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水,沒有月亮

第十章 蜷川去了

 

  就在蜷川快要去世之前,一休禪師來看望他。

  「要我來引導你嗎?」一休問。

  蜷川回答道:「我獨自一個人來,我也獨自一個人去。你能幫我什麼忙呢?」

  一休回答道:「如果你以為你真的來了又去了,那麼這只是你的錯覺。讓我來指給你看沒有來也沒有去的路。」

  一休的話已經很清楚地顯示了那條路,以至於蜷川微笑著,然後去世了。

  死亡是漸增的,是生命能夠達到的最高頂點。在死亡的片刻中,有很多可能。如果你在準備著,一直在準備著,靜心著、等待著,那麼在死亡的那一刻,非常有可能開悟——因為死亡和開悟是相似的。一個開悟了的師傅很容易在你死亡的那一刻使你開悟,甚至在死亡之前,每當它發生時,你必須準備好去死。

  在死亡中會發生什麼呢?突然,你在失去你的身體;突然,你在失去你的頭腦;突然,你感覺你正在遠離自己——一切你相信的是你自己,這很痛苦,因為你感覺到你正在被空所淹沒,你現在無處可呆,因為你總是在認同身體和頭腦,你從來都不知道超越,你從來都不知道你自己是超越身體和頭腦的,你是如此被外圍所吸引和著迷,以致於完全忘記了中心。

  在死亡中你一定會遭遇到這個事實:身體正在離去,現在再也無法保住了;頭腦也正在離開你——現在你再也無法控制頭腦了,自我正在消失——你甚至無法說「我」,你在 「無」的邊緣上恐懼得發抖,你會不在的。

  但是如果你一直在準備著,如果你一直在靜心著——準備的意思,如果你一直在盡一切努力地運用死亡,運用「無」這個深淵——寧願不被它所牽引,反而你一直準備著跳進去……這樣就會有很多的不同。

  如果你一直在被它勉強地牽引——你不想進入,而你又被它抓住了——那麼這是痛苦的,極其痛苦!而這種極其痛苦是如此地強烈,以至於在死亡的那一刻,你會變得無意識,你就會錯過。如果你準備好跳,那就沒有痛苦,如果你接受以及歡迎,那就沒有怨言——甚至,你是快樂的,並且慶祝這一刻的降臨,現在我能夠跳出這個有限的身體,能夠跳出這個受局限的身體,能夠跳出這個總是在受苦的自我——如果你能夠歡迎的話,那就不需要進入無意識。如果你能夠變得接受和歡迎——那就是佛教中稱為的 「真如(thathata)」,去接受它,不僅僅接受,因為「接受」這個詞很不好,內在深處還隱藏著一些不接受——不,如果你歡迎的話,如果它是這樣的一種慶祝、狂喜,如果它是一種祝福,那麼你不需要變得無意識。

  如果它是一種祝福,那麼你在那個時刻會變得完全有意識。記住,這兩個方面:如果你拒絕,如果你說「不」,你會變得完全無意識;如果你接受、歡迎,並且全心全意地說, 「是!」你會變得完全有意識。對死亡說「是」會使你完全有意識,對死亡說「不」會使你完全無意識——這就是進入死亡的兩條路。

  佛陀是完全接受地去死,在他和死亡之間沒有抵抗、鬥爭,死亡是神聖的……你是抗爭著去死。

  如果一個人一直在做著準備,準備好,那麼師傅就可以在死亡的時刻奇跡般地給予幫助。在合適的片刻只要一個詞,內在的火焰便會突然地爆發,你就開悟了——因為那個片刻是如此這般的強烈,你如此強烈地集中在一點上。

  這就是這個故事中所講的。一休是最偉大的師傅之一,一個非常少有的、革命性的、不循規蹈距的師傅。有一次,他在一個寺廟裡:晚上很冷,寺廟裡有三尊木頭的佛像,所以他燒了一尊來取暖。有一個和尚知道了——他睡著了。這是在午夜,夜裡非常冷——他感覺到有什麼事正在發生,所以他看了看。

  佛陀正在火中燃燒著!——這個人,一休正舒服地坐著,烤著手。那個和尚快瘋了,他說: 「你在幹什麼?你是不是一個瘋子?——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佛教的和尚,所以我讓你呆在寺廟裡,而你竟做了最褻瀆的事。」

  一休看著和尚說:「可是在我裡面的佛陀感覺到非常冷,所以這是個問題,是用活的佛陀來供奉木頭的佛陀,還是用木頭的佛陀來供奉活的佛陀,我決定供奉活的。」

  但是那個和尚是氣瘋了,一休在講什麼他根本聽不進,他說:「你是個瘋子,你從這裡滾出去!你燒掉了佛陀。」

  於是一休開始撥弄被燒著了的佛像——只有灰了,佛像幾乎完全被燒掉了。他開始用木棍來撥弄。和尚問:「你正在幹什麼?」

  他說:「我正在找佛陀的骨頭。」

  那個和尚笑了,他說:「你不是個傻瓜就是個瘋子,你完全是瘋了!你在那裡是無法找到骨頭的,因為這只是一個木頭的佛陀。」

  一休笑了,他說:「那麼拿另外兩尊來。晚上還是非常冷的,離早上還早呢。」

  這個一休是一個非常少有的人,他立刻走了出去,走出了寺廟,早上他只是坐在寺廟外的路旁——敬拜一塊石碑,放上一些花,他祈禱著。那個和尚說: 「你這傻瓜!晚上你對佛陀不恭敬,你幹了什麼?你犯了罪了,現在你又在對這塊石碑做什麼呢?它又不是一尊佛像!」

  一休說:「當你想祈禱時,所有的東西都是佛像。在那個時候,內在的佛陀感到非常冷,在這個時候內在的佛陀感覺到要祈禱。」

  這個一休在整個國家中有幾千個門徒,他通常都是從一個地方漫遊到另一個地方去幫助門徒。這個故事就是講他的一個門徒,蜷川,他正處在幾乎開悟的邊緣。但是「幾乎開悟 」並不算什麼——你能夠回去,在最後一點,你也可能失敗。要麼它發生,要麼就不發生。就是這最後的時刻,當還有一步時,你將會成為一個開悟的人,你也可能回去。這個蜷川幾乎開悟了,但是還是被經典抓住,因為除非你達到真理,否則,要放開對經典的執著是非常困難的。

  要從文字的監獄中跑出來是非常困難的,這只有當你真正地開悟時才會發生,那時你看到的文字只是文字:沒有什麼,它們並不是堅固的,它們是由夢的材料構成的,它們只是頭腦中的漣漪,沒有別的,只是頭腦的聲音,而那個意思呢?意思是我們給予的,本身並沒有意思,文字可以是沒有意思的,而任何文字可以約定俗成地變得有意思。

  所以這是一種社會現象,一點也不關真理的事。但是人們靠著文字來生活:如果有人說了一些反對耶穌的話,而你是一個基督徒,你會準備殺了他——這是一個生與死的問題。

  「耶穌」只是一個詞!——但是人們是靠著文字來生活的。

  我曾經聽說:有一次,穆拉﹒那斯魯汀在街上抓住一個人,說:「我處在一個非常困難的境地:我的妻子在挨餓,我的孩子在生病,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幫助?」

  那個人看著那斯魯汀——他的確處在一種悲傷的困境中。他問: 「為什麼我應該幫助你呢?——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是什麼讓你處在這樣悲傷的困境中?你怎麼會變得這樣痛苦呢?你怎麼了?」

  那斯魯汀說:「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但是長話短說:就在幾年前,我也像你一樣是一個生意人,乞丐們也常常在街上抓住我,一切都是那麼好。然後一次大災難……」

  那個人變得很有興趣,他問:「然後發生了什麼呢?」穆拉﹒那斯魯汀說:「我的生意做得很好,錢不斷地進來。我是一個非常勤勞的人,很投入地在做我的生意。我在桌上放了一條格言:'創意地思想!果斷地行動!'錢就不斷地進來。然後, 」穆拉﹒那斯魯汀的講話開始帶有顫抖了,他說, 「然後我的妻子燒掉了那條格言……那條格言:'創意地思想!果斷地行動!'——整個事情都有賴於那條格言,而我的妻子燒掉了它!那就是最大的災難,那樣就將我引導到這樣悲傷的困境。」

  你曾經想過沒有,如果你的經典被燒掉了,那麼會有什麼後果呢?如果你的格言被燒掉了,那麼會有什麼後果呢?如果你的文字被燒掉了,那麼會有什麼後果呢?你會處在一種非常悲傷的困境中,那就是為什麼如果有人說任何反對《聖經》的話,你就會發瘋,這並不是因為他在說些反對《聖經》的話——他是正在燒掉你的格言!你依賴文字。而你依賴文字是因為你並不知道真理是什麼。如果你開始知道真理是什麼,你就會扔掉所有的文字,你會燒掉所有的格言!

  穆拉﹒那斯魯汀看起來是愚蠢的——其實不然。他只是人類的一個代表,是最具代表性的平常的人,他就是你,當然只是將你的所有的荒謬放大了。

  這個蜷川他的一生都在鬥爭著,靜心著,靜坐著,運用了很多技巧,嘗試著用各種方法來變得鎮定、安靜和寧靜,但是他還是被經典左右著。

  他快死的那天,一休來看望他。現在正是將這個人推入到無限深淵的時刻。他或許會錯過,因為在死亡的時候,如果經典還在,那麼你會錯過。

  你需要完全的空,你需要完全的虛空,只有那時你才能遇到死亡,因為死亡就是空。只有相似的才能知道相似的,相同的知道相同的。如果你是填滿的,哪怕只有一個字,你也會錯過,因為這樣有頭腦在,而死亡沒有頭腦,死亡沒有思想,死亡只是在落入空。

  所以一休在最後的時刻跑來推這個門徒,他已經錯過了一生——他不應該錯過這個最後的時刻。我也要告訴你:如果你錯過了一生,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和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死亡的時刻。但是沒有必要等待它,它可能就在現在發生!如果它並不在現在發生,那麼繼續嘗試。但是要為死亡作好準備!如果你準備好了,我會在那裡推你。如果你準備好了,那麼這就非常容易:只要一個小小的猛推,頭腦就吹掉了。

  就在蜷川快要去世之前,一休禪師來看望他。

  師傅們總是在看望著,這或許實際上並沒有發生,記住那點,這或許實際上並沒有發生,或許發生了。這可能是沒有其他人而只是蜷川看見師傅來看望他;這或許實際上已經發生了,但那是無關緊要的。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當蜷川快死時,就在最後的時刻,師傅在場。這個對話就發生在蜷川和一休之間。那兒或許有很多其他的人在,他們或許一點也沒有聽到這個對話,他們或許一點也沒有看見一休的到來,這或者是或者不是一種有形的看望,但是發生了,的確發生了……無論需要做什麼都已經做了。

  「要我來引導你嗎?」一休問,蜷川回答……

  一個限於經典的人,特別是佛教徒,因為在佛教中,並不接受古魯(guru)……佛陀是最偉大的古魯,但是在佛教中,古魯卻不被接受。他們有一個理由,因為人類的頭腦是如此的複雜,它到處製造麻煩:古魯是要解放你,但是你卻可能由於他受到束縛。印度教一直在教導著,沒有古魯,沒有師傅,就沒有解脫。這是事實,完全是事實。但是在佛陀那個時候,這成了一種束縛。

  沒有古魯,沒有師傅就沒有解脫,所以人們開始成為師傅們的奴隸,因為沒有他們就沒有解脫!看著人類的頭腦和愚蠢的人:師傅是要解脫你,而你卻成了師傅的奴隸,因為只有他才能解脫,你只要馴服即是。很多奴役被製造了出來,在這個地球上,再也沒有別人像印度教一樣,製造了如此深的奴役,你不可能看到在整個印度教的歷史中有過一次反對教士的革命,不——整個過程是這樣的確定,這樣的固定和系統化,每一個人都知道,如果你反叛教士,那就沒有解脫——他是古魯,他是師傅。

  不可能觸及——首陀羅們(sudras)——已經處於最悲慘的境地了,他們是名副其實的奴隸,他們擁有受奴役最長的歷史,但是他們從來不反叛,因為這是不可能的。古魯、師傅、婆羅門(Brahmin)——他是神性之門,你已經錯過了這一生,而如果你反叛的話,你也會錯過另一生——所以繼續做一個奴隸!

  那時佛陀出現了,他說:「不需要古魯。」——並不是因為不需要古魯:他說不需要古魯,他意思是不需要成為奴隸——但是那是唯一能說出來的方法。

  所以佛陀說:「照亮你自己,不需要有人引導你!不需要有人來指引你!你對你自己已經足夠了。」

  這就是自由的本性和自由的最大的可能性。但是你也可能會誤用它,這就是問題。於是你認為如果不需要一個師傅,那為什麼要聽佛陀的呢?如果不需要師傅,那為什麼要去找佛陀呢?如果我是完全獨立的,那麼我自己就是佛陀。通過佛教,那種情形就產生了:不可能產生奴役,但是產生了很深的自我主義。但是兩者是兩個極端:你不是成為一個自我主義者——因為沒有古魯、沒有師傅,沒有人要去追隨,就是成為一個奴隸——因為沒有古魯也就沒有解脫。

  你不可以在中間的嗎?你不可以不走向極端而只是站在中間嗎?如果你能在中間,那麼頭腦就消失了。

  一休來了,他說:「要我來引導你嗎?」

  一休問了佛教的基本問題,而一休知道,如果他仍然還背負著經典,那他會說:「不,誰能引導誰呢?沒有人是一個古魯,每一個靈魂都是完全獨立的,我自身就是一道光。 」如果他背負著經典,這就是回答。如果他並沒有背負經典,那麼回答可以是任何的——無限的可能性打開了。

  蜷川回答:「我獨自一個人來,」這是佛陀說的,「我獨自一個人去。你能幫我什麼忙呢?」

  每個人獨自一個人生,獨自一個人去,而在這兩者中間,來來去去,你或許在自我欺騙說,你與某個人在一起,但是你仍然還是單獨一人。如果你在開始時是單獨一人,終點也是單獨一人,那麼在中間你又如何能與別人在一起呢?妻子、丈夫、朋友、社會,一切都是幻象。你一直是單獨的,單獨是你的本性。你只能夠欺騙,你只能夠做夢而已。別人始終還是別人,並沒有相聚的點。這就是佛教使人自由的最基本的教導。

  那就是為什麼佛陀甚至否定神,因為如果有神,那麼你怎麼能夠單獨?他總是存在著,即使當你在洗浴間裡時,他也在——因為他是無所不能,無所不在的。你無法從他那裡逃開,無論你走到哪裡,他都在,他是宇宙的眼睛,宇宙的間諜,跟在你後面,無論你做什麼,他都看著!要逃離神是非常難的:如果他在,那麼他到處都在。你無法隱藏——如果你能領悟的話,那麼這是美麗的——有宗教性的人用此來幫助人。

  印度教、伊斯蘭教、基督教,他們都在運用全在的神,它是有很大幫助的,因為如果你真正地能夠感覺到神像一個影子一樣地到處跟在你身後,那麼你會變得非常、非常地警覺和覺知——因為他就在場!你不是單獨的,你無法在罪惡中放鬆,你無法在無知中、睡眠中放鬆——他就在場。那個在會使你警覺。

  這是正確的用法。但是,要不然呢,也會成為一種束縛,一種沉重的負擔和焦慮。

  我曾經聽說,有一個基督教的修女甚至不願意光著身子洗浴,不,她甚至一直穿著衣服去淋浴,所以有人問她:「你在幹什麼?」

  她說:「我怎麼能夠赤裸著呢?因為上帝無處不在。」但是如果上帝無處不在——那也在浴室裡——他也在衣服裡,你無法逃避!他在你裡面!他在每個地方!

  這能夠變成一種很深的焦慮,就像當你在洗浴時,你開始意識到有人正在通過鑰匙孔來偷看你——你會變得焦慮。而神是無所不看的湯姆!——他正坐在每個鑰匙孔上,你不可能做他不知道的事,你做愛時,他就在場!

  無論你做什麼,他都知道,並且一切都被記錄下來。這可能變成一種很深的焦慮和神經病,這個能夠製造出內疚,那麼你已經錯過了。要記住:如果你用錯,用來開門的每把鑰匙也能夠用來毀壞鎖。用一種方法,一種正確的方法使用鑰匙,只有那時才能夠開鎖。如果你用錯了,那麼鎖就可能被弄壞。當頭腦在時,總是用一種錯誤的方法來用鑰匙,於是就需要有某個人來對你說: 「扔掉這把鑰匙,因為這把鑰匙現在沒有用了,只會弄壞鎖,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佛陀說,不需要古魯——因為在他那個年代,古魯意味著婆羅門。

  克利虛那穆而提(Krishnamurti)也在說同樣的事:不需要古魯。但是也有另外一種給你自由的可能性。如果它給你自由,那就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它或許給你自我主義,那就是問題,就是難點。如果它給你自我主義,你或許不會成為別人的奴隸,但是你已經成了你的自我的奴隸。要記住,沒有人能像你的自我那樣是一個如此危險的師傅,沒有人能像你的自我那樣使你這樣盲目,沒有人能像你的自我那樣能夠將你引向地獄。

  一休就想知道這個人是否還在執著於經典,還是他已經領悟到了佛陀。領悟是一回事,執著又是另一回事,執著的是死的字母。如果他已經領悟了,那麼佛陀就是最偉大的師傅。如果他沒有領悟,那麼他便不允許,甚至在死亡的那個點上,他也會執著於經典。

  一休在那裡站著,並且在問: 「我能不能引導你?要我來引導你嗎?——因為那條路是未知的,你從來沒有經歷過它,我走過那條路,我知道怎樣去死,我知道怎樣來慶祝死亡,我知道怎樣將你自己消失在死亡中,於是你是永不消失的,於是真實的自己第一次出生,我知道死亡和再生的秘密,我能引導你嗎?」

  蜷川回答——他拒絕了——他說:「我獨自一個人來,我也獨自一個人去。你能幫我什麼忙呢?」

  不過,他是需要幫助的,如果他不需要幫助,那麼他只會笑笑,他會說:「謝謝你。」不需要從經典中引用這些話,為什麼你要引用經典呢?因為它們是合理化的。每當你不能肯定時,你就會用經典,因為經典是非常肯定的。每當你在懷疑時,你就引用佛陀、克裡希那、基督的話,因為它們能掩飾你的猶豫,它們能掩飾你的實際狀況,它們能給你虛假的信心。

  每當你在引用別人的話時,你就是在掩飾你的無知。這個人並不是在說,「我獨自一個人來。」這並不是他的經驗,他不是在說,「我也獨自一個人去。」他正在重複著語言,你無法用語言來欺騙一個師傅。

  一休回答道:「如果你以為你真的來了又去了……」這些是最美麗的語言,甚至是完美的,所有的優婆尼娑經的本質、所有的佛教的和馬哈維亞的經典的本質——只有一句話。

  「如果你以為你真的來了又去了,那只是你的錯覺。讓我來指給你看沒有來也沒有去的路。」

  這真正是非常難的和微妙的。

  一休說:「如果你以為你真的來了又去了,那麼還有自我在。誰來了?誰去了呢?如果你認為你來了又去了,你並沒有領悟,你只是在重複著佛陀的話。」——有執著在。

  如果你已經開始知道:我獨自一個人來,我獨自一個人去。那麼就沒有來也沒有去,因為靈魂是從來沒有生,也從來沒有死的。

  生命永恆地不斷地綿延,它繼續著,從來沒有來,從來沒有去。這個身體出生了,這個身體也會死掉——但是那個生命、那個能量、那個本身、那個靈魂,或者無論你怎麼稱呼,在這個身體中存在的意識,它從來沒有出生,也從來不會死掉,那個意識是延續的,從來不會有任何斷裂。如果你真正地明白了,那麼你會明白那是沒有來,也沒有去。誰來了呢?誰去了呢?如果你不知道,如果你沒有認識到這點,那麼你會說: 「我獨自一個人來。」但是,這個「我」就是自我,這個「我」不是本身。

  當你說:「我獨自一個人去」時,強調的是「我」——而那個「我」就是束縛。如果沒有「我」,突然,你會明白你從來沒有生,也不會死;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耶穌說……有人問耶穌:「你是不是我們一直等待著的救世主?你是誰?講講你的情況。」

  耶穌說:「在亞伯拉罕之前,我就是。」

  亞伯拉罕肯定活在幾千年以前,而耶穌說:「在亞伯拉罕之前,我就是。」這句話的確很荒謬,邏輯上很荒謬,語法上也不通:「在亞伯拉罕之前,我就是。」亞伯拉罕是在過去,耶穌說: 「在他之前……」而亞伯拉罕是最初的先知。有種種可能性亞伯拉罕只是換了一個拉姆的名字,因為在古老的希伯來語中,它並不是「亞伯拉罕(Abraham)」,它是 「亞伯拉姆(Abram)」,而「亞伯(Ab)」意思只是尊敬,就像「雪瑞﹒拉姆(ShreeRam)」,它只是表示尊敬,所以,有種種可能性,亞伯拉罕不是別人,而正是拉姆(Ram)。

  耶穌說;「在亞伯拉罕之前,我就是。」對亞伯拉罕,耶穌用了過去時:他曾經是,而現在不是了。那就顯示了現在不再是。但是「我是(Iam)」,因為 「我始終是:我過去是,我現在是,我將來還是。」

  最內在的意識知道沒有生,沒有死;知道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知道沒有時間,它是永恆的。永恆不屬於時間的一個部分。

  一休說:「如果你以為你真的來了又去了——如果你以為有來又有去——只是你的錯覺。讓我來指給你看沒有來也沒有去的路。」

  佛陀們一直都在做著什麼呢?他們一直在顯示給你看,你是完美的——就是你這樣。不需要改變。你不需去任何地方,你不需移動一寸。就你這樣,此時此地你就是在你完美的榮耀中,沒有來,也沒有去,只是覺知你的存在的現象,只是覺知你是誰!只要警覺!那麼就沒有什麼要達成,不要做什麼努力,因為從最開始時,在亞伯拉罕之前,你就在了。你已經看到了世界的產生,你會看到世界的末日,但是對你來講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你就是觀照,而觀照不可能有任何開始,也不可能有任何結尾。如果你已經警覺了,你會看到你自己的出生。如果你能有意識地去死,你會看到死亡一直在身體裡發生著,你只是做一個旁觀者。身體死了,你只是一個觀照者。如果你在死亡中只是一個觀照者,那麼下一生,在出生時,你也會是一個觀照者。你會看見頭腦在選擇子宮:在整個地球上徘徊著,尋找著一個女人、一對正在做愛的人——你會看見它。

  就好像如果你餓了:你就會去市場,你會是一個觀照者,你的眼睛、你的頭腦在尋找賓館、飯店,尋找合適的地方吃東西。你餓了,但是如果你太認同那個餓,那麼你就無法覺知。不然,那個餓在那裡,而你不是那個餓。你怎麼會是餓的呢?——否則,誰會知道你是餓著呢?

  要知道餓,就需要有某個超越餓的人能看到、知道,能夠警覺到。如果你能夠警覺到餓,那麼你就能看到你的頭腦正在如何尋找適合吃東西的地方。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死亡之後:你的頭腦正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子宮。你選擇,你看見正在發生的事。如果你在尋找一個特別的子宮,如果你是一個非常好的靈魂或者一個非常壞的靈魂,那麼你或許要化上好幾年才能找到一個台適的子宮——非常難。

  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很平常的人,沒有什麼特別好或特別壞,不是希特勒,也不是甘地,那麼你會立即出生,沒有必要等待,因為到處都是平常的、正常的、一般的子宮。於是這一刻你死了,下一個時刻你就出生了——甚至一個片刻都沒有耽擱。但是對希特勒來講,這要化很多、很多年——這很好,我們是幸運的,因為他是一個墮落的靈魂,非常墮落!

  你無法想像他的墮落,他敗壞一切。每當一個人變得墮落時,墮落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愛,因為性一直是你存在的根。墮落的第一件事就是性。當性出了差錯時,一切都錯位了。當性是自然的時,那麼一切都是自然的。

  研究一下希特勒的性生活,你簡直會大吃一驚,你無法相信他正在做什麼。他會去尋找美麗的女人,但是從來不與她們做愛。那他要幹什麼呢?你無法想像!他會強迫那些漂亮的女人們……他會坐下,然後他強迫她們在他頭上撒尿,什麼樣的人……?他正在幹什麼?他樂於此道:不僅是撒尿,她們還應該在他頭上大便。女人們感到非常羞愧——他正在幹什麼呢?——他是這樣一個強權的人:如果你不順從他……他殺了很多人。所有他的情人不是被他殺了,就是自殺了——

  因為這是如此墮落!但是他感覺非常好,怎麼回事呢?

  他是這樣的罪惡,他想懲罰他自己,甚至通過愛來懲罰自己,他是如此罪惡,那個罪惡如此之大……如果你有這麼多的罪惡感的話,那你無法去愛,因為愛只能是毫無罪惡感地發自內心,沒有感到任何罪惡,只是像一個小孩,天真的——那麼愛開花了,那麼它成了一種慶祝!如果你有罪惡感的話,那麼你會通過愛,開始懲罰自己,或者懲罰別人。你無法享受愛,因為你感到你是如此罪惡、如此壞——你如何來享受愛呢?你通過愛,製造了一個地獄。這看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房間外的希特勒幾乎是一個神,人們崇拜他;而房間裡的他卻感到自己是如此低劣、罪惡,該受到譴責的,以至於他甚至想通過愛來懲罰自己。

  這種類型的人不容易找到子宮——幾乎不可能。他不得不等待好幾個世紀,只有那時他才會找到這樣的子宮,這樣的一個男人和這樣的一個女人在做著愛,他們是如此罪惡深重、如此該遭譴責,只有那時他才可能選擇到子宮。但是這是無意識地發生,所以你不需要對此太擔心。你無意識地死,你也無意識地出生——它會自動地發生。只是頭腦在黑暗中移動、摸索,並進入子宮。但是如果你有意識地死,那麼下一個出生就有意識了。

  如果你有意識地死,也就有意識地生,你將會知道,沒有生,沒有死,只是身體被選擇了。你是同樣的,只是房子換了。如果你換掉了你的舊衣服,你是不是會說,這是一個新生,我出生了呢?不,因為你只是換了衣服,你還是同樣的。

  這就是人要怎樣變得警覺,要開始知道一切的變化只是衣服、房子、地點、情景、環境的變化,但是你還是同樣的。

  中心從來不變,它是永恆的。

  一休說:「如果你以為你真的來了又去了,那只是你的錯覺。讓我來指給你看沒有來也沒有去的路。」

  那條路是什麼呢?真的有一條路嗎?因為我們不得不用語言,那就是為什麼他說:「路。」否則是沒有路的,因為路總是引向某個地方。沒有路能夠引導你,因為你已經在那裡了!如果你想要來到我這裡,那會有一條路,一定會有的;如果你來找某個人,那麼你必定得沿著一條路,經過道路、橋樑,某個地方或別的什麼地方——因為你是在向外走著。

  但是,如果你想向內走,那就沒有路,你已經在那裡了。

  只需要突然地急推,你就會感到,你就在那裡了。

  這就好像你晚上做夢:你是在普那睡覺,而在夢中,你回到了你倫敦的家,或者紐約,或者加爾各答,或者東京,在夢中,你完全忘記了你是在普那。那時需要什麼呢?只要一個急推,有人來喚醒你。你會醒在倫敦、東京、紐約或者普那嗎?這很難,這會製造一個非常荒謬的世界,如果你做著紐約的夢,有人叫醒你,你醒來時就在紐約!那樣這個世界就成為夜晚的惡夢了。但是你醒來就在普那,那個夢就消失了。

  佛陀一直在教導著:不需要去任何地方,因為你已經在你想去的地方。但是你是在夢中,在夢中你已經遠離了中心——你不可能離開那裡。你就在那裡。好幾百萬輩子,你或許一直做著夢,但是並沒有遠離你的中心。沒人能離開。只要一個急推,只要有人給你個震驚……你會變得警覺,那個夢就突然消失了——那個夢鄉,紐約和倫敦,它們消失了——

  你就是在此時此地。

  在死亡的時刻能很容易地給予這個急推、這個震驚——因為整個的身體頭腦(body-mind)正在進行著很大的變化,一切處於混亂中。在混亂中,你更容易警覺,因為一切都是不舒服的。當一切都是舒適的時候,要將一個人帶出夢鄉是困難的。沒有人真正地想從舒服的夢中走出來。只有當夢成了惡夢時,那時你才會驚叫。

  我曾經聽說:有一天晚上,穆拉﹒那斯魯汀很大聲地驚叫起來,以至於鄰居們也跑來問出了什麼事。穆拉﹒那斯魯汀正坐在床上哭著,眼淚不住地往下流,他的妻子正安慰著他,說: 「這只是一個夢,那斯魯汀,你為什麼要搞這麼多的麻煩啊?——鄰居們都來了,有一大群人。」

  那斯魯汀說: 「可是那個夢是這樣的……讓我先告訴你那個夢。在夢中,我去了一個妻子拍賣會——這樣漂亮的女人啊!一個女人賣到了一萬盧比,另外一個賣到五千盧比,很多人都賣到幾千塊。」

  「我沒有錢,我找了又找,可是身上沒有錢。我翻了所有的口袋,」——而有一個口袋,他從來不翻——他說:「甚至我找了那個口袋。」

  有一個特別的口袋,他從來不翻。如果有什麼東西掉了,有人會問:「你找遍了所有的口袋,為什麼不在這個口袋裡找找呢?」

  他會說: 「因為那個口袋仍然給我希望,如果那個口袋我也找的話,那麼就沒有希望了。因為我想,或許那兒仍然還有可能性——但是我從來不往那口袋裡面看,因為我很清楚它不在那裡。」

  「甚至我找了那個特別的口袋——沒有錢。我就流淚、哭泣。」

  但是他的妻子對這點並不感興趣,她問:「那斯魯汀,那兒的妻子們也都像我嗎?」她愚蠢地發問,就像任何女人那樣發問,因為沒有女人對別的漂亮的女人感興趣,甚至,她會感到嫉妒。她問: 「像我一樣的妻子們怎麼樣?她們賣到多少?」

  那斯魯汀說:「那就是我為什麼要驚叫。像你一樣的妻子們,那些人將她們分成一堆一堆,一打,兩打,他們正在將她們以一盧比一串的價格拍賣——那就是我為什麼要驚叫:

  沒有錢來買,而那就是正發生在我妻子身上的事!」

  他甚至夢醒之後還在哭著,流著眼淚。

  夢影響深入,因為在一個無意識的頭腦中,真正的界線是非常模糊的,什麼是夢和什麼是真實是很模糊的,它們是混合的,那些界線並不這樣輪廓清晰,那些界線是模糊不清的。

  你是否看見過小孩子因為在夢裡丟失了玩具而哭著醒來嗎?「我正到處找玩具,玩具丟到哪裡去了?」

  但是,這個孩子從來不曾在你裡面死掉,只有當你以很大的努力來變得警覺時,它才會死。只有那時夢和真實變得界線分明。一旦模糊消失了,一旦界線不模糊了,一旦你覺知到什麼是夢,什麼是真實,夢就停止了——因為那時夢無法繼續。如果你已經覺知了,夢就無法再繼續。即使在夢裡,如果你覺知到這是一個夢,夢就會立刻停止!

  你從來不曾在夢中覺知到這是一個夢,你總是感覺到這是真實的。為了能夠繼續,你感覺需要說這是真實的,你通過感覺來給予真實。如果你脫離了那個感覺,那麼夢就消失了,只有真實存在。

  你在這個世界中就是一個夢,你存在於神性中才是真實:你在市場中是一個夢,你從來沒有遠離存在的中心、離開神,這才是真實。你在市場中是一個夢——夢能夠繼續,沒有時間限制。如果你認為你是身體,那麼這就是一個夢——你從來不是一個身體。如果你認為你生了又死了,這是一個夢——

  你從來沒有生,也從來不可能死,那是不可能的。

  一休說: 「如果你說:'我來了又去了,'那麼這就是你的錯覺。沒有人來也沒有人去,沒有從什麼地方來,也沒有地方可去,讓我來指給你看無路之路。因為那時是沒有路的:因為如果沒有人來,也沒有人去,沒有從什麼地方來,也沒有地方可去,那麼路怎麼能夠存在呢?所以讓我指給你看沒有來也沒有去的無路之路。」

  一休的話已經很清楚地顯示了那條路,以致於蜷川微笑著,然後便去世了。

  這發生了!你聽了這些話——但是你不是蜷川,還沒有做那麼多的準備,你還不在臨終的床上——那就是問題。你在生活中還有希望,你的夢對你來講還有很多意義,你在夢中投資了很多。你或許有一個想走出夢的慾望,但是這個慾望也是三心二意的,另一部分一直在說: 「再多一點夢,它是這樣的美。」

  一天晚上,穆拉﹒那斯魯汀叫她的妻子: 「把我的眼鏡拿過來,因為我一直在看著一個美麗的夢,它給我很多承諾。把我的眼鏡拿來,因為那個地方不太亮,我看不清楚。」

  你或許一直在做惡夢,在那些時候你感到:「怎樣扔掉這個夢?」——但是你也有美麗的夢,不僅有地獄般的夢,你也有天堂之夢。那就是問題:除非你變得覺知到即使天堂之夢也是一個夢,是沒有用的,否則你就不是在臨終的床上。你的慾望繼續著,你一直在給夢的世界澆灌著,給它養料,幫助它成長。

  蜷川在臨終的床上,他快死了,沒有未來,他處在混亂中!身體的整個系統、整個協調性,頭腦和靈魂正在越來越松,正在分裂,他並不是一體的!惡夢很強烈,因為在死亡中,惡夢是最強烈的,他在那一刻只有痛苦:死亡和沒有未來。

  如果沒有未來,那麼你就無法做夢,因為夢需要移動的空間、時間。那就是為什麼死亡看起來是如此危險,因為它沒有時間來思想,你不可能有希望,因為沒有明天。死亡並沒有扼殺你,它只是扼殺了明天,而明天曾經是你的存在,你從來沒有活在今天,你總是被明天所延誤,而死亡扼殺了明天,它只是燒燬了你的日曆——突然間時鐘停止了,時間凝固了。

  沒有時間你能做什麼呢?頭腦怎麼能思想、慾望和夢想呢?死亡關閉了那扇門——那就是恐懼。

  為什麼死亡會使你如此害怕、如此顫抖和如此恐懼呢?因為那看上去無法超越,沒有逃避它的可能性,你無能為力,因為你無法思想,而你只知道一件事——思想,沒別的。你的整個一生一直就是一個思想。現在死亡不允許思想。只有一直在靜心著的人,他在死亡之前就已經意識到沒有思想,他才不會害怕——因為他知道思想不是生命。

  他知道存在的不同的空間,他知道深度不是存在的廣度,他不是從這一刻到那一刻,他不是從今天移到了明天。他只是在此刻走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在今天,越來越深,越來越深。他此時此地正在進入那個深度!

  你接觸到這一刻,然後你進入另一刻,你是在水平上運動:從A到B,從B到C,從C到D。而一個靜心的人是從A1到A2到A3——在深度中——不是到B。他沒有明天,這個此時此地就是唯一的存在,對他來講怎麼會死呢?這一刻你是活的,下一刻你就會死。這一刻沒有人曾經死過,這一刻你是活的,這個靜心的人進入了這一刻——他怎麼會死呢?

  死亡會在外圍發生,他開始意識到它,這就像你開始認識了一個鄰居,誰是死亡:他開始意識到它,身體是死的——這還會有一個新的。甚至,他也許會為身體感到悲傷,但是他並不會死。

  蜷川是一個正在開悟邊緣的靜心者,但是還有執著。你能一下跳入深淵,可是你卻還會執著於一條籐蔓——你會一直抓著,害怕著。你幾乎在深淵裡了,遲早你會跌入,但是還有那麼一刻,頭腦會說: 「抓住!」他在抓著經典、佛陀、語言、教義,他還在重複著知識。只是一根籐蔓——他不得不遲早離開這條籐蔓,因為當生命離開你時,你怎麼還能保留著語言呢?它們會離你而去。

  由於這個一休的開示,他領悟了,他放棄了執著,他微笑著,便去世了。

  你從來不會微笑,你不是哭就是笑,但是你從來不會微笑。微笑只是在中間,對你來講這很難。你不是哭就是笑——

  兩極是可能的。要去發現這個微笑的現像是什麼。

  只有佛陀微笑,因為他就在中間。在微笑中包含著眼淚的悲傷和笑的幸福這兩者。微笑中有這兩者。微笑從來不只是笑而已:它有笑的廣度和悲傷的深度——它是兩者。看看佛陀,對著他靜心,你會看見在他臉上有悲傷和幸福這兩者,他流動著的存在的祝福和一種很深的默然的悲傷。

  由於這兩種化學成份,所以說,微笑是被製造出來的,當你為每個人感到悲傷時,當你為整個存在感到悲傷時,因為他們沒有必要受苦……你無法想像佛陀的悲傷,這對你來講有難度。你只以為佛陀是快樂的。他就他自己而言是快樂的,但是對於你們呢?你無法相信他的難處——因為他看見你們,你們正不必要地受苦,卻又無法做什麼,你們也無法得到幫助。沒有病並且無可救藥!他知道那只是在角落裡,只要你的存在轉個向,一切都好了。但是你不會轉那個向。你會跳,會做很多事,但是你總是錯過那個轉向。你會在黑暗中摸索,但無論怎樣,你總是奇跡般地錯過那扇門,你知道怎樣錯過那扇門,對此你是很完美的:你會怎樣錯過那扇門而總是一直去摸索。

  佛陀很為難,因為他意識到你裡面已經有的東西,同樣的祝福,同樣的美麗和同樣的狂喜!他有,你也有。而你一直在哭泣,你一直在捶胸頓足,你一直在這樣的痛苦中——

  而又無能為力。一種悲傷……

  據說,當佛陀到達了那扇門時——最終的、超越的無門之門,你無法返回了,那是終極的——當他到達了涅魋之門時,那扇門為他敞開著歡迎他,因為在幾百萬年中,只有這一次有人到達了終極,但是他轉過身,背朝著門,看著世界——他們說,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他沒有進入那扇門。

  門衛問:「你在幹什麼?你已經為此努力了很多、很多輩子了!現在門開著,進來吧!」

  佛陀說:「除非每個人都脫離痛苦而進入這扇門,否則,我不會進入,我會是最後一個進入。」——這就是悲傷。

  這個故事真美,沒有人能夠站在終極的門上,那是真的。那扇門並不存在,也沒有門衛。你跌倒了,那是你自己無法停止的。那個故事很美,那是用了一種象徵的方法來顯示佛陀的意識——煩惱、他的苦楚、他的痛苦,這並不是他的痛苦,是別人的痛苦使他悲傷。

  就好像你已經醒了,而每個人都沉睡著;他們正在做夢,做著惡夢——尖叫著、跳著、哭泣著、流著淚。而你知道這些只是惡夢,但是這些人是如此沉醉,如此酣睡,你無能為力。如果你試著叫醒他們,他們會憤怒。他們說: 「為什麼你不讓我們睡覺?你是誰?」

  你無法喚醒他們,你不得不看著他們受苦而痛苦!佛陀是悲傷的——為了你們。

  佛陀笑得很深,他的整個存在充滿了笑——就像一棵已經開花的樹,一切都成了一種舞蹈。而這兩者在他裡而相會了:笑的漣漪一直在洋溢著——而他因為你們仍然無法笑——你們製造出了那個悲傷,它們這兩者相遇了,這個相遇製造了一種微笑。微笑是笑和淚這兩者的相遇。

  你無法微笑——你能夠笑,你能夠哭。當你哭時,你怎麼能夠笑呢?因為哭,它總是為自己的,它是一元的。當你笑時,你就笑,你怎麼能夠哭呢?——因為笑是為你自己的。就佛陀裡面,自我已經消失,現在他不再存在了,那個相遇會與一切共同發生。兩種元素相遇了:他的意識已經是完美的,周圍所有幾百萬種的意識是完美的,痛苦——不必要的痛苦,沒有理由的痛苦——這兩者相遇了,一種悲傷和快樂的微笑浮現在他的臉上。

  他無法哭,因為你們正在做的是這樣的愚蠢;他也無法笑,因為會給你們打擊太大了。他最多只能微笑。就是這樣,所以微笑成了一個開悟的人的象徵。

  一休的話已經很清楚地顯示了那條路,以至於蜷川微笑著,然後便去世了。

  但是,這並不是一種死亡,只是一種經過——經過另一個世界,經過另一次出生。沒有人會死。如果你能帶著微笑去死,那麼你就懂得了死亡的藝術,而整個宗教就是在於死亡的藝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現在我要重複我們開始的第一個故事,好讓我們不會忘記它……這麼容易忘記,而你願意忘記它:忘記是一種詭計。

  這十天中,我們一直在談:「沒有水,沒有月亮。」這還只是一種談話——語言、語言還是語言——如果你還不準備去死的話。躺到你臨終的床上!當作蜷川!那時這些話會非常清晰,一休的話不用再說了!我要告訴你:這些話是這樣的清楚,一休的話就不用再說了,你也能微笑著,然後去世——記住:

  尼姑千代野學習了很多年,但仍然沒能開悟。

  一天晚上,她正提著盛滿水的舊木桶,當她正走著,她看著映照在水桶裡的滿月。

  突然,竹編的水桶箍斷了,水桶散了架,水全跑了出來,水中之月消失了——而千代野開悟了。

  之後,她寫下了這首詩:

  這樣的方法和那樣的方法,
  我盡力將水桶保持完好,
  期望脆弱的竹子永遠不會斷裂。
  突然,桶底塌陷,
  再沒有水,
  再沒有水中之月——
  在我手中是空。

  與你手中的空在一起,因為那就是一切……那就是我能給你的一切,沒有比那更偉大的。這就是我的禮物:與你手中的空在一起。如果你能在你手中帶著空,那麼一切都會成為可能。不要帶著財產,不要帶著知識,不要帶著裝滿東西的罐頭,要成為水,因為那時你只會看見那個映照。在財富中,在財產中,在房子中,在汽車中,在聲望中,你只有看見那個滿月的影子,而滿月卻正等待著你。

  讓桶底塌掉!不要試圖用這個方法和那個方法來保護木桶!它是沒有價值的,不要保護你自己,它是沒有價值的!就讓木桶壞掉,讓水流出來,讓水中之月消失,因為只有那樣你才有能力使你的眼睛朝向真實的月亮,它始終在天空中——但是需要手中之空。變得越來越多的空,越來越以為自己是空,行動要越來越空。漸漸地、漸漸地,你會嘗到它的滋味。一旦滋味來了,它是這樣的美妙。

  一旦你知道空的滋味,你也就知道了生命的意義。帶著空,扔掉你自我的、你頭腦的、你思想的水桶。記住:沒有水,沒有月亮——空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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