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水,沒有月亮

第九章 哲學家請教佛陀

 

  一天,一個哲學家來找佛陀,向他請教: 「不用語言,也不用非語言,你告訴我真理好嗎?」

  佛陀保持沉默。

  那個哲學家向佛陀鞠了個躬,感謝佛陀,說:「你的慈悲使我清除了妄念,進入了真理之道。」

  哲學家走後,阿難陀問佛陀,哲學家達成了什麼。

  佛陀答道:「一匹好馬即使只是在鞭子的影子下也能跑。」

  一天,一個哲學家來找佛陀,向他請教:「不用語言,也不用非語言,你告訴我真理好嗎?」

  一個哲學家要來找佛陀是非常少見的,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每當這發生時,這就能成為一個革命,這能在哲學家身上成為一種蛻變。為什麼一個哲學家來找佛陀是這樣的不可能呢?因為哲學和宗教是非常對立的,它們所探討的是完全相反的,截然對立的。

  哲學相信思想,而宗教相信信任。思想者很容易懷疑,不容易信任。要做一個哲學家需要一個懷疑的頭腦,一個非常懷疑的頭腦。要成為有宗教性的人需要很深的信任——沒有一點懷疑,沒有一點疑問。哲學家是通過邏輯來生活,有宗教性的人是通過愛來生活,沒有辦法使愛與邏輯相遇,毫無辦法,它們從來不會相遇,它們的路從來不會相互交叉。它們或許是平行的——就像兩根鐵軌——但是它們從來不會相遇。它們或許非常接近,但是它們始終是平行的,即使你以為它們會在某處相遇,不過這是錯覺。

  只要站在鐵軌上,看著鐵軌平行地伸展:在遙遠的地平線那裡,你會以為它們相遇了——那是錯覺,並沒有相遇。走到那個點,你會發現它們仍然是平行的。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相遇,心和腦袋就是兩條平行線,它們從來不會相遇。你能夠跳:你能從一條線跳到另一條線——那是可能的。你能從腦袋跳到心,但是那裡是不連續的,是一個跳躍。

  如果你太相信腦袋——那意味著相信懷疑——這個跳便是不可能的。已有的哲學家們,他們思想、思考,苦思冥想,創造了一些大的體系,文字的奇跡,但是他們並沒有比任何無知的人更接近真理,甚至,正相反,無知的人或許更接近,因為,至少由於他的無知,他變得謙虛,至少他不是自我主義者,至少他能夠聽聽別人,至少,如果佛陀來到鎮上,無知的人會去,因為他知道他不知道——會有很多的謙卑。哲學家不可能去,因為他已經知道了!那正是問題:他什麼也不知道,而他卻以為他知道。

  這在我身邊每天都在發生著。如果一個哲學家來了,一個精神病醫生來了——一個在某個大學學習心理學、哲學和宗教的人——這幾乎是困難的,幾乎不可能與他有任何交流。你們可以討論,但是你們不可能相遇——你們走在平行線上。你們或許看起來很近,因為你們運用同樣的詞,但是那只是表象。

  對邏輯而言,愛為什麼這麼難呢?因為愛需要一種非常勇敢的行動,那個勇敢的行動就是進入未知。邏輯始終是一個膽小鬼,它從來不會進入未知。邏輯說: 「首先我必須知道,當那塊領地聞名時,我才去。」

  在邏輯裡面沒有風險,愛卻是全然的冒險,有時甚至它看上去很傻,對邏輯的頭腦來講,它看上去總是傻傻的:「你在幹什麼?不知道你要去哪裡就進入了未知?你正在幹什麼?離開你已經瞭解的、安全的、保險的地方,毫無必要地成了無家可歸的人,不要放棄你已經得到的,首先你要得到安全。 」這就是問題,邏輯說:「首先要知道下一步,只有那時你才能離開現在你正站著的這地方。」那時你永遠不會離開這地方,因為你無法知道下一步,除非你到達了。邏輯正是……

  我曾經聽說,有一次,穆拉﹒那斯魯汀想學游泳,他到了一個老師那裡,老師說:「跟著我,我要去河裡,這不難,你會學會的,這很容易,小孩子也能學會。」

  但是,當那斯魯汀到了岸邊,他突然滑了一跤,因為地面泥濘,他摔倒了,於是他變得非常害怕,他跑到離河邊最遠的一棵樹下。老師跟過來,說: 「你為什麼逃跑?你要去哪裡?」

  那斯魯汀說:「現在你聽著:首先教我游泳,只有那樣我才會走近河邊。這多危險!如果出了什麼差錯,誰來負責?只有當我學會了游泳,我才會走近河。」

  但是,不進入河流,有什麼辦法能學會游泳呢?

  所以,穆拉﹒那斯魯汀一直沒有學會游泳,這太危險了,這一步太傻了。一個人,一個有學問的人,一個有邏輯的人,無法進入下一步。邏輯成了一個墳墓,你變得越來越局限,因為生活是危險的。那是無法迴避的!它總是要進入未知。河流總是要進入大海,這就是生命的歷程:它總是離開已知,進入未知。那就是生命之路!對此你無能為力。如果你要去做,那麼恆河應該流向恆果催(Gangotri)因為那是已知的事,不是流向恆戈撒加(GanGaSagar),不是流向海洋。

  在非洲的神話中,有一種鳥:名字叫華夫華夫(Woofle\-woofle)——非洲的。這種鳥是世界上所有神話中最富傳奇色彩的一種,只有這種鳥才有那種特徵:這種鳥對去哪裡並不感興趣,它只對它從哪裡來感興趣——它因此可以回去。它從來不去什麼地方,因為它總是對它從哪裡來感興趣,它對過去感興趣,那意味著好像你老了,要去子宮了!這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就是人類頭腦的功能。

  通過邏輯你走向源泉,通過愛你走向最終的開花——層面是不同的。

  邏輯問:「誰創造了世界?」它對創世者,對過去,對本來的源泉感興趣——恆果催,恆河發源於那裡。愛從來不問誰創造了世界,它始終在,所以為什麼要擔心呢?無論是誰創造了ABC都沒有關係。誰創造了世界對你又有什麼樣的影響呢?它是不是一個印度教的神、一個婆羅門或者一個基督教的上帝——這有什麼關係呢?愛是對最終的開花感興趣。

  愛對佛性感興趣,愛對我將要發生什麼、對我的種子和它將怎樣開花感興趣。記住那個區別:邏輯——總是對已知的、過去的、你已經走過的路感興趣;愛——總是對未知的、最終的開花、你還沒有走過的路感興趣——不僅僅是沒有走過,甚至是你不曾想像過的、連做夢也沒有想過的路。

  那就是為什麼很少會有哲學家來找佛陀,他們是在截然不同的兩極上:哲學家走向過去,佛陀進入未來,他們分裂的點或許是相同的,但沒有相遇的點。當一個哲學家來到佛陀那裡——很少發生,但是每當它發生了——立刻就會有一種蛻變。

  為什麼?因為如果一個哲學家來找佛陀,這意味著在內在深處,他已經瞭解到哲學的失敗,否則,他為什麼要來呢?內在深處,他感覺到邏輯的失敗。他通過邏輯,做了各種各樣的努力來瞭解真理:一直辯論,反對、贊同,贊同、反對,他一直在辯論著、爭論著,現在來到了一個點,他知道了全部過程都是無用的那個點,通過邏輯,你不可能知道什麼。這個失敗給了他世界上可能是最深的謙卑,即使一個無知的人也沒有如此謙卑,因為他並沒有遭到這樣深的失敗,他不可能懂得這種失敗的痛苦,他並沒有被人從山頂扔到山谷。

  這個哲學家以為他正是在山頂,突然,他知道他是站在山谷,卻夢想著是在山頂。從來都不是在山頂!他從來都不曾進步過一寸,真理還是未知的,他的整個生命成了一種浪費!當有人感覺到這點,突然,自我消失了,人變得謙虛了。除非你是謙虛的,否則你不會來找佛陀,只有謙虛,很深的謙卑才能將你帶到佛陀那裡。現在你準備學習了,因為你一無所知。

  所以有兩種類型的無知:平常的無知——當一個人是無知的,但他並不知道他是無知的。當一個哲學家知道他是無知的時候——這就是第二種類型的無知,非常深——他已經意識到他是無知的,他完全知道他是無知的。當知道自身無知時,那就成了智慧的第一步。

  所以首先要領悟的:

  一天,一個哲學家來找佛陀,向他請教……

  在佛陀的時代有很多哲學家。聰明才智從來都沒有像那個年代如此真正地開花——不僅是在印度,而且遍及全世界。

  佛陀在這裡,馬哈維亞在這裡,還有普拉布達﹒伽塔延(PrabuddhaKatyayan),一個偉大的邏輯學家,阿濟特﹒克希卡步(Ajitkeshambal),一個偉大的哲學家,莫克哈裡﹒戈沙(MakhaliGoshai),一個罕見的智者,商加亞﹒維勒迪普達(SanjayaVilethiputta)和在比哈爾(Bihar)的其他很多的人,現在他們的名字別人都不很熟悉,因為他們從來都不需要任何追隨者。恰好在那個年代,在希臘有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這三個人製造了整個西方的頭腦。恰好在那個年代,在中國有孔夫子、老子、莊子、孟子。這看起來正在那個頂峰,在全世界,頭腦正在它的頂點。

  只存在著三種文化:一種是中國的,另一種是印度的,還有一種是希臘的。只有這三種文化存在著,所有其它的都只是副產品。整個西方都起源於希臘雅典的頭腦。整個中國的文明有兩種完全不同的類型,發源於孔夫子和老子的對抗。而在印度,一切優美的都是來源於佛陀、馬哈維亞。而這些人只在歷史中出現一個片刻。

  歷史學家們說,歷史的變遷就像一隻輪子:有一些片刻,聰明才智是在頂峰,有一些片刻,聰明才智趨向底潮。在聰明才智處於頂峰時,就有許多哲學家,特別是在印度,整個國家都是哲學化的。人們從這個角落到那個角落尋找著真理——數以百萬的尋道者!

  只有當有數百萬的尋道者時,那時才會有幾個人開悟,因為這就像金字塔一樣,一個金字塔底部是非常寬廣的,然後,漸漸地縮小到頂點,佛陀只有當數百萬人在底部尋求真理時才會存在,否則他不可能存在,沒有可能性,他無法站住腳,他會站在哪裡呢?他需要成百上千萬個尋求者成為基礎。

  在那些年代裡,每個系統都被創造出來了,如此複雜,再複雜的系統都無法與它們相提並論……哲學和宗教史學家們,他們說,在哲學方面,印度在那個年代已經知道了一切——思想的每一個細枝末節,探討了每一種方法。印度探尋了所有的道路和一切可能性,而每一種可能性都已經被完成了。現在,在那個年代之後,在哲學方面,已經沒有新的東西了。如果你以為有什麼東西是新的,那麼這只意味著你還沒有很好地認識印度。在佛陀之後,沒有什麼是新的了,因為在那個年代,一切都被探尋過,幾乎每一種可能性都已完成了。

  如果你以為……在西方,很多人開始意識到某樣東西,以為他們正在給予某種新的東西,這看上去是新的,因為他們不認識,他們不知道。現在全部的寶藏都隱藏在巴利語(Pali)、普拉克利特語(Prakrit)和梵語(Sanskrit)中,那些不說和不用的語言。但是思想的每一個細枝末節……

  例如,當西格蒙﹒弗洛伊德第一次說:「我覺得有意識的頭腦並不是全部的頭腦,在意識的深處,有一個潛意識的層面,即使在那個之上,我覺得有一個無意識的層面。 」這個思想是一個非常革命的發現,但是在佛陀的時代,這已經知道了。不僅如此,佛陀還談到更高層面,他談到頭腦有七個層面,這三個就如弗洛伊德所說的——但還有四個……如果他這三個是對的,那麼非常有可能,他也會超越它們,因為他是在正確的軌道上。

  然後,榮格提出,在無意識之上,有一個集體無意識——那就是佛陀的第四個層面。現在,整個心理學已經達到了這第四層——這四層佛陀都提到過——但是還有三層,遲早我們會發現它們。

  那時,思想、邏輯從來沒有這樣被賞識過,鑽牛角尖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佛陀談論頭腦的七個層面,普拉布達﹒伽塔延卻談到頭腦的七百個層面,真不可思議!——但是非常有邏輯,頭腦是有可能被分成七百層,沒有不可能的事。

  在那個時代,一個哲學家來找佛陀,試著去領悟佛陀的第一個狀況:佛陀的狀況是盡可能地反對形而上學,他不是一個哲學家。

  事實上,你不可能找到一個比佛陀更加反對哲學的人了,因為他說,一切哲學問題都是胡說八道。這正是目前西方的觀點,伯特蘭﹒羅素(BertrandRUssell),維特根斯坦(Wittgen-stein)——西方的最新發現是維特根斯坦——而這就是維特根斯坦的觀點:一切哲學的問題,答案都是胡言亂語。如果你問一個問題,一個哲學問題,伯特蘭﹒羅素會回答是或者不是。佛陀從來不回答,因為如果它是胡言亂語,那為什麼要回答?

  佛陀會保持沉默,所以,這已是慣例,每當佛陀來到一個鎮上,佛陀的門徒們(bbikkhus)會跑到鎮子裡,告訴人們:「請不要問這十一個問題。」他們已經列出了十一個問題的系列,一切形而上學在這十一個問題中被解決了,你不可能問超過這些的問題,它們包含了哲學問題的整個領域。

  所以,事先,在佛陀到達那個鎮上之前,門徒們會去公佈消息:「請不要問這十一問題,因為他不會回答。如果你有這十一個以外的問題,你可以來,你會得到邀請——但是沒有什麼問題會超過那十一個。 」所以來幹什麼呢?

  這個人不是一個哲學家,他不是懷疑的,他不相信懷疑,他這樣不相信懷疑,以致於他從來都不談論信任。這點必須要領悟,因為只有你在懷疑中,才需要信任,如果你不在懷疑中,為什麼要談論信任呢?一切談論忠誠的都意味著懷疑已經進入,他從來不說: 「要相信!」因為他說,沒有相信和不相信的問題,一個人必定就是存在。這不是一個聰明才智的問題,因為信任和懷疑兩者都是聰明的。你從哪裡懷疑起呢?從頭腦;你從哪裡相信呢?從頭腦。

  所以你的相信也來自同樣的根,它已經被毒化了。誰會相信呢?誰會懷疑呢?你是一樣的,你正是問題。所以佛陀直指到根部,他說:「不需要信任,不需要懷疑,你只要跟著我,與我同在,不要走向這個極端,也不要走到另一個極端,不要運用任何觀點,只要在中道。 」那就是為什麼他的道路以中道聞名——梅傑姆﹒尼卡亞(MajjhimNikaya):永遠不要走極端。這就是對人類頭腦及其它的功能的最原初的一個發現,因為頭腦總是喜歡走向對立的面。

  你愛一個人,通過愛,你放大了那個人,他成了神,於是愛便消失了,立刻,你開始恨。沒有人停留在中間——你做得恰好相反。那個人由於你的恨而縮小了,成了一個魔鬼。在神與魔鬼之間,有沒有可以站住腳的路,而不走向對立的面呢?頭腦會感覺很容易地從這點到相反的點,那沒有問題,你已經正在做著:你懷疑一個人,你也能相信一個人;你相信一個人,你也能懷疑一個人。

  佛陀說:停在中間,因為在中間沒有頭腦存在。頭腦只存在於極端。愛?——頭腦在那裡;恨?——頭腦也在那裡。贊成?——頭腦在那裡;反對?——頭腦也在那裡。在中間,頭腦就無法存在。在中間,沒有任何思想的可能性,因為思想既是懷疑的,又是信任的,既是愛的,又是恨的,既是敵人,又是朋友。你非常瞭解,在朋友中隱藏著敵人,在敵人中,有可能成為朋友的人。

  世界上最狡猾的頭腦之一,馬基雅弗利(Machiavelli),在他的那本《王子》一書中寫道: 「即使對朋友也不要說你不同意敵人說的話,因為一個朋友隨時是一個潛在的敵人;不要說任何你不反對朋友的話來反對敵人,因為,隨時你會遇到麻煩。如果敵人成了朋友,那麼你會尷尬。」

  這是一個政治家對王子、政治家們的建議,好讓政治家們保持警覺。他們變得越老練,你也就是無法抓住他們在反對人或贊同人的用詞與陳述上的把柄,他們的用詞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那麼,如果朋友可能變成了敵人,他們就不會遇到麻煩;如果敵人變成了朋友……每天,這就像天氣,政治的變化就像天氣,你永遠都不知道。

  我曾經聽說:有兩個政治家正在談論第三個旅行夥伴,一個人說:「這個人這麼不老實,這麼狡猾,這麼粗魯,我從來不知道還有像他那樣的人,他是這裡最不老實的人。 」而這個人說:「我感覺你並不像我那樣瞭解他。」

  另外一個人說;「不,你錯了,我也非常瞭解他。」

  第一個人說:「你怎麼會非常瞭解他呢?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只有朋友之間會相互深入瞭解。而他正在說,他是最不老實的人,他是最大的流氓。他說:「你怎麼會非常瞭解他呢?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友誼或敵意是一個頭腦的兩張面孔,停在中間!佛陀停留在中間,他幫助了很多人停留在中間。這就像走在鋼絲上。

  你有沒有觀察過走鋼絲的人?他正在做什麼呢?

  生活中最深刻的真理之一就在那裡顯示了,每當他感到他要從左邊跌下去了,那麼他立刻移向右邊。這對你來講或許是這樣不明顯,因為你以為他正在移向右邊,向右靠,但是每當他向右靠時,他知道他快要從左邊跌下去了。只是要平衡,當他感覺到他快要在右邊跌下去了,那麼他會立刻向左邊靠。必須選擇對立面來取得平衡。當你在早上愛一個人愛得太多了,那麼在晚上你一定會恨他,否則你會從鋼絲上跌下去——這就是走鋼絲。

  如果你愛一個人太多了,你也已經太靠左,現在你快跌下去了,為了取得平衡,你必須向右靠。情人們總是在鬥爭:那只是一種平衡,沒別的,沒有什麼嚴重的,這是自然的——除非你從鋼絲上跳了下來,那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佛陀所說的。

  佛陀說:「不要靠右,不要靠左。」那會怎樣呢?你會從鋼絲上跌下來,那個鋼絲就是頭腦,那個鋼絲就是自我,你必須使它平衡,不斷地使它平衡。所以……這看起來如此矛盾。

  每當你恨你的愛人、你的妻子、你的朋友,事實上,你正在努力取得平衡,好讓你能夠再愛他們。否則,你會從頭腦中跌落下來,沒有頭腦,也就沒有愛,沒有恨——至少,你還知道那個恨,你知道那個愛,它們並不在那裡,一種不一樣的慈悲出現,它超越這兩者。但是那也只有當你放棄了鋼絲、放棄了在鋼絲上尋求平衡的努力時,才會出現。當你放棄時,你的自我也消失了——自我是一種微妙的平衡。

  一天,一個哲學家來找佛陀,向佛陀請教:「不用語言,也不用非語言,你告訴我真理好嗎?」

  他在問一些不可能的事,但是靠近了佛陀,不可能的事變成了可能——只有靠近佛陀,不可能的事才會成為可能,於是,一切規則,平常的規則都在那裡被打破了。

  他正在問什麼呢?他正在問,不用語言和不用非語言,你告訴我真理好嗎?這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以前,在佛陀那裡也發生過一次:另外一個人來,但是那個人一定是有完全不同的品質,因為佛陀錶現得也不一樣。

  佛陀沒有固定的回答,他沒有擺脫不掉的念頭,因為他是無念的。每當一個人來到他的前面,他只是像一面鏡子——他映照人。另一個人問同樣的問題——那個人來問: 「先生,你能不能不用語言告訴我真理?」

  佛陀說: 「那麼你一定不會用語言來問。你問,我答。如果你無法不用語言來問,那麼你怎樣期望……?所以走吧,先訓練好你自己!準備好不用語言來問,然後再來。」

  但是對這個哲學家,佛陀並沒用那種方式來回答。而這個人也的確在問一個不同的問題,因為這個人是不同的。那個問題帶著那個人的含義,在語言中,問題沒有含義,它帶著你,你的品質。你能問同樣的問題,但是不可能是相同的含義。如果你是不同的,那麼問題也是不同的。語言是帶著人的含義,語言本身是沒有含義的。你可以查字典,你或許會知道那些詞的意思,但是那不是真實的,活的含義,它是死的當一個人用一個詞的時候,他會給予它一種活的含義、一種真實的含義。意義來自人。

  這個人問……他問什麼呢?——一個非常微妙的問題。

  他說,不用語言,不用非語言,你告訴我真理好嗎?

  不用語言,這是容易的——你能保持沉默。但是不用非語言,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你保持沉默。你正在用非語言。那個人已經問了:「不要用語言,不用非語言,告訴我真理。 」沉默不會有幫助,語言也不會有幫助。語言不會有太多用處,沉默也不會有太大用處。那麼佛陀要怎麼做呢?

  佛陀保持沉默——但是這個沉默是不同的。

  有兩種類型的沉默。當你保持沉默時,它是一種勉強的靜默。語言還在你裡面,噪音還在,沉默只是在表面。你看上去沉默,你並不是沉默的。這是你知道的一種類型的沉默。還有另外一種類型的沉默,在表面上你也是沉默的,你能使得內在也是沉默的。如果你正處在危險中——有人威脅你,他要殺死你——你內在也會變得沉默,但是這種沉默會是無言的。第一種沉默,當你在表面上是沉默的——內在還有語言在喋喋不休——是有語言的沉默。這個沉默是沒有語言的沉默,裡面沒有噪音——因為在危險的狀況下,在驚嚇中,噪音停止了。

  但是這仍然不是佛陀的沉默。佛陀的沉默是第三種類型的沉默,那是你不明白的,它即不是有噪音的,也不是沒有噪音。佛陀是沉默的,並不是他強迫他自己不用語言——這不是經過努力的靜止——他只是沉默,因為沒有別的事要做。這個沉默是正向的,不是語言的反向。這個沉默是在中間,不是在另一個極端。一個極端是語言,另一個極端是非語言。這個沉默只是在中間:沒有語言,沒有非語言。他只是沉默——

  並不反對噪音。

  如果你反對噪音,那麼你的沉默會非常容易受到打擾。你知道很多在祈禱或靜心的人,一個孩子咯咯地笑時,他們便會受到打擾。街上的一些噪音,車輛的噪聲,有人在按汽車喇叭時,他們就會受打擾。一種強迫的沉默非常容易受打擾,也只有強迫的沉默才能受打擾。但是如果你真正地處在佛陀意義上的沉默,那麼一個小孩咯咯地笑著,一隻鳥兒唱著歌,有人在按喇叭——噪音會在,但是你不會受打擾。噪聲來了又走了,就像一間空房間:噪聲從這個門進來,又從那個門出去,裡面沒有人會受到打擾。

  但是如果你勉強地沉默,那麼你在,自我在——只是在駕馭著頭腦,只是在強迫著頭腦,只是在做著各種努力來達到沉默。這是一種強迫的、勉強的沉默,它很容易被打擾,甚至一個小孩就可以來打擾。那麼這是什麼樣的佛性呢?這不是佛性,這只是一塊假的硬幣。

  記住,這會是你靜心時最深的問題。通常你是在喋喋不休,你能很容易地走向對立的一點,你能強迫自己不要在那裡喋喋不休。這就像一個小孩正在四處亂跑,做著很多沒有用的事,你會威嚇他說,他會受到懲罰: 「坐到那個角落裡去!」你是強壯的,小孩是無助的,所以他就坐在角落裡,看上去非常像佛陀——但是裡面在冒著泡,快爆炸了,準備著一有機會就開始再亂跑。

  當你強迫孩子時,看著他:那是第一種類型的沉默。他不在動,如果你過於強迫他,他甚至連身體也不動,他會閉上眼睛——但是他正在做什麼呢?強迫他自己,與他自己作鬥爭,不停地努力,他正在將他自己推倒,坐在他自己的胸脯上,透不過氣來,因為他害怕——因為如果呼吸,那又要開始動了。

  那就是為什麼沒有人真正地呼吸,你從小時候被強迫起就已經喪失了呼吸的層面,每個人只是在肺的上部呼吸,呼吸無法深入,因為你害怕。

  正是從你小時候開始,你已經被強迫了。看看小孩的睡覺,看看正在發生什麼:他的胸部並不在動,他的肚子在動。他的呼吸呼到最深,一直到底部。他的肚子在動,他的胸部不在動,這個孩子還不是社會的一部分,他還不是一個公民,他還是野的。你一定會訓練他,那時你也一定會強迫——每當你對一個小孩說: 「不要做這個!」他怎樣來控制他自己呢?

  第一件事就是屏住呼吸。每當你壓抑什麼東西時,你會開始淺淺地呼吸。壓抑和淺淺地呼吸是同義的。每當你釋放你的壓抑、你表達出來時,呼吸便趨向深入。只有當你很快睡著時,呼吸才會深入,因為在睡眠中,你無法壓抑,自我已經落入無意識中。所以在睡眠中,你是肚子呼吸,那是呼吸正確的類型。或者當做愛時,你的呼吸會深入,它必須深入,因為所有的壓抑都圍繞著性,如果你做愛,如果你允許性,那時一切壓抑都會被釋放,呼吸會深入,它會到達肚子:你會再一次像一個小孩那樣呼吸,你再一次變得野了,你再一次變得自然了,你再一次變得自發性的。

  當你威嚇一個小孩時,看看他,再看看寺廟裡你的和尚!你也在威嚇他們。對地獄的恐懼,對天堂的渴望,他們正坐在那裡——壓抑。他們的沉默是另外一點,另外一極:他們沉默不語,他們強迫語言消失,但是他們並不是超越這兩者的。

  佛陀保持沉默,佛陀是第三個層面的,他什麼也不說:不用語言。他並不是壓抑語言,因為也不用沉默不語。他只是在,不在思想,不在靜心——只是像一棵樹一樣在那裡。

  在佛陀之後的500年中,他的塑像並沒有被製作出來。一直持續了500年,沒有佛陀的畫像。每當人們要描述佛陀時,人們只是畫一棵菩提樹,那是美麗的,因為他就像一棵樹,你能說這棵樹是沉默的嗎?你不能夠說,因為這棵樹從來不發出噪聲,所以它怎麼會是沉默的呢?你能說這棵樹正在靜心嗎?它怎麼能靜心嗎?它從來不思想,不曾有過思想,所以它怎麼能靜心呢?那麼這棵樹在哪裡呢?這棵樹並不是喋喋不休地存在著,是在沒有喋喋不休地存在的第三個層面上,這棵樹是在中間,恰好在中間。

  你或許不是佛陀,但是這棵樹是一棵菩提樹。如果你能坐在一棵樹下,就像那棵樹,那麼你會成為佛陀。任何樹都能成為一棵菩提樹,所有的樹都是。只有樹需要佛陀去發現哪一棵是菩提樹。坐在任何一棵樹下,如果你是在中間,那麼那棵樹就會成為菩提樹。所有的樹都是,只是需要有人去揭示事實,因為樹不相信廣告——否則,它們會顯示。

  佛陀保持沉默。

  那個哲學家向佛陀鞠了個躬,感謝佛陀,說:「你的慈悲使我清除了妄念,進入了真理之道。」

  看上去是個奇跡,或者是種荒謬,因為佛陀什麼也沒有說,而他卻已經明白了,而我一直在說,你們卻還不明白。也有許多人與佛陀在一起,一直聽著佛陀在說啊,講啊,而他們不會明白——而這個人沒有通過語言,也沒有非語言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呢?在佛陀保持沉默的那一刻發生了那一種交流呢?

  很顯然,沒有知識被傳遞——因為你不可能不用語言來傳遞知識,你也不可能用非語言來傳遞知識。因為有兩種類型的知識:一種,通常是可以通過文字來傳遞的知識。另一種知識,是神秘的,可以通過非語言來傳遞——玄妙的、心靈感召的。你不需要說,但它可以被傳遞。都沒有用這兩者。

  那個哲學家說:「不用語言,也不用非語言,我厭倦了這兩者,我厭倦了所有的極端傾向,我已經太多地限於邏輯了——從這個到那個。我已經體驗了邏輯的一切可能性,夠了!

  你不要用語言,也不要用非語言來給我回答。」

  發生了什麼呢?哪一種傳遞呢?在這一刻發生了什麼交流呢?在一個片刻中它發生了。哲學家向佛陀鞠了個躬,感謝佛陀,說: 「你的慈悲使我清除了妄念,進入了真理之道。」

  當佛陀沉默時,如果你也能沉默的話,那時存在

  (being)被傳遞了,不是知識。並不是佛陀所知道的,而是佛陀的存在,存在被傳遞了。突然他進入了你,如果你是沉默的。而這個人正在很真誠地問有關真實的道,他要求不用語言,也不用非語言,他在否認這兩者,他已經準備好了,佛陀保持沉默,哲學家看著佛陀——那個存在。他關注著,他全神貫注,正在發生什麼呢?

  他並不在思想——那個他已經結束了,他已經想夠了!那就是為什麼我說每當一個哲學家來時,這是一種蛻變,他已經厭倦了思想,你還沒有厭倦,你仍然在執著於它,因為你還沒有想到盡頭。你還在希望,有一天,通過思想你或許能得出一種結論,因為你還不曾走到盡頭。如果你走到了盡頭,你會知道思想從來沒有給予任何結論,它從來不可能得出結論,它只是給你門快要開了的那種感覺。當然,門會開,但只是開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裡。

  有另外一扇門,它也打開了,但是開到另外一個房間裡,你從來沒有走出去過,房子看起來是無限的,上百萬個房間,你從一間走進另一間,又從一間再到另一間,你一直在走,總是希望著: 「這扇門會將我帶出去。」——它只是又將你帶到另一間。

  如果你已經走到了盡頭,就像這個人已經走到了,那麼你會寧靜地聽,他不在等待任何回答,因為他知道,無法不用語言來回答,也無法不用非語言來回答——一切回答都是既是這個,也是那個。

  佛陀保持沉默,那個人看著佛陀,在那個看中,兩個人消失了,他們不是兩個——在那個片刻,只有一個。兩個身體,兩顆心在跳動,但是只有一個存在,一切界線都超越了,佛陀進犯了他,他進入了,這是一個存在的傳遞。

  那個人嘗到了佛陀是什麼,不是他知道什麼。他知道得不多。你能很容易地打敗佛陀,你能很容易地知道得更多——現在有更多的知識可吸收——那不是問題。但是佛陀有更多的存在。

  戈傑福常常問每一個尋道者,無論是誰來找他……戈傑福經常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是在尋找知識還是尋找存在。

  「你是想知道更多,還是要存在更多?」這些基本上是不同的層面。如果有人說:「我想知道得更多。」戈傑福會說: 「這扇門是關著的,我在此不會傳授知識給你,你走……有很多系、大學、學院,他們在傳授知識——你去那裡。當你厭倦了知識,再來敲門,如果我還活著,那麼這扇門開著,但是這扇門只是對那些尋求存在的人開著。」

  你要幹什麼……即使你知道,這會有怎樣的幫助呢?

  一個人可以知道關於水的一切,但是它怎樣來解渴呢?這分明是傻瓜!你可以知道H2O是所有的水的基礎,而人卻會在沙漠中渴死,你可以在論文中寫出它的公式,這是水的秘密,他會說: 「好,這是秘密。但是我渴了該怎麼辦呢?」

  一個人沒有愛就要死了,而你卻還一直在灌輸給他愛的知識,這怎麼會有幫助呢?有幾百萬本書在談論愛,但是沒有一個愛人會對此滿意,這怎麼會有幫助呢?一個人快死了:他快死了,而你卻在談論不朽。這並不是在幫助他,這也不會為他創造不朽。

  需要存在,需要有人來傳遞存在,不是知識。知識是有關和關於,存在是在中心,知識是在外圍。你已經來找我,你是否來收集更多的知識?那麼你是找錯了人,你在浪費你的時間。但是如果你在存在中探尋,那麼還有可能。

  在那個片刻,這個奇跡發生了,佛陀的神秘打開了,它總是在沉默中打開的,就像在午夜開放的一朵花,沒有人知道,它在沉默中開放。如果有人在那裡能夠耐心地等待,那麼那朵花能夠傳授、分享他的存在,佛陀進入了那個片刻。

  阿難陀,佛陀的一個主要的門徒,他不明白正在發生什麼,因為他追求知識,某方面來說是需要他的——但是他不是一個正確的尋道者——因為這是由於阿難陀——我們知道佛陀所說的一切,他收集了,他是個錄音機,但是現在有了錄音機了,所以我不需要任何阿難陀。那並不好,如果能用機器來做一件事,那麼就不應該讓人來做,因為做著,他也會變成機器。

  阿難陀能夠複述40年來佛陀所用的每一個字,他是這些少有的好記性的人之一。當佛陀死後,他複述了整個40年——幾千頁——他錄了下來。需要他,但是他不是真正的尋道者——一個錄音機,一個好的錄音機,但是對他自己來講,他錯過了什麼。

  如果你正在錄我所講的,那麼你正在錯過什麼。在我面前不要成為一種記憶,不要記錄——要領悟!因為當你在努力地記錄時,你會誤會。有很多人會想: 「首先記錄下來,然後,我們會試著去領悟。」

  我已經看見很多人記錄。在此,我在講,而他們在記。在此他們正錯過了我,而在家裡,他們會看著他們的筆記,然後試著去領悟。有一些人會去喜馬拉雅,那麼他們會在那裡幹什麼呢?他們只會去尋找好的風景和圖畫,以及拍照。在那裡,喜馬拉雅不存在了,只有相機,然後回到家,他們會看著相冊來欣賞它們。你能夠得到照片,而不需要去喜馬拉雅。職業的攝影師在做那事——不需要你去做——你不可能做得比職業的更好,你的照片是蹩腳的。但是那時,你會坐在家裡欣賞它們。你錯過了喜馬拉雅,你帶回來的只是二手的照片。

  好好領悟我正在說什麼!試試看!不要記錄,沒有必要,要忘記我所說的。如果你真正地領悟了,那麼它會像芬芳一樣跟隨著你。不需要將它帶在記憶裡,它會是你存在的一部分。

  在那個時刻,哲學家領悟了,他帶著深深的感激,鞠了個躬,他說了什麼呢?這些話是非常有意義的。

  他說,你的慈悲……不是說,「你偉大的智慧……」不!不是那樣,「你知道得如此之多,你是無所不知的。你的智慧,你的知識!」不,那不是關鍵——你的慈悲……

  佛陀說,當一個人開悟時,在他裡面有兩樣東西——它們同時開花。一樣就是卡魯那(karuna)——慈悲,愛之慈悲。另一樣是智慧——般若(prajna):兩樣東西在他裡面開花。所以如果你是一個跟隨知識的尋道者,那麼他會通過他的智慧與你交談,但那是次要的。但是如果你是一個探索存在的尋道者,那麼他會通過他的愛之慈悲來與你交談——通過他的卡魯那。智慧會錯過目標,但是卡魯那從來不會錯過,愛之慈悲從來不會錯過。

  當這個人說,不用語言,也不用非語言,你告訴我真理好嗎?他正在說: 「我並不是要知道更多,我已經知道太多了,我已經收集了很多的知識,但它從來不給你自由,甚至,相反,它成了一種監禁。現在我在此要知道關於存在,怎麼成為我自己!我要嘗的不是語言的滋味,我要進入。」

  佛陀保持沉默,以他的整個存在,帶著深深流動著的愛和慈悲看著那個人。每當你帶著深深的愛來看著某個人時,某種東西會從你這裡流向另外一個人那裡,就像小河流入海洋。但是另外一個人只需要像山谷一樣,只有那時它才能流動,否則就無法流動。

  就在那一天,有個人問我:「我來見你,你正坐在椅子上,而我坐在地上,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另一把椅子給我坐?」

  我說: 「這是可能的,而我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你甚至可以坐一把比我的椅子更高的椅子,或者你可以跑到屋頂上,坐在那裡,我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你會失去很多,因為只是一種象徵。」

  你必須是一個山谷,只有那時河才能流動,就像水流向山谷一樣。你必須是一個山谷——一種很深的謙卑,一種接受性,一個子宮——以至於你能夠接收。

  這個人在佛陀前保持沉默——謙虛的,準備接收。而佛陀以一種很深的的愛,無限的愛看著他,他流到了他裡面……他嘗到滋味了!他有一個片刻體驗到了佛陀,他有了一個瞥見,好像有一個片刻黑暗消失了,有了光明。當佛陀的存在碰觸到這個人的那一片刻時,就有了光明——一切都變了。

  他帶著深深的感激,鞠了個躬,說:你的慈悲使我清除了妄念……妄念無法通過理論被清除。哲學不可能有幫助。妄念是非常真實的,它們需要某種更真實的東西來超過它們,只有那時它們才能被消除。

  如果你是在性的妄想中,理論不會有任何幫助。只有愛流向了你才能消除它們,因為愛是比性更高的真實。如果你是在這個世界的妄想中,只有佛陀才能消除它們。如果他流入了你,那一刻世界就沒有了。就那一刻,甚至連尋道者也不在了。他說:我已經清除了我的妄念而進入了真理之道。

  哲學家走後,阿難陀問佛陀……

  他一定會迷惑正在發生什麼,佛陀什麼也沒有說。如果他說了,阿難陀會將它記錄下來;如果我保持沉默,那麼這台錄音機會錯過。這台錄音機,如果它能發問的話,它會問: 「發生了什麼?」——因為錄音機只能錄下顯現的、有聲的、有形的東西,精神完全超越了它。

  阿難陀深深地迷惑了——「正在發生什麼?」他一定已經在準備著:「這個人已經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現在佛陀要說些什麼呢?」而那時佛陀什麼也沒有說。不僅那樣——類似佛陀什麼也沒說的情形已經發生了好幾次了,那並不是新的——但是這個人鞠了個躬,好像他得到了什麼了東西。他說: 「我已經進入了真理之道。」他說:「通過你的慈悲,我所有的妄念已經被清除了。」

  阿難陀在場但他卻錯過了。你怎麼來領悟發生了什麼呢?阿難陀為什麼錯過呢?他不謙虛,那是他全部的問題所在,他是佛陀的堂兄,比佛陀年長的堂兄,那製造了所有的麻煩,他內在深處總是相信他比佛陀年長——而他從佛陀小孩時就認識他了: 「他在某種意義來講已經變得有智慧,他或許稍微走在我前面一點,但是我是他的哥哥。」那繼續在他的無意識中,製造著障礙。

  這非常難……如果耶穌出生在你家裡,那對母親、父親,對兄弟姐妹,對整個家庭,對整個鎮子來講,要認同是很難的,不可能!因為你怎麼能夠相信奇跡會發生在你的家裡呢?你怎麼能夠相信奇跡發生在這個人身上,而不發生在我身上呢?不,這是不可能的。你很瞭解你自己,那麼你也會瞭解別人。那麼要麼這個人在騙人,要麼某種次重要的事也會發生在你身上——只需要小小的努力,沒有別的問題存在。

  這一直是障礙,阿難陀一直是個瞎子。在哲學家走後,他問那個哲學家達成了什麼: 「因為我沒有看見有什麼東西在交流,我沒有看見任何事情發生,而這個人說,他已經到達了那條道,他已經進入了。發生了什麼呢?」

  佛陀回答——那個回答很美:他說,一匹好馬甚至只是在鞭子的影子下也能跑。

  有三種類型的馬——所有的類型都在這裡!第一種類型:除非你打它,否則它一點也不會動,你打它,不管怎樣它還會有一點動,你不打它,它就不動,你必須不停地敲它,敲打、鞭策——只有那樣才會有一點小進步。另外一種類型的馬:不需要這麼多的敲打,只要你威嚇它,或者你預備打它,它就會動。

  第三種類型的馬——最好的,只是鞭子的影子,甚至不要鞭打,只是鞭子的影子,你甚至不要舉起鞭子,只要有可能……他就會跑。這第三種馬會開悟——只要一個片刻。

  佛陀什麼也沒有做,他既沒有鞭打這個人,也沒有用地獄和天堂來威嚇他,他什麼也沒有說,他保持沉默,在這個沉默中,看見了影子,就足夠了。

  一次,偉大的蒙古皇帝阿克巴(Akbar)的三個臣相做錯了一些事,犯了罪,所以他問其中的一個:「我應該做什麼呢?用什麼來懲罰呢?」那個人說:「你開口就足夠了。 」然後就回家自殺了。第二個人被送進監獄,關了兩年。第三個送上了絞架。

  其他的臣相非常困惑,因為犯的罪行是相同的,他們合夥犯了同一個罪,他們都已經承認了。所以他們問: 「這是哪一種公正呢?一個人甚至什麼也沒說他就回家了?另一個人被判了兩年,而第三個人卻上了絞架?」

  阿克巴說:「他們是三種不同類型的馬。對第一種,只要鞭子的影子就足夠了,我問他願意用什麼來懲罰他,他說這就夠了,他回家自殺了。這太過份了!已經給了足夠的懲罰了。

  」第二個人已經被送進監獄,關兩年,不能少關。現在他在不斷地思考著:'我做不好的事,我一出獄就要好好地做出成績,將功贖罪。'他沒有任何內疚,只是想,他要重新恢復,他在思考著和計劃著怎樣出獄和怎樣……

   「第三個人——即使無期徒刑也不夠,因為他一點也沒有感到已經犯了罪,甚至,正相反,他想,他還不夠聰明,所以才被抓住,下一次他會更聰明些,他要學會那些秘密,他要學會那些詭計——越多越好——就是這樣。他不感到內疚,沒有一種刑罰能夠幫助這個人,這個人必須被驅逐出這個社會。而第一個人他已經自我驅逐了,只是問也已經太過分了。」

  佛陀說,一匹好馬甚至只是在鞭子的影子下也能跑。

  如果你在領悟,那麼影子也就足夠了。對你來講不需要地獄,那些是為第三種類型的馬製造的:那些聽不進的人。對你、對你的貪婪與願望來講,也不需要天堂,如果你明白的話,生活就足夠了。

  如果你去感覺,你通過感覺開始變化,如果你變得對生活越來越敏感,那麼一種變異就會發生。正是那種敏感給予幫助。

  我曾經聽說:穆拉﹒那斯魯汀擋住正從辦公室裡出來的銀行家,說:「一杯咖啡兩個安那斯(annas)怎麼樣?」

  穆拉看起來這樣的憂慮、這樣的悲傷,以致於那個人有所觸動了,他說:「這裡是一個盧比,你拿著,可以喝八杯咖啡。」穆拉拿著走了。

  第二天,他又來到了辦公室的樓梯口,當銀行家出來時,他用拳頭猛打他的臉和鼻子。

  那個人說:「嗨,你幹什麼?這就是昨天我給你一個盧比的下場?這就叫感謝嗎?」

  穆拉說:「就因為你和你那倒霉的八杯咖啡。」接著他又朝他的鼻子猛打一拳說:「它們讓我整夜清醒著!」

  沒有人曾經對他說:「現在去喝八杯咖啡。」

  不要以太大的劑量來吸收一位佛陀,它會讓你整夜清醒——而你或許會打我的鼻子!要領悟,敏感!依照你的領悟、你的可能性和能力來行動。始終看著鞭子的影子,按照那影子來行動。要更警覺,越來越警覺,否則,即使是宗教也能成為毒藥;否則,你會因為佛陀而掉進地獄。

  佛陀不是固定的,他並不保證——最終是你自己的覺知……如果你覺知,漸漸地,你會看到思想越來越少地進入頭腦。舊的捅破了,水流了出來,它無法反映月亮,只有當那個映像消失了,你才能看到天空,看到真實的月亮。沒有水,沒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