有一種興高采烈的感覺。那時侯,你不是一個微小的人,一股巨大的能量會來到你這兒,你會感到興高采烈,一種舒適感會被感到。那就是為什麼,每當一個國家處於戰爭時人們會感到興高采烈、狂喜。突然之間,他們的生命有了意義——他們為國家,為宗教,為文明而存在;現在,他們有了某個目標要達到,某個寶藏要保護。現在,他們不再是普通的人,他們有了一項偉大的使命。信仰是從個體到群體的一座橋。

  信任是完全不同的。信任不是一個理智的概念。信任是心靈的一種品質,而不是頭腦的一種品質。信仰是個體和群體之間的一座橋,而信任是個體和宇宙之間的一座橋。信任總是歸於上帝的,當我說 「上帝」時,我並不是指任何對上帝的信仰。當我說上帝,我只是在指整體。

  信任就是深切地理解到你只是一個部分,只是一首偉大交響曲中的一個音符,只是海洋中的一個小小的波浪。信任意味著,你必須跟隨整體,隨著整體流動,與整體和諧。信任意味著:我在這裏不是作為一個敵人,我在這裏不是為了鬥爭;我在這裏是為了享受這個給予我的機會,我在這裏是為了表示感激和慶祝。信任不是一個教條:你沒有必要是一個印度教徒,你沒有必要是一個伊斯蘭教徒,你沒有必要是一個耆那教徒或是錫克教教徒。信任是個體與整體之間的承諾,信任是使你變成宗教性的——不是印度教徒,不是伊斯蘭教徒,不是基督教徒——僅僅是宗教性的。信任沒有名稱。信仰使你成為一個印度教徒,伊斯蘭教徒,基督教徒。信仰有名稱,成百萬的名稱;有成千上萬種信仰——你可以選擇。信任只有一種品質:向整體臣服的品質,同整體一致地移動的品質,不是強迫整體跟隨你,而是僅僅允許你自己跟整體一起移動的品質。信任是一個蛻變,信任必須是被達成的;信仰是與生俱來的。沒有一個人生來就在信任中,每一個人都誕生在信仰中:你生來就是一個印度教徒,或是一個耆那教徒,或是一個佛教徒。信仰是社會給予的,因為信仰是你和社會之間的橋樑。

  如果社會不給你一個信仰,那就會有一種恐懼——你可能會變成反叛的。事實上,這是一定的,如果信仰沒有被給予,你會變成反叛的,而社會不希望那樣,也承受不起那樣。社會,在你變得覺知以前,給予你深深的信仰。它進入的是你的血液——隨著你母親的乳汁,信仰的毒液滲透進你的存在。到你覺知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你發現你早已經是一個印度教徒,或者一個伊斯蘭教徒,或者一個基督教徒了。緊身衣早已經在那兒了:你被監禁了。

  要從它那兒出來是很困難的,因為它進入你的無意識,它成了你的基礎。即使你從它那兒出來,即使你反對它,它仍然留在基礎中,因為要清洗無意識是很困難的。你無法有意識地去做它。

  我曾經聽說,摩拉.納斯魯丁成了一個無神論者,他快要死了,所以牧師來了,牧師說:摩拉,現在,這是最後關頭,最後的機會。還有剩下的時間,你承認你的原罪並且承認你成為無神論者是做了錯事。成為一個有神論者,信仰上帝而死吧。摩拉.納斯魯丁睜開雙眼,說: 「感謝上帝,我不是一個有神論者。」

  即使你不是一個有神論者,你也會感謝上帝。深深地,它留在無意識中,它成了一個基礎。你在7歲以前的童年時代裏學到的無論什麼東西,都已經成了你的基礎。將它連根拔起需要很大的努力和靜心。你必須倒退回去,只有那時它才能被抹去。你能夠制造反信仰,它們沒有用處,它們不能有所幫助。你能成為一個有神論者。你能在你的童年時期做一個印度教徒,然後你能改變成為一個基督教徒,但是你仍然是一個印度教徒——你的基督教將被著上你的印度教的色彩。你可能成為一個共產主義者,但是,在深處,無意識在那兒,它會給你的共產主義著色。清洗無意識需要一個深深的靜心。

  信任是完全不同的。信任不在言語中,不在經典裏。信任是指向生命的——那移動整體的能量。你信任它,你隨它漂浮。如果它帶著你沉入旋渦,你就沉入旋渦。如果它帶著你離開水渦,你就離開水渦。你隨它移動,對於它你沒有自己的頭腦。如果它使你悲傷,你就悲傷。如果它使你高興,你就高興。你只是隨它而動,沒有你自己的頭腦,然後突然,你會意識到現在你已經到了這一點,在這一點上,極樂將成為永恆。在你的悲傷中,你也將無比快樂,因為它和你無關。是整體在那樣做,而你正隨它而動。高興——很好。悲傷——很好。你只要說 「很好」。一切都被允許。這才是一個宗教性的人:他沒有自己的頭腦。信仰有一個它自己的強大的頭腦。

  據說,一個大聖人,圖爾西達斯,應邀來到馬圖拉的一個克利希納的寺廟,而他是信仰拉姆(Ram)的。他去了那兒但他不原意鞠躬,因為塑像是吹笛的克利希納。據說,他對克利希納說:我只能對拉姆鞠躬,所以,如果你要我鞠躬,你就得手拿拉姆的弓。我看見你變成拉姆的時候,只有那時,我才鞠躬。

  這是信仰的頭腦。否則,拉姆和克利希納又有什麼區別?笛子和弓又有什麼區別?

  故事還有:它說塑像變了,它變成了拉姆的塑像,然後,圖爾西達斯高高興興地鞠了躬。

  現在的問題是,有什麼事一定發生了?我的理解是,塑像一定保持著原樣,因為塑像才不在意呢。他們不在意你是不是鞠躬。然而,信仰者的頭腦能夠創造東西。圖爾西達斯一定投射了,它肯定是一個投影,它肯定是一個幻覺。他一定看見了,那是肯定的。他一定看見了,否則他是不會鞠躬的。那是肯定的。可能是他自己的頭腦創造的,當你太被信仰充滿時,你就能創造。你能看見並不在那裏的東西。一個充滿信仰的頭腦是一個能夠按照信仰投射一切的頭腦。當你看見東西,永遠記住這個。

  人們到我這兒來……如果有人是信仰克利希納的,他做靜心,馬上克利希納就開始到他那裏去顯聖了。但是基督從來不會到他那裏去。一個基督教徒開始靜心——那時,克利希納從來不打攪他的靜心,只有基督到來。對一個伊斯蘭教徒來說,克利希納不來,基督也不來,而穆罕默德能夠來,因為伊斯蘭教徒沒有穆罕默德的畫像。他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所以他們不能夠投射。

  無論你信仰什麼,你都投射。信仰是一個投射。它正象電影院裏的一台投影機:你在銀幕上看到在那裏並不存在的東西。投影機隱藏在後面,但是你從來不看投影機,你看銀幕。投影機在後面,整個遊戲在那裏進行,但你卻看著銀幕。整個遊戲在你的頭腦裏進行,而且一個充滿信仰的頭腦總是不停地投射世界上的東西。它看見在那兒並不存在的東西。這就是問題。一個信仰的頭腦總是易受傷害的,而且總是提供被騙子利用的機會——而騙子到處都存在。整條道路上充滿了強盜,因為沒有地圖存在。

  進入宗教是進入沒有航海標記的領域,進入沒有地圖標記的領域。強盜很容易在那裏蓬勃發展,他們可以等著你——而且他們正在等著你。有時候,即使別人不在騙你,你也希望被騙。那時候,你就受騙了。如果在深處,你不準備受騙,那麼沒有人能夠欺騙你。

  就在幾天以前,一個人來到我這裏,他說:一個巴巴騙了我,他是一個了不起的瑜伽師。我問他:那麼他做了什麼呢?他說:他能夠把任何一種金屬變成金子。他做給我看了,我親眼看見了它的發生。然後他說我應該把我所有的金子帶來,他將使它變成10倍。所以我集中了我所有的裝飾品,而他拿著這些逃走了。他騙了我。

  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他騙了他,但是我告訴這個人:是你的貪婪騙了你。不要把責任丟在別人身上。你就是愚蠢的。貪婪是愚蠢的。你希望你裝飾品變成10倍。那個念頭騙了你,那個人只不過是利用了這個機會。他只是一個聰明人,如此而已。你是真正的問題。如果他不騙你,別人也會把你給騙了。

  所以是誰在騙不是問題。我的觀察是,如果有人騙你,這顯示出你裏面有某種傾向希望受騙。如果某人能夠對你撒謊,這意味著你和謊言有某種親和力(affinity)。一個真實的人是不可能受騙的,一個生活在真實中的人是不可能成為說謊者的犧牲品的。只有一個說謊者才會被另一個說謊者欺騙;否則沒有可能性。有成百萬的人準備被騙,他們只是等待著有人來騙他們——由於他們的信仰,由於他們的惡欲,由於他們的貪婪。好好記住,貪婪是貪婪,不管它存在於物質世界還是精神世界,都沒有區別。它的性質仍然是一樣的。你想要別人把你的金子變成10倍——這是貪婪。那麼有人說: 「我會使你成為一個開悟的人。」你馬上就滑進去了。那樣,也是貪婪。

  我告訴你:要輕而易舉地把金子變成10倍是可能的,但是要使別人開悟是幾乎不可能的。因為那不是兒戲。道路是艱難的。事實上,從來沒有人使你開悟——是你自己變開悟的;別人充其量是一份催化劑,不會有更多的作用。但是,事實上,一切在你裏面發生;別人在場可能有幫助,如此而已。如果你真的是真誠的,甚至連那個也是不需要的。如果你是真誠的,那些能夠幫助你的人尋找你,如果你是不真誠的,你會去尋找那些能夠傷害你的人。那就是區別。當一個門徒尋找一位師父,幾乎總是有什麼事弄錯。當一位師父尋找一個門徒,只有那時,某種真實的事才會發生。

  你怎麼能夠尋找師父?無論你思考什麼,那都是你的頭腦,而你是完全無知的,你是個夢遊的人。你會按照你自己尋找別人。 「你」將成為標準。於是,你就會去找一個會創造奇跡的人。

  你可能去找沙特亞.賽.巴巴(SatyaSaiBaba),因為那將深深地滿足你的貪婪。你將看到:這個人就在這兒。如果他能夠從空氣中變出什麼東西來,那他就什麼都能做。現在,你的貪婪被激起了。現在一種深深的親和力立即發生了。那就是為什麼你將看到成千上萬的人圍繞在沙特亞.賽.巴巴的周圍。如果一個佛存在,你不會看見一大群人在那兒,因為沒有親和力。沙特亞.賽.巴巴對你的內在有一種深深的吸引力;你的貪婪被激起來了。現在你知道他正是合適的人。但是你錯了。你怎麼能夠決定誰是合適的人?你創造了欺騙你的人,你給了他們機會。你跟隨的是魔術師,而不是師父。

  如果你真想尋找一位師父,就要丟掉貪婪,丟掉你的信仰。頭腦完全赤裸地去師父那兒,沒有信仰;好象你是秋天裏一棵沒有葉子的樹,赤條條的,站立在天空的背景前。你去尋找一位師父,帶著一個赤裸的頭腦,沒有一點而樹葉,沒有任何信仰。只有那時,只有那時,我說,你才能夠豪不投影地看見;只有那時才會有某種東西從上面穿透你的生命。那時候,沒有人能夠欺騙你。

  所以不要心煩,不要怪罪騙人的人:他們滿足了一種需要。因為你需要他們,所以他們在那兒。沒有什麼東西是毫無原由地存在的。人們存在于你的周圍,因為你需要他們。小偷存在,強盜存在,剝削者存在,騙子存在,因為你需要他們。如果他們都消失,你就無所適從;如果他們不在那兒,你就簡直不能生活。

  這個故事是美麗的,必須深深地理解它。

  有一個和尚自稱「靜默大師」。其實他是一個騙子,沒有真正的悟性。

  你能夠作假,而且在宗教裏,你比在別的地方更能夠作假。因為人們在他們世俗的方式中是聰明的,但是只要牽涉到宗教,他們就是完全無知的。你可能能夠知道市場中發生的一切事情,你一直生活在那兒,你知道那些手段、方式和一切事情——你自己就一直在做那些事情。只要牽涉到世俗世界,你是明智的,但是當你進入一個修道院的世界的時候,從市場到修道院,就會有很大的區別。在修道院裏,你是完全無知的,象一個孩子。你可能很老,60歲,或者70歲,但是在一個修道院裏,在一個寺廟裏,你只是象一個小孩子。你沒有在那兒生活過,而同樣的事情也存在於那裏。那裏也是一個市場。

  當耶穌走進耶路撒冷的寺廟的時候,他帶著一條鞭子,他開始鞭打人們,因為很多店主來到了這個寺廟,還有很多放高利貸的人。他掀翻了他們的桌子,他說:你們把我的上帝的廟宇變成了一個市場。你們這些商人——你們滾出去!這實在了不起——單槍匹馬一個人,而整個一幫商人都逃走了。

  真理有它自身的力量。當什麼事是真的時候,你馬上變得軟弱無力,因為你是個說謊的人,你馬上明白:那是正確的。那些店主沒有鬥爭;那些放高利貸的人是能夠把耶穌殺死的,他是一個人而他們有很多人。但是,只是在面對真理時,他們逃到了外面。只有當他們逃到了外面以後,他們才開始謀劃拿這個人怎麼辦——正是他們的謀劃才最終把耶穌釘上了十字架。

  在修道院裏,在寺廟裏,在阿希拉姆裏,另一個世界存在著。你不知道它的法律,遊戲的規則。你能被非常非常容易地欺騙。作假的人充斥其間,因為這太容易了。

  這一直是我的感覺:兩種類型的人走向宗教。一種是曾經生活在世界上,徹頭徹尾地生活了,從而認識到它是無濟於事的,是毫無用處的,是生命的浪費。它正象一場夢,而且也不是一場美夢,而是一場惡夢。這是一種類型,真實的一類,真正的一類,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完全地活過了,然後發現它毫無用處,是一片沙漠,沒有綠洲在裏面,於是他轉離了這個世界。他的轉向是完全的。他不再往回看。沒有要回首的東西。佛陀常常問他的門徒:你們真的完全轉向了嗎?或者你們想讓你們的頭腦的一部分一直往回看,你們的一部分一直往回看?這是第一類,真正真實的一類,曾經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然後發現它只是令人沮喪的東西。那就是為什麼他移向了宗教。

  還有另一種類型,與此恰恰相反。第一類是百分之一,第二類是百分之九十九。這些人被強烈地吸向宗教。這一類是那些不能在世界裏成功的人,那些不能完成他們的雄心大志的人,那些不能成為顯要人物的人。他們想要成為首相、總統,但是他們不能。他們就是沒有被造得那麼強壯來到那裏鬥爭。他們是那些想成為洛克菲勒或者福特的人,但是他們不能,因為競爭太激烈了,他們不是合適的強金屬造成的。他們缺了些什麼,因為生命是一場鬥爭,他們就是遜色於別人的。他們沒有那麼多智力,或者那種維持戰鬥的力量,那種實現他們的雄心的力量。這些人也轉向了宗教。

  這些人是大騙子。他們將成為宗教和尋求宗教的人的問題。他們將成為圍繞著寺廟的騙子;他們將使寺廟變成一個店鋪,因為他們的欲望仍然在那兒潛伏著。他們作為政客轉向宗教——當然是在政治裏失敗的政客。你走遍全國——在古魯(guru,靈性導師)周圍,你將隨處發現失敗的政客。前任大臣們總能被發現來到某個古魯這兒——那些在世界上要求太多卻得不到的人,他們轉向宗教,因為在那兒事情更簡單。競爭不太多,而且你能夠裝假,你能夠輕易地相信你是一個很高等的存在。沒有競爭,你能夠輕易地說一句: 「我開悟了。」沒有人能否認它,沒有人能推翻它。根本就不存在標準來判斷它,你總是能找到愚蠢的人跟隨你。

  甚至一個穆克塔南德(Muktanand)能夠擁有跟隨者。有一次,我經過穆克塔南德的阿希拉姆,只是看看那裏正發生著什麼,我走了進去。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成為人們的一個偉大的宗教領袖。毫無潛力,一無所成,沒有洞見——如果你看到他走在大街上,你不會辨認出來那裏有個了不起的人。只是平凡的普通——不是禪意義上的普通——只是平凡的普通。然而,連他也能找到跟隨者。

  在世界上,成百萬的傻瓜存在著;他們總是準備相信,總是準備著,準備掉進別人的陷阱。實際上,有時候根本就沒有陷阱,他們卻掉下去了,因為他們情願相信有什麼事正在發生。人是這樣富有想像力,而且,由於他的想像力,他開始相信有什麼事正在發生。關於怎麼做,這些人至少知道這麼多。

  有人來到我這兒,說:我的背上有某種疼痛。現在,如果我說,這只不過是疼痛,去找醫生吧,他就會離開我,再也不回來,因為他並不是為了那個才來的。他來,是為了得到一個認可。如果我說:對,你的空達裏尼在上升,他就會高高興興。這些傻瓜總是能夠找到他們的穆克塔南德。

  不僅僅是很普通的人,有時候很聰明的人也來到這兒。就在幾天前,一個電影製片人來到我這兒——一個在全印度很有名的名字。他的血糖超過所有正常的限度;它高達500。他早就該死了。他是個酒鬼,而且是個很了不起的飯桶,腦子裏只有吃,但他仍然繼續,繼續吃糖果、喝烈性酒。現在,由於這麼高的血糖,他的整個身體在發抖。非這樣不可,因為他的整個身體病了,身體的每一根纖維都病了,而且在裏面有一種深深的顫抖。當我和別人談話的時候,他正坐在那兒,他正在發抖。然後他問我:你怎麼認為?這是什麼——是空達裏尼在上升嗎?

  現在,拿這些人怎麼辦?這是些犧牲品,這是些參與制造騙子的人;他們也有一半的責任。我知道,這些人才屬於穆克塔南德的團體。

  現在問題出現在我面前——怎麼辦?如果我說:「對。這是空達裏尼在上升,這是你最後的一世。很快,幾天以後,你就會開悟的。 」他會鞠躬,摸一下我的腳,然後高高興興地離去。他高高興興,我高高興興,一切都解決了。然後他到處談論我,說這是他認識的最好的、最偉大的大師。這是筆很好的交易。簡單。但是,那樣,我在欺騙他,而且不單是欺騙,而且我在殺死他,我是謀殺者,因為我知道他快要死於糖尿病了,這個糖尿病已經超出了所有的指標。如果我說: 「這是空達裏尼,而且開悟快要來了,這好象三摩地,那是為什麼你在發抖;這是上帝正降臨到你裏面。」或者我說:「你正在向著神性上升。」或者「神性正降臨到你裏面」。他會很高興,每個人都高興,那沒有問題。他會為我工作,而且直到他死,他都會不停地談論我。

  但是,那一刻,我說:「這和任何開悟都沒有任何關係。這很簡單——血液裏有太多的糖。你的整個身體在發燒。你不要浪費時間,去看醫生,聽他們的話。 」我立刻能看見他臉上的變化。他變化了:這個人根本不是一位大師。他怎麼能是一位大師呢,他怎麼能是開悟者呢,他連在我身上發生的這麼簡單的現象都不能理解。

  這真的發生過。一個人,在西方很有名,弗蘭克林.鐘斯,是穆克塔南德的門徒——那時候,他的空達裏尼上升了。穆克塔南德認可了:你已經成了一個悉達(siddha,已經成就一切的人)。他不但認可了,而且給了一張書面證明。我簡直不能相信那種愚蠢發生——一張證明你已經成了悉達,開悟的證書!所以,當然,那個人成了一個悉達,他改了他的名字。以前他叫弗蘭克林.鐘斯,現在他是布巴.弗裏.約翰,他有了很多自己的跟隨者。

  現在麻煩來了,因為他變得比穆克塔南德預料的更開悟了,而且他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古魯。現在他想要——幾個月以前他又來了——現在他想要另一張證書。現在他想要顯示:我沒有必要從屬於任何大師,因為現在我自己成了一個大師,我和你,和穆克塔南德的宿業已經了結了。所以給我一張證書,證明我徹底自由了。

  現在,穆克塔南德猶豫了——這太過分了。所以他拒絕了,他不給另一張證書。但是事情早就已經太過分了。那個人回到家,寫了一本書,說:當然在我的道路上,穆克塔南德幫了我一點兒,但是他不是一個開悟的人,我解除我和他的一切聯繫。他是一個普通人。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他曾經是一個開悟的人,因為他給了證書,他曾經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大師。現在他不再是了,他是一個普通人——「我解除我和他的一切聯繫。」

  這些事情在繼續。記住這個,因為你自己可能成為這種遊戲中的一部分。永遠不要太相信你自己。保持覺知。當你來到我這兒,我會照實說正在發生什麼。很多人離開了我,因為我不支持他們的自我,我不滿足他們的願望,我不說他們希望我說的話。而一旦他們離開,他們就會反對我,他們一定會這樣。這是些陷阱。不僅是騙子創造了他們,你也幫著創造了它們。不要成為任何欺騙中的幫手,要非常非常地警覺。

  這個和尚是一個騙子,他沒有真正的悟性,他自稱「靜默大師」。那是很美的,因為如果你說出什麼,你就會被抓住。保持沈默是很美的;那樣,沒有人能夠抓住你。他們說,兩種人保持沈默是好的:非常非常明智的人應該沈默,因為它們所知道的東西不可言傳;非常非常愚蠢的人應該沈默,因為如果它們不沈默,它們會被抓住。所以這個人,一個騙子,經常自稱 「靜默大師」,他連一個字也不說。但是如果你一個字也不說,你就不能推銷任何東西。如果一個推銷員是沈默的,那他怎麼賣東西呢?所以他安排了一個計畫。

  為了推銷他騙人的禪,他有兩個口若懸河的侍從代他回答問題——然而,似乎是為了顯示他的高深莫測的靜默禪,他自己從來不說一個字。

  有一天,正當他的兩個侍從不在的時候,一個參拜者,到了他那裏,並且問:大師,佛是什麼?

  這是禪的很多問題中的一個。它的意思是佛法(dharma)是什麼,宗教是什麼?它的意思是:覺知是什麼?它的意思是:一個覺醒的存在是什麼?它是禪的最基本的問題中的一個——佛是什麼?那個我們叫做佛的、存在的完全開悟的境界是什麼?

  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拼命地環顧四周,找他那兩個不見了的代言人。

  這個參拜者顯然是心滿意足,他謝過大師,又踏上了行程。

  在路上,這個參拜者遇到了那兩個正在往家走的侍從,他開始興致勃勃地告訴他們說,這位靜默大師是多麼開悟的一個人。

  他肯定投射了。他一定聽說過那些知道的人保持沈默。他一定在經文裏讀到過,在那裏它被成百萬次地提到,一個知道的人,從來不說;一個說的人,還沒有知道。

  但是,這些是非常非常悖論性的事情。老子在《道德經》的一開頭說:真理不可言傳,可以言傳的不是真理。但是老子說了這句話——所以怎麼看這句話呢?它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是說出來的話,它被說出來了。現在你在很深的麻煩裏了。老子說真理不能被說出來,但是他卻說了這一點。所以這話是不是真的?如果這話不是真的,那麼就意味著真理能夠被說出來;如果這話是真的,那麼連這話也不能被說出來。

  宗教充滿了悖論,那正是問題。這個人一定讀到過很多禪師說真理不能被說出來。這是對的:真理不能被說出來。但是這一點是能夠說的,很多事情是能夠說的,成百萬的事情是能夠說的,它們將有助於找到那不能言傳的東西。很多事情能被指示出來,那個不可言傳的東西至少能被顯現出來。整個的意義只是這個:真理比語言更廣大。它也比沈默更廣大。真理是這樣博大,它不能被壓縮進語言的皮囊裏,它也不能被強行放進沈默中。事實上,沈默存在於真理中,語言也存在於真理中。真理是那個天空,是那個空間。

  這位大師耍了一個花招。考慮到真理是不能說的,那麼最好的辦法是保持沈默——但是那樣的話,沒有一個人會被吸引過來。所以他有兩個侍從來談論——代言人。這是個很好的安排,因為如果他們說錯了什麼,他與此無關,如果他們說對了什麼——越多越好。但是有一天他被抓住了。你能夠暫時地欺騙人們,但是你不能永遠欺騙別人。在某一天,在某個地方,你會被抓住。你不能安排謊言,使它能永永遠遠繼續下去。真理將爆發出來。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你可能成功,但是百分之一你將失敗。而那百分之一將使前功盡棄。它將破壞整個事情。

  有一天,一個參拜者來了,他問:佛是什麼?這位師父拼命地環顧四周,找他那不見了的代言人。這是真相,他沒有答案來給別人。通過環顧四周,他是在找別的東西——不是找真理,不是找佛,不是用某一個動作來指示什麼。然而這個參拜者投射了。通過他的環顧四周,參拜者想,他真是一位禪師,一位偉大的師父。他不原意說話,但是他在顯示,你能看每一個維度,每一個方向,而你卻不能在那兒發現佛,因為佛在裏面。你能尋找,搜索,而你不會找到,因為他在尋找者自己的裏面。這是投射,這正是你所能輕易做的事。人們就是這樣受騙的——他們有他們自己的頭腦、信仰、概念和理論,然後他們投射。很多次,這發生在我身上。人們投射。一個人來了。他帶著一個包來。我並不知道他包裏放了什麼。他摸了我的腳,那個包在他的手裏,所以包也碰到了我的腳。我想那只是碰巧。但是那人把一瓶水放進了包裏,那不是碰巧。他希望我的腳碰到那瓶子,我對他所做的一無所知。然後,幾天以後,他來了,向我道謝,他非常非常感激。他說: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問:什麼病?我不知道你的病。他說:好多年來我一直有厲害的頭疼,一種偏頭疼,上次我來時帶來的水,你用你的腳碰了它。我說:我從來沒用我的腳碰過它。他說:不管什麼情況,你碰到了瓶子,我喝了幾天這水,頭疼完全好了。

  現在怎麼辦?如果我說這只是他自己的魔法,他做成了它,這是一個自我催眠,那麼有可能,頭疼又會回來;因為你不能相信你自己,你老是相信別人。你不能相信你自己——但是如果你不能相信你自己,你怎麼能夠相信別人?但是這種事情一直在發生。你感到內在的無能為力:你不能相信你自己。你尋找某個人,通過信仰某個人,你自己的魔法,你自己的自我催眠開始有效。這個人被治好了。首先,他的頭疼一定是他自己製造出來的——因為真正的頭疼是不能用這種方法治好的,只有一個假的頭疼,心理的頭疼才會——首先,頭疼是一個催眠;其次,他治好了它。但是這個人是危險的,因為如果你能創造頭疼,你也能創造癌症。都是些投射。

  有一次,一個人和我呆在一起,我們睡在一個房間裏。晚上,我一定是去了廁所。他一定很困,半睡半醒。所以他看了看我的床,我不在那兒。然而他一定是睡著了幾秒鐘。當我回來,他一定又看了看一下——我在那兒!所以他認為,那幾秒鐘裏,我消失了。他從床上跳起來,抓住我的雙腿,說:告訴我——你創造了那奇跡——但是告訴我你是怎麼做的?現在我將決不離開你。你是真正的師父!於是我告訴他:好的,你不離開我;但是至少也給我一個機會說我是不是原意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因為你簡直是個傻瓜。但是那人說:不,你不要想法逃走。我不會離開你。我看到了奇跡:我等待的正是這個。我要選擇一個會消失的師父。你做到了。我親眼看見了!

  頭腦是一個很微妙的遊戲。你能聽到我不在說的東西;你能經歷我不在做的事;你能欺騙你自己。所以不需要別人騙你。你能夠欺騙你自己,你是個自我欺騙者。

  這個人,看見靜默大師拼命環顧四周,便認為這個人是真的,是一個偉大的開悟的人,他在暗示佛是不能在任何地方被找到的。所以,心滿意足,他謝過師父,又踏上旅程。

  在路上,這個參拜者遇到了那兩個正在往家走的侍從,他開始興致勃勃地告訴他們說,這位靜默大師是多麼開悟的一個人。

  他說:我問他佛是什麼,他馬上把他的臉轉到東轉到西,暗示說人類老是在到處找佛,但實際上,佛是在任何這樣的方向裏都找不到的。啊,他真是一位開悟的大師,他的教導是多麼意味深長啊!

  當侍從們回來後,靜默大師這樣責備他們:你們到哪里去了這麼久?剛才我尷尬死了,差一點被一個好問的參拜者弄得身敗名裂。

  好好記住這個故事,因為它也可能成為你的道路上的一個故事。不應該這樣——這個故事不應該成為你的故事。我講這些故事,談論它們,是為了讓你們知道某些事情。我愛這些故事,因為它們這樣簡潔、這樣直接、這樣迅速地暗示某些每個參拜者都可能在路上遇到的現象。怎樣避免它們以致你不會被欺騙?對欺騙者什麼也不能做。你能做什麼?他們在那兒,整體也允許他們——至少那樣它是好的。你不能對欺騙者做任何事。所以不要擔心,讓他們去。但是你能夠對你自己做些什麼,這才是關鍵。

  我不希望你們成為革命者,去圍剿巴巴們。不要。讓他們去。我告訴你的是,不要成為革命者,但是要變得更覺知,那樣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在你身上,就是這些。巴巴們還會有,永遠,永遠,因為蠢人在那兒,他們需要他們;他們滿足了一個特別的需要。

  所以該怎麼做呢?你只能夠做一件事。你丟掉那個在你裏面的需要。不要投射。不要允許信仰安頓在你的頭腦裏。每天清掃頭腦,就 像打掃房子;一整天灰塵積起來,晚上你打掃,早上再打掃一次。不停地清掃你的信仰、概念、理論、念頭、意識形態、哲學、教條、經文的頭腦。你只要清掃你的喋喋不休的頭腦,你只要努力不帶頭腦地看現實。只是看,一個純淨的看,赤裸裸地凝視,大手印就是你的,你會達成對人類意識來說可能有的最高的開悟。赤裸裸地凝視,讓你的眼睛不沾染任何概念。那時候,現實就會被揭示給你,因為你不會歪曲它,你不會投射它,你不會加任何東西進去。

  這個參拜者做了什麼?他有一些念頭,他把這些念頭加進了正在四處找他的代言人的大師的動作中。在那個情景中,他放進了自己的念頭。他一定在什麼地方讀到過佛不能在任何方向裏被找到。那個被投射了。

  不要做一個投射的人,不要做一個積極的頭腦。讓你的頭腦完全被動,接受。不要把任何東西從頭腦帶進現實中去,否則你會歪曲現實。只是讓現實進入頭腦,而你就做一個被動的觀看者,被動的觀照。那時,無論是什麼情況,你都將知道。於是,那存在的才顯示給你。只有那樣才能夠帶領你進入成熟,成長,和最終的開花。

  丟掉頭腦,如果你想知道現實。把頭腦放在一邊,如果你想穿透進真理。真理一直在那兒,但是你的頭腦站在正中間。把頭腦放在一邊,做一扇窗,看,一切生命的奧秘都將在你面前揭去面紗。帶著頭腦,沒有人能夠知道真理。沒有頭腦,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真理,因為頭腦是唯一的障礙。真理要存在,頭腦必須停止。

  你除了頭腦之外一無所有,所以要把它放在一邊是困難的,很困難——艱難,但是它會發生,如果你不停地努力。在開始,只有幾秒鐘的瞥見會在那兒。但是甚至那些都會給你一個新的層面。幾秒鐘,頭腦停止,突然,好象有閃電,整個頭腦的世界消失了,整個現實的世界被揭示出來了。這些閃電會發生在你身上,然後,漸漸地,你會在無頭腦的狀態裏安頓下來。接著,沒有閃電的需要,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現在,是早晨,一切黑暗都消失了。

  一個宗教性的人是一個沒有頭腦、沒有信仰的人。一個宗教性的人是一個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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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2-19 12:52:27 |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覺醒

   在偉大的Gizan禪師的門下,經過3年嚴格的訓練,Koshu還是沒有獲得三托曆(satori,瞥見神性,明心見性)。

  在一個為時7天的特別的修行課程的開始,他想他的機會終於來了。他爬到了寺廟大門的塔樓上,走到阿羅漢塑像前,他立下了這個誓言:要麼我在這裏實現我的夢想,要麼他們將在這個塔底下發現我的屍體。

  他不吃也不睡,完全沉入連續的坐禪,常常喊出這樣的話:我的宿業是什麼,為什麼儘管作了這麼多努力,我仍然不能得道?

  最後他承認了失敗,並且決定一了百了,他走到欄杆前,慢慢地抬起腿跨過了欄杆,就在那個瞬間,他覺醒了。

  他喜出望外地沖下樓梯,穿過大雨來到Gizan的房間。

   沒等他有機會開口,師父就喊道:太好了!——你終於有了這一天。


  人是唯一能夠想到、試圖、而且真的進行自殺的動物。自殺是很特別的。它是屬於人的。

  動物們生活,然後死亡,但是它們不會自殺。它們活著,但是沒有任何問題,生命並不製造任何焦慮和煩惱。生命對它們來說不是焦慮——它們只是活過它;然後,和它們活一樣簡單,它們死。動物沒有一點兒死亡意識。實際上,它們既不覺知道生,也不覺知到死,所以自殺這個問題不會產生。它們完全沒有意識;它們生活在無意識的沉睡中。只有人能夠自殺。這意味著只有人能夠對生或死做些什麼,這意味著只有人能反對生命。這個可能性的存在,是因為人是有意識的。但是,記住,生命的問題,焦慮、緊張、煩惱,或是最終決定自殺,都不來自意識——它們來自一個支離破碎的意識。

  這個必須被深深地理解。一個佛也是有意識的,但是他不會自殺,甚至連想都不會想到它。自殺對一個佛來說不存在,但是他也是有意識的。為什麼?動物是完全沒有意識的;佛是完全有意識的。具有完全的意識,那就沒有問題;或者,具有完全的無意識,那也沒有問題。實際上,全然地存在於任何方式將超越問題。

  人是殘缺不全地有意識:他的一部分已經有意識了。這就造成了整個問題。剩下的,更大的一部分仍然沒有意識。人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有意識的,剩下的整個是沒有意識的。一個不連續發生在人裏面。他不是一個整體,他不是渾然一體的,他是兩個。兩分性進來了。他正象一座冰山,漂浮在海上:十分之一露出水面,十分之九藏在下面。這同樣也是人類的意識和無意識的比例:十分之一的意識成了有意識的,十分之九的意識還是在無意識中。只有最高那一層是有意識的,而整個存在仍然處在底下深深的黑暗中。

  當然會出現問題,因為存在中產生了一個衝突。你成了兩個。有意識的部分是這樣小,它幾乎是無力的。它能夠談話,它能說會道;它能夠思考;但是當做什麼事的時刻到來時,正是無意識是需要的,因為無意識有做它的能量。你能夠決定你不再生氣,但是這個決定來自頭腦無力的那部分,有意識的那部分;它能夠看到憤怒是無用的、有害的、有毒的;它能夠看到整個情景,然後決定。但是這個決定的背後沒有力量,因為所有的力量屬於整體,而它仍然是沒有意識的。有意識的部分決定, 「我不要再生氣了」,它不生氣——知道情景產生。當情景產生,意識被推到一邊,無意識上升到表面。它是生機勃勃的,它是強大有力的,它具有能量,突然,你被壓倒了。意識可能作一會兒努力,但這無濟於事——在潮水前它微不足道。當無意識形成一股潮水來並控制一個情景的時候,你被佔據了,你不再是你所知道的你,你的自我被扔出了軌道。

  所有由你的意識作出的決定,簡直是毫無意義的:正是無意識在做事情。當情景結束的時候,無意識又一次退去,意識又一次回到寶座上來。只有在無意識不在那裏的時候,意識才登上寶座。

  它好象一個僕人。皇帝不在那兒的時候,僕人坐在寶座上,發號施令。當然,沒有人在那兒對他惟命是從,他只是單獨一個人。當皇帝來的時候,僕人只得離開寶座,而且對皇帝惟命是從。你的一大部分總是皇帝,小部分一直是和僕人一樣的。

  然後,很多衝突產生了,因為作出決定的部分不能行動,而行動的部分卻又不能作出決定。能夠看見事物的部分能夠思考,卻沒有能量;而不能看的部分是完全瞎的,它卻具有所有的能量。

  在動物身體裏,沒有兩部分,只有無意識存在,它不假思索地行動。那裏沒有問題,因為那裏沒有內在衝突。在一個佛裏,同樣的事情從另一端發生:整體成了有意識的。它的意思是開悟、 三托曆、三摩地。你又一次成了象動物一樣的——渾然一體。現在,不管佛作出什麼決定,它都是自動地發生,因為沒有人反對它,沒有人不知道它。在這個房子裏沒有別人。佛一個人住在房子裏,所以佛不需要鬥爭。他看見了一個情景,他決定,他行動。實際上,決定和行動在佛那裏不是兩樣東西——決定就是行動。他只是看見憤怒是無濟於事的,於是憤怒就消失了。沒有任何努力強加於它,逼迫它。一個佛一直是放鬆而自然的。他能承擔得起。你承擔不起,因為一旦你是放鬆而自然的,無意識就進來了。你不得不一刻不停地控制你自己,你控制得越多,你就變得越不自然。

  一個文明人是一朵塑膠花。他沒有活力,沒有能量——當沒有能量的時候,歡樂是沒有的。英國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威廉.佈雷克(WilliamBlake),對此有一行美麗的詩句,一個很深的洞見。他說:能量是歡樂。沒有其他的歡樂。存在的勃勃生機,存在的能量正是歡樂,正是極樂。只有無力才是痛苦,軟弱才是痛苦。而兩分性製造出無力。

  在你被分成兩部分之後,剩下的任何一點小能量,也在內在衝突中被無謂地消耗掉了。你連接不斷地在裏面鬥爭,接連不斷地壓抑著什麼東西,接連不斷地試圖強制別的東西。憤怒來了,而你想不生氣;貪婪來了,而你想少一點貪婪;佔有欲來了,而你想沒有佔有欲;暴力來了,而你想沒有暴力;那兒有殘酷,而你不停地強作同情;那兒有混亂,而你想變得安逸沉靜;在裏面發生,而你卻在這上面不停地強加別的東西,不停地鬥爭浪費了剩餘的能量。這會持續下去,除非你又一次成為一體。

  成為一體有兩條道路:要麼回到動物那兒,要麼上升成為佛。

  當然,退回去更容易。不需要努力,你就能輕易地滑回去。它是下坡的,不需要努力;而上去是困難的。因此,成百萬的人選擇下坡路。對意識來說,什麼是下坡路?毒品,烈酒,以及性是下坡路。

  在一個深深的性行為中你又一次成了動物,你不再是人。鴻溝被彌補了。在一個深深的性高潮中,兩分性消失了,控制者不再在那兒。在一個深深的性行為中,你的整體開始以一個整體起作用。頭腦不再在那兒,自我不再在那兒,控制者和控制不再在那兒,因為性行為是非意志控制的。你的意志是不需要的,你的意志沒有必要。你不再是一個意志,意志被放棄了。突然間,你回到了世界,動物世界,自然世界;你又一次進入伊甸園,你又一次成了亞當或夏娃——不再是一個文明人。那就是為什麼所有的社會都譴責性。他們害怕它。它是伊甸園的後門。所有的文明都害怕性。恐懼來臨了,因為一旦你知道了一種不受控制的存在,你就完全不喜歡控制了。你能成為一個反叛者,你能把所有的條例、規定扔到風裏去,你能把孔夫子扔到塵土裏去。你能又一次成為動物;文明害怕這樣。所以,性是被允許的,因為如果它不被允許,那麼它也會製造麻煩。它是這樣一種根深蒂固的本能,紮根在你的生理、心理和更深的化學中,如果它不被允許,它會彌漫開來,你會變瘋的。所以社會允許以溫和的、順勢療法許可的劑量服用它,那正是婚姻的意思——婚姻是一種溫和的、順勢療法所允許的、以某種方法控制的劑量。你被允許擁有一小扇看到社會外面的窗戶,但是社會仍然掌握著外部的控制。婚姻是愛加上法律——那個 「加上法律」是它周圍的控制。如果不加法律地允許愛,讓人害怕的是人會重新墜入動物的世界。

  這種懼怕好象是對的;這種懼怕意味深長。人能夠通過愛下落,因為人能通過愛上升。人能夠通過它下落,因為梯子總是一樣的,不管你上去,還是下去。愛能上升到這樣的高度,以至於耶穌能說:愛是上帝。愛能下落到這樣的深度,以至於社會總是警惕萬分,員警老是在轉悠,法官老是坐在那兒。

  愛不是一種自由。為什麼在愛裏,人能陷得這樣深?因為在愛裏,控制丟掉了,裂縫被彌補了,你又一次成了一體——但是你退步到了動物世界。愛也能將你領向神性,但那時,愛必須非常地靜心。那時愛必須是 「愛加上靜心。」那就是譚崔——「愛加上靜心。」你進入愛,你允許你的整個存在完全自由,但是仍然,在中心的深處,你仍然是一個觀照。如果觀照丟了,你就在走下坡路;如果觀照仍然在那兒,那麼,愛,用同一個梯子,能帶你進入那終極的天堂。

  酒精……所有的社會都反對它,但是他們仍然不得不允許它,因為他們知道,沒有酒精會有很多混亂。酒精必須被允許在適度的劑量,合法的劑量以內;法律上,它不得不被允許。為什麼?因為它使人鎮靜;它是鎮靜劑。人們在這樣一種內在的煩惱中,他們需要某些東西來安慰他們。否則,他們簡直會發狂,他們簡直會發瘋。所以沒有一個社會能承擔得起酒精的自由,然而也沒有一個社會能完全禁止它。那是不可能。隨便哪一種方法都很難掌握。酒精是一種需要。它是一種需要,因為裏面的緊張是這樣厲害,你會因為它而發瘋的。

  於是很多毒品出現了——這並不是第一次,這一直是這樣的。從裏格.維達的蘇摩(somaofRigVeda)到LSD25(迷幻藥),一直是這樣的。一次又一次,毒品冒出來。它們又必須被抵制,壓碎;社會會努力忘掉它們。但是它們又回來。好象有一種深深的需要。這個需要是:需要一座架在意識和無意識之間的橋。除非一個人變得真正靜心,否則毒品是需要的。除非你往上走,否則你就不得不往下走。

  你不可能保持靜止。這是存在的深層的法律之一:沒有人能夠保持靜止。要麼他必須往上走,要麼他必須往下掉;因為生命不懂得靜止,它只懂得運動。要麼你向前走,要麼你會被甩向後面,但是你不可能說你想維持原狀——你不想向下走,你不想向上走。不,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往上走,那麼你已經在下墜了——你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只有一個靜心的社會能夠擺脫酒精、毒品和其他彌補鴻溝的化學方法。

  你能夠通過變得更警覺來彌補鴻溝,那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強調被放在更警覺、更覺知、觀照和驚醒上。為什麼?因為你變得越警覺,越來越多的無意識就變得有意識。那是唯一的方法。如果你保持更警覺,如果你行走帶著覺知,如果你談話、傾聽時帶著覺知,如果你吃飯、洗澡時帶著覺知,不象一個機器人,不在睡眠中行走、做事,或者做著事卻想著別的事——那也是一種睡眠——不行,如果你有意識地、充分注意地做你的事,一塊一塊的無意識就會被轉變成意識,漸漸地,你的冰山就會越來越多地從黑暗的水中冒出來,從海中冒出來。

  當整個的你從黑暗中出來,這就是三摩地,這就是開悟,這就是佛的境界,或者阿羅漢的境界:一個裏面不再有無意識的人,一個在他的存在中不再有黑暗的角落的人。整個房子被照亮了。現在,你達成了一個統一體,你變得晶瑩透明。又一次,象動物一樣,你有了統一——在一個更高的層面上。所以一個佛象一頭動物一樣純淨,象一頭動物一樣簡單,象一頭動物一樣天真——但是卻完全不象一頭動物。動物具有它的天真是由於它的無知,而佛擁有他的天真是由於他的開悟的覺知。原因變了。

  在我們進入這個故事以前,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人來到一點,在這裏,他感到自殺是唯一逃離這混亂的辦法。這一點在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到來——當你完全厭倦了鬥爭,當你完全厭煩了存在的整個努力。

  記住,就象自殺一樣,無聊也是很特別的,它也是屬於人的。沒有一個動物曾經覺得無聊。看一看水牛,嚼著草,每天一樣的草,坐著嚼啊嚼,從來不感到無聊。你看著她倒會覺得無聊:她不覺得無聊。沒有一個動物曾經感到無聊,你不可能讓一個動物無聊。太粗笨的太愚鈍的一個頭腦——你怎麼能夠使它無聊?無聊需要一個非常非常高度的敏感性,你的敏感性越高,你的無聊也會越強,你的無聊與會越多。孩子是不會感到無聊的;他們和人相比更屬於動物世界,他們是人的動物。他們仍然享受簡單的事物,他們不感到無聊。每天他們能夠去抓蝴蝶,他們從來不會感到無聊——而且每天他們去抓。你有沒有和孩子談過話,給他們講過故事,同樣的故事?他們會說:再講一遍。於是,你再講一遍,他們會說:再講一遍。

  你不可能讓孩子感到無聊。你也不可能讓動物無聊。無聊是屬於人的,事實上是一種偉大的品質,因為它只在意識的更高層面上存在。當一個人很敏感時,他感到無聊——生命好象沒有意義,生命中好象沒有目的;一個人感到好象生命是一個偶然,你是不是在這裏變得沒有區別。當一個人極其無聊,他就會開始考慮自殺,這樣的時刻會到來。

  自殺是什麼?它只是退出。它只是說:夠了夠了,我不想再玩這個遊戲了,我想從整個遊戲退出。除非這一點達到了,否則宗教是不可能的,因為只有從這一點,你才能要麼自殺,要麼轉變你自己。這裏是交叉路口。

  所以這一直是我的觀察:人們過早地變得宗教性只是浪費他們的時間。過早地變得宗教性的意思是,再沒有真正厭倦生活,還沒有真正無聊的時候就變得宗教性。遊戲仍然有一些吸引力。它可能是性,它可能是錢,它可能是政治,權力。然而,生命中的某些東西仍然有吸引力。那樣的話,你就是過早地變得宗教性,這並沒有幫助:你只是在浪費時間。一個人必須感到徹底地無聊;生命不再有吸引力;所有的夢都被擊得粉碎;所有的彩虹都已經消失;不再有花朵,只有荊棘;你被它浸透了。那時,在你這方面,沒有任何努力去離開或者拋棄它——記住。如果有一點拋棄它的努力,這意味著還剩有一點吸引力。否則,這個努力是什麼?當你厭倦了一件事物的時候,你拋棄它嗎?不沒有必要去拋棄它。它已經被拋棄了。

  如果你逃到森林去,你是在從誰那兒逃離?是從仍然徘徊在世界上的一些吸引……否則為什麼呢?你逃到哪里?為什麼?甚至在逃跑中你表現出你牽掛著某種東西。記住這個——這是規律:無論你從哪里逃跑,那裏正是吸引你的地方。如果你從女人那兒逃跑,女人就是吸引你的東西。如果你從政治那兒逃跑,政治就是吸引你的東西。你跑得越快,這個吸引力就越大。

  這是不成熟的,你將被召回來。你可以去喜馬拉雅山,但是你會想你被選上了國家的總統。你會做夢。坐在喜馬拉雅山這個孤寂的山洞裏,你會發現很多阿帕沙拉(apsaras),美麗的女人,來自天堂。她們是你的頭腦的孩子。沒有人送美麗的女人給你:正是從女人那兒,你逃跑了出來。

  因為不成熟。在一個不成熟的頭腦裏沒有放棄。成熟是需要的,成熟的意思是:你已經活過了生命,已經知道了它的深度,發現它是缺乏的。它裏面什麼也沒有,旅程已經完成了;你能生活在市場裏,你能去修道院。這沒有關係,這完全一樣。生命不再是一種吸引:不管你在哪兒,都沒有區別。這個點就是自殺的點。這個點是桑雅世的點。自殺,或者成為桑雅生:這是選擇。除非你的桑雅世是自殺的一個替代,否則它是不太有意義的。

  這是一個你能感到宗教性的頭腦和世俗性的頭腦的區別的點。世俗性的頭腦別無選擇。當他對生命感到無聊的時候,自殺是唯一的道路,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無神論者——當他厭倦生命的時候,他會怎麼做?他會自殺。那就是為什麼西方有更多的自殺。那就是為什麼男人的自殺比女人多。人數幾乎是兩倍,因為男人比女人更是無神論,他們沒有女人那麼有宗教性。在東方,越來越少,在西方,越來越多。你往西走,你就進入一個自殺的半球。

  大思想家、哲學家、邏輯學家,比普通人自殺更多,因為思考隱含著懷疑,一個懷疑的人,其實成了一個無神論的信仰者。你無法停留在懷疑中,因為懷疑是空的。你不得不緊緊抓住某種信仰——要麼相信上帝,要麼相信沒有上帝;要麼相信來世的可能性,要麼相信沒有來世的可能性;要麼相信一種意義,一種通向更高層面的超然的意義,要麼相信沒有更高的層面;但是你必須選擇。你無法停留在懷疑中。我從來沒有見過生活在懷疑中的人。他可以自稱是一個懷疑者,不對,懷疑主義是他的信仰。他可以自稱是一個無神論者——我不信仰上帝——但是他信仰他的無信仰。而且他相信的高傲程度和有神論者不相上下;他時刻準備著捍衛他的信仰,就象任何一個時刻準備著辯論、證明的有神論者一樣。沒有人能夠生活在懷疑中。

  所以有兩種頭腦:世俗性的和宗教性的。懂得它們的區別是有好處的。一個世俗性的頭腦信仰任何顯而易見的東西,任何他能夠看到、碰到的東西。一個宗教性的頭腦不但信仰顯而易見的東西,而且信仰超然的東西。宗教性的頭腦是一個說眼睛不能窮盡現實的頭腦。現實比眼睛能看見的更多。手不能抓住所有存在的東西:現實是更多。耳朵不能聽到所有的東西:現實是更多。一個宗教性的頭腦說:無論你知道什麼,那僅僅是一部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這個生命並不是一切。生命意味著有更多,還有更多的開口。世俗性的頭腦是一個封閉的頭腦;宗教性的頭腦是一個開放的頭腦——總是準備著運動,總是準備著求索,總是準備著探詢,總是準備著延伸到未知中。如果你有一個世俗性的頭腦,當你厭倦生活的時候,你已經活過了生命能夠給你的一切,你已經發現它毫無用處、無濟於事,最多只是個用來玩弄、佔有的玩具——一個玩具你能夠玩弄多長時間呢?那時候,一個時刻到來,一個成熟的時刻,那時候,這個玩具必須被扔掉。那時候,什麼都沒有了。這個生命結束了,現在它無可奈何地掉下來了。你會自殺,沒有別的方式。

  只有在自殺的那一刻,一個人才會知道美麗的宗教世界。

  宗教的意思是什麼,只有在那時才會被意識到。因為這個生命結束了,但是還有更多的生命;這個世界結束了,但是宇宙是博大的;這個維度結束了,但是還有成百萬的維度——一層,一層,又一層的存在。它是沒有止境的。這個開放的頭腦是一個宗教性的頭腦,這種可能性的博大寬廣正是上帝的意思。上帝的意思是讓你成長的無限可能性。當一個方向結束的時候,另一個方向打開了。實際上,無論何時,當一扇門關閉的時候,另一扇馬上就打開了。

  在這個自殺的時刻,一個人站在交叉路口上:要麼毀滅你自己,要麼以一種新的方式創造你自己。舊的不再有絲毫的意義。要麼徹底地毀滅你自己——那就是自殺——要麼以一種完全新的方式創造你自己,那樣你就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新的生命,一種新的愛。

  世俗性的頭腦是破壞性的,宗教性的頭腦是創造性的。宗教性的頭腦說,當一個世界結束的時候,它只是表明你生活過的方式,你的生命的基礎結束了——沒有別的。你能夠生活在另一種方式裏;另一種存在的風格是可能的。重新創造。過去,你作為肉體而活,現在你能夠作為靈魂而活。過去,你以物質方式而活,現在你能夠以精神方式而活。過去,你帶著貪婪、憤怒、性、嫉妒和佔有欲而活,現在用不一樣的方式活,沒有佔有欲,富有慈悲心。過去,你把貪婪當作你的基礎而活,現在,以分享而活,你的整個存在同別人分享。過去,你帶著思考和想法而活,而它失敗了,現在,以靜心,以狂喜而活。過去,你一直向外、向外、向外移動,現在,轉過身來。

  這就是轉變的意思:轉回身來,向本源移動。外在已經結束了,內在在那兒:現在向內移動。一個新的存在升起來了。

  印度人把這個點叫作存在再生的點。一次誕生是由父母親給的——那是肉體世界裏的誕生。另一次誕生是由你自己給的——那才是你的存在的誕生,真正的誕生。印度人把它叫作再生,對達到再生的人,他們有一個特別的名字——他們叫他兌吉(dwij)——兩次生。從他自己的子宮,他現在給了他自己一次新的誕生。一個新的維度打開了:充滿意義的、意味深長的、終極意義的維度。但是,只有當你來到存在的這樣無聊的一點的時候,當你想自殺的時候,它才發生。

  現在,我們進入這個美麗的禪的故事。

  在偉大的Gizan禪師的門下,經過3年嚴格的訓練,Koshu還是沒有獲得三托曆(satori,瞥見神性,明心見性)。

  三托曆(satori)就是三摩地,首次的三摩地,一個入口,進入三摩地,進入另一個對你來說完全未知的,完全不能被你想像的,甚至沒有被你夢見過的世界。那個世界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旁邊。實際上你連一步也不需要移動:就在這個世界的旁邊,就在它裏面,它存在著。只是你的眼光需要改變。突然,當你具有一種看待這個世界的新眼光的時候,另一個世界就被揭示出來了。世界是你的眼光,不是別的。這個世界是醜陋的,因為你的眼光是錯的。如果這個世界只是一個煩惱,一個地獄,這是因為你的眼光是錯的。並不是這個世界實際上是一個地獄:正是你在它的周圍創造了地獄;這是你的投射。

  世界是中性的,它就象一塊電影銀幕——乾淨、潔白、樸實、純淨。接著,就得看你把什麼投影到它的上面。你能夠投影地獄,你能夠投影天堂——或者你可以丟掉所有的投射。那就是莫克夏的意思。什麼也不投射是最終的解放。

  在偉大的Gizan禪師的門下,經過3年嚴格的訓練,Koshu還是沒有獲得三托曆(satori,瞥見神性,明心見性)。

  在這裏,某些事必須理解。如果你不作任何努力,你永遠也不會悟道,但是你也會作了太多的努力而錯過。有時候,你會做過頭;這是一件非常非常微妙的事——怎樣正好保持在中間。什麼也不做事容易的,做過頭也是容易的。困難的是正好在中間,在合適的比例中。

  對自我來說,極端是容易的。什麼事也不做是容易的,而把它做過頭也是容易的。那些身體裏有太多脂肪的人來到我這兒問我怎麼辦,他們該不該齋戒。而我知道,他們要麼會吃的太多,完全充滿,要麼會齋戒。兩者都很容易。但是如果你告訴他們把飲食量正好減半,這將是困難的。他們能餓死自己,那不太難,很容易。他們能夠塞得太多,那也是容易的。因為在兩種情況下,他們都在傷害他們的身體。他們對待肉體的謀殺態度的性質是保持不變的。他們能塞過頭:這是一種謀殺,暴力。然後,他們能施行另一種暴力:他們能齋戒。兩個都是極端,兩個都是錯的。極端永遠是錯的。維持在中間永遠是對的。

  這個Koshu一定是把事情做過頭了。這事常常發生,當你來到一位大師這兒的時候,你會變得癡迷。當你接近一位大師的時候,你被他的存在極其吸引,以至於你想跳一大步,你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你想做任何事,你的行動變得象發燒一樣的——你太著急了。

  Koshu一定是做了太多,否則,和Gizan這樣一位大師在一起,你只要坐在他的身旁,三托曆就能發生。為什麼3年的努力而他仍然錯過?他做過了頭。

  當你把某件事做過頭的時候,焦慮就被創造出來了;當你把某件事做過頭的時候,內部才混亂就被創造出來了。你失去了平衡,你不能安寧,而 三托曆只有在你在家的時候才發生。事實上,三托曆只有在你真正放鬆的時候才發生。

  只要做能夠幫助放鬆的那麼多,不要做過頭。一個人必須感覺他自己的方式,因為沒有固定的公式可以給出,因為它是不同的,它得看情況而定。每個人必須找到他自己的平衡,漸漸地,一個人覺知到什麼是平衡。平衡是一種心境,在那裏你是寧靜的,沒有這樣的或者是那樣的努力。

  當你是懶洋洋的,做得不多的時候,你的能量成了一種混亂,因為太多的能量在裏面會創造出不安來。孩子們是不安的。有太多的能量來到他們的存在裏,他們不知道怎麼辦,把它扔到哪里去。如果你是懶洋洋的,你就會有太多的能量創造出混亂來,你自己的能量將成為你的敵人。或者,如果你變得太活躍,做得太多,如果做某件事做得太多,它抽幹了你的能量,你覺得被抽幹了,筋疲力盡的話,那樣你又會變得不安,因為你需要某個程度的能量在裏面。要麼是太多的能量會創造不安,要麼是能量被抽得太幹,你都會感到不安。

  和一位大師在一起,這事幾乎常常發生。他有一個磁性中心在他裏面,你變得癡迷。這就象一種愛情關係——你墜入愛河,接著,開始發燒。愛是一種發燒。溫度上得很高。

  這一定發生在了Koshu身上,因為3年以後什麼也沒發生。

  在一個為時7天的特別的修行課程的開始,他想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每年,或者每6個月,或者每3個月,禪院裏有一種為時7天的修行,叫坐禪。在這7天裏,一個人必須別的什麼都不做,只做靜心。全部的能量必須帶進它,7天沒有間隔地,只停下來吃些東西——那也非常少——晚上睡二三個鐘頭,就這些。在剩下的20個鐘頭裏,他必須靜心又靜心。他甚至必須以靜心的姿勢連續坐6個小時做靜心。當他感到筋疲力盡,或者昏昏欲睡,他不能再坐下去的時候,他必須走著靜心。在整整7天的課程裏,師父手拿禪杖在你旁邊,因為當你靜心三四個小時,甚至半個小時已經讓人開始感到昏昏欲睡。所以他用禪杖敲你的頭。不管誰感到昏昏欲睡,他都會立即挨揍,被拉回來。7天全力以赴的努力……那對懶洋洋的人有幫助。

  然而這個Koshu一定是截然相反的。一個課程不能幫助他,一個特別的努力不能幫助他:他早就已經那麼做了3年。事實上,他需要另一種類型的特殊靜心——7天的放鬆。這在禪的修行中不曾存在。它應該,它必須存在,因為有兩種類型的人:懶洋洋的和過分積極的。對懶洋洋的人來說,有幾天盡其所能是好的;對懶洋洋的人是好的。但是他們占了百分之九十九,那就是為什麼誰也沒能顧那百分之一的人。對那百分之一,已經做得過頭的人來說,這種課程是毫無幫助的。

  但是……

  在一個為時7天的特別的修行課程的開始,他想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現在他想要盡其所能做的,幾乎24小時,他都將靜心。觀在, 三托曆不可能逃脫他的手掌了。

  他爬到了寺廟大門的塔樓上,走到阿羅漢塑像前,他立下了這個誓言:要麼我在這裏實現我的夢想,要麼他們將在這個塔底下發現我的屍體。

  現在他想把他整個能量帶進它,他是真誠的,他是認真的,他真心想悟道(havesatori)。甚至為了它付出生命,他也準備好了。

  「要麼我在這裏實現我的夢想,」他在塔里,在佛像前說,「要麼他們將在這個塔底下發現我的屍體。」

  他想自殺。

  這是一個點,生命中珍貴的一個點——當你準備奉獻這麼多,當你是真正真誠的時候。那時候,自殺,或者三摩地——這是唯一的選擇項。

  「他不吃也不睡」,7天裏他什麼也不吃,覺也不睡,「完全沉入連續的坐禪……」坐禪就是以佛的姿勢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做,只是保持覺知;沒有吃,沒有睡,24小時只是坐著。他在盡力為之,他所能做的最後的、最極致的事。 「……常常喊出這樣的話:我的宿業是什麼,為什麼儘管作了這麼多努力,我仍然不能得道?」這種時刻來到每個探索者面前,當他感到他已經竭盡所能,不可能有更多了。「我的宿業是什麼,為什麼儘管作了這麼多努力,我仍然不能得道? 」但是其實,他不能得道恰恰是因為這些努力——不是儘管這些,而是因為這些。

  首先,懶散是個問題,怎樣把你從懶散中拉出來。然後第二個問題是怎樣幫助你保持在中間。不是移到相反的一端,高度活躍,而是保持平衡。Koshu做過了頭,但是它以另一種方式有所幫助——通過它, 三托曆從來沒有被達到過,通過它,他不能進入。「最後他承認了失敗,並且決定一了百了……」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所有他能夠做的他都做了,他不可能做更多了,因為沒有更多能夠做。

  「最後他承認了失敗……」這個失敗不是普通的失敗,它不是很多失敗中的一個失敗,它就是失敗。當你在一件事情上失敗,這毫無關係,因為在很多別的事情上你會成功。當你在一個努力中失敗,你知道你還能作另一個努力。但它就是失敗,因為他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更多的不可能再做。別的什麼也沒有了:對生命,他已經完結了,現在他不再與生命有約會,那個遊戲已經完全結束了。他已經做了他所能想到並且去做的一切。他接受了失敗——三托曆沒有發生。

  「……並且決定一了百了……」所以,現在自殺是唯一的可能。三摩地對他來說不在那兒。他只能自殺。「他走到欄杆前,慢慢地抬起腿跨過了欄杆,就在那個瞬間,他覺醒了 」。 三托曆發生了,三摩地廣闊的天空猛地打開了。

  這個必須被理解,因為它可能對你們也一樣。這並僅僅是一個個案,在很多個案裏它是這樣的。當你是一個失敗者,一個完全的失敗者,很多事情發生在你裏面——自我消失了。甚至在坐禪中,7天靜靜地坐著,沒有吃,沒有睡,自我在那裏。實際上,是誰在要求三摩地?是誰在那兒要求三摩地應該發生?這是自我的最後努力;自我想要抓住它,那正是障礙。當他接受失敗,自我消融了,因為自我只和成功一起存在。成功是食物,自我賴以為生的東西。如果你是一個失敗者,完全的失敗者,自我怎麼能留在那裏?自我不能存在於最終的失敗中。自我消失了;隨著自我的消失,懶散和高度活躍,太多的活動,都消失了。沒有自我,你處在平衡中。突然,一切都恰到好處,你處在平衡中。沒有自我就沒有極端,它不能存在;極端作為自我的努力而存在。突然,自我不在那裏,你處在中間。現在,這個自殺的努力是非常非常平衡的。

  「最後他承認了失敗,並且決定一了百了,他走到欄杆前,慢慢地抬起腿跨過了欄杆。」為什麼慢慢地?現在,自殺實在不是什麼他準備去做的事:自殺是某種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同世界分手,用不著急急忙忙,因為他不準備去什麼地方,他只是從存在退出。用不著著急。

  靜靜地,慢慢地,他走到欄杆前。這真是一個美麗的時刻,這個自殺已經是不一樣的了。你能在一種高度緊張中自殺——那是人們自殺的方式,高度緊張。如果他們被延遲,即使只是一小會兒,他們將不會自殺。它必須在你完全瘋狂的時候進行;它必須在你真的這麼緊張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做。所以,如果你能延遲自殺即使一小會兒,它就不會發生。

  我有一個朋友。他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拒絕了他。所以,理所當然,作為一個詩人,他想到了自殺。他的家人非常驚慌。他們都努力說服他;但是他們越努力,他越是打定主意要自殺。這樣會發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他們鎖了他的房門。他開始用頭撞房門。他們非常害怕。怎麼辦?

  突然他們想起了我,打了電話給我。我去了那兒。他正在用頭撞門;他真的是勃然大怒,而且去心已決。我走近房門,對他說:為什麼你這樣大吵大鬧炫耀它?如果你想自殺,就自殺吧,為什麼這麼多吵鬧?為什麼你撞你的頭?就靠把你的頭撞在門上,你不會死。所以,聽我說,跟我來。我們可以到河那兒,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我常常在那兒靜心。如果一旦我要自殺,這是個好地方。你跟我來,這是個好機會。

  因為我沒有說任何反對自殺的話,他冷靜下來了。他不撞他的頭了。他真的被搞糊塗了,因為你決不會預料到你的朋友會幫助你自殺。所以我告訴他:你打開門,不要再讓別人取笑你了,不要讓人們聚在這裏。為什麼這樣丟人現眼?你只要跟我來,把你自己扔進河裏。河裏有個瀑布,你會很快消失的。

  於是他打開了門,他看著我,他莫名其妙。我拉起他的手,把他帶回家。他說:我們什麼時候去?但是他有些害怕,既然我已經準備好了,我是危險的。於是我說:這是個月圓的晚上,不著急。一個人想死的時候,他應該選個吉利的時刻。所以我們將在半夜去,那時候滿月正好在那兒,我可以說再見,然後你可以跳。他越來越害怕。我只是在拖延時間。

  我們10點上床。我按好鬧鐘12點鬧,我告訴他有時候我聽不見鬧聲,所以如果他先聽到,他應該叫醒我。鬧聲一響,他就把它關了。我等了幾分鐘,然後我說:你在等什麼?叫醒我。他突然生起氣來,說:你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敵人?這看上去好象你想殺了我。我說:我自己並沒有作任何判斷。如果你想死,我是朋友,我不得不合作,不幫助。如果你不想死,那是你的決定,那麼你告訴我。我是中立的。汽車準備好了,我開車帶你去那兒;夜色很美,月亮已經爬上來了。現在由你決定。他說:送我回家。我不準備死。你是什麼人物,能逼我去死?

  我並沒有逼任何人——只要拖延一會兒,一個人就會回到理智中。但這並不是那種類型的自殺。

  我必須順便告訴你,世界上只有一種宗教允許自殺——耆那教。這是少有的;只有摩坷吡羅允許自殺。他說,如果你能靜靜地死去,對它沒有一點情感色彩,它是很美的,它沒有什麼錯。但是它必須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做,否則你就不知道。所以你必須停止進食,就這樣。

  一個人差不多3個月不吃東西才會死。3個月裏,身體堅持著、堅持著,消耗著它的儲備、能量、食物和所有的東西。一個人變得越來越骨瘦如柴,肌肉消失了,然後只剩下個骨架子。這差不多得要3個月。

  所以摩坷吡羅說,如果你想死,如果這個自殺將是一個宗教的退出,那麼不要急急忙忙地做它。簡簡單單地做它,因為你有3個月可以考慮,你可以回來,沒有人強迫你。過去曾經有很多人用那種方式做它:很多人退出了存在,是在3個月不吃東西之後——只是靜心,躺下來。那時候,那個自殺比你平凡的生命更美麗,因為他們不是真的在殺他們自己,他們正移向另一個王國。

  這個Koshu慢慢地移動,不急不忙。實際上,當生命對你來說已經是無所謂的時候,死亡對你來說也是無所謂的。當生命是無用的時候,死亡也是無用的,因為死亡不是別的,而正是生命的頂點。死亡對你意味著這麼多,是因為生命對你意味著這麼多。它總是相應相稱的。如果生命對你來說是非常非常有意義的,你會害怕死亡。當生命是毫無意義的時候,當然死亡也是毫無意義的。不需要著急。

  他來到欄杆前,「他走到欄杆前,慢慢地抬起腿跨過了欄杆,就在那個瞬間……」就想像那個情景——一個和尚站在塔上慢慢地抬起腿,突然他一直夢寐以求的一切發生了。 三托曆發生了,那道閃電發生了。

  在那個片刻裏發生了什麼?慢慢地抬起腿準備自殺,生命已經結束了;頭腦裏沒有了貪婪,甚至沒有對三托曆的貪婪。頭腦裏沒有了自我,甚至沒有要得到宗教的成就的自我。未來已經被完全丟掉,因為它只和欲望共存。欲望是未來,渴求是未來。只有一個渴求留在了他的裏面——對 三托曆的渴求。那個渴求正創造著未來和時間,那個渴求是最後的障礙。最後的障礙丟掉了。現在沒有未來,沒有欲望。只有這個片刻存在。

  在那個Koshu慢慢地抬起腿的片刻,所有的時間停止了——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過去,是因為生命被意識到是無用的;沒有未來,是因為沒有了渴求,即使是對 三托曆的渴求也沒有了。

  那條腿抬起來,時間停止了。那條腿抬起來,頭腦停止了——因為沒什麼要達成的,沒什麼要思考的。在那個片刻,他走出了時間。在那個片刻,他超越了時間。在那個片刻,他的存在變成垂直的,而不再是水平的。再也沒有過去,再也沒有未來——所有的垃圾消失了。在那個抬起的片刻,他不但抬起了他的腿,他的整個存在也被提起來了。垂直的維度開始了。突然,薩托歷來了。

  突然,「就在那個瞬間,他覺醒了。」

  這事常常發生:它在佛陀那兒就是以同樣方式發生的。他離開了世界,離開了宮殿、美麗的妻子、新生的孩子、整個帝國。世界不再有意義。然後,6年中,他竭盡全力。他去了他知道的所有的老師、所有的大師那兒。他說:我什麼都可以做,但是我想知道生命是什麼,我是誰。大師們,那6年裏的許多大師們叫他做了很多事,他都做了。他做得那麼十全十美,沒有一個大師能告訴他,它沒有發生是因為他做得不好。那是不可能的——甚至連師父也沒有這個門徒那樣十全十美。於是,那些大師們接受了他們的失敗,他們說,到這個片刻為止,到這個程度為止,他們可以幫忙;超過了這個,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應該找別的師父。然後所有的大師都找遍了。

  於是,他開始自己做;他做了所有流傳於印度幾個世紀的東西。他試了哈達瑜伽,勝王瑜伽的所有方法。他做了一切可能做的事。他做過頭了,他太急於求成了,他對這個太認真了。他的真誠變成了裏面的高度緊張,所以他不能達成。

   然後有一天,過菩提伽耶附近的尼連禪河的時候,他因為節食而太虛弱了,以至於過不了河。這是一條很小的溪流,他卻不能遊過它,他不得不抱住一個樹根而得以活命,他太虛弱了。在那個片刻,他想:我做了什麼?我已經毀了我的身體,而我卻沒有達成任何靈魂;這整個的努力是愚蠢的。

  在那個片刻,他丟掉了所有的努力。世界早就已經是無用的,現在充滿努力的宗教世界也是無用的。那一天,他在一棵樹下放鬆,那數成了他在它下面得道的菩提樹。他放鬆了。那個放鬆是全然的。生平第一次,沒有要達成的東西:想著成就的頭腦丟掉了。他已經做了所有的事,更多的不能再做。那麼怎麼辦?他就索性睡覺。

  那個晚上沒有做夢,因為當沒有欲望的時候就沒有夢。夢事欲望的影子。夢是連你在睡覺時,都不放過侵擾你的欲望。整個晚上過得好象它僅僅是一個片刻。

  早上,清晨,當最後一棵星星正在消失的時候,他睜開了他的眼睛,看了星星一眼。他所處的情景。和Kouhu抬起腿準備從塔上墜下時的情景一樣。那正在消失的最後一棵星星——他睜開雙眼,裏面不帶頭腦,不帶欲望。時間停止了——突然,它在那兒了。他的渴求是障礙。

  所以,首先人必須渴求,人必須努力,人必須竭盡所能,人必須遊歷、探索和尋求,人必須做一切能做的,然後,他必須丟掉一切。

  現在你不能丟掉它,因為你還沒有丟的東西。首先你必須做,然後你才能丟。你可以到一個塔上去,你可以抬起你的腿,非常非常地慢,但是什麼也不會發生。因為這不是在外面擺擺姿勢的問題——在裏面,你沒有做過那一切應該做的事。你可以到一棵菩提樹下,躺下來,完全放鬆,早上,正好在最後一棵星星正在消失的時候,你可以睜開你的眼睛。什麼也不會發生。

  一個人必須在經歷艱難的努力之後才來到完全的放鬆。那時候,突然地,它發生了。實際上,它一直在那兒圍繞著你;只是你不在那兒。你不在場。你在頭腦裏、在欲望裏、在未來裏、在過去裏、在記憶裏、在思想裏移動。你太執著於雲朵了,那就是為什麼你不能看見天空。它一直在那兒,實際上,雲朵在天空遨遊。三摩地在你周圍;三摩地是海洋。你是魚——然而你不在場。

  他喜出望外地沖下樓梯,穿過大雨來到Gizan的房間。

  沒等他有機會開口,師父就喊道:太好了!——你終於有了這一天。

  悟道的人的品質會發生變化。他不需要說——至少對師父——他不需要說:我達成了。因為那震動,那成道人的存在,完全不一樣了。甚至在他能說什麼以前,師父說:太好了!你達到了,它發生了。沒有必要談論它。一旦它發生,那些知道的人將看見它。甚至連那些不知道的人也將開始感到它。

  你不可能來到一個成道的人這兒而不感到一點兒未知世界的東西,不傾聽他的在未知世界、在神秘世界中的腳步聲。神秘圍繞著他。在他的影子裏,一種神聖的品質存在著。在他的移動中,有一種神聖,因為他是整體。

  三托曆使你成為整體;三摩地使你成為整體。現在,意識和無意識之間不再有分裂。突然,一座橋架起來了。整個變得有意識了。

  這個品質就好象這個:

  你在夜裏看到一所房子,裏面沒有燈光。接著有人在裏麵點了一盞燈。整個房子的品質變化了;連過路人也將突然看見房子裏燈光明亮。它的品質變了。從窗戶,從門口,從裂縫,亮光向外面閃耀。那所房子不再是一團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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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19 12:59:32 |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是一個死的

  一位先帝問大師古多(Gudo):一個開悟的人死後,什麼會發生在他身上?

  古多回答:我怎麼知道?

  先帝說:為什麼?——因為你是一位大師呀。

  古多說:是的,陛下,但不是一個死的啊!


  人對真實一無所知。要知道真實是困難的,因為,為了知道真實,首先你必須是真實的。只有同類才能知道同類。

  人是虛假的。就以人現在的存在而言,他是一個地道的偽君子。他並不是真實的他,他的本來面目已經完全喪失了。他有很多張臉,他使用很多張臉,但是他自己並不知道他本來的臉:他自己的臉。

  人是一個模仿者。他不斷地模仿別人,漸漸地,他完全忘了他有他自己獨一無二的存在。

  真實只有在你是真實的時候才能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努力;道路是艱難的。於是人耍了一個花招,他開始思考真實——哲學化,理論化,創造關於真實的理性系統。這就是所謂的哲學:頭腦玩的一個花招,用來欺騙自己的無知,欺騙自己不知道真實。那就是為什麼哲學那麼豐富,整個世界生活在概念和理論中。印度教徒,伊斯蘭教徒,基督教徒,佛教徒——有成百萬的概念。

  然而他們是廉價的,你不需要改變你自己;你只需要一個平常智力的頭腦,一個平庸的頭腦。不需要更高的智商,因為沒有什麼困難。你能夠採納概念,你能夠向你自己隱瞞你的無知。哲學只不過是一種隱瞞的方法:一個人開始感到他知道,而其實卻根本不知道,一個人開始感到他已經達到了,而其實連第一步都沒有跨出。

  哲學是最大的疾病,一旦你得了這種病,要想擺脫它是很困難的,因為它對自我來說是這麼深刻的滿足。當一個人知道他的無知的時候,他將感到受了傷害。無知是完全的,絕對的;你根本不知道任何東西。你只是在黑漆漆的無知中,這個讓人痛心。人想知道一些東西,至少一些東西,哲學給了你一個安慰:有一些理論在那裏,如果你有一般的智力,就可以了——你能夠學習理論,你能夠有你自己的系統,一套哲學,然後你就心安理得了。接著,你不但自己知道,你還能夠教導別人,你能夠做別人的顧問,你能夠不停地向別人顯示你的知識——一切都解決了,無知被遺忘了。

  哲學的意思是關於真實的一個邏輯建築:它是關於、關於、關於,它永遠不是真實。它繞呀繞呀繞,只是在敲邊鼓,它從來沒有擊中真實的中心。它不能做到那樣,那對哲學來說是不可能的。為什麼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哲學是建立在邏輯基礎上的,而真實是超越邏輯之上的。

  你必須更多地理解這個。

  邏輯是對一致的探尋,而真實並不是一致的。或者說,它是這樣深刻地一致,以至於連相反的東西也不是和它不一致的。真實是自相矛盾的:所有的對立面相遇、相混而融入它。它是非常博大的。邏輯是狹隘的;邏輯好象一條道路,狹窄的,指向目的地的。真實好象廣博的空間,沒有目標,什麼地方也不去;它早已經在那兒了,在所有的維度中一起移動。邏輯是單維的,現實是多維的。邏輯說A是A,決不能是B——這是邏輯的一致性——而在真實裏,A是A,但是總是在運動,而且還成為B。

  邏輯說,生命是生命,決不會變成死亡。生命怎麼能成為死亡?但是在真實裏,生命每一個片刻都進入死亡。生命是死亡。

  邏輯說愛是愛,決不會成為恨;但是愛在每一個片刻都進入恨,恨在每一個片刻都進入愛。你愛同一個人,你恨同一個人——愛得越深,恨得越深。恨和愛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你能夠恨一個人而不愛他嗎?你怎麼可能恨一個人而不愛他?首先你必須愛,只有那樣你才能恨。恨需要愛作為第一步。如果你從來沒有和一個人友好過,你怎麼可能對他有敵意?朋友和仇敵只有在邏輯裏是分開的;在真實中,它們是在一起的。如果你深深地探尋你的恨,你會發現隱藏著的愛。

  你出生的那那一片刻,死亡也隨著你誕生了。生是死的開始。死是生的頂點。赫拉克利特說:上帝是生和死,夏天和冬天,饑餓和滿足,好的和壞的。

  永遠是兩個。上帝就是真實。

  如果你看一看真實,你會看到所有的對立面相遇。真實是矛盾的;邏輯是非矛盾的。邏輯是乾淨的,清楚的,簡單的;真實是恨複雜的。真實不象一個邏輯三段論或者一個數學問題——它有很多維度。它是內在關聯的,所有的矛盾是在一起的:白天變成黑夜,黑夜變成白天。早晨不是別的,而正是夜晚就要來臨的標誌。青春變成老年,美麗轉變而成為醜陋。一切都在變化並且成為它的對立面。

  這必須深深地理解,因為這是哲學和宗教的基本區別。哲學是邏輯的;宗教則不是。哲學是邏輯的;宗教是真實的。要理解哲學並不難;要理解宗教幾乎是不可能的。邏輯說一種平實的語言;宗教不能說話,因為宗教必須說真實的語言。

  邏輯是頭腦從真實裏挑選出來的一個碎片,它不是完整的。宗教接受整體;並想知道它的真實面目。邏輯是頭腦的建築。哲學、邏輯、科學,都是頭腦的建築:它們都建立在邏輯的基礎上。宗教是整個頭腦的解構。哲學是頭腦關於真實的構造,一個系統的創造物。頭腦一直在那兒,幫助你選擇、投影、尋找。在宗教裏,你必須解構頭腦。真實一如既往,你對真實不做任何事——你只是丟掉頭腦,然後你看。如果頭腦在那兒,它不會允許你看整體。頭腦念念不忘一致性,它不能允許矛盾。

  所以,一旦你走進一個開悟的人,你的頭腦會陷入困境,你會感到他裏面有很多矛盾。你的頭腦會說:這個人說這個,然後他自相矛盾。有時候他說這個,接著又是別的——他是不一致的。一個宗教性的人,隨著每一個情境,是自相矛盾的;他不得不這樣,因為他不是在追求一致,他是在追求真理,他是在追求真實,為了真實,他準備丟掉一切,不管這個真實是什麼。他對真實沒有預成的結構——他對真實該是什麼樣的一無所知。如果它是不一致的,那麼它就是不一致的。沒關係。他沒有東西要強加在它上面。一個宗教性的頭腦只是允許真實展示它自己。他對它該是什麼樣的一無所知。

  一個宗教性的人是被動的;一個邏輯的、哲學的、科學的人是進攻的。他得到了一些概念,通過那個概念,他構建出真實。在概念周圍,他試圖發現真實。概念不會讓你發現真實——正是這個概念是阻礙。

  所以,一條道路是邏輯,另一條道路是詩歌。詩歌是反邏輯的。邏輯是理性的,詩歌是非理性的,詩歌是想像。這個區別必須記住,因為宗教兩者都不是——既不是邏輯,也不是詩歌。

  邏輯是屬於頭腦,想像也是屬於頭腦的。詩人想像真實。當然,他的真實比邏輯學家的真實更五顏六色一些,因為他想像,他不害怕。他在他的想像中完全自由自在,他沒有必要遵循任何概念。他只是做關於真實的夢:但是它又是 「關於」。他做關於真實的夢,他以做夢編織出一個美麗的整體。它是五顏六色的,因為在深處是幻想。邏輯是平實的,沒有顏色的,幾乎是灰色的;在它裏面沒有詩意,因為在它裏面沒有想像。詩歌幾乎是自相矛盾的,因為它是想像。它不在乎。你從來不要求詩人前後一致。如果一個詩人今天寫一首詩,明天寫另一首,自相矛盾的話,沒有人在乎。人們說這是詩歌。

  如果一個畫家今天畫一樣東西,明天畫得正相反,你並不會要求什麼一致性,你不會說:你在做什麼?昨天你把月亮畫成黃的,今天你把月亮畫成紅的。你在做什麼?你在自相矛盾。不!沒有人問——它是詩歌,繪畫是詩歌,雕塑是詩歌,而你允許給詩人自由。但是詩歌是想像。

  頭腦有兩個中心:一個是思考,另一個是想像。但是兩個中心都是屬於頭腦的——宗教是超越其上的,超越兩個中心,它根本不是屬於頭腦的。它既不是科學也不是詩歌——或者說它兩者都是。那就是為什麼宗教和任何詩歌相比都是一種更深的神秘主義。它只是丟掉頭腦,連同它所有的中心,然後看。這就好象你把你的眼睛放在一邊,然後看。頭腦能夠放在一邊,因為它是一個機械;你不是頭腦。頭腦就好象一扇窗戶。你正站在那兒,透過窗戶看,然後窗戶的框架成為真實的框架。你從窗戶看,月亮升起來了,天空是美麗的,但是你的天空會被窗戶框起來,如果這窗戶有某些顏色的玻璃,那麼你的天空就會被窗戶染上顏色。

  宗教則是完完全全從房子裏走出來;看真實,不是透過任何窗戶,不是透過任何門戶,不是透過任何眼鏡,不是透過任何概念,而是僅僅看它原本是怎麼樣的,把頭腦放在一邊。這是困難的,因為你是這樣地認同頭腦,你已經完全忘記你能夠把它放在一邊。但是這是宗教的整個方法論:所有的瑜伽、坦屈拉,所有的靜心、技巧,不是別的,而正是怎樣把頭腦放在一邊,怎樣打破對頭腦的認同感,然後看。那時候,無論什麼真實都被揭示了,那真實存在的,會被揭示出來。記住這個。

  有時候,宗教會說邏輯的語言,那時它成了神學。有時候宗教會說詩歌的語言,那時它成了客觀藝術,象塔吉瑪哈爾一樣。如果你第一次去看塔吉瑪哈爾,你會明白什麼是客觀藝術。看一件客觀藝術品,象塔吉瑪哈爾,如果你只是坐著,觀察,看,突然,一種寂靜將圍繞你,一種和平將降臨你。塔吉瑪哈爾的構造和你的內在存在有關聯;只要看一看它的形狀,你裏面的某些東西就會改變。

  有兩種類型的藝術。一種藝術是主觀的——比如說,畢卡索。如果你看一幅畢卡索的繪畫,你能瞭解畢卡索一定有什麼類型的頭腦,因為他的畫畫出了他自己的頭腦,他一定生活在惡夢裏,因為他所有的畫都是惡夢般的。你不可能看著他的畫看很長時間而不感到噁心、嘔吐。他用顏色畫出的正是他內在的瘋狂,它是有感染性的。這是主觀藝術:不管你做什麼,你帶進你自己的頭腦。

  客觀藝術是不把你的頭腦帶進來,而是遵循一些客觀規律來改變將會來看它、冥想它的人。

  所有的東方藝術都試圖客觀。藝術家不牽涉在裏面,畫的人被遺忘了,雕塑的人被遺忘了,建築師被遺忘了,他們不牽涉在裏面。他們只是遵循某些客觀的規律來創造一件藝術品,長達幾個世紀之久,每當有人看著它,某種靜心的東西就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在一個滿月的夜晚,坐在塔吉瑪哈爾的旁邊,不說話,只是冥想它,時間會消失,一個無時間的片刻會發生,突然塔吉瑪哈爾不在外面存在,有些東西在你裏面改變著。

  有時候宗教用客觀藝術的方式說話,以此來把真實帶進這個頭腦的世界。有時候它用邏輯的方式說話,那時它成了神學,那時它爭辯。然而這兩個都是對世界的妥協,對普通的、平庸的頭腦的妥協,將宗教帶入普通的頭腦。當宗教以它的純粹性說話時,它時矛盾的,象老子的《道德經》,或者赫拉克利特的語錄,或者這些禪的故事。在它的純粹性上,宗教超越了邏輯和想像。它是高高在上的。現在,再談一點關於 「高高在上」的事,然後我們就能進入這個故事了。

  它很小,好象一棵種子。但是如果你給予它你心靈的土壤,它能長成一棵大樹。如果你看它的形相,它很小;但是如果你看隱藏在它裏面的無相,它沒有邊界,它是無限的。

  有關高高在上所必須知道的某些事——首先,高高在上的,超越的這個東西需要你內在的變革,否則你就不能理解它。它需要你裏面的感覺力的清晰。它不僅僅是智力的問題;甚至連一個天才也可能不能理解它,而有時候甚至連一個普通的村夫卻能理解它。有時候,一個愛因斯坦也可能錯過它,因為它不是聰明、智力的問題——它是清晰的問題,而不是聰明。清晰是不一樣的,聰明是一種狡猾地對付真實的方式;它是狡猾。清晰完全不一樣;它不是狡猾,它是天真,好象孩子一樣。你沒有一個頭腦,窗戶完全打開。你沒有任何念頭,因為一個充滿念頭的頭腦會失去它的清晰;它正象佈滿雲朵的天空。一個充滿想法的頭腦不是透明的,它是個垃圾場。通過那個垃圾場,你不能親證(realize)到真實是什麼。一個人必須清洗他自己。一個深深的清洗是需要的。一個人必須經過很多靜心,那樣,漸漸地,你的頭腦變清楚了,好象一片雲朵的清澈的天空。所以它不是一個智力的理解力的問題,它是另一種形式的問題,一個清澈的存在,好象一片清澈的天空。

  第二件要記住的事是,一個宗教性的頭腦從來不超越每一片刻,因為你超越片刻的那一片刻,你就已經開始通過頭腦工作了。未來不在這兒,所以你怎麼能看它?你只能思考它。你只能思考未來,而看不見它。只有當下的片刻能被看見,它已經在這兒了。所以宗教性的頭腦都生活在這個片刻,因為當宗教性的頭腦思考未來的那一片刻,它就不再是宗教性的了。頭腦的品質馬上改變了。宗教性的頭腦存在於此時此地,那是唯一的存在方式。如果你思考未來,那個不在這裏的片刻,你就已經掉進了頭腦的陷阱,你就已經允許了想法的形成。在當下沒有想法。你曾經觀察了這個嗎?就在現在,想法怎麼能存在?沒有一個想法曾經存在於當下,它總是存在于未來或者過去。要麼你想起過去——那時就有想像;要麼你想起未來——那時就有邏輯。你怎麼能想起當下?你只能存在。這一片刻是這麼微妙,這麼細小,這麼微小,沒有任何餘地讓任何想法存在於它裏面。想法需要空間,需要空地,在當下沒有想法的空間。只有存在能在那兒。所以每當你在當下,思考停止了,或者說,如果你停止思考,那麼你就在當下了。宗教性的頭腦不關心未來,不關心在過去的事。它活在片刻中,它從一個片刻移向另一個片刻。當這個片刻消失的時候,另一個片刻到來:宗教性的人移入它。他是河流般的。

  一個應該記住的非常非常深刻的事是,一個宗教性的頭腦,一個宗教性的人,一個宗教性的存在,總是一個過程,他總是在移動。

  當然,這個移動是沒有動機的。它不為任何目標而移動,它只是移動——因為移動是真實的本質,它隨著真實而移動,就象一個人隨著河流漂浮。他隨著時間之流移動。每個片刻,他活著,移動著。他不做任何事,他只是活著那個片刻。一個宗教性的人有一個開頭但是沒有結尾。覺醒有一個開頭,但是沒有結尾——它繼續,繼續,繼續。

  無知恰恰事是相反的情況——無知沒有開頭,卻有結尾。你能說出你的無知什麼時候開始嗎?它沒有開頭。佛陀的無知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它沒有開頭,但是它有一個結尾。它在某一個滿月的晚上結束,25個世紀以前。無知有一個結尾,但是沒有開頭;開悟有一個開頭,但是沒有結尾。圓圈就是那樣合攏的。當一個無知的人開悟的時候,圓圈就合攏了。

  無知沒有開頭,但是有結尾;開悟有開頭,但是沒有結尾。現在圓圈合攏了。現在這兒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存在,他的圓圈是合攏的。

  但是這個十全十美並不意味著任何「靜止」,因為開悟沒有結尾;它繼續,繼續,永恆地,永遠地。

  現在,試著理解這個美麗的種子般的故事。

  一位先帝問大師古多(Gudo):一個開悟的人死後,什麼會發生在他身上?

  如果他問的是哲學家,那麼他們會提供很多答案。著作裏充滿了答案。

  一個開悟的人死後,什麼事會發生在他身上?佛陀被一次又一次地問這同一個問題,有時候他只是一笑置之。有一次,這事發生在晚上,一盞陶制的油燈正點在佛陀的旁邊。有人問了這個問題:一個開悟的人死後,什麼事會發生在他身上?佛陀弄滅了火焰,問:現在什麼發生在不再存在的火焰上?它到哪里去了?它現在在哪里?就在一會兒以前它還在這兒,現在它去了哪里了?同樣的事也發生在一個開悟的人身上。

  這不是一個問答。那個人一定很不滿意,感覺佛陀是在回避問題。

  那些知道的人總是在回避,但是那些不知道的人,他們有很多答案。學者們,博學家們,你問他們,他們將提供很多答案。你可以按你的所好選擇。

  古多回答:我怎麼知道?

  你問的是未來的事,而我存在於此時此地。對於我,沒有未來。只有這個片刻存在,沒有別的片刻。你在談論死,開悟的人的死,在未來的某個地方,或是在過去的某個地方。什麼事發生在了佛陀身上?

  那就是為什麼古多說:「我怎麼知道?」他的意思是:我存在於此時此地;對於我,沒有什麼是有意義的,沒有未來。他說的是:現在看著說,開悟的人正在你面前。他說的是:看著我,你為什麼操心?

  有一次,一個人來會見古多——他是一個很有名的大師,那個人很老,將近90歲。他屬於某一特別的佛教宗派。他說:我遠道而來,而且行將壽終,與你見面是我的夙願——因為古多作為皇帝的師父聞名全國,在我臨終以前,我來見你,是因為我要問你一個問題。近50年來我一直在學習經文,我無所不知。只有一件事打攪我。在我讀的經文裏寫著連樹木岩石也能開悟。那個我怎麼也不能明白。樹木和岩石?古多說:告訴我一件事。你曾經想到過你自己嗎?你能不能開悟?這人說:這真奇怪,不過我必須承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

  樹木,岩石,它們怎麼能變得開悟——他一直想這個問題想了50年!他遠道而來就是為了問古多這個問題,他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

  人們談論死亡,不知道現在他們正活著。生命在這裏,首先知道它。全然地活!為什麼你談論死?

  人們談論死後會發生什麼。最好是想想現在,誕生以後,什麼正發生在你身上。當死亡到來的時候,我們會面對它。首先面對正在此時此地的生命;如果你能夠面對生命,你也將能夠面對死亡。一個能夠正確地活的人也會正確地死。一個生活了全然的豐富的生命的人,他從一個片刻到另一個片刻地移動、生活、覺知和意識,他也會在死亡到來時,理所當然地以同樣的方式對付死亡。他將生活它。因為他知道如何在當下生活的品質。當死亡成為當下,他仍將全然地生活。而人們更關心死亡,很少關心生命。但是如果你不能知道生命,你怎麼可能知道死亡?死亡並不和生命分離,它是生命的頂點。如果你錯過生命,你將不能看見死亡。死亡會到來,而你卻意識不到。

  那就是正在發生的事。人們在一種深深的無意識、昏迷中死去。他們終其一生生活在無意識中,當你用無意識對待生命,你怎麼還能在死的面前保持有意識?死亡會發生在一個片刻裏,而生命是一個歷時70年或80年的過程。如果你連在80年裏也不能覺知,如果80年也不足以讓你變得有意識,那你怎麼能在一秒鐘裏變得覺知?只有從一個片刻生活到另一個片刻的人才能夠看見死亡,因為當他生活生命是從一刻到另一刻的時候,死亡逃不過他。他有那個清晰度,這樣強的清洗度,甚至一小片刻,當死亡來臨並且移動時,他也將能夠看見它。一個能夠看見生命的人將自動能夠看見死亡——那時候這個人知道他既不是生命也不是死亡。他只是觀照。

  當一個人問一個開悟的人死後,什麼會發生在他身上的時候,他自己就不是開悟的。他從他深深的無知中發問,所以這很難回答。這就正象一個盲人問早上當太陽升起時會發生什麼一樣。怎麼樣向他解釋?怎麼樣與他溝通?這是不可能的。

  有一次,一個盲人,他不但瞎了,而且還是個大哲學家。整個村子被他攪亂了,因為他邏輯地證明了沒有光這東西。他說:我有手。我能觸摸和感覺。所以給我顯示一下光在哪里。如果什麼東西存在,它就能被觸摸到;如果什麼東西存在,它就能被嘗到;如果什麼東西存在,你用什麼東西敲打它時,我就能聽見聲音。

  村民們被攪得很心煩,因為他們不能收集到任何證據。他有4個感官,他說:我有4個感官。你把光帶到我面前,我能通過我的4個感官看見它是不是在那兒。他們說:因為你是瞎的,所以你不能看見。他大笑,說:這看上去你們好象在做夢。眼睛是什麼?你怎麼能證明你有眼睛而我沒有?你們告訴我你們的光,它是什麼。解釋給我聽。他們不能那麼做。這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們覺得很沮喪,因為這個人是瞎的,而他們有眼睛,他們知道光是什麼。但是怎樣跟一個瞎子解釋呢?

  後來,佛陀到了這個鎮子。他們把這個瘋哲學家,瘋瞎子帶到佛陀這兒,他們要求佛陀:你試著給他解釋吧,我們已經失敗了。這個人有兩下子,因為他證明了光不在那兒,因為它不能被摸到,不能被聞到,不能被嘗到,不能被聽到。所以它怎麼能存在?現在你來了,你能給他解釋。佛陀說:你們是大傻瓜!光是不能被解釋給一個盲人聽的。這個努力本身就是荒唐的。但是我認識一個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醫生。你們把他帶到他那兒,他會治療他的眼睛的。

  那人被帶到了那個醫生那兒,他的眼睛受到了治療。他不是真瞎。6個月後,他開始看得見了。然後他跑到佛陀這兒來,佛陀已經在另一個鎮子上了。他跪下來,說:是的,現在我知道了,光存在。現在我知道了為什麼那些可憐的村民們不能證明它現在我也知道了,你做得很對,送我到一個醫生那兒去。我需要治療——而不是哲學,不是關於光的理論。

  當一一個無知的人問「一個開悟的人死後,什麼會發生在他身上」的時候,讓他去。甚至連「一個開悟的人活著的時候,什麼發生在他身上 」,這個問題都不能解釋。不能夠被解釋。什麼發生在我身上?我怎麼能夠解釋?沒有可能性。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開始看見,除非你的眼睛睜開。除非你被改變了,否則什麼東西也不能被解釋。溝通是不可能的,因為開悟是存在完全不同的品質,而你對它是完全視而不見的。你能夠相信我是開悟的,但是你不能看見它。那個相信是有用的,因為你能否認,你能說:不,我不能相信。我怎麼能相信?我怎麼能信任,當我不知道的時候?那將會封閉你:那時候就沒有可能性了。那就是為什麼宗教一味堅持信任。盲人只能相信並且信任,當人們說光存在的時候。如果他信任,那就有可能性。如果他不信任,那麼他連治療都不會允許。他會說:你們在幹什麼?沒有光,沒有眼睛這樣的東西。我不相信你們,所以不要浪費你們的時間,也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要從一個層面跟另一個層面溝通是不可能的,它根本不會起作用。你必須上升到存在的另一個層面;只有那時,突然地,你才能看見。當你看見並且經歷,那時信任就被實現了。但是在你看見以前,你必須有信仰,有信任,只要允許那個轉變。

  古多回答:我怎麼知道?

  死亡還沒有到來。當它來的時候,它就來。那時我就知道了。我可以通知你,但是現在我不知道。

  一個開悟的人不會給你理論。他更願意給你洞見力,而不是理論。洞見力是你裏面的一個深深的現象;理論只是借來的。他能夠回答,因為有關於在開悟的人身上發生什麼的理論。有的說他到達了一個叫作莫克夏的層面,在那兒他長生不死。有的更豐富多彩,他們說他到了上帝的王國,永遠和上帝生活在一起,就象耶穌坐在上帝的寶座旁邊,在右手邊,天使跳舞、唱歌,慶祝繼續著繼續著。有成百萬的理論。但是他們都是神學家創造出來安慰人們的。你提問——所以有人必須給你答案。

  但是開悟的人不是這樣:他們總是對此保持沈默。他們根本對此漠不關心。耶穌說:想一想田野裏的百合花。它們只存在於這裏和現在。他們不為明天操心;明天會照顧它自己的。

  有人帶了本新約來到一位禪師這兒,他從它裏面讀了幾句話出來——特別是這句:想一想田野裏的百合花,它們並不埋頭苦幹,它們不考慮明天,它們在此時此地是這樣美麗,連所羅門,偉大的皇帝,在他的鼎盛輝煌時期,也沒有如此美麗的盛裝。當這個人讀到這句時,那位禪師說:停一下!不管是誰說了這個,他一定是個佛。他並不知道耶穌,他並不知道基督教。基督教只在9天前剛剛傳到日本。那位禪師說:停一下!不需要多說了。說這句話的人准是個佛。

  所有開悟的人都堅持保持在當下。那就是為什麼古多說:我怎麼知道?

  先帝說:為什麼?——因為你是一位大師呀。

  從一位大師那兒,我們期待答案,但是實際上,大師從來不給你答案,他只是瓦解你的問題。這兩者之間有著天壤之別。從一位大師那兒。我們期待對於我們的問題的回答。但是如果問題是愚蠢的,回答也好不了多少。你怎麼能夠用明智的方法來回答一個愚蠢的問題?問題本身就是愚蠢的。有人來問:綠顏色的味道是什麼?這是荒唐的,因為沒有關係。但是問題看上去很完美,在語言學上它是完美的。你可以問:綠顏色的味道是什麼?語言上和表達上都沒有錯。

  由於許多理由,這也是同樣的情況,當有人問:開悟的人死後,什麼會發生在他身上?首先,他是永遠不是的。一個開悟的人是一個知道了永恆生命的人。他是永遠不死的。第二,一個開悟的人不再是一個人。他的自我消融了,那才是為什麼他是開悟的。所以,首先,他是永遠不死的;第二,他早就已經死了。因為他不再存在。

  佛陀在他開悟以後的40年中到處活動,但是在那40年中,雖然他從一個村子遊歷到另一個村子,不斷地和人們交談,給他們所達成的一切,但是據說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他從來沒有邁過一步。這是什麼意思?說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是最恰當不過的,因為他不再存在。你怎麼能在你不存在的時候也說出話呢?那就好象存在本身,而不是佛陀說了那些話,因為現在佛陀不再是一個人,只是那個名稱保留著,它是實用的、功利的。否則沒有它存在的必要。他從來沒有邁過一步,但是他一直在遊歷。整個比哈爾邦省被叫作 「比哈爾邦」(Bihar),是因為他的遊歷。比哈爾邦的意思是漫遊,因為他在那兒漫遊,整個省被叫作比哈爾邦。但是據說他從來沒有邁過一步——這是正確的,完全正確——他從來沒有邁過一步。

  我告訴你們:我一直在跟你們談話,但是我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當自我不在那兒的時候,誰能說話?那麼我跟你們說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這就好象一縷微風吹過樹叢;這就好象一個春天移向河流;這就好象一朵花兒綻開花蕾。然而我不在那兒。花兒不能自己聲明它開放了。微風不能說:我吹過了這些樹,因為微風沒有自我來說它。河流不能說:我正流向大海。河流流動,但是沒有在流動的人。我跟你們說話,但是我沒有說過一個字。

  但是怎麼樣傳達這些東西呢?一個開悟的人早就已經死了;過去已經消失了,中心已經不在那兒了。現在他們什麼地方都不在——他又無處不在。現在他和整體融為一體,波浪失去了自己融入了海洋。所以,當你看見佛陀站在那兒時,那個肉體只是一個接觸點,就這些。沒有別的。它只是象一個電插頭。如果你在那兒接通電源,能量就移動:否則能量就無處不在。所以,當佛陀站在那兒,他只是一個為宇宙而設的接觸點。他不再存在,他只是一個通道,只是一個沉入世界的錨。當錨丟失的時候,那正是佛陀的肉體丟失的時候。

  你問:發生了什麼?當一個波浪不再存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它成了海洋。當一個佛陀不再存在的時候,肉體就象波浪消失那樣消失了。佛陀早就已經死了,那才是為什麼他是一個佛;第二,他永遠也不會死。因為一旦自我丟失了,永恆的生命也達成了。現在,佛陀不在任何地方;他又無所不在。當你沒有一個中心的時候,整個存在成了你的中心。

  這個問題是愚蠢的。它看上去是邏輯的、有意義的,但是它是愚蠢的。那就是為什麼古多回答:「我怎麼知道? 」很多事情被暗示了。古多說的的是:我不存在。誰應該知道?當波浪消失在海洋裏的時候,我怎麼知道?

  先帝說:為什麼?——因為你是一位大師呀。

  我們從大師那兒期待答案,但是答案是由教師給出的,而不是由大師。大師們只是摧毀你的頭腦;即使看上去他們在回答你,他們也從來不回答。他們是逃避的。你問某樣東西,他們談論別的東西。你問關於A的問題,他們談論B。但是他們很有說服力,循循善誘。他們談論B,他們讓你信服,對,你的問題被回答了。然而你的問題是愚蠢的,他們不能被回答,它們是不相干的。所以,一位大師從來不回答問題。他給你一個感覺說他在回答你,但是他只是在試圖移動你腳下的土地。整個努力是為了讓你的頭腦摔倒、崩潰。如果你能在一位大師近旁呆一小會兒,你會崩潰的。他是一個混合體;你會被完全拖倒。問題和回答都不會在那兒。只有那時,當寂靜存在於你裏面的時候,大師對你所做的就成功了。

  回答會又一次填滿你的頭腦,所以一位大師怎麼能給你回答。它們會是一些理論,它們不會允許你進入真實。實際上,大師在砍去你的問題,直到漸漸地,你停止提問,當不提問的那個片刻到來時,只有那時,答案才被給出了,但是那個答案不是文字的;那個答案來自他的存在。那時候,大師將他自己傾倒進你。他是整體,整體通過他傾倒進你。

  先帝說:為什麼?——因為你是一位大師呀。

  我們以為一位大師一定是知識淵博的,他一定是無所不知的。事實上,一位大師一無所知:他已經達到了完美的無知,因為只有無知才能能為天真,知識決不能。知識總是狡猾的,它永遠不會成為無知。完美的無知。他什麼也不知道。知識被丟掉了。他存在,但是他不是一個知識者,不管他說什麼,都來自他的天真,而不是來自他的知識。他能說成百萬的東西,因為天真是這樣強而有力。他能不停地持續好幾年——佛陀說了40年。現在學者們說一個人說40年似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談論關於這麼多東西。這對他們來說似乎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他們不知道天真是取之不盡的。知識是會用完的。如果我知道什麼東西,它是有限的,那樣我是不能夠繼續又繼續的。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準備好了,我可以永遠繼續下去,因為它並不是來自知道,而是來自完美的無知。

  完美的無知不是你的無知:你的無知是不完美的。你知道——其實你知道得太多。你不能找到一個不知道的無知的人。他可能知道得或少或多,但是他知道。他可能知道得正確或錯誤,但是他知道。連一個傻子也知道,而且堅持說他知道得正確。只有一個開悟的人否認他知道。蘇格拉底說:我年輕的時候,知道很多東西,實際上我什麼都知道。然後我變得成熟了一點,我開始感到我知道得不多,實際上,很少。當我變得非常非常老的時候我恍然大悟。現在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知道。

  他年輕的時候,他知道得很多事情……年輕人是自高自大的。只有不成熟的人才是知識淵博的;成熟就象無知,它不知道。或者說它只知道它不知道。

  古多回答:我怎麼知道?

  先帝說:為什麼?——因為你是一位大師呀。

  答案被期待著。他一定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麼有誰會知道?

  古多真是美妙極了——他說:「是的,陛下,但不是一個死的啊!」我確實是個大師,但不是個死的。等著吧。等我死了,那時候,我會說一個開悟的人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我還活著,而你卻問我有關死的問題。它還沒有發生,所以我怎麼知道?它發生的時候,我會向你彙報的。

  它從來不發生在一個開悟的人身上。真的很聰明,它從來不發生在一個開悟的人身上。只有無知的人才死。只有自我才死。當你的裏面沒有中心的時候,誰能死?死怎樣才是可能的?死只有對自我,對自己是可能的。死怎麼能發生在無我上?自古以來所有開悟的人都一直只是在說一件事情:讓自我死去,那樣你就能進入永恆。讓自我死吧,那時候對你來說就沒有死了,你成了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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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19 13:00:11 |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片紫羅蘭浸染的田野

  蜷川新左衛門是一位寫韻詩的詩人,也是禪的忠實的熱愛者,他希望成為著名的大師一休的門徒。一休是坐落在紫野——子野蘭色的田野——的大德寺的住持。

  蜷川拜見了一休,下面是在寺廟門口發生的對話:

  一休:你是誰?

  蜷川:佛教的忠實信徒。

  一休:你從哪里來?

  蜷川:你的地方。

  一休:這些天來那裏正在發生什麼?

  蜷川:烏鴉呱呱呱,麻雀喳喳喳。

  一休:你認為你現在在哪里?

  蜷川:在一片深紫羅蘭浸染的田野裏。

  一休:為什麼?

  蜷川:紫羅蘭花,晨光青花,幹紅花,菊花,紫苑滿天星花。

  一休:那麼它們謝了之後呢?

  蜷川:是宮城野——一片秋花盛開的田野。

  一休:在那片田野裏發生什麼?

  蜷川:小溪流過,清風吹過。

  驚訝於蜷川禪一樣的語言,一休引進他進了他的房間並給他敬茶,然後他即興說了一首偈:

  我想款待你美味佳餚,

  哎!禪宗什麼東西也拿不出。

  來訪的人隨即應對道:

  那用無來款待我的頭腦就是本來的空,

  它是美味佳餚中的美味佳餚。

  大師被深深帝感動了,他說:我的孩子,你已經學到很多了。


  詩歌比神學更接近宗教,想像比理性更接近一些。當然,宗教超越了兩者——它兩個都不是。

  但是通過邏輯,要掉進宗教的深淵更難一點,因為邏輯有它的僵硬性,它不是靈活的;它是封閉的,不是打開的;它沒有窗,沒有門來走出它自己。它好象一座墳墓。一個人會死在它裏面,他不能移入一個生活的過程,他通過它不可能變得更活生生。邏輯是一件緊身衣,一座監獄。

  詩歌更接近宗教,因為它更靈活,象液體一樣,更流動。它不是宗教,但是比起邏輯來,你從它那兒更容易出來。它有開口——門和窗——新鮮的風總是能夠到達詩人心靈的最深的核心。詩歌不是僵硬的;只要你願意,你就能從它那兒出來;它不會纏住你。而且,因為它是想像的,它能夠偶爾,甚至是不知不覺地發現未知。它不斷地在黑暗裏摸索——它正是黑暗中的摸索——它不斷地摸索,它不斷地搜索。它總是準備移入新的維度。

  邏輯是反抗性的:你找不到比邏輯學家更正統的人。他們永遠也不會傾聽一個新打開的維度,他們甚至看都不想看。他們只會說,這是不可能的。所有可能的,他們想,早就已經知道了;所有能夠發生的早就已經發生了。他們總是對未知表示懷疑。

  詩人的心總是愛戀著未知。他不斷地在黑暗中摸索新的東西,原始性的東西,以前沒有嘗過的東西,沒有活過,沒有經歷過的東西。詩人摸索著。有時候他能夠偶爾發現未知,他能夠掉進宗教的深淵。

  詩歌是隱喻的,它通過隱喻存活。宗教的語言也是一樣。當然,當一個隱喻以詩的方式運用的時候,它是一種意思;當它以宗教的方式運用的時候,它是另外的意思。但是兩者都用隱喻。有一個交彙處。它們的意思可能不一樣,但是它們的方法同屬一族。它們看上去象雙胞胎一樣。裏面有天壤之別,但是至少在形式上,表面上,它們比起邏輯和宗教來更相象。因為這種相似,宗教總是用詩人的方式說話:《奧義書》、《呋陀經》、卡貝爾米拉、禪的詩人們……

  禪的詩人們寫了很多美麗的俳句,這麼精煉,以至於一個龐大的詩的世界在俳句裏變成了一粒種子。有時候它們很簡單,你甚至不能馬上抓住它的意義。但是如果你深思它們,冥想它們,然後漸漸地,這首小俳句就成為了一扇門。幾天前,我正在讀芭蕉的著名俳句。它很短小,但是如果你冥想它,突然,一扇門會打開。那首俳句是:

  古老——池塘

  青蛙跳進水中央

  「撲通」一聲響。

   相象一下那個情景,——一個古老的池塘,很古老,一隻青蛙跳進去,水的聲音。完了。沒有更多的要說。整個情景精煉至極。如果你冥想它,突然,你會感到一種寂靜會圍繞著你。你裏面的某些東西會改變。它是客觀藝術。

  禪的詩人們,蘇非教的神秘學家們、印度教的聖人們,都用詩歌的語言說話,即使有時候佛陀、摩呵吡羅、耶穌不用詩歌的語言說話,詩歌仍然在那兒,不管他們用不用它說。如果你聽他們說,你會感到在他們的言辭下面有某種詩歌的品質。他們的散文只是在表面。形式是散文的,但是精神是詩歌的。實際上,一個開悟的人除此之外,不能做別的。如果他必須用散文說,那麼他能夠;但是他不能夠避免詩歌。詩歌就在那兒,在表面下邊——如果你有一點兒洞見力,你就會看到它;它在那兒抑揚頓挫,生機蓬勃。宗教和詩歌有同一種語言:它們的語詞不一樣,但是在某些地方它們有交彙點。那個交彙點就是這個故事的主題。

  一位詩人來會見一位禪師。他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詩人,因為只有最高最了不起的詩人才能和神秘主義者有交彙之處。並不是所有的、每一個詩人都會有那樣的交彙處,因為在詩歌成為終極的地方,正是踏向神秘主義的第一步。在詩歌結束,終了,到達顛峰的地方,它的古裏香卡,變成了珠穆朗瑪峰,那是踏進神秘主義殿堂的第一步。最高的詩歌是最低的神秘主義——那裏是交彙點。所以,只有非常了不起的詩人才能夠達到。一位禪師必須說: 「我的孩子,你已經學到了很多」的高度。

  現在,我們該進入這個故事了。

  蜷川新左衛門是一位寫韻詩的詩人,也是禪的忠實的熱愛者,他希望成為著名的大師一休的門徒。一休是坐落在紫野——子野蘭色的田野——的大德寺的住持。

  這一直是我的感覺:詩人中最了不起的人是避免不了宗教的;他們不得不進入它,因為詩歌引向某一點,超越那一點就是宗教。如果你堅持做一個詩人,那麼你會變成宗教性的人。你只有不走完它的全程,你才能保持是一個詩人。所以只有小詩人才能保持是詩人,大詩人必定會移入宗教。你逃不過它,因為某一點會到來,在那一點上,詩歌結束了,宗教將開始。如果你跟隨著旅程,你將去哪里?在那一個片刻裏,詩歌將自己轉變成了宗教。一個人必須跟著。

  同樣的事也發生在邏輯學家、科學家身上,不過是以不同的方式。對科學家來說,也一樣,如果他堅持繼續走繼續走,有一個片刻會到來,在那裏,他感到這是個死胡同,這條路哪兒也不去。現在一條深淵在前面,沒有別的路了。對詩人來說這是不一樣的;前面有一條路,但是現在它不再是詩歌之路了,他的道路自動地轉變成了宗教之路。但是對科學家、邏輯學家,或者哲學家來說,它以不同的方式發生。他來到一個死胡同裏,道路完全到盡頭了。它不再往前去,沒有路了,只有一個懸崖,一個深淵。

  這發生在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最後時期。這只能發生在最了不起的人身上。在同一條路上低等一些的頭腦永遠也不會到這死胡同的這一點。他們在路上的某個地方就死了,相信這條路是到某個地方的,因為在他們面前仍然有路。在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生命的最後時期,他開始感到他的整個生命是一個浪費。有人問他:如果你再一次誕生,你想成為什麼?他說:再也不做科學家了。我寧願做一個水暖工,但決不再做科學家。夠了!在最後的日子裏,他開始思考上帝,或者說生命的終極意義,奧秘中的奧秘。他說:我越是深入存在的奧秘,我越來越感到這個奧秘是永恆的,無止境的,無限的。我知道得越多,我對我的知識越沒有把握。

  這個奧秘是博大的,它是不能被窮盡的。這就是上帝的概念:神秘的,博大的,不能窮盡的東西。你能夠認識、認識、再認識,而它仍然是未知的。你移入它,進去,向裏,向裏,而你仍然是再週邊移動。你繼續掉進它,但是它沒有底。你永遠不能到達這個奧秘的正中心。你能夠說: 「我知道了一切」的那一刻永遠不會來臨。沒有人說過這句話,除了傻瓜。明智的人開始感到越來越無知,只有傻瓜才東拼西湊,開始感到他們知道。只有傻瓜才是知道者,知識的擁有者。

  甚至再科學的探索中,那一個片刻也會到來,路到了盡頭什麼地方也不去了。接著,突然,有一個跳躍。一位詩人能夠不用任何跳躍而移入宗教,他只要輕輕一滑,兩條路是連在一起的。但是一個科學家必須作一個跳躍:一個完全的大轉彎,360度。他必須完全上下顛倒,裏面的出來,外面的進去。但是詩人只要輕輕一滑,好象蛇滑出它的舊皮一樣。那就是為什麼我說詩歌更接近宗教。

  這個人,蜷川,一定是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的詩人;所以他才對禪、靜心感興趣。

  如果詩歌不把你帶入靜心,那麼它就不是詩歌,充其量,它可能是一個聰明的詞語組合,但是裏面沒有詩意。你可能是個好的語言學家,好的寫作家,好的語法學家,一個知道所有怎樣寫詩的規則的人,但是你不是一位詩人——因為是個的最深的核心是靜心的。

  一位詩人不是一個寫作家:詩人是一個幻想家。他並不寫作,詩歌在某些特定的片刻發生在他身上——那些片刻是來自靜心的。實際上,當詩人不存在的時候,詩歌才發生。當詩人完全不在的時候,突然,他被某種未知的,不請自來的東西充滿;突然來自未知的某些東西進入了他,一縷清新的微風吹進了他的房子。現在他必須把這縷清新的微風翻譯成語言——他不是一個寫作家,他是一個翻譯家。詩人是一個翻譯家。某些非文字的東西在裏面悸動。它更象一種感覺,而不太象一種思維。它與其說是在腦袋裏,不如說是在心靈裏。詩人是很勇敢的。用心靈生活需要深深的勇氣。 「勇氣」這個詞很有意思。它來自拉丁字根「cor」,意思是心。「勇氣」這個詞來自「cor」這個字根。Cor的意思是心——所以勇敢的意思是用心靈生活。而膽小鬼們,只有膽小鬼們,才用頭腦生活;畏畏縮縮,他們就在周圍創造出一個邏輯的保護層;憂心忡忡,他們就關上每一扇窗和門,用神學、概念、文字、理論——在這些東西裏面,他們躲藏著。

  心靈的道路是勇氣的道路。它是生活在不安全中;它是生活在熱愛和信任中;它是在未知中移動;它是離開過去而任未來到來。勇氣是在危險的道路上移動:生命是危險的,只有膽小鬼才逃避危險。但是那時,他們早就已經死了。一個活著的、真正活著的、生氣勃勃的人,總是移入未知。那兒有危險,但是他仍然冒這個險。心靈總是準備好去冒險,心靈是一個賭徒,頭腦是一個商人。頭腦老是盤算——它是狡猾的。心靈是不計較的。

  這個英語單詞「勇氣」是美麗的,是非常有意思的。通過心靈而活是它的意思:一位詩人通過心靈而活,漸漸地,在心裏,他開始聽到未知的聲音。頭腦聽不見;它離未知非常遠。頭腦充滿了已知。

  你的頭腦是什麼?它是你所知道的一切。它是過去,是死的,是已經逝去的。頭腦不是別的,只是積累起來的過去,記憶。心靈是未來,心靈總是希望,心靈總是在未來的某個地方。頭腦思考過去;心靈夢想未來。

  我告訴你,現在比過去更接近未來。那就是為什麼我說詩人更接近宗教。哲學、邏輯、形而上學、神學、科學都屬於過去、已知;詩歌、音樂、舞蹈、藝術——所有的藝術——都屬於未來。

  宗教屬於現在,我告訴你未來比過去更接近現在,因為過去早就已經走了,未來卻是要到來的,未來馬上要存在。未來還有可能性,它會到來;它正在到來。每一個片刻,它正在變成現在,每一個片刻,未來正在變成現在,現在正在變成過去。過去沒有可能性,它已經被使用過了。你早就已經移開了它——它已經被用完了,它是一個死的東西,它好象一座墳墓。未來好象一粒種子;它正在到來,永遠在到來,總是到達現在,和現在交會。你總是在移動。現在不是別的,而正是向未來的移入;它早就已經是你踏出的那一步了;它正走進未來。詩歌和可能性、希望、夢想有關聯;它更近一些。

  這個人,蜷川,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詩人。為什麼我說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詩人?——我沒有讀過他的詩,我不知道他寫了些什麼。但是我說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詩人,因為他對禪感興趣。不僅如此,他還 「希望成為著名的大師一休的門徒」。

  對禪感興趣還不夠,除非你成為一個門徒。對宗教感興趣還不夠——這是好的,但是這走不了很遠。興趣仍然是一種好奇。興趣仍然是屬於頭腦的,除非你做一個跳躍,完全投入進去,除非你成為一個門徒。

  要成為一個門徒是一個重大的決定。它決不是普通的決定,它是很困難的,幾乎是不可能的決定。我常常說,要成為一個門徒是最不可能的革命。因為一個人怎麼能信任另一個人?一個人怎麼能把他的生命交在另一個人的手中?這是最不可能的革命,但是它會發生,當它發生的時候,它是美麗的,沒有能和它媲美的東西。但是只有那些非常勇敢的人,幾乎是亡命之徒,只有他們才能踏出這一步。它不是為膽小鬼準備的。它不是為被頭腦左右的人準備的。它是為那些生活在心靈裏的人,為那些有勇氣的人,為那些能夠冒險的人準備的。這是到現在為止最大的賭博,因為你冒的是你的整個生命的險,你把你自己交給某個人。你不知道他是誰,你不能知道。你可能感覺到某些東西,但是你永遠也不能對師父有把握。總有一個懷疑保留著。儘管有懷疑,他還是得作出這個跳躍。懷疑不能被滿足。不行。你能夠隱藏它,但是你不能讓那個懷疑的部分信服——你怎麼能讓它信服?你必須和師父在一起,只有那時懷疑才會消失。在這之前,這是不可能的。只有經歷才會幫助它消失。所以你怎麼能讓它信服?

  頭腦總是猶豫不決。人們來到我這兒,他們說,他們正在猶豫,他們是50對50,怎麼辦?他們應該等嗎?如果他們等待,他們能永遠等下去,因為如果他認為他們只有在頭腦百分之百地肯定,被說服的時候才作那個跳躍的話,那麼他們永遠也不會跳。因為頭腦永遠也不會對某件事百分之百地肯定——那是頭腦的本性。它總是分裂的,支離破碎的;它永遠也不能成為完整的。那是心靈和頭腦的區別。心靈總是完整的。頭腦總是分裂的。頭腦是你的存在的分裂,心靈是不分裂的存在。

  門徒品質是來自心靈的。頭腦不斷地漫談、討論、懷疑,疑心重重。儘管如此,儘管有喋喋不休的頭腦,一個人還是作出了那個跳躍。我說 「儘管如此」。那是唯一的出路——你只要不聽頭腦的。你只要在頭腦下移動,到達心靈,詢問心靈。門徒品質好象愛,它不象生意場上的合夥關係。它不是討價還價。你只是給予,不知道什麼事會不會發生。你是不是會得到回報,你不知道。你只是給予。那就是為什麼它是勇氣。

  他不僅對禪感興趣,而且是個忠實的熱愛者。他愛它。興趣,好奇和探詢都是來自頭腦的,奉獻是來自心靈的。

  他希望成為著名的大師一休的門徒。

  什麼是成為著名的大師一休的門徒?它是什麼意思?它的意思是:我努力過了,失敗了。我探索過了,但是不能找到;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我仍然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轉變發生在我身上。所以我認輸。現在,師父將成為決定的因素,不是我。我只要象影子一樣跟著他。不管他說什麼,我都做。我不會要求證據。我不要求他首先應該讓我信服。我不爭辯,我只是跟隨——懷著深深的信任。

  頭腦可能仍然會不停地嘮叨:你在做什麼?這是不好的。這不會帶你去任何地方,這是愚蠢的,這是瘋狂的。頭腦會不停地說這個,但是,一旦你決定成為一個門徒,你不再聽頭腦的,你聽師父的。到現在為止,你一直聽你自己的頭腦,聽自我的話,從現在開始,你將聽師父的話,現在師父將是你的頭腦。這是門徒品質的意思:你把你自己放在一邊,讓師父深入你的存在的最深核心。你不再存在。只有師父存在。做一個門徒的意思是成為一個影子,把你的自我完全放在一邊。

  蜷川拜見了一休,下面是在寺廟門口發生的對話:

  禪的故事是非常有意義的:沒有一個字是沒必要的,一個字都沒有。

  下面是在寺廟門口發生的對話:

  首先,「對話」這個詞。對話不僅僅是談話,它不是討論,它不是爭辯,它不是辯論。對話有一種不同的品質。對話是兩個存在的相遇,懷著愛相遇,試著理解對方。不想爭辯,不想討論——只是一個極富同情心的態度。對話是參與另一個人的存在:兩個朋友,或者兩個情人裏面不帶敵對性地談話,沒有任何努力想證明你自己是正確的,另一個是錯誤的。

  那個會發生在你和人們談話的時候——你不斷地用微妙的方法努力證明你是正確的,另一個不斷地努力證明他是正確的。那時候,對話是不可能的。對話的意思是,努力用開放的頭腦去理解對方。對話是一種罕見的現象,它是美麗的,因為雙方都通過對話得到了充實。實際上,當你在談話的時候,要麼它會成為一個討論——雙方都反對對方,一場舌戰,努力證明我是正確的,你是錯誤的——要麼成為一個對話,它是不一樣的。對話不是操著反對對方的架式,而是互相攜起手來一起走向真理,互相幫助對方找到正確的道路。它是在一起,它是合作,它是一種友誼,一起移動去尋找真理,互相幫助去尋找真理。沒有人已經擁有了真理,但是,當兩個人開始一起尋找,探問真理的時候,那就是對話——兩個人都被充實了。當真理被找到的時候,它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當真理被找到時,它比兩個參與了探詢的人都偉大,它比兩個人都高,它把兩個人都圍繞起來了——而兩個人也都被充實了。

  對話是師父和門徒之間的開始;它必須在門口發生,否則,進入寺廟是不可能的。因此有「在寺廟門口」這幾個詞——它必須發生在門口。第一件事是對話:如果它不發生,那麼就沒有任何門徒品質的可能性。那樣的話,一休會在門口就說再見,因為沒有必要邀請這個人進寺,這毫無意義。於是,坐在門口,就坐在臺階上,這個對話發生了。

  一休試圖感覺這個人,他必須感覺這個人,潛質、可能性、態度。這個探詢有多深?這個探詢的迫切心有多深?它是不是只是好奇心?他是不是只是一個哲學家,或者真的是一個忠實的熱愛者?一休試圖感覺他的存在,蜷川允許這個,他參與這個。他並沒有變得害怕,他不作抵抗,他不想裝作他不是的某種東西。他完全對這個人打開他的心靈。他允許這個人進入他,感覺他,因為師父就是那樣判斷你是偶然地來這兒呢,還是真的來。

  來可能是偶然的——有人告訴你,你正好路過,所以你說:好吧,去看電影,還來得及。讓我們去看看這個大師是誰。

  如果它是偶然的,那麼最好在門口就結束這關係,因為它不會有結果。如果頭腦是好爭論的,如果頭腦太充斥了它自己的念頭,那麼你能成為一個學生,而不是一個門徒。而一位師父並不是一位教師,他不在尋找學生,他不是在辦一個學校。他是在創造一座心靈的廟宇,他在建造一座殿堂;他在將一種聖潔的、神聖的現象帶到地球上來。

  一休必須感覺,他非常深地感覺了他,那個人證明瞭自己的耐力和勇氣,他是真實的。他沒有反抗,而是對師父作出了應答,無論師父問什麼,他都給它一個全然的應答。那些應答是美麗的,它緩緩地移動著。

  蜷川拜見了一休,下面是在寺廟門口發生的對話:

  一休:你是誰?

   那將是整個探索。「我是誰」是宗教的所有意義。如果你早就已經知道你是誰了,那麼沒有必要關心。或者,如果在你的無知中,你已經認同了你的名字和形式,太認同了,太被你的名字和形式充滿的話,那麼,你也不夠成熟到讓一休這樣的一位大師接受你。你得去一個低一些的師父那兒,實際上,去一位教師那兒,他教你說你不是這個名字,你不是這個形式,你不是這個肉體,教你這個,教你那個,創造出一片哲學的土壤,好讓一位師父能把種子撒在上面。你需要去某個教師那兒。所以一休問的第一件事是:你是誰?

  蜷川說:「佛教的忠實信徒。」一個非常謙卑的態度——不聲明。他沒有說他的名字:我是蜷川——你不知道嗎?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這個國家裏最偉大的詩人嗎?你不看報紙嗎?你問的是什麼廢話:你是誰?全國的人都知道,連皇帝也知道。

  詩人是非常自我主義的人。詩人、作家、小說家——都有非常明確的自我。你找不到比搞文學的人更自我主義的人。和他們是很難對話的。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們能夠教你,但是他們不能夠被教。就因為他們會寫幾行詩,就因為他們會寫文章,或者小說,或者故事,他們開始躊躇滿志地感到他們是些人物。實際上,一位真正的詩人是沒有自我的——如果一個詩人有一個很明確的自我,他就根本不是一個詩人。因為他從他的詩歌中什麼東西都沒學到,他連這條基本真理都沒學到:詩歌只有在你不存在的時候才降臨。於是他必須創作,他必須做點什麼。詩歌能成為一種技巧,於是他可能成為一個技師,但是他不是詩人。他可能會安排美麗的詞藻,合乎韻律,他可能遵循所有的規定,他可能十全十美——但是他不是一個詩人。他可能很聰明,技巧正確,但是在深深的裏面,如果自我仍然在那裏的話,他就不知道詩歌是什麼,因為詩歌只有在你不存在的時候才發生。實際上,一位了不起的詩人不會聲明他是這首詩的創造者。他怎麼能聲明?當它發生的時候,他並不存在。

  當柯勒律治——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去世的時候,他留下了差不多4萬首沒有完成的作品。他往往起了一首詩的頭,寫下3行,就停止了。幾年過去,突然有一天,他會再加上2行,又停止。4萬首沒有完成的詩!就在他去世以前,有人問:你做了什麼?這些是那麼美麗的作品,你為什麼不完成它們?他說:我怎麼能完成它們?我從來沒有寫過它們,是它們自己來的,當它們來的時候,它們就來;當它們不來的時候,它們就不來。我能做什麼?它們不能被拉出來,它們不能被強迫來。我不知道它們從哪里來:從蔚藍中,一行詩句降臨。有時候,整首詩連續地到來,有時候不是,沒有辦法,因為我不知道它們從哪里來。實際上,當它們來的時候,我不存在。我是那麼恍惚,我只成了空。所以我怎麼能完成它們?

  那就是為什麼古代詩歌都是沒有署名地存在的。沒有人知道是誰寫了它們。誰寫了《奧義書》,詩歌中最偉大的詩——誰寫了它們,沒人知道。作者從來不署名,他們從來不署名,因為他們覺得那麼不值一提。他們不是製作者,不是創造者。

  當蜷川被問到:「你是誰?」的時候,如果他和別的詩人,一般的詩人、作家和作者一樣,太被他們自己的自我充滿的話,他會說出象這樣的話: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諾貝爾桂冠詩人,諾貝爾獎獲得者嗎?皇帝也讚譽我,並且指定我做皇家詩人。不,蜷川說: 「佛教的忠實信徒。」他沒有談到詩歌,他沒有談到他的盛名,他根本沒有談到他自己。他只是說:「佛教的忠實信徒。」——佛陀的忠實信徒。一個忠實的信徒——那表明他在那兒是因為他的心,因為他的愛。他在那兒,不是因為他的理性,他在那兒是因為他的感覺。只是一個忠實的信徒。

  一休:你從哪里來?

  蜷川:你的地方。

   一個美麗的隱喻。實際上他是從那個地方,從國家的同一個部分,從一休的家鄉來的。但是他說的不是那個。他說的是內在的地方,內在的探索:可能你在很遠的前面,可能你已經到達了,而我只是個剛剛入門的人,但我屬於同一個地方,探索是一樣的。我是個同行的人。一旦你的心靈充滿了想知道真理的迫切,那麼你就成了和所有的佛同行的人。他們已經到達了,而你將到達。可能這要好多好多世,但是那沒有關係——你已經上路了。你可能剛剛開始,但是現在你是一個同行的人。

  蜷川說:「你的地方。」我屬於你所屬的世界的同一個部分。「一休:這些天來那裏正在發生什麼?」他繼續試探他,激發他,可能他只是個想騙人的作假者,說著一些從某個地方學來的、借來的漂亮的話。他可能是禪學經典的學者,那兒有很多這樣的對話。但是他逃不過一休的眼睛。如果他是個作假的人,他總會在什麼地方露出馬腳。

  「這些天來那裏正在發生什麼?」一休把他越來越向後帶。他明白蜷川說的話,明白他說「你的地方」的意思,但是他不容絲毫片刻,步步緊逼。於是他說: 「這些天來那裏正在發生什麼?」在那裏誰成了首相?誰的老婆跟誰跑了?蜚短流長,流言蜚語呀;在那裏正在發生什麼?一定有什麼事件發生了——有人死了?有人結婚了。事件——那裏正發生什麼?

  「蜷川:烏鴉呱呱呱,麻雀喳喳喳。」首相呀,大臣呀,以及他們的世界,政治呀,市場呀,經濟呀,不是真實的歷史。它們只是偶然的事;它們在週邊發生。它們不是永恆的一部分,它們發生在時間裏,對那些知道的人來說,永恆的東西才是唯一的新聞,——對那些不知道的人來說,偶然的東西才是唯一的新聞。

  「蜷川:烏鴉呱呱呱,麻雀喳喳喳。」這是永恆的新聞,它一直在發生,而且仍然在發生。夏天和冬天,自然流動,雲朵來去。這是永恆。早上,太陽升起來,晚上,太陽落下去,一貫如此。夜晚,天空裏繁星點點,帶著它們微妙的音樂。這就是一切。那才是真正的新聞。烏鴉不操心誰成了首相,麻雀對世上的事件不投入一丁點,一丁點的注意。只有人被這些垃圾塞滿。

  亨利.福特(HenryFord)說過:歷史是垃圾。從這樣富有的人嘴裏說出這樣的話是很少見的,但這是真的。拿破崙贏了或是敗了,有什麼關係?誰統治?永恆移動著,甚至不知道這些事正在發生。蜷川說的是什麼?他說的是一切總是一樣的:「烏鴉呱呱呱,麻雀喳喳喳。」

  「你認為你現在在哪里?」一休是厲害的——他從另一個維度進攻。「你認為你現在在哪里?蜷川:在一片深紫羅蘭浸染的田野裏。 」這座寺廟以紫羅蘭的田野而聞名。「一休:為什麼?」為什麼你稱它這個?你在一片深紫羅蘭浸染的田野裏。為什麼你把它叫作「深紫羅蘭浸染 」?「蜷川:紫羅蘭花,晨光青花,幹紅花,菊花,紫苑滿天星花。」

  到處是花。蜷川不說那就是寺廟的名字——紫野。名稱屬於記憶,屬於過去,而師父問的是現在。現在,到處,遍地是花朵: 「紫羅蘭花,晨光青花,幹紅花,菊花,紫苑滿天星花。」它們給整個地方一片深紫羅蘭色。當一休問及現在的時候,蜷川也談論現在。

  一休簡直叫人吃不消,他毫不放鬆。他問:「那麼它們謝了之後呢? 」這些花在此時此地,好的,所以你叫它深紫羅蘭色,一片紫野。但是,很快這些花朵會謝掉,那時候你把它叫作什麼,在它們走了以後?「蜷川:是宮城野——一片秋花盛開的田野。」

  這個必須理解。雲朵來來去去——這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花朵開放,然後消失——這也是同一個現象的兩個方面。不在和在不是相反的:它們是同一件事的兩個方面。現在有花朵,所以它叫作紫野,當花朵謝去以後,人們會說這是一片沒有這些秋花的田野。它仍然是紫野,但是是從另一個方面,不在的方面看的。

  曾經有一位禪師非常愛他的母親。實際上,在他成為禪的門徒以前,他的父親死了。他想成為神僧,但是他的母親說: 「我很可憐,孤苦伶仃,你的父親也死了。」於是他說:「不要擔心。即使我成了一個和尚,我仍然是你的兒子,你仍然是我的母親。我沒有遺棄你,你什麼也沒有失去。」於是母親同意讓他成為和尚。

  他很愛他的母親。他常常到市場去給她買東西,人們嘲笑他。他們常常說:「我們從來沒看到過和尚買東西。」佛教的和尚只化緣;而他不但化緣,而且又買魚又買肉,人們常常取笑他。這太過分了。

  當然,他買這些東西是為了他的母親,而不是為了他自己;她喜歡這些東西,她又不是一個尼姑,或者信教的人。接著,母親看到人們嘲笑,整個鎮子嘲笑一個和尚買魚,於是她就成了一個素食者。因為人們嘲笑他買東西,她說: 「不要去了。我自己買。」他仍然是一個孝順的兒子。

  又一天,他去某個地方傳道,母親在他不在的時候去世了。他及時地趕了回來;屍體在那兒,人們正準備把它送到墓地去。

  他走近屍體,說:「媽媽,你就走了嗎?」他自己回答:「對,兒子,我離開了肉體。」接著他說:「不要太擔心,因為很快我也要離開肉體了。 」接著他從母親的立場來回答:「好的,我會等你的。」然後他告訴人們:「我已經向我的母親告別了。對話結束了。葬禮結束了。現在你們把屍體運走吧。」有人問:「我們弄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你在跟誰說話? 」他說:「跟我母親的不在,因為那是她的存在的另一面。」他們問:「但是為什麼是你在回答? 」他說:「因為她不能回答,所以我得又問又答。不在不能回答,所以我得站在她的立場上回答。但是她在那兒,就象她以前的在一樣,只是現在她在她不在的那一面。」

  所以當一休問:「那麼它們謝了之後呢?」蜷川說:「它是宮城野——一片秋花盛開的田野。」它還是同樣的田野,只是在不在的那一面。顯現或者不顯現,在或者不在,生或者死,是同一個現象的兩個方面。沒有東西可供選擇,那些選擇的人是愚蠢的,而且毫無必要地陷入了痛苦。現在,很驚訝地,一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在那片田野裏發生什麼?」——花朵走了以後?

  蜷川:小溪流過,清風吹過。

  驚訝於蜷川禪一樣的語言,一休引進他進了他的房間並給他敬茶。

  記住,它是「禪一樣的」,但它並不就是禪。他是一個詩人,而且是一個有著深深的理解力的了不起的詩人,但是詩歌的最高處僅僅是禪的開始,宗教的開始。

  它是禪一樣的東西。他理解,他有某些瞥見,他是開放的,他感覺,他已經在黑暗中摸索了,他知道了某種品質;通過他自己的探詢他已經偶然發現了它。但是它仍然僅僅是一個瞥見。有時候,這能發生——一個漆黑的夜晚,一道突然的閃電,你有了一個瞥見。接著又是黑暗。這是發生在這位元了不起的詩人身上的事:他正好站在邊界線上,從那兒他能夠瞥見幾眼超越其上的東西。但是它們事瞥見。它們是禪一樣的。

  它們什麼時候能夠成為禪?它們只有在它們不再是瞥見而已經成為你的存在的時候才能成為禪。那時候,你從一個片刻到一個片刻地活在它們裏面,它們不會轉瞬即逝。它們完全成了你最內在的存在,你存在的方式。它不象閃電,它是正午,它是白晝;太陽高懸在天空中,而且一直在那兒;沒有黑暗重又回來的可能性。它不是一個瞥見,它已經成了你的一部分,你無論走到哪里都帶著它。內在之光現在開始燃燒——你不依靠偶然,你已經在它裏面安頓下來,它已經成了你的家。

  試圖通過頭腦到達真實,就好象有人試圖通過耳朵看東西一樣。這是不可能的。耳朵能聽見,但是不能看見。試圖通過心到達真實,就好象試圖用手看東西。手不能看見,但它們仍然能夠給你一個看所能夠做到的瞥見。一個盲人,如果他愛上一個女人,摸她的臉,感覺那線條,感覺那身體,感覺那種渾圓、溫暖和大理石般的肌膚,那麼,通過手會傳來某種屬於看的瞥見。手能夠給你某種屬於看的瞥見,並不就是看見,因為手怎麼能看見呢?它們只能摸索。但是當你閉著眼睛摸一張臉的時候,你能感覺到那弧線,鼻子,眼睛和臉的模樣。

  一個詩人好象一隻手,他用他的雙手感覺真實的本質。某種瞥見會來到他這兒,禪一般的。而一個真正的禪的人好象眼睛,他不是在摸索,他沒有必要用手去觸摸——他能看見。

  驚訝於蜷川禪一樣的語言,一休引進他進了他的房間並給他敬茶。

  這些是表示你被允許的象徵——來,更近一點。

  ……給他敬茶。

  茶是一個禪的象徵,意思是覺知,因為茶使你更警覺,更覺知。茶是佛教徒發明的,幾世紀來,他們一直把茶用作幫助靜心的東西。茶是有幫助的。如果你喝一杯茶,濃濃的,然後坐著靜心,至少1個小時,你不會覺得困,你能夠保持覺知。否則,每當你感到寂靜,放鬆地坐下,睡意就會爬上來。為了避免睡覺,茶是有所幫助的。

  故事裏說菩提達摩正在中國的某一座叫做「塔」(「Ta」)的山上靜心。從那個「塔」,造出了「茶」(tea)這個名字。那座山可以叫做 「塔」,或者「茶」;那就是為什麼在印度茶被叫做「chai」,或者「cha」。

  菩提達摩正在靜心,他真是一位偉大的靜心者。他喜歡做18個小時的靜心,但那是困難的。他會一次又一次地發困,他的眼皮會一次又一次地垂下來。所以他割下了他的眼皮,扔掉了,現在沒有閉眼睛的可能性了。這個故事是美麗的——那兩個眼皮成了茶的最先的種子,某種植物從它們裏面長出來了。菩提達摩用這個植物裏長出來的茶泡了世界上第一份茶,他驚奇地發現,如果你采下葉子,喝它們,你能保持更長時間的警覺。所以好多世紀來,習禪的人一直喝茶,茶成了一樣非常非常神聖的東西。

   當一位禪師敬茶的時候,這是一個隱喻。他在說:變得更覺知。你在正確的道路上,他對蜷川說,你在正確的道路上,但是你有些昏昏欲睡地在走。你找到了正確的方向,現在,在同一個方向上移動。很快,你的禪一樣的存在會成為禪,但是你必須變得更覺知。 「驚訝於蜷川禪一樣的語言,一休引進他進了他的房間並給他敬茶。」他敬的是覺知,滿滿一杯的覺知。這是一個象徵,表示他應該變得更覺知,那是他需要的一切。

  然後他即興說了一首偈:

  我想款待你美味佳餚,

  哎!禪宗什麼東西也拿不出。

   這有兩種意思。普通的意思是:在禪宗裏,美味佳餚是不允許的。很簡單的食物是允許的:米飯,一些蔬菜,茶——沒有美味佳餚。所以,首先,普通的意思是:

  我想款待你美味佳餚,

  哎!禪宗什麼東西也拿不出。

  這是一休作的最後努力,他要穿透他直到最深的核心,看一看他是不是能明白它的意思。

  第二個意思是:

  我想款待你美味佳餚,

  哎!禪宗能拿出的……

  只是無。

  我能拿出無。它的意思可以是:我什麼也拿不出,或者它的意思可以是:我能給你的只有無。那樣,無拿出來給你了。覺知喝無是同一件事的兩個方面。你變得越覺知,你就越覺得空。

  所以首先,一休敬茶,說,變得覺知。然後他說:哎!我什麼也拿不出——除了無以外。

  這是大使撒出的最後一張網。他敬了茶以後,如果蜷川是個假的人,他會松一口氣。他會想:我被接受了。師父已經帶我進了他的茶室,給了我茶,給我敬茶。我放鬆了。喝了茶以後,他會放鬆,因為你不能長時間地做假。裝假是這樣一種緊張,所以他會放鬆。當師父敬茶給你,現在沒有必要裝下去了,一切都結束了。所以這是最後的陷阱。

  蜷川回答:

  那用無來款待我的頭腦就是本來的空,

  它是美味佳餚中的美味佳餚。

   不,他有一個真正的禪一樣的理解力,他不僅僅是個詩人。某些存在的真正詩意的東西發生在他身上。他能夠馬上明白。他能馬上接近,他能應答。他說:

  那用無來款待我的頭腦就是本來的空,

  它是美味佳餚中的美味佳餚。

  無是美味佳餚中的美味佳餚——拿不出來比它更多的東西了。那是最後的美味佳餚,存在本身的最後的味道。這就好象你吃了上帝本身——美味佳餚中的美味佳餚。

  大師被深深地感動了,他說:我的孩子,你已經學到很多了。

  這個學習不是知識。禪把學習和知識區別開來,讓我解釋給你聽。知識是借來的,學習是你自己的;知識是通過文字、語言和概念,學習是通過經歷;知識總是會結束的:你直到它,它就結束了。學習是從來不會結束的,它總是在路上。學習是一個過程——一個人繼續、繼續再繼續,直到最後一刻,他還在不斷地學習。知識在某個地方停下來,成為自我。學習從來不停止,它保持謙卑。知識是借來的:你不能用你的知識騙過一位大師,因為你的文字只會留在表面;在深處,你的存在會顯示出來。你的文字不能隱藏你。對一位元大師來說,你的文字是透明的。不管你顯示你所知道的什麼東西,他總是能看見後面真正在那裏的東西。這個人會被一休抓住,如果他是一個知識的人。但是不是,他是一個真正學習的人:他學到了,他不是在作假。通過很多生命的存在的經歷,他已經學到了很多。「我的孩子,一休說,你已經學到很多了。」

  這話從一位禪師那兒說出來是很了不得的,因為他們對說這樣的話是很吝嗇的。當一位禪師說這樣的話的時候,他是真的這個意思。他能說這樣的話,只有在他真正成功的時候,只有當他真正感到真實的時候。只有那時,否則他不會說。

  深入地看這個故事,感覺你和它平行。你學到了,還是只是積累了知識?讓這成為一條基本的法則:不要通過知識來反應。反應——就是說,應答。只有那時,你才會離我越來越近。只有那時,有一天,我才能帶你進來,敬茶給你。否則你只能在肉體上更接近我,而那是沒有用的。我必須敬給你覺知,我必須給你美味佳餚中的美味佳餚——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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