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水,沒有月亮

第二章 為住宿而進行的對話交易

 

  在一些日本的禪院中,有一個舊的傳統:那就是一個流浪的和尚與一個當地的和尚要辯論有關佛教的問題,如果他贏了,那麼他就能住下過夜,如果輸了,他就不得不繼續流浪。

  在日本的北方,有兄弟倆掌管著這樣的一座寺院。哥哥非常有學問,而弟弟比較笨,並且只有一隻眼睛。

  一天晚上,一個流浪的和尚來請求住宿,哥哥學習了很久,感到非常累,所以他吩咐他的弟弟去辯論,哥哥說:「要在沉默中進行對話。」

  過了一小會兒,那個流浪者來見哥哥,並且說:「你弟弟真是個厲害的傢伙,他非常機智地贏了這場辯論,所以我要走了,晚安。」

  「在你走之前,」哥哥說,「請告訴我這場對話。」

  「好,」流浪者說,「首先我伸出一個手指代表佛陀,接著,你的弟弟伸出兩個手指,表示佛陀和他的教導;為此我伸出三個手指,代表佛陀、他的教導和他的門徒,接著,你聰明的弟弟在我面前揮動著他緊握的拳頭,表示那三個都是來自一個整體的領悟。 」隨後,流浪者走了。

  過了一會兒,弟弟帶著一付痛苦的樣子跑進來。

  「我知道你贏了那場辯論。」哥哥說。

  「沒什麼贏的,」弟弟說,「那個流浪者是個非常粗魯無禮的人。」

  「噢?」哥哥說,「告訴我那場辯論的主題。」

  「嗨,」弟弟說, 「當他看見我時,他伸出一個手指頭侮辱我只有一隻眼睛,但因為他是一個新來的人,我想還是禮貌些,所以我伸出兩個手指,祝賀他有兩隻眼睛。這時,這個無禮的壞蛋伸出了三個手指,表示在我們中間只有三隻眼睛,所以我氣瘋了,威脅地用拳頭打了他的鼻子——所以他走了。」

  哥哥笑了。

  所有的辯論都是沒有用的和愚蠢的。辯論原本是很傻的,因為沒有人能夠通過討論、通過辯論達到真理,你或許可以得到一個晚上的住宿,但是僅此而已。

  傳統是美麗的,好幾個世紀以來,在日本的任何禪院,如果你請求在某個禪院住宿,你必須辯論,如果你贏得辯論,那麼當晚就能住下——這正是一種象徵——但只是為了一個晚上,到了早上你就不得不離開。這種通過辯論、邏輯、推理的表述,你從來不可能達到目的,只能得到一個晚上的住宿。你不要自我欺騙,所謂晚上的住宿就是目的,你不得不流浪,你不得不在早上再次開步。

  但是很多人總是自我欺騙,他們以為無論如何通過邏輯就能達到目的。晚上的住宿已經變成了終極目的,他們不再離開,很多個早晨已經過去。邏輯能夠得出假定的結論,但是從來沒有達到真理,邏輯能夠引導某些事接近真理,但是從來沒有達到真理。

  要記住,接近真理的東西也是一種謊言,因為它意味著什麼呢?要麼是真的,要麼不是真的,沒有處在兩者之間的。要麼是真的,要麼不是真的,你不可能說這是半個真理,沒有事情會像那樣——就像不可能有半個圓一樣,因為那個 「圓」意味著整體,半個圓並不存在。如果它是半個,那麼它就不是圓。

  不存在半個真理,真理是整體的,你不可能零碎地把握它,你不可能部分地把握它:近似真理是一種欺騙,但是邏輯只能引向這種欺騙。你或許在晚上有了住宿,只是睡覺、放鬆,但並不能使這住所變成你的家,到了早上你不得不再次流浪,行程並不能在那裡結束,每天早上它又將一次又一次地開始。通過邏輯,通過推理而放鬆,但是這不可能保持住,不可能變成靜止的——一直要記住,你必須流浪。

  傳統是優美的,所以對傳統和它的意義首先要瞭解:它是象徵。其次:所有的討論都是愚蠢的,因為,通過討論的氣氛,你從來不可能瞭解別人,無論他說什麼都是誤解。頭腦專注於獲勝、征服,不可能去瞭解,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瞭解需要一個沒有暴力的頭腦,當你正注重著怎樣獲勝時,你是暴力的。

  辯論是一種暴力,你能通過辯論來扼殺,你不可能通過辯論去再生,你不可能通過辯論給予生命,你能通過辯論來謀殺,真理能通過辯論被謀殺掉,但是它們無法復活。這是暴力,這種姿態就是暴力。你並不是真正地在尋求真理,你是在尋求勝利。當勝利是目的時,真理將會犧牲;當真理是目的時,你也可能犧牲勝利。

  而真理應該是目的,不是勝利,因為當勝利是目的時,你是一個政客,不是一個有宗教性的人,你是好攻擊的,你正在努力設法勝過別人,你正在盡力設法控制別人,成為統治者,而真理從來不可能是一種獨裁,它從來不可能摧毀別人。

  真理從不可能意味著你勝過別人就是一種勝利:真理帶著謙虛、謙恭,它不是一種自我的幻覺——但所有的辯論都是自我的幻覺,所以辯論從來不可能引導到真實,它總是引導到不真實的、非真理的,因為追求勝利本來就是一種愚蠢的現象,是真理獲勝,不是 「你」,不是「我」。在辯論中或者你贏,或者我贏,真理從來不會贏。

  真正的尋道者將會讓真理贏。辯論者正是要求勝利應該屬於我,它不應該屬於別人。在真理中並沒有別人,在真理中,我們相遇並成為一體,所以誰能是贏家,誰能是輸家呢?在真理中,沒有人被擊敗;在真理中,真理獲勝而我們都失敗了。但是在辯論中,我是我,你是你,事實上,就沒有橋了。

  當你反對別人時,你怎樣能理解他呢?理解是不可能的,理解需要同情,理解需要參與,理解意味著全然地傾聽別人,只有那時理解才會開花。但是如果你在討論中,在辯論、在爭論、在推理,你並不是在傾聽別人,你只是假裝你在聽,在深處,你正在作著準備,在深處,你已經走到了下一步:當別人停下時,你就要說什麼,你已在準備著怎樣駁斥他,你已經不去傾聽他,而是正試圖怎樣駁斥他!

  事實上,在討論中,在辯論中,真理並不重要,所以辯論從來不是一種交流,不可能通過辯論來共享,你能爭論,你越爭論……你就越一邊倒,你越爭論,間隙也就越大,它變成了一個深淵,那不可能是相聚之地。那就是為什麼哲學家們從來不會聚合,有學問的人從來不會聚合:他們是偉大的辯論者,有一個深淵存在著,他們不可能與別人聚合,不可能。

  唯有愛人能夠相聚,但愛人不會辯論,他們能夠交流。那就是為什麼在東方如此強調雪然達(Shraddha)——信任、信心。如果你與你的師傅爭論,間隙較大,那最好是離開,讓這個師傅作為晚上的住宿,只要走開。和他在一起並不會有任何出路,而那個間隙將會擴大。如果你是好辯論的,那個間隙也不可能變成一座橋,不可能。信任意味著同情,信任意味著你不在爭論,你來是為了傾聽,不是為了爭論,你已經去瞭解,不去辯論,你並不要獲勝,反而,你準備失敗。

  一個真正的門徒總是在尋求被師傅擊敗,當他完全被摧毀、完全被擊敗時,那是門徒生命中最偉大的時刻,並非是師傅要贏,而他是準備被打敗,門徒準備被打敗。而當門徒不再在那兒時,完全被打敗時,消失時,只有那時間隙才是一座橋,深淵便消失,而師傅便能穿透你。

  所以,這便發生了:耶穌漫遊了所有他的國家,但所有他能聚集的門徒只是些單純的人,沒有一個是受過教育的,沒有一個學者。並非那兒沒有學者,在那時,那兒有偉大的學者,猶太人正是處在他們榮耀的頂峰,那便是為什麼他們能產生如此一個像太陽一般的耶穌。耶穌是頂峰,耶穌能產生,表示著猶太人觸及了他們的頂點,他們再也沒有到達這樣的頂點。那兒有偉大的學者,安排了偉大的辯論。猶太人的會堂是學習的場所,一所真正的大學,人們從國內各個地方前來討論、來辯論、來爭論、來尋找;但這是一場辯論,沒有一個學者跟隨耶穌。

  事實上,所有學者都一致贊同這個人應該被消滅,所有的學者、有學問的人都準備殺死這個人!為什麼?因為這個人反對辯論,他正在抽掉他們的基礎,整個的結構就將垮掉,這個人正在主張反對理性,他正是在講信任,他在講愛,他在講怎樣在兩顆心之間創造一座橋。

  辯論是兩個頭腦,兩個腦袋之間的;愛、交流、信任是兩顆心之間的,他開啟了一條新的航程——友情的、門徒之情的、成長的;他是在完全不同的層面上思想,品質是不同的,他是在說: 「將你的經典扔一邊去!不需要你的聖經,因為它們只是些文字。」學者,有學問的人對此無法忍受,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處死。

  他只能找到單純的人:漁夫、伐木工人、鞋匠——單純的人,他的所有的門徒,除了猶大,都沒有受過教育,只有猶大真正是有文化的優雅紳士,而他卻為了三十盧比出賣了耶穌,這個有文化的、優雅的猶大背叛了。而耶穌知道這事,如果有人出賣他,這人就是猶大。為什麼?因為心中只能被腦袋出賣,愛也只有被邏輯背叛,再也沒別的能出賣。

  所以在進入這故事之前,要記住第二件事:通過邏輯、通過腦袋、好爭論,你會變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陌生,其中的那座橋消失了。當你不能理解別人時,當你甚至不能夠傾聽他時,當你的頭腦不斷地在裡面爭論著,鬥爭著,你怎樣能達到真理?你是爆力的和進攻性的,這種進攻將是無益的。

  所有的爭論都是徒勞的,它們從不會有任何出路,即使你感到那個結論已經得出,那結論也是勉強的。它並不是通過討論得出的。你能使別人啞口無言,但別人從不因此而信服:從不!如果你使用一些邏輯的計謀,你能使別人啞口無言,他或許無法回答你,你知道的比他知道的多,你知道的計謀比他知道的多,你能通過語言和推理將他逼到角落裡,而他卻無法回答。但這並不是說服他的方法,他在內心深處知道: 「將來有一天,我會找到更多的計謀,使你回到你原來的位置。現在我無法回答,好,我接受失敗。」他被打敗了,但這並不是贏。

  這是兩件不同的事:當你贏得一顆心時,他並沒有被打敗——他是高興的,他是在你的勝利中感受勝利,他在共享,這不是你的勝利——是真理獲勝,而你們倆都會慶祝。但是當你擊敗一個人,他一直沒有贏過,他繼續是敵人,在內心深處他在繼續等待著他能維護自己的那一刻。

  辯論不會變成一種確信,如果不能達到確信,那結論又在哪兒呢?結論是勉強的,它總是早熟的,它就像流產,它不是自然出生,你已經在強迫——一個死了的孩子出生或者一個殘廢的孩子出生,整個生命中他將繼續是殘廢的、虛弱的和死的。

  蘇格拉底常常說:「我是一個助產士,我幫助人自然出生。」一位大師就是一名助產士,他不是去強迫,因為強迫的出生不可能是真正的出生,它更像死亡而很少像生命。

  所以一個師傅從不好爭論,如果他有時表現出好爭論的,那他只是在與你做著遊戲——玩著某種推理的遊戲,不要成為一個受騙者,他正在用一種理由在與你玩。他之所以好爭論,只是要發現你的好爭論性是否會被引發。如果被引發出來了,那你已經錯過。如果你能傾聽他的爭論,而沒有變得好爭論,他不會再與你玩這種遊戲。他必須看著內在的你,你或許會有意識地聽,無意識地好爭論,那麼他必須將你的無意識引發出來,好讓你能對此變得覺知。

  有時看起來一位師傅是好進攻的,他要堅決打敗你,但他從來不是要堅決打敗你——只是要打敗你的自我,不是你;只是要摧毀你的自我,不是你。要記住:自我是毒素,它正在摧毀你;一旦毒素被摧毀,你將會首次獲得自由和生命活力,你將第一次感到陽光明媚。他摧毀著疾病,不是你。

  有時他或許是好爭論的。曾經有些師傅們非常好辯論,要打敗他們是不可能的,要與他們玩這種文字遊戲是不可能的,但他們只是幫助你的意識提升,好讓你知道對你的信任是否真實。

  這是已發生的:一個蘇非莊內德(Junnaid)與他的師傅一起生活,而師傅是如此地好爭論,無論你說什麼他將立即否定。如果你說:「這是白天。」他將說:「這是晚上。 」——

  而這不是事實,這是白天。

  無論莊內德說什麼,他總是發現師傅要反對,而他只是低下頭鞠躬,並說:「是的,師傅,這是晚上。」

  一天,師傅說: 「莊內德,你已經贏了,我無法在你的內在製造好爭論之心,而我是如此明顯地在作假,任何人都無可爭辯地說:'真蠢!這是白天,這無須爭辯,這是如此明顯'。而你卻依然說:'是的,師傅,這是晚上。'你的信任是深入的。現在我不再與你爭論,現在我能講真理了,因為你準備好了。」

  當心全然地說:「是!」那時你準備好了去聽,而只有那時真理才能為你揭示出來,甚至如果還有一絲「不」剩留在你的內在,那麼,對你,真理就不能被揭示,因為那個 「不」將會摧毀一切。那個「不」,無論怎樣小,都是有力的,非常有力的。那時真理即使被說出來,但是,對你,真理還是沒有被揭示,這個「不」將再次把它隱藏起來。

  那就是為什麼我說所有的辯論是徒勞的,那就是為什麼我不斷地一次次重複著,哲學的全部努力是徒勞的,它沒有得出任何結論——它不可能得出。

  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然後我會進入這個禪的故事。

  它曾經發生過:一個非常偉大的皇帝的偉大的大臣死了,這個大臣是很少有的,非常聰明,幾乎很智慧,非常狡猾與精明,是一個傑出的外交家,而要找一個替代者是非常困難的,整個王國都在找,所有的大臣都被派去尋找,起碼要找三個人,最後在他們中選擇一個。

  尋找了好幾個月,尋遍了整個王國,每個隱蔽處,每個角落都找遍了,於是找到了三個人。一個是偉大的科學家、偉大的數學家,他能解決所有的數學問題。數學是真正的唯一確定的科學——所有的科學都是它的分支——所以他是在根部。

  另外一個是偉大的哲學家,他是一個偉大的系統製造者:他能無中生有,只是從文字中,他就能創造出如此美麗的系統——這是一個奇跡,只有哲學家們能做到。他們手中是空的,他們是最偉大的魔術師,他們能創造神,他們創造創造的理論,他們能創造一切,而他們手中卻是空的,但他們是聰明的文字工人,他們就這樣把文字拼湊起來,給你一種實體的感覺——而什麼也沒有!

  第三個人是宗教的人,一個信任、祈禱、奉獻的人。找到這三個人的那些人們一定是非常聰明的,因為他們找到了三個方面。

  這三個人代表了意識的三個層面,這些是唯一的可能:一個科學的人、一個哲學的人和一個宗教的人——這些是基礎。一個科學的人關心的是實驗:除非通過實驗被證實以外,否則它不能被證實,他是經驗的、實驗的,他的真理是實驗的真理。

  一個哲學的人是一個邏輯的人,不是實驗的人,實驗不是主題,只要通過邏輯,他可以證明或不可以證明,他是一個單純的人,比科學家更單純,因為科學家必須做實驗,於是要有實驗室。一個哲學的人工作起來不用實驗室——只是在他的頭腦中,用邏輯,用數學,他的整個實驗是在他的頭腦中,他只要通過邏輯的辯論來證明或無法證明,他能解答任何謎,或者他也能製造任何類型的謎。

  而第三個人是宗教層面上的人,這個人並不將生命看作是一個問題,生命對一個宗教的人來講不是一個問題,不要去解決它,只要去活過它。

  宗教的人是經驗者,科學家是實驗者,哲學家是思想者。宗教的人是經驗者,他將生命看作是要去活過的,如果有什麼答案,就通過經驗、通過生活來獲得。不能事先通過邏輯來決定,因為生命大於邏輯,邏輯只是浩瀚的生命海洋中的一朵浪花,因此它不可能解釋一切。只有當你分離時,才能夠做實驗,只可能在客體上做實驗。

  生命不是客體,它是主體的核心。當你做實驗時,你是不同的;當你生活時,你是整體。所以宗教的人說:「除非你和生命是一體的,否則你永遠不會認識它。」你怎麼能夠從外面來認識它呢?你或許知道有關的,有關的,外圍和外圍,但是你從來沒有把握要領。所以,除了體驗以外,實驗和思想不能認識它。一個單純的、信任的人。

  他們尋找,找到了這三個人,並叫他們到首府去參加最後的評選。國王說: 「你們有三天的時間休息和準備,第四天早上考試,最後的考試,在你們中,會被挑選出一位,他將成為我的大臣——他要被證明是最有智慧的人。」

  他們開始以各自的方式工作了。三天根本不夠!科學家不得不想出很多實驗和做法——誰會知道會有什麼類型的考試?所以,三天中他不能睡覺,沒有時間:一旦他被選上,他可以睡一輩子,所以何必受睡覺的干擾呢?他將不睡,也不吃——沒有足夠的時間,在測試前有許多事必須去做。

  哲學家開始思想,許多問題要去解決:「誰知道會有什麼類型的問題?」只有宗教的人很舒服,他吃,而且吃得很好,只有宗教的人能吃得很好,因為吃是一種表示,是一件神聖的事。他睡得很好,他祈禱,坐在外面,散步,看著樹,感謝神,因為對一個宗教的人來講,沒有將來,沒有最後的考試,每一刻都是考試,所以你如何能為它作準備呢?如果是將來的,你能夠為它作準備;如果正是現在,在此,你能怎樣準備呢?你不得不面對它,並沒有將來。

  有時科學家說:「你在幹什麼?浪費時間——吃,睡,祈禱。以後你可以再做你的祈禱。」但是他笑笑並不爭辯,他不是一個好爭辯的人。

  哲學家會說:「你一直睡覺,一直坐在外面的花園裡,一直看著樹,這不會有什麼幫助,考試不是小孩子的遊戲,你必須準備好。」但是他笑笑,他比相信邏輯更相信笑。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當他們要去皇宮做最後的考試時,那個科學家簡直無法走路了,他做實驗做得累極了,好像整個生命都流失了,他快累死了,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睡著,他睡眼朦朧,頭腦混亂,簡直快發瘋了!

  那個哲學家呢?他並不那樣累,但他要比以往更無法確定。因為他思考了再思考,辯論了再辯論,然而沒能得出辯論的結論,他混亂了,亂糟糟的,他變得一團糟。他來的那天能回答很多事,但現在,不行了。甚至他確定的答案也變得不確定了。越思考,哲學變得越沒有用。只有傻瓜才會相信必定,你越思考,你會變得越聰明,你能看到……這些全是文字,沒有實體。很多次,他想打退堂鼓,因為這是毫無用處的,他的條件不符合。但是科學家說: 「來吧!讓我們試試!我們會失去什麼呢?如果我們贏了,那好嘛;如果我們沒贏,那也好。不過,讓我們試試,不要這樣沒有勇氣!」

  只有宗教的人開心地走著、唱著,他能聽見樹上小鳥的聲音,他能看見日出,他能看見露珠上的陽光,整個生命是如此地神奇!他不用擔心,因為並沒有考試,他會去面對,他只是去,看看什麼正在發生,他並不要求任何東西,他也並不抱任何希望,他是新鮮的、年輕的、活生生的——就是這樣。那就是一個人要怎樣去見神:不用準備製造公式,不用準備製造理論,不用做許多實驗研究,不需要許多博士學位,不用,這些都毫無幫助。這就是一個人應該去的方式——唱著歌,跳著舞去往神廟。

  如果你活著,那麼無論什麼你都能反應,因為反應是通過生命的,它是通過心的。當心歌唱著、舞蹈著,心就準備好了。

  他們到了,國王,皇帝,已經設計好了一個非常特殊的計謀。他們進入了一間房間,他上了一把鎖,一個數學謎,有許多數字在這把鎖上,但沒有鑰匙,那些數字是用了一種特定的方式組合在鎖中的,秘密就在那兒,但必須由人來探尋它並且找到它,如果那些數字能用一種特定的方式排列出,門便會打開。國王進去,對他們說: 「這是一個數學之謎,是一個至今人們所知道的最大的謎。現在你們必須去尋找線索,鑰匙是沒有的,如果你們能找到線索,回答出這個數學問題,鎖就會打開。第一個從這間房間出來的人將會被入選。你們現在開始。 」他關上了門,走了出去。

  那個科學家立刻在紙上開始工作:很多實驗,很多事情,很多問題。他看著,觀察著鎖上的數字,沒有時間可以浪費,這是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那個哲學家也閉上了他的眼睛,開始用數學的方式來思考,這個謎怎樣才能被解開,這個謎完全是新的。

  那就是問題:用頭腦的話,如果某些事情是陳舊的,答案就能被找到;但如果某些事情完全是新的,那你怎樣能通過頭腦找到它呢?對於陳舊的、已知的、常規的事,頭腦是十分有效的,而當面對未知時,頭腦是完全沒用的。

  宗教的人從不去看鎖,因為他能做什麼呢?他一點也不懂數學,他也不知道什麼科學實驗,他能做什麼呢?他只是坐在角落裡,他唱了會兒歌,向神祈禱,閉上了眼睛。那兩個人以為,他一點也不是競爭對手: 「這倒是挺好的,因為事情不得不在我們倆中間決定。」然而,突然間,他們意識到他已經離開了這間房間,他不在了。門開著!

  國王跑進來,他說:「你們現在正在幹什麼?已經結束了!

  第三個人已經出來了!」。

  但是他們問:「怎麼出來的?因為他從來沒做任何事。」

  所以他們問那個宗教的人。

  他說: 「我只是在坐著,我祈禱,而我只是坐著,在我內在有一個聲音說:'你真笨!只要過去,看看,門沒有上鎖。'於是我便走到門那邊,它沒有被鎖住,沒有什麼問題要解決的,所以我就走出來了。」

  生命不是一個問題,如果你想要去解決它,你將會錯過它,門是開的,它從沒有被鎖上。如果門是被鎖上的,那麼科學家會找到解決的辦法;如果門是被鎖著的,那麼哲學家可能找到一個怎樣打開它的系統。但是門不是鎖著的,所以只有信任能往前進——不用任何解決的方法,不用任何預先制定的答案,推開門,走出去。

  生命不是一個要被解開的謎,它是要去活過的奧秘,它是一個很深的奧秘,信任它並讓你自己進入它。辯論不可能有任何幫助——與其他的人或者與你頭腦中的自己——不爭辯,所有的辯論都是沒用的和愚蠢的。

  現在我們來進入這個美麗的故事:

  在一些日本的禪院中,有一個古老的傳統,那就是一個流浪的和尚與一個當地的和尚辯論有關佛教的問題,如果他獲勝,那麼他就能住下過夜,如果輸了,他就不得不繼續流浪。

  辯論能給你的就這麼多——一個晚上的住宿,但僅此而已。

  在日本的北方,有兄弟倆掌管著這樣的一座寺院。哥哥非常有學問,而弟弟比較笨,而且他只有一隻眼睛。

  掌管一座寺院需要兩種類型的人:一個有學問的人和一個非常笨的人,而這就是所有的寺院是怎樣被管理的——兩種類型的人:已經成為僧侶的有學問的人,以及跟從他們的愚蠢的人,這就是每座寺院的管理。

  所以這些故事並不只是故事,它們在敘述某種事實。如果愚蠢的人從地球上消失,那將沒有寺院;如果有學問的人從寺院中消失,那也將沒有寺院。寺院的存在是需要這兩重性的。那就是為什麼你無法在寺院中找到神,因為你不可能在這兩重性中找到他。

  這些寺院是聰明的人發明用來剝削愚蠢的人的,所有的寺院是發明……聰明人在剝削——他們已經成了僧侶。僧侶是最聰明的人,他們是最偉大的剝削者,他們用你甚至無法背叛他們的方法來剝削,他們是為了對你自己有好處而剝削你,他們剝削你是為了對你好。僧侶是極其聰明的,因為他們從空無中編製了理論:所有的神學,所有他們創造的——

  真了不起!

  創造宗教理論需要聰明,他們不斷地創造了如此大的建築,普通人幾乎是不可能進入這些建築的,他們用這樣的行話,他們用這樣的技術項目,而你無法理解他們正在說什麼。而當你無法理解時,你以為它們是非常深奧的。無論何時當你無法理解一件事情時,你就認為這是非常深奧的——「它超過我。 」記住這點:佛陀是用一種任何人都能理解的,很普通的語言來說話的,不是僧侶的語言。耶穌是用一種小小的比喻來講的——任何沒有受過教育的人都能懂的——他從來不用任何宗教的術語;馬哈維亞講話時,給予他的教導時,用極其普通和一般的語言。

  馬哈維亞和佛陀從來不用梵語,從不!因為梵語是僧侶的語言,是婆羅門的語言,梵語是最難的語言,僧侶把它做得如此困難,他們修飾了再修飾,再修飾,梵語正是這個意思,修飾,精煉,他們已經將它精煉到這樣的程度,就是只有你非常非常地有學問,你才能懂得他們在說些什麼,否則,它是超過你的。

  佛陀用人們的語言:巴利(Pali),巴利是人們的語言,是村民們的語言。馬哈維亞用的是普來克麗特(Prakrit),普來克麗特是沒有經過精煉的梵語形式,普來克麗特是梵語的自然形式——沒有語法,不很多,學者還沒有進入,他還沒有去精煉這些詞,讓它們變得不可企及。但是僧侶們已經在用梵語,他們一直在用,現在沒有人懂得梵語,但是他們繼續在用梵語,因為他們整個的職業依賴於製造一個間隔,不是一座橋——在製造一個間隔。如果普通人不能理解,只有那時他們才能存在;如果普通人理解他們所說的,他們便會失落,因為他們沒有在說什麼。

  一次,穆拉﹒那斯魯汀去看醫生——而醫生已從僧侶那裡學會了詭計,他們用拉丁文和希臘文書寫,他們用這樣的方法寫,即使他們自己也必須再看一遍,這很難。不讓人理解他們在寫些什麼,穆拉﹒那斯魯汀去看醫生,他說: 「聽著,簡單點,只要告訴我真相,不要用拉丁文和希臘文」。

  醫生說:「如果你堅持的話,如果你允許我坦率的話,那麼你一點兒也沒有病,你只是懶惰。」

  那斯魯汀說:「好,謝謝你,現在你用希臘文和拉丁文寫下來,好讓我能給我家裡人看!」

  聰明人總是在剝削著普通人,那就是為什麼佛陀、耶穌和馬哈維亞從不受婆羅門、學者們、聰明的人們的尊敬,因為,這些是毀滅性的,他們正在摧毀他們的整個的生意。如果人們懂得的話,僧侶是不需要的。為什麼呢?因為僧侶是一個中間者,他懂神的語言,他懂你的語言,他將你的語言翻譯成神的語言,那就是為什麼他們說梵語是迪波莎(Dev-bhasa),神的語言: 「你不懂梵語?-我懂,所以我變成了中間的連線,我成了翻譯者,你告訴我你想什麼,我用梵語將它告訴神,因為他只懂得梵語。」當然你不得不為此付帳。

  寺院需要兩種類型的人。

  有這樣一座寺院……由兄弟倆掌管,哥哥非常有學問,而弟弟比較笨,而且只有一隻眼睛。

  在這個故事中,一隻眼睛象徵的是什麼呢?一個愚笨的人總是集中的:他從來不猶豫,他總是肯定的;而一個有學問的人總是兩面的:他猶豫,他不斷地將自己一分為二,他總是在內部爭論,在內部不斷地對話,他知道這兩面。

  一個有學問的人是兩重性的——兩隻眼睛;一個愚蠢的人是一隻眼睛的——他總是肯定的,他沒有爭論,他不是分裂的。那就是為什麼,如果你去看一下一個愚蠢的人,他看上去比一個有學問的人更像一個聖人;如果你去看一下聖人,他有某些方面與他很相似——愚蠢的,傻傻的。品質是不同的,但某些方面是同樣的,標籤不一樣。傻瓜只是在第一個階梯,而聖人是在最後的階梯,但兩者都是在頂端。傻瓜不知道,那就是為什麼他是單純的,一隻眼睛的;聖人知道,那也就是為什麼他是單純的,他也是一隻眼睛,他稱它為第三眼。兩隻眼睛已經消失變成了第三隻眼睛,他也是一隻眼睛——一體!他是一個整體,而傻瓜也是一個整體,但是有什麼區別呢?

  無知也有它自身的天真,就像智慧有它自身的天真一樣。有學問的人只是處在中間,這就是有學問的人的分裂點:他是無知的而以為他是智慧的,他既不在這個層面上也不在那個層面上,他懸在兩者中間,那就是為什麼他始終處於緊張狀態。一個無知的人是放鬆的,一個智慧的人是放鬆的,無知的人還沒有開始他的旅程,他還在家裡;智慧的人已經到達終點,他也是在家裡。有學問的人是在兩者之間,要在某個寺院裡尋找住宿——甚至只是為了一個晚上也好——他正在流浪。

  佛教的和尚們曾經是流浪者,而佛陀曾經說:「做一個流浪者除非你到達了,做一個流浪者!不僅是內在,而且外在也是,做一個流浪者——除非你已經到達,不要在到達前停步! 」當你已經到達時,當你已經成為一個悉達(Siddha),一個佛陀時,那時你才可以坐下。

  無知和智慧有一個品質是相類似的:那就是天真,都不是狡猾的。所以有時它就會發生,一個具有神性的人被當作傻瓜,一個傻瓜——神的傻瓜。聖弗朗西斯(St.Francis)被當作是神的傻瓜,他正是!但是做一個神的傻瓜可能是最偉大的智慧,因為自我失落了。你沒有說你知道,所以你是一個傻瓜,因為你不會自稱有知識,如果你不說,誰會接受你是一個知者?甚至你聲稱,也沒有人接受。你必須用錘子敲別人的腦袋,你必須去爭論使他們為此沉默!當他們無法說什麼時,那時,出於嫉妒之心,他們接受 「也許」,也許你是。但是他們總是會說:「也許」,他們會一直保持那種可能性,直到某一天他們能否認它。

  如果你不聲稱,誰會接受你呢?而如果你自己說:「我是無知的,我什麼也不知道。」誰會認為你是一個知者呢?如果你說:「我不知道。」人們會很快地接受,他們會立刻接受,他們會說: 「我們以前就知道,我們承認,我們完全贊同你所說的,你是不知道的。」

  神的傻瓜!如果你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最偉大的小說之一,你才會感覺到這個神的傻瓜的意思。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許多小說中,總是有一個人物是神的傻瓜,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他就在其中,他是天真的,你能利用他,甚至如果你利用他,他會信任你,你能毀了他,但是你卻無法毀掉他的信任——那正是美麗所在。

  你會怎麼樣?如果一個人欺騙了你,整個人類都變成了騙子;如果一個人欺騙了你,你就失去了對人的信任——不是這個人,是整個人類;如果兩三個人欺騙了你,你便會斷定沒人值得相信,所有的信任都失去了。

  似乎從開始你就不想相信——只是這麼兩三個人給你借口。否則你會說: 「這個人是不值得信任的……但整個人類呢?——我不知道,所以我必須信任,除非相反的被證實。」

  而如果你是一個真正有信任心的人,你會說: 「這一刻這個人是完全不值得信任,這個人是不值得信任……但是誰知道下一刻呢?因為聖人會變成罪人,罪人會成為聖人。」

  生命是運動的,沒有什麼是靜止的。在這一刻人是軟弱的,但下一刻他或許會有把握,他將不再欺騙,所以第二天如果他來的話,你會再次相信他,因為這天是不一樣的,這個人也是不一樣的。恆河奔流不息,它不是同樣的一條河。

  曾經有這樣的事發生:一個人來找穆拉﹒那斯魯汀,想要借些錢。那斯魯汀知道這個人,非常清楚這零錢將不會再歸還,但他想這是筆很小的錢,「給他吧,即使他不還也沒有什麼損失,為這樣的數目,為什麼說不呢? 」所以他給了他錢。

  三天以後,那個人還了錢,那斯魯汀很驚訝,這好像是不可能的,這個人還了錢,這真是奇跡。過了兩三天,這個人又來了,要借一筆大數目的錢,那斯魯汀說:「老兄!上次你欺騙了我, 」他說:「上次你欺騙了我!——現在我不再借給你了。」

  這個人說:「你說什麼啊?上次我把錢還給你了。」

  他說: 「對,你是還了,但是你騙人——因為我從來不相信這事,你會還錢。但這一次,不!夠啦,夠啦!上次你的行為與我的期望正相反,但是夠啦,現在我不打算把錢借給你。」

  這就是狡猾的頭腦怎樣工作的。

  在這個寺院中,有一個是無知的——單純的、只有一隻眼睛、確信無疑的人;一個是有學問的人,有學問的人總是感覺到很累,因為他為空無工作得如此辛苦,無事也是如此忙忙碌碌,他總是很累。

  一天晚上,一個流浪的和尚來請求住宿,哥哥已經學習了好幾個小時,已經非常累了;……

  你不可能找到一個有學問的人是不累的。

  去,看看!到卡虛(Kashi)的學者們那裡看看!總是累,總是累,如此辛苦地用文字工作著。記住,即使是一個勞力者也不會如此累,因為他生活即是工作。當你只用文字,無用的文字,只用頭腦工作時,你會很累。生活使人精神倍增!生活使人恢復青春!如果你去花園裡勞動,你出汗,但是你會獲得更多的能量。你並不失去什麼:你去散步,你會獲得更多的能量,因為你正活在這一刻中。在你的書房裡和在文字中你只是在關閉你自己,你不斷地在用文字思考,思考,再思考——這是如此死氣沉沉的過程,你會累。一個有學問的人總是會累。一個傻瓜總是新鮮的,一個聖人也總是新鮮的,他們有許多質的相似。

  ……所以,他吩咐他的弟弟去辯論。「要在沉默中進行對話。」哥哥說——因為他知道,這個弟弟是愚蠢的,所以,如果你是愚蠢的,那麼沉默是金;如果你是聖人,那麼沉默也是金。如果你知道,你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知道,最好也保持沉默。

  一個智慧的人是沉默的,因為他知道,並且他所知道的都無法被說出來。一個愚蠢的人不得不沉默,因為無論他說什麼都會被人抓到辮子。一個傻瓜能夠騙人,如果他保持沉默,但如果他開口,他便不能騙人,因為無論他說什麼都會帶著他的愚蠢。這個有學問的哥哥非常知道這個弟弟不是一個書生,是一個單純的人,天真的,無知的,所以他說: 「要在沉默中進行對話。」

  過了一小會兒,那個流浪者來見哥哥,並且說:「你弟弟真是個厲害的傢伙。」

  這個人一定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而如果一個傻瓜保持沉默,他能打敗一個有學問的人,如果你開口,就要被人抓辮子,因為那時你進入了有學問的人的世界,用文字,你無法贏。

  這個人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一個讀書人,要他保持沉默並以此辯論會非常困難。怎樣辯論?如果不允許說話……只是用手勢,整個事情變得沉默,你所有的聰明失去了,因為如果不允許你說話……那是你唯一的實力,所以如果一個有學問的人是保持沉默的,那麼他也能被一個傻瓜擊敗,因為他的全部的實力失去了,這個實力屬於文字上的。

  在沉默中,他是一個傻瓜——這就是意思所在。那就是為什麼學者們從來不會沉默,他們總是喋喋不休。如果沒有人在,他們就與他們自己喋喋不休,但是他們就是喋喋不休,他們無休止地說話,說話,再說話,在內在和外在,因為通過這種說話,他們的實力越來越強,他們變得越來越熟練。但是,如果他們一旦遭遣到沉默,突然,他們的所有的藝術便消失了,他們比一個愚蠢的人更愚蠢,甚至一個笨蛋也能打敗他們。他們脫離了他們的職業環境,他們被擱在一邊,他肯定是在一個非常困難的境地中。

  他說:「你弟弟真是個厲害的傢伙,他非常機智地贏了這場辯論,所以我必須走了,晚安。」

  如果你遇到了一個有學問的人,那就保持沉默,對他做手勢,你會打敗他,因為他對手勢一無所知,他對沉默也一無所知。事實上,對他來講,不用語言文字是非常困難的,他會立即以為他已經被打敗了——他必須離開,去找另外一個寺院,不至於太晚,並去找一個能用語言文字的、用頭腦的傢伙辯論。

  手勢是活的。當你擺動你的手時,你的整個存在在擺動它;當你用眼睛看時,你的整個存在在傾注於它;當你走路時,你是整個人在走,你的腿不能獨自走,但是你的頭腦能獨自不停地編織著,編織著,腦袋能自主的,身體的其他部分無法變得自主。所以,如果你想要研究一個人,不要聽他說什麼,而要看他怎樣行動,他怎樣走進房間,怎樣坐的,怎樣走的,怎樣看的,看看他的姿勢,它們會顯示其真實面目。

  文字是欺騙者,我們所說的並不是在表露,而是在隱藏,所以保持沉默,看著一個人:他怎樣站,他怎樣坐,他怎樣看,他正在擺出什麼樣的姿勢。身體的語言比你腦袋的語言更真實。身體的語言是非常非常自然的,它正是來自本源,所以要通過它來騙人是非常困難的。你或許是說某件事情,而你的臉正在表明著別的事情。你或許在說: 「我是對的。」但是你的眼睛,你的神態,你站的姿勢,在表示你知道你是錯的。你或許通過語言在顯示你很自信,但是你的整個身體卻在發抖,顯示出你不自信。

  當一個賊走進時,他是用不同的方式進入的;當一個說謊者出現時,他是用不同的方式出現的;當一個誠實的人走路時,他的走是不一樣的,他沒有什麼要隱藏,他沒有什麼要騙人,他是真實的,他的走是天真的。正是在你不得不隱秘地做事時,那時看看你自己——你會說一切都不一樣了,甚至在你走路時,也在隱藏些什麼,你的胃在抽筋,你在警覺,你的眼睛在四處張望:是不是有人正在看著我,我會不會被抓住?你的眼睛是狡猾的,它們不再是天真之池。看看你的身體的動作,它們給了你一幅你自己的更真實的圖畫,不要去聽從語言。

  這是我必須一直在做的。人們用了各種各樣的欺騙的方法來到我這裡,我必須注意他們的姿勢,不是他們說的什麼,他們或許正在觸摸我的腳,他們的整個姿勢正在表現自我,所以觸摸我的腳是沒有用的,他們正在利用它,他們不僅僅在欺騙我,他們也在欺騙他們自己,他們的整個姿勢都在說:

  「自我!」他們無論說什麼都是卑下的。

  你無法通過身體來騙人,身體比你的頭腦更真實。被僧侶們發明出來的所有的宗教告訴你說:「反對你的身體,與頭腦保持一致!」因為僧侶生活在頭腦中,通過頭腦來利用人,通過身體是不可能剝削人的,身體是真實的,好幾個世紀的不真實的生活也不能摧毀身體的真實,身體保持著真實,它清楚地顯示著你是誰。

  「他非常機智地贏了這場辯論,所以我必須走了,晚安。」

  「你走之前,」哥哥說,「請告訴我這場對話。」

  他一定非常奇怪,他這樣笨的弟弟怎麼會是聰明的?怎麼回事?他是個地道的傻瓜——他怎樣爭論,他怎樣辯論,他又怎樣贏的呢?所以他要問。

  「在你走之前,請告訴我這場對話。」

  「好,」那個流浪者說,「首先我伸出一個手指代表佛陀。」

  ……因為一個有學問的人,即使在他做動作時,也將動作作為一種文字,因為他只知道一種語言,如果他在吻他的愛人時,在內心他也要說一個字「吻」,這真是愚蠢;你在吻,不需在內心重複 「吻」,但他會。你觀察一下你自己:當你在做愛時,你會在內心說:「我正在做愛」——多麼荒唐!沒有人在問,也沒有人要被告訴。

  為什麼你要不斷地重複呢?無論當你在做什麼時,為什麼你都要說它?因為不用語言,你不舒服,只有用語言,你才舒服;與神在一起你無法舒服,與語言的「神」在一起才會滿意,那就是為什麼有學問的人要去寺廟,要去清真寺,要去教堂,那兒同樣他可以喋喋不休,他會與神說個不停——

  都是語言。

  克爾愷郭爾,賽倫﹒克爾愷郭爾曾經說到:「當我第一次進入教堂時,我會說,我總是說,抱怨,祈禱,但漸漸地感到很傻,我一直對他說,而我一直沒有給予任何機會、任何時機讓他對我說。最好就是去聽,當你在神面前時,最好是聽。 」所以他放棄了講話,不久,他又放棄了所有的祈禱,他只是去教堂,靜靜地坐著,但在他的沉默中仍然還有語言在他的內部存在,他沒有將它們用在外部,而內部它們仍在繞圈子。

  所以,不久,他不得不也將內部的語言扔掉——那時才可能只是聽,於是你便會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層面——傾聽的,被動的,接受的,你變成了一個子宮,那時你能接受到真理,那時你不是在說話,那時你不是在進攻,那時只有神在工作,而你正在讓她工作。那時他變得全然的寧靜,於是他不再去教堂了。

  有人問:「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再去教堂了?」

  他說: 「現在我已經明白教堂的意思了,它唯一的意思就是靜默和傾聽,這些能在任何地方做到,最好是到其它地方做,因為很多人都去那裡,在教堂裡說個不停,他們干擾了我。最好是在一棵樹下,最好是在天空下。」

  在那裡教堂是更大的、更自然的。如果你需要寧靜,那麼神到處都是;如果你需要講話,那麼就去寺廟。但是如果你需要寧靜,為什麼還要去什麼地方?到處都是神,但是你無法寧靜。你做事並在內心重複著,你感到餓了。你便說: 「我餓了。」感覺餓了還不夠嗎?——除非你說出來,否則你會不舒服,你已經上了語言癮。

  這個人……他一定是一個有學問的人,的確是一個極有學問的人:

  「好,」他說:「首先我伸出一個手指代表佛陀,接著,你弟弟伸出兩個手指表示佛陀和他的教導——達磨(Dhamma)。」

  一個沒有語言就無法用姿勢的人,他也只會用語言來註釋別人的動作,現在來看看這連環是怎麼回事呢?你註釋你的語言的方法,同樣也會用於註釋別人的動作。

  他正在想:「這個手指,一個手指代表……」手指不代表任何人!手指充其量只是它自身,一個手指只是一個手指!為什麼要使它成為代表?它不代表任何人,手指是那麼美麗,為什麼要代表什麼呢?但是頭腦總是喜歡二手貨,只是手指還不夠,它必須代表某個人。

  如果你看見一朵花,你無法直接地看見花,即刻它一定是種代表,所以你說:「你像我妻子的臉。」即使是月亮,你會說:「就像我愛人的臉。」多麼荒唐!月亮就是月亮,而這個人,當他看到他愛人的臉,就會說: 「就像月亮」。月亮不足以代表它自身,愛人的臉也不足以表示它本身,而一切事物本身就足夠了,沒有人是代表其他任何人。

  每個人足以代表他自身,每個人都是原初的,獨一無二的,沒有人是摹擬的。當你說手指代表佛陀時,佛陀是原初的,手指就是摹擬的,不!這是佛陀不能允許的,我不能允許它!手指是如此美麗,不代表任何人,而如果你以為你的手指代表佛陀的話,那麼別人的兩個手指會代表佛陀和他的達磨——他的教導。

  因為你是在理解別人,你不傾聽別人。你靠傾聽你自己的頭腦來理解別人,你註釋著別人,當我說什麼時,不要相信你聽到的和我說的是一樣的,當我說某事,你聽到某事,但那是與我無關的,他是與你自己的思想過程相關聯的。

  他的思想過程是:「這個手指代表佛陀。」然後別人正在說兩個手指,而他得意忘形地不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你內心有語言的話,你不能夠理解別人,因為那一切都與你的語言、與你的思想過程相關聯,而這已經被上過色了。他以為他正在說兩件事,不是一件:佛陀和他的達磨——他的教導,他的法則。

  「所以我伸出三個手指。」——看看與內部的連接。

  你一點也沒有與別人交流,你是在與你自己交流!這就是瘋狂的意思,瘋狂意味著與別人不相干,只是趨向內心,將你的新的一刻與過去相連,新的經驗與舊的經驗相關,不斷地注解上色。

  「所以我伸出三個手指,」因為如果他說:「佛陀、達磨,」我就說:「佛陀、達磨、僧伽(Sangha)——佛陀,他的教導和他的追隨者。」

  這裡的三是:這些是佛教徒的三個庇護所。當一個比丘想要被點化,成為比丘,他說:「Buddhamsharanamgachchd\hami——我去,我將佛陀作庇護,Dhammamsharanamgachchhami,我將教導作庇護,Sanghamsharanangachchd\hami,我將僧伽,佛陀的追隨者作庇護。 」這些是三個庇護所,佛教的三塊寶石。

  但這個人不是在看別人正在做什麼——毫不相干!——

  所以他伸出三個手指……

  「所以我伸出三個手指代表佛陀,他的教導和他的追隨者,於是你聰明的弟弟,在我面前揮動著他緊握的拳頭,表示那所有的這些都來自一個整體的領悟。」

  隨後流浪者走了。

  一會兒,弟弟進來,一付非常痛苦的樣子。

  「我知道你贏了那場辯論。」哥哥說。

  「贏什麼啊,」弟弟說,「那個流浪者是個粗魯無禮的人!」

  「噢!」哥哥說,「告訴我辯論的主題。」

  「嗨,」弟弟說,「當他看到我時他就伸出一個手指來侮辱我只有一隻眼睛。」

  你根據你自己來理解:你看一本書,你唯一所能理解的就是你已經知道的,你傾聽時,你是裡過去在註釋,你的過去加了進去。只有一隻眼睛的人總是覺知到他的缺陷,他一直帶著缺陷,他正在到處尋找侮辱,沒人為你擔心,但如果你自卑,於是你就老是看見有人在侮辱你,你對此深信不疑,並且就會註釋,別人或許在說: 「佛陀。」你卻見到他在說你只有一隻眼睛,沒有人會在乎你的眼睛,但是我們根據我們的理解來註釋。

  一個人去找貝茲德(Byazid),一個蘇非神秘家,問他……他說: 「一年後再來,因為你現在有病,你的內在是騷動不安的,我無法講述真理,因為你不會領悟它——你會誤解它的。所以一年中盡量恢復健康、寧靜、靜心,然後再來。如果我感覺你能聽時,我會告訴你,否則你就去找別人。」

  那人聽完,回去了,在一年中努力地恢復了健康、寧靜、平和——但是再也沒有返回。

  所以貝茲德問:「那個尋求者怎麼了?」

  有人說:「我們問過他,'為什麼你不再來了?'他說:'現在我不需要來,因為我能在我所在的地方,領悟貝茲德能說什麼。'」

  這是個悖論:當你沒有準備好,你詢問,但是沒什麼能告訴你;當你準備好了,你也不詢問了,但只有那時才能告訴你。

  如果你只有一隻眼睛,那麼你總是在找尋侮辱,而如果你在找尋侮辱,你總能找到——這就是問題。如果你在找尋什麼的話,這就是不幸:你會找到的。不是有什麼人在侮辱你,是你會找到的,所以不要去找這樣的事,否則你到處都會找到的。

  有人會笑——不是在笑你,因為你是誰呢?為什麼你要以為你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呢?這是自我主義的傾向。你走在大街上,有人在笑,而你以為他們在笑你,為什麼笑你呢?你是誰?為什麼你要將自己看作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有人在笑——在笑你;有人侮辱——在侮辱你;有人生氣——在對你生氣。

  在我的整個生活中,我不曾遇到有一個人對我生氣,有許多人生氣,但沒有人對我生氣,因為我不是世界的中心,他們為什麼要對我生氣呢?他們生氣——那是與他們自己的存在有關,與我無關。我曾經遇到有人對我使用暴力,但他們並不是對我,這個暴力是發自他們的過去,我不是這個暴力的根本原因,我或許是藉口,但我不是原因。只是藉口——如果我不在那兒,有人也會做同樣的事,有人還會成為受害者,所以我在那兒只是一種巧合。

  當你的妻子對你發瘋,你在那兒,這是一種巧合,逃開!不要想太多,她是在對你生氣,她生氣,你在場,僅此而已。

  她會對僕人,對孩子,對鋼琴,對任何事生氣!

  每個人都通過他自己的過去來生活,只有佛陀生活在現在,沒有人生活在現在。

  這個人以為:「好,他正在表示我只有一隻眼睛,他真粗魯,他在侮辱我只有一隻眼睛,但是因為他是一個新來的人,我想還是對他禮貌些。」

  但是那時你想你應該禮貌些,你是不禮貌的,你怎麼會呢?——有一個念頭進入:如果你認為別人是粗魯的,那麼你已經變得粗魯——現在它並不是問題,因為,「別人是粗魯的 」這個念頭本身是由於你的粗魯已經出現,通過你的粗魯別人也顯得粗魯,你已經替別人上了色。別人正在用他的手指代表佛陀,他甚至還沒有看到你的眼睛,他並不在乎,他只想要一個住處。

  一個佛陀——被解釋成:「他正在表示我只有一隻眼睛,他真粗魯!」當你認為別人是粗魯時,反觀自身:你是粗魯的,那就是為什麼你解釋成這樣。

  但是為什麼你是粗魯的呢?因為粗魯是保護自己缺陷的一種方法,那些粗魯的人總是遭受自卑的折磨。如果一個人一點都沒有自卑的負擔,他就不會粗魯,粗魯是他的保護傘,通過粗魯來保護他的缺陷。他說: 「我不允許你碰我的缺陷,我不允許你擊中我。」

  他保護,但是保護(protection)成了投射(projection),他認為你是粗魯的,然後他才能粗魯,這是多麼粗魯的方式!首先,你必須證明別人是粗魯的,而你的自我仍然在說: 「我要盡量禮貌些。」

  當你禮貌時,你的禮貌只是外面的而已,在內在,粗魯已經進入,不一會兒,它就要爆發出來了。

  「但是我想因為他是一個新來的人,我要禮貌些,所以我伸出兩個手指,祝賀他有兩隻眼睛。」

  這只是虛假的,如果你感覺到別人在侮辱你只有一隻眼睛而別人有兩隻眼睛,你怎樣會祝賀別人呢——你怎麼會祝賀呢?你會深深地嫉妒,你怎麼會祝賀呢?

  祝賀怎麼會來自嫉妒呢?但是你的所有的祝賀都出自那樣的形式,它是一種禮貌的形式,它是文化、禮儀,如果你被人打敗了,你甚至還要向他祝賀他的勝利,多麼虛偽!如果你是這樣的人,你不會進入戰鬥,當你在戰鬥時,你是敵人,而你現在被打敗了,你去向他祝賀,但是那兒有深深的嫉妒,你憤怒,你想殺死這個人,試試看——將來,你會清楚!

  但是社會需要禮儀,為什麼社會需要禮儀呢?因為每個人都如此喜歡暴力,如果沒有禮儀,我們會互相不停地鬥個你死我活。社會製造了障礙,不允許你與別人一直鬥爭下去,否則生活將是不可能的。

  其實,你是在與人不停地相互鬥個你死我活。你的禮儀、你的文化、文明的行為、禮貌,正隱藏著事實,這些不允許真正的文明產生。一件虛假的事——那就是為什麼每十年需要一次大的戰爭,在其中,所有的禮儀,所有的禮貌,所有的道義都被扔掉了,你能毫無內疚地殺戮。於是殺人變成了遊戲,你殺的越多,你就越了不起;你越粗野,你就越是偉大的戰士。

  回到你的國家,你被當作英雄。帕達瑪布仙(Padma-bhushan),馬哈維恰克拉(Mahavirchakra),維多利亞十字勳章將會被授予你,你會得到獎章,為什麼會得到這些獎章呢?變得野蠻,變成殺人犯,因為你已經是一個偉大的殺人犯,所以國家授予你這獎章,而我們稱這些國家為文明,殺人犯被認同,殺人犯被讚賞……

  但是這是殺大批人的殺人犯。殺單個人的殺人犯——會坐牢,那是不允許的,只有當整個社會發瘋時,那就是戰爭,一切都被擱在一邊,你的真實的本性被准許了,那就是為什麼當有了戰爭時,每個人都感到高興,應該是正相反的——當有了戰爭時,沒人應該感到高興,但是每個人都感到高興,因為現在你被准許成為動物,你總是想成為它,你的文化、禮儀、禮貌,都是將動物隱藏在背後的裝飾方法。

  這個人說:「所以我伸出兩個手指來祝賀他有兩隻眼睛,這時,這個無禮的壞蛋伸出了三個手指,表示我們之間只有三隻眼睛。」

  無論你做什麼,你的缺陷都會進入,別人在說,「佛陀的三顆寶石。」但是對你來講,你的傷疤又出現了,你試圖禮貌些,你試圖不粗魯,你甚至試圖去祝賀,但是你就是你,你的想法繼續著。

  現在他伸出三個手指,你的頭腦再次加入,並說:「這個壞蛋!他正在說我們之間只有三隻眼睛。」他再次表示你只有一隻眼睛,這太過份了,夠了!

  「所以我氣瘋了,威脅地用拳頭打了他的鼻子——所以他走了。」

  正是從最開始他就瘋了,甚至在他們遇到以前他就發瘋了,因為你不可能製造出瘋狂,如果它不是早已經存在。你能製造僅有的東西早已經在那兒了,你的創造不可能無中生有,它只是將不明顯的狀態變成明顯狀態。生氣就在那兒,你不需要製造它,某個人變成了藉口——它就出現了,你不是對他生氣,他不是原因,你正帶著生氣——他變成了藉口。瘋狂是在裡面的,如果你不是已經發瘋的話。但是我們總是以為有人使我們生氣,有人使我們憂鬱,有人使我們這樣,那樣。

  沒有人使你怎樣,即使你一個人你也會發瘋,你也會生氣;即使整個世界消失了,你也會有悲傷的時候,也會有高興的時候,也會有生氣的時候,也會有寬恕別人的時候——

  儘管沒有人。

  這是你內在的故事的展開,一個有所理解的人會領悟到:整個的事情是我的展開,你只是給了我機會、情景,但是整個的事情是我的展開。

  一顆種子落入土壤,發芽,一棵樹開始成長,土地、空氣、雨水、太陽,它們都只是給予機會。但是樹正隱藏在種子裡,你正帶著你的展開的整棵樹,其他每個人都成為機會,無論何時發生什麼,不要向外看,要往內看,因為事情,當它發生時,是與你的過去相關聯的,不是與當時的人相關。

  「我氣瘋了,威脅地用拳頭打了他的鼻子——所以他走了。」

  哥哥笑了。

  哥哥能明白兩種觀點,他能明白這個有學問的流浪者從來都沒有與這個人對過話,從來都沒有跟這個人作過手勢;他也能明白這個傻弟弟從來沒有理解手勢的意義。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深淵就在那兒,沒有橋。他們辯論,他們得出結論,一個人輸,一個人贏,而他們從未相遇——哪怕一會兒。他笑了。

  這個笑便能開悟,這個笑能成為一個深刻的領悟,一種蛻變。如果這個笑不是對這個弟弟的愚蠢,或是那個流浪者的愚蠢,如果這個笑是對整個情景:頭腦有怎樣的功能,兩個頭腦是如何無法相遇,兩個人的過去是如何無法相遇,兩個頭腦總是那樣的分離——沒有方式使它們相遇、相互融合……如果他是在笑整個情景,不是這個弟弟或有學問的流浪者——因為如果他是在笑這個弟弟或那個流浪者,那麼這個笑無法變成開悟,他將仍然是老樣子——但是如果他是在笑整個情景:頭腦有怎樣的功能,頭腦怎樣辯論,頭腦怎樣在內部進行自身運作,從不走出去,頭腦怎樣老是封閉,它從來不打開的,頭腦怎樣只是一個內在的夢,一個惡夢……

  如果他真正地領悟,這個笑將變成一種脫落,桶,整個桶掉下,水跑了出來——沒有水,沒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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