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矛盾之路

Zen:The Path of Paradox.Vol 1

第二章 無知才是終極

 

  第一個問題:

  有一個古老的傳統把聰明與愚蠢聯繫起來。一個智者是頭腦簡單的嗎?隨著變老而來的單純是智慧還是退化?一個智者和一個傻瓜有什麼不同?

  那個傳統是對的。有一種綜合超越了愚蠢,也高於聰明本身——在那種綜合裏,聰明與愚蠢融為一體。

  愚蠢與聰明是對立的兩極,就像所有的對立面一樣:男人與女人,白天與黑夜,夏天與冬天,生命與死亡。所有的極性都是要超越的。除非極性得到超越,否則你永遠不會知道一體、真相、共性。

  在那種意義上,一個智者也是一個傻瓜——因為那種超然包含了兩者。但他不是一個通常意義上的傻瓜——他也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智者。他的明智是一種非常不同的現象,他的愚蠢也是。他明智是因為他明白,他愚蠢是因為他知道生命的奧秘是不可知的。他是個智者,因為他的旅程結束了;他是個傻瓜,因為他首度知道求知是多餘的也是不可能的,無知才是終極。他瞭解到無知才是終極,解密存在是不可能的。

  我們稱一個知道答案的人為智者,但真正的智者沒有答案。他的疑問消失了,他所有的答案也消失了——他是一片浩瀚的虛空。他的知道並不是知識層面上的。

  我們稱一個人愚蠢是因為他缺少知識;我們稱一個人有學問、聰明是因為他充滿了知識。但真正的智者發現沒有辦法知道真實(the real)。真實在哪里呢?你可以活出它,你可以成為它,但你不可能知道它。知識預設了分別——知者與被知者之間的分別;知識預設了差別,它的基礎是二元對立。

  一個真正的智者已經到達一種境界——在那裏他不再分離,他不再是一個孤島,他融入了整體。他與整體同步,與整體一致。他不再存在,只有神存在。當《奧義書》的先知宣稱: 「AHAM BRAHMASMI」——「我就是神」,當基督反復說:「我與我父是一體」,就是這個意思。

  當你把存在視為一個客體,你就保持分離,但當你參與存在,你成為一個參與者,當你注視一個客體直到它成為你本身——那就沒有知道,也沒有不知道。當沒有知道,怎麼可能有不知道呢?不知道與知道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智者把它們一起扔掉。所以一個智者兩者都是又兩者都不是。

  有一個古老的傳統把聰明與愚蠢聯繫起來。這是真的。有的傳統說耶穌是個傻瓜——他確實是。有的傳統說聖弗蘭西斯是個傻瓜——他確實是。在印度,佛陀的名字採用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形式。它變成了BUDDHU——意思就是傻瓜。意味著最高智慧的名字採用了另一個形式,相反的一極——它成了布度。它的意思是傻瓜,徹頭徹尾的傻瓜。

  是的,對立面相會了。那就是我昨天談到的——科學界所謂的協同性(androgeny)。每個人既有男性特質也有女性特質,但你只與你存在的一部分認同。你認為你是個男人,但你內心也有一個女人等待著被發掘、被接受、被承認。你一直否認她。你說:」我是個男人。「你會保持偏執。如果你是個女人,你的內心也會有一個男人在等待,你一直否認那個男人。於是你永遠不會成為一個整體,你會一直保持分裂。

  有一個融匯貫通的點,你內心的男人與女人在那裏相遇,彼此交融。那就是威廉·布菜克說的「內在的結合」,你成了兩者,你變得協同,你成了男人和女人。在印度,我們對此有一個完美的象徵——ARDHANARISHWAR。有些濕婆的雕像一半是男身一半是女身。他是愛者與被愛者,他是陰和陽。他是協同性。

  同樣的這種極性會合也發生在許多領域和層面上。愚蠢與聰明是你的兩極。如果你的聰明否定你的愚蠢,那你的聰明還不完整,因為你的一部分還沒有被吸收。你的一部分還在遊蕩,它還沒有被整合進去。如果你是個傻瓜而你認為你只有愚蠢,那你內在的智者就被否定、壓制了。一個智者兩者都是又兩者都不是。他超越了兩者,所以你可以說他兩者都不是;他內在的對立面消失了併發展出一種新的綜合,所以你也可以說他兩者都是。

  一個智者是頭腦簡單的嗎?不是。一個智者沒有頭腦——不是頭腦簡單,也不是頭腦發達。這還是同樣的二元性:頭腦簡單與頭腦發達。一個智者沒有頭腦。一個智者已經超越了頭腦的範疇,他完全不受制於頭腦。頭腦區隔。頭腦是你與存在之間的障礙。頭腦就像一道中國長城——它是你的盔甲。

  一個智者沒有盔甲。他沒有防衛,他是隨順的,他是敞開的。他完全不與自然對立——他是開放的,他願意順應整體。他不去推河流,他順流而下。他不需要意念,因為整體的意念就足夠了。他不需要自身的意念,因為他沒有個人目標。他沒有要去的地方,他沒有企圖,他沒有野心——那就是我說他沒有個人目標的意思。所以哪里需要有自己的意念呢?天意(The universal mind)就足夠了。

  要麼稱之為「無念」,要麼稱之為「天意」。禪宗的人兩者都使用。如果為了否定你擁有的意念,他們就稱之為 「無念」;當他們想正向表達它,他們就稱之為天意、天道(Mind)——大寫的我道(mind)。

  它到底是什麼?當我們稱之為「無念」,我們是在說它不是你的現狀;當我們稱之為「天意」,我們是在表明它的本質。稱為 「無念」是在說它不是什麼——那不是你所熟知的意念。稱為」天意「是在說明它的本質。一個智者是無念的,或者他順從天意。

  是的,他像小孩一樣單純,但他並不是智力低下。他像小孩一樣天真,但他並不幼稚,記住。幼稚和天真有天壤之別。當耶穌說:」只有那些像孩子的人才能進入我的天國「,他說的是單純、童真——但他並不是在說幼稚,他不是說不成熟。一個智者不是幼稚的,儘管他像孩子一樣。他的成熟不是一個哲學家、邏輯學家、神學家意義上的成熟;他的智慧並不意味著他有許多教條和意識形態,或者他不停地編織理論——他沒有那種意義上的聰明。他的頭腦休息了,不再有一堆思想。他的頭腦是空的。他不需要思考。

  思考是一種替代品。當你不知道,你就思考。當你知道,思考有什麼意義呢?你已經知道了。思考是一種盲目的狀態。如果你坐在這裏想到外面去,而你失明了,你就要思考門在哪里。你必須詢問別人門在哪里。你會害怕跌倒,擔心撞上牆壁,你會為門在哪里而發愁。但一個看得見的人不用去詢問。他知道門在哪里,他看得到,所以他不去思考這一點。 「門在哪里」這個問題是不靠譜的,因為他看得見門。一個智者擁有雙眼,他看得見,所以他不需要思考。只有看不見的人才要思考。

  西方思想者(thinker)的觀念和東方直觀者(seer)的觀念截然不同。你肯定見過羅丹的雕塑」思想者「,或者至少見過圖片或照片。我們不稱智者為思想者。羅丹的 「思想者」看上去是病態的、焦慮的。仔細看那個雕塑,你可以看到他的頭腦裏思緒紛飛,完全沒有停歇。你可以在那個雕塑上看到它們——他的坐姿,他的頭和手,他皺起的眉頭。你會覺得如果這個人繼續這樣,他將會發瘋。

  直觀者是概念是完全不同的——這也是我們稱之為直觀者的原因。佛陀是一個直觀者而不是一個思想者;馬哈威亞是直觀者,不是思想者;耶穌是直觀者,不是思想者。這些禪者都是直觀者。為什麼我們稱他們為直觀者呢?因為他們可以看見。當你可以看見,思考就沒有必要了。當你可以看見,還有什麼要思考的呢?當你有眼睛,思考就被捨棄。思考就像協助盲人探路的棍子。

  有一個寓言。一個瞎子去找耶穌。耶穌觸碰了他的眼睛,他被治好了。他一直帶著一根大棍子。他謝過耶穌準備回家——他非常開心,因為他獲得了視力,他第一次看到色彩、陽光、花朵和人們的臉龐。他感到興奮。但他依然帶著他的棍子。耶穌叫住他,說:」兄弟,為什麼你還不扔掉你的棍子?你為什麼還要帶著它?「他回答:」扔掉它?怎麼可能?我的生活全靠它了。「

  這是個舊習慣。他還不知道:他現在有眼睛了,所以不用帶著棍子了。

  當你首度接觸到無念,這也會發生。你還是繼續思考。這只是一個盲人舊有的習慣。但你會逐漸意識到這沒有意義——你只是在重複,那只是慣性。

  思考變得多餘——當我說一個智者是單純的但不是弱智,我就是這個意思。他懷抱一切——他怎麼可能是個弱智呢?他的意識擴展了,他的意識變成了神性,他和神一樣豐富——所以不要認為他是個弱智。他的富有遠遠超過一個思想家的富有——超出許多倍、無數倍。但他依然是單純的。他的天真沒有受到污染,他意識的源頭沒有受到遮蔽。

  你問:隨著變老而來的單純是智慧還是退化?隨著變老而來的是退化。智慧和年齡無關。一個年輕人也可以有智慧,而你想找到多少年老的傻瓜都可以——如果你去找,你會找到成千上萬個。年老和智慧無關。是的,一個老人見多識廣,但那未必會讓他有智慧。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愚蠢。

  愚蠢與智慧都不是數量問題。不是知道得少就是愚蠢而知道得多就是智慧,不是的。智慧是一種徹底的轉換,是一種全新的格局。沒文化的人,所謂的傻瓜和所謂的聰明人存在於同樣的層面——這種區別是數量上的而不是本質上的。也許傻瓜知道得少而聰明人知道得多,但這個區別是少和多的區別;這個區別不是本質上的,它只是數量、程度上的區別。

  一個智者不再處於同樣的波段,他進入了另外的波段。一個智者與一個傻瓜之間的區別非常巨大,那不可能是程度上的。一個智者與一個傻瓜之間的區別就和一個智者與一個學者之間的區別一樣。他超越了愚蠢,他也超越了聰明。他遠離了無知,他也遠離了學問。那是一種全新的格式塔。他意識的性質轉變了——不是他知道的更多,而是他存在得更多(he is more)。仔細聽……不是他知道得更多,而是他存在得更多。他的本質變得更多。

  你也許比耶穌知道得更多——其實肯定是這樣的。你比耶穌知道得更多,你比佛陀知道得更多。如果佛陀來到這裏,突然要他通過學士或碩士學位的考試,他肯定考不過——但那些通過考試的人並不比他更有智慧。他不會知道各種事情。如果你問他什麼是 「量子」,他不會知道。如果你問他愛因斯坦提出的相對論,他不會知道。但這並不會讓他失去智慧。

  你們和佛陀之間的區別不是程度上的。他的存在是不同的,他的意識是不同的,他的狀態是不同的。不是他知道得更多。即使在佛陀的時代,也有人比他更有學問。有大學者、專家,他們經常去和他探討、辯論。但那個時代是美麗的,人們沒有那麼自大。他們可以看到。即使學者——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連學者都能看出這個人完全不一樣,他存在於一個不同的波段裏。他們能夠向他頂禮。不是他們沒有他知道得多,他們知道得更多,但他存在得更多。問題不在於他累積了多少知識,而是他的內在發生了某種蛻變。他的生命不再黑暗,充滿了光明。那就是他成道了的含義——他達成了光明。

  這種光明就是智慧。這種光明怎麼可能和年紀有關呢?有時候它發生在小孩身上——據說老子出生時就成道了。故事裏說他生下來就老了,他生下來就八十多歲,滿頭白髮,長著鬍鬚。這個美麗的故事是一個隱喻——它不是真的,它不是事實。這是說他擁有一個人在八十多歲時才應有的智慧。

  在印度,商遏羅死的時候33歲——非常接近嬉皮士30歲的年齡限制。他沒有活太久,但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成道者之一。即使非常年長的聖者都會去坐在他腳邊,接受他的點化。

  耶穌被釘死時差不多33歲,他不可能見多識廣。許多猶太教的拉比知道得更多,他們更能引經據典。耶穌沒念過什麼書,他就是一個木匠的兒子。你不能指望他很有學識。但那個區別是什麼呢?那個區別不在知識層面,而是存在性的。他充滿了光明,充滿了喜悅,充滿了喜樂。他有一種到家的狀態——無處可去,不再有什麼要達成,所有的欲望都消失了。

  當追求消失,你只是自在——一個智者達成了自在。一個沒有智慧的人追求改變——變得這樣,變得那樣,變得有錢、有權,變成這個或那個。一個智者對自己感到幸福,對他所處的時間與地點感到滿足。他沒有渴望——甚至沒有對神、對成道的渴望。他什麼也不求。欲望消失了,欲望離開了他。這種意識的無欲狀態就是我們說的智慧。

  不,智慧與年紀無關。年老導致退化。不過許多老人開始說教。他們開始教訓年輕人。他們開始說一些自己也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們衰弱、疲倦,從心底感到嫉妒。如果你看到一個小夥子在爬樹,你不感到嫉妒嗎?你的嫉妒會立刻化為某種語重心長——你告訴對方:」不要爬樹,你也許會摔下來。聽我的話,要聽老人言。「往內心深處看,你會看到你感到嫉妒——那些日子離去了,你無法爬樹,而這個小夥子正在這樣做。

  當一個老人看到一對年輕人手牽手洋溢著愛的歡樂,他感到嫉妒。現在他想要這麼做也做不到了。但那種嫉妒有一個非常美麗的面具。它說這一切都是愚蠢的,不會長久。 「聽著」,老人說:「這遲早會消失,不要被它騙了。」不要認為他變得有智慧了。如果他真的有智慧,他就能理解年輕人,他不會反對他們。

  真正的智慧永遠不反對生活;真正的智慧總是肯定生活,它從不否定。每當你發現一種「為你好」的否定,記住,是別的東西在假裝智慧。

  最後你問:一個智者和一個傻瓜有什麼不同?一個智者知道他是個傻瓜,而一個傻瓜不知道這一點。

  第二個問題:

  你怎麼對付死亡?

  我每個片刻都死。我不累積死亡——所以它不是個問題。如果你真的在活,死亡完全不是問題。你不需要對付它,因為它並不存在。

  死亡的問題是人為的。試著理解這一點。因為你不讓過去死去,於是它持續在累積,它變成你的負擔,它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包袱。如果你讓過去隨著每一刻時間的流逝而死去,如果你結束它,那你每時每刻都會重生。你沒有累積死掉的過去,你就沒有累積死亡。那就沒有問題要解決,沒有問題要處理。每一刻你都變得嶄新——你知道這種嶄新是永恆的、超越時間的。即使當所謂的死亡發生,你也不會死亡。在那一刻生命成為了過去,而你並不執著。你已經在生命中學到一件事情——不要執著。於是你不執著它,那就沒有問題出現。如果你執著生命,那就有對死亡的恐懼。對生命的執著產生了問題。

  你為什麼要執著生命呢?你執著生命是因為你不知道怎麼生活,沒人告訴過你要如何生活。你徹底損壞了,你被制約成不去生活。你沒有活過,所以才有恐懼。你沒有全然投入過任何事情。你沒有全然地愛過,你沒有全然地哭過,你沒有全然地笑過——你忘記了全然的語言。你不知道全然的含義——你總是半心半意。即使在愛裏面你都不徹底,你不允許它發生。你一直在抗拒。

  首先你一直累積死去的過去——那等於在你周圍累積死亡。那個僵化的過去每天都會變得越來越沉重,因為它每天都在增長。你的生命非常脆弱與柔軟,你身上那個死掉的過去會壓垮你。那個死掉的過去不會讓你充分活在當下,它總是拖你的後腿。你想前進,他把你往後拖。即使你前進,你也無法全然。所以你什麼滿足感也沒有,你從來沒有充實過。你沒有愛過,你沒有笑過。是的,你笑過許多次,但那個笑不是全然的,它總是半心半意的。

  你還沒有意識到生命是什麼——你還沒有跳出那支舞,你還沒有唱出那首歌。當你一刻接一刻徹底活過生命,你就不會害怕死亡,沒有什麼好怕的。你活出了你的生命,你享受了這種祝福,你心存感激。死亡會變得像一次大的休息,沒有別的。死亡無法從你身上帶走任何東西,因為任何可以被帶走的都在死亡來臨前被放下了。你不去累積。死亡不會摧毀任何東西,因為你知道如何充分活過每個片刻。當死亡到來,你也會充分活過死亡。

  蘇格拉底被下毒,他即將死去,他的門徒在傷心哭泣。他睜開眼說:」你們在幹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哭?這麼美妙的時刻,你們在做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錯過?加入我。死亡正在發生,不要錯過這個機會。試著去見識死亡,那是我正在做的。「

  他繼續對門徒說:「現在我的腿失去知覺了。但很神奇——我的腿沒知覺了,我感覺不到我的腿了,但我對自己的感覺還是一樣,一點也沒少。」他說:「我的手失去知覺了。它們消失了,我感覺不到它們了。」他讓一個門徒捏他一下。他被捏了,但沒有感覺。他笑了,說:「太奇妙了。現在我的身體已經死了,但我還是一如繼往的活著。我意識的知覺和從前一樣完整。 」

  接著他感覺心臟要作最後一次跳動,他說:「記住,這是我最後的話。我無法再說話了,因為我的舌頭正在麻木。 」他最後對門徒說的話是:「我完全活著,和從前一樣;我的意識一點都沒有減少。所以身體無法摧毀我。我的身體離開了,我在消失的邊緣,但我內在的感覺、我的主體性完好無損。事實上,它前所未有的清晰。 」

  死亡給了一個背景。它變成一塊黑板,生命成了用白色粉筆在上面寫的東西。在生命當中你也許無法非常細膩、非常敏銳地感受生命,但在死亡當中你可以,因為有了對比。這就像你在夜晚注視星空,夜色越暗,星星就越閃耀。白天它們也在那裏,它們沒有去別的地方,它們不可能消失。它們能去哪里呢?它們就在那裏。但因為陽光,你看不到它們。它們的光亮消失在陽光裏。它們在黑夜裏出現——星光熠熠,美麗無比。在死亡裏發生的也一樣。生命變成了一顆耀眼的星星。

  你問我:你怎麼對付死亡?我不知道死亡是什麼,因為我一直在死,每個片刻我都讓過去死去。我不活在過去。因為我不活在過去,我也不活在未來——未來永遠是過去的投射。死掉的過去創造出虛幻的未來,只是當下才是真實的。

  我在這裏,就在當下感受著此刻。哪里有死亡的問題呢?你怎麼可能死在當下呢?死亡永遠是一個投射出來的問題:有一天你會死。它只是一個推論——總有一天。有人死了,你見到有人死去,然後你害怕你也會死。但你真的看到他死了嗎?你看到的只是死亡的表象,你並不知道他的內在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死過。死亡是最大的謊言,它並不存在。只有生命存在。生命是永恆的。如果你放下過去,你也就放下了未來。在當下沒有死亡,在當下只有生命。

  聽這個美麗的故事。

  一個大學的心理學課堂正在研究人類對性刺激的反應以及性交頻率的個體差異。

  教授說:「這裏的學生當中,有多少人是一周超過一次的?」

  五個學生舉起手。

  「多少人是一週一次的?」十隻手舉了起來。

  「多少人是一個月兩次的?」八隻手舉了起來。

  「一個月一次的?」四隻手舉了起來。

  「多少人是一年一次的?」

  後排的一個小個子激動地揮著手,笑得很癡狂。

  「如果你一年才一次」,教授說:「我看不出你為什麼這麼高興。」

  紅光滿面的小個子說:「確實,但今天晚上就是那個晚上!」

  讓此刻成為唯一的時刻。不要活在過去,因為沒有人能活在過去。它不在了。也不要在未來建造你的宮殿,它不可能建成。未來並不存在。活在此刻。

  耶穌對他的門徒說:「看看這些野地裏的百合花,它們多麼美!就算所羅門榮極一時,也沒有這麼美。」野地裏的百合花有什麼秘密?它們活在此刻。總有一天就是今天,今天晚上就是那個晚上,此刻就是唯一的時刻。

  一旦你開始活在當下,你就持續與生命接觸。生命讓你煥然一新,它不停地更新你。

  是的,你的身體有一天會消失,但那不是死亡——那只是一具疲憊的身體安息了。是的,這個頭腦會失去,因為這個頭腦被使用過了。你想怎麼樣?你要把這個同樣的頭腦一直使用下去嗎?你沒有厭倦它嗎?這個頭腦從你出生到死亡一直在運作——運作了七八十年。它是一台機器。對這台機器有點愛心吧——它慢慢陳舊了,它的功能逐漸失靈,所以你需要一台新機器。

  這個身體會變老,這個身體會腐朽,它是一種機制。它是一種無比精密與複雜的機制;科學還無法發明出這樣的事物。它非常智慧。你以為機器人是新事物嗎?你的身體已經自動運行幾萬年了。你吃了東西,它就自動消化。你不需要去消化。當你吸氣,血液就吸收氧氣並釋放出二氧化碳——你不用做這些事情。想想你必須做這些事情!你一天之內就會發瘋,你是活不下來的。這是全自動的。這台機器要良好地運作七八十年。是的,有時候你會生病,會這裏那裏不舒服——但那不算什麼。對於這麼精密與複雜的機制,所有的疾病都不算什麼。你存在就是一個奇跡。你有不生病的時候,這就是一個奇跡。

  但所有的機器都會疲勞。金屬也會疲勞。現在科學家說金屬也會疲勞。我說話不僅我的身體會疲憊,這個麥克風也會疲憊。萬物都會疲憊,萬物都要休息。

  死亡就是休息,它不是別的。你分解成各種元素。身體回歸大地,獲得休息。但它會在無數身體裏復活,它會再度回歸。你看不到嗎,到處都是這樣?春天來了,樹木就開花,然後花朵又凋謝,回歸大地。落葉在地上變成養分。它們會再度進入其他樹木的迴圈,它們會成為其他樹木的一部分,它們會在陽光下生長,它們會享受微風、星星與月亮,它們會再度大笑、微笑,它們會再度唱一支歌,小鳥會再度飛來,人們會高興看到它們。

  這就是生生不息。生命是一個持續的運動與休息的迴圈。生命不只是你們所謂的生命——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死亡並不是生命的終結。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事實上,生命通過死亡才得以實現,因為生命通過死亡得到休息,再度變得充滿能量與活力,再度回歸。它就像晚上要睡覺一樣。是的,睡眠就是微型死亡。你死去幾個小時。如果你在睡眠裏正確地死去,到了早晨你就煥然一新,你再度恢復青春,你的眼中再度充滿神采,你的雙腳再度準備起舞,你再度充滿喜悅與活力。如果睡得不好,到了早晨你就感到疲憊。

  所以學習如何好好地活著與死去。當你死去,就徹底死去,這樣你就可以再生,生命的汁液就可以再度流動。為什麼要操心它呢?有一件事情你並不操心——你想過這一點嗎?你有想過在此生、此世之前你在哪里嗎?你並不操心。那你為什麼要糾結死亡呢?你經歷過許多次死亡,但你完全不糾結。你也許做過亞歷山大大帝,誰知道呢?這裏有各式各樣的瘋子。你也許做過成吉思汗或希特勒……這裏有許多德國人!誰知道呢?

  這個世界上有各種事情發生而你並不煩惱。即使有人說你的前世是亞歷山大大帝,你也會說無所謂。有什麼關係呢?但當你是亞歷山大的時候這就嚴重了——你對死亡想得很多。

  你會死去又不會死去,這是一體兩面的。這個身體疲憊了,這個頭腦疲憊了,這個自我疲憊了……那個內在的真相、你房子真正的主人、意識,進行了一次躍遷,試圖找到另一個身體、另一個子宮,繼續下去。

  然後有一刻來臨,你厭倦了生死本身。首先你厭倦了一種生死,然後你進入另一種,再換一種,你不斷地輪回。在你的生命裏會有一刻來臨,你變得越來越警覺到發生了什麼。你感到厭倦,不僅對一種生死,而是對生死本身,對這種永無休止的來來去去——印度教徒稱之為AWAGAMAN:來來去去。

  當你對這種來來去去本身變得厭倦,你就變得有宗教性。一種新的素質進入了你的意識,一道新的光降臨了。然後你開始追求涅槃。通常的死亡是脫離一種生死,好讓你能夠再生,而涅槃是了脫所有的生死。你不再作為個體而活,你開始作為整體而活,作為神性而活。那時就沒有必要再回到身體,回到頭腦,回到自我。

  第三個問題:

  一個哲學家說:」知識在後半生是種美德,但在前半生是一種無聊。「人在四十歲之前不適合修行嗎?

  知識永遠是一種無聊。不是你年輕的時候知識才無聊,知識永遠是無聊的,知識就是垃圾。知識沒有真實性,所以它怎麼可能是別的呢?它必定是一種無聊。它沒有實質。這就像有人餓了,而你一直談論食譜、食物、有的沒有的——那個人還是餓著。

  人需要感知,而不是知識;人需要悟性,而不是知識。人需要智慧,而不是知識。知識是一種無聊。你多大年紀並不重要。

  第二件事:宗教和年齡無關。有時候它在你年輕的時候發生,有時候不是,這取決於一千零一件事情。偶爾一個人非常警醒,他年輕時就覺察到世間的虛幻,而有時候一個人到老都沒有意識到人世的虛幻。人和人不一樣,他們非常不同,所以並沒有定律。

  但通常而言,你可以說人們在42歲左右開始有宗教傾向。不要把它當成定律。存在裏越是高級的事物,就越是不適用於定律。事物越低級,它就越適用定律。你可以說水在100度蒸發,這是固定的。不管在西藏、印度還是伊朗都沒關係,不管你在哪里,水都會在100度蒸發——因為水還沒有個體意識,它沒有自由。

  樹木的自由更多一點,所以它們變得更加不可預料。動物的自由還要多一點,它們更加不可預料。人類是這個存在裏最自由的載體,他非常不可預料。但確實,通常接近42歲的時候,人們開始想到宗教。那個時候有一種自然的傾向性。

  按照瑜珈和譚崔,生命可以被劃分為每7年一個週期。當一個小孩到了7歲,他就進入第一個變化。他的童年結束了,那是一個很大的變化。當他14歲,性進入他的生命,那是另一個大的變化。現在他會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欲望。到了21歲,進取心進入了生命。他變得更世故,他叛逆、競爭、奮鬥——隨時準備和人對抗。他變成一個革命者。到了28歲他開始安定下來,他變得對舒適、銀行存款更感興趣,他想要一份豐厚的收入、一個美好的家,他想娶妻生子、買房買車——諸如此類的事情。他開始變得更加安分。

  所以嬉皮士是對的:不要相信超過30歲的人。因為30歲以後每個人都變得安分,這是自然傾向。28歲之後一個人就變成一個駐家人(house-holder)。這就是為什麼你看不到老嬉皮。是的,28歲左右嬉皮就消失在他們之前對抗的芸芸眾生之中。到了28歲,他們就變得更加傳統、正統、安於現狀。革命的日子一去不返。現在他們想要安定,想在一棵樹上築巢,他們開始想要結婚生子。自然,有了婚姻和孩子,你就無法再做一個革命者。

  到了35歲,一個人幾乎變得固化——對於發生的一切,他都變得認定。如果他成功了,他就固守成功;如果他失敗了,他就固守失敗。現在他知道什麼也做不了,一切都是定數。他變得非常非常宿命,他開始相信命運。他說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他的手相全都應驗了。現在他完全沒有反抗的意志,他鬆懈下來。

  到了42歲,他開始變得有點警覺……他在這裏幹什麼,爭名奪利?死亡正在來臨。死亡在42歲左右開始敲門,那是你患上心臟病、高血壓和類似疾病的年紀。那是死亡的首次敲門。當心42歲,那是最危險的年紀。

  那時你開始有點不安,你覺得內心有點顫抖,你對於一直以來的你不再確信。你失去了自信。你經歷過人生,你瞭解金錢、瞭解家庭、瞭解性與愛,你見識過各種人和事,你遊曆過四方——但沒有什麼讓你滿足,你感到某種缺憾。這就是宗教進入你生命的時刻。記住,死亡與宗教是同時進入的。死亡的敲門也是宗教的敲門。

  現在這取決於你。如果你非常反感宗教,你就會錯過在死亡敲門時成為桑雅生的機會。如果你非常反感宗教,你非常固執、偏執,你就只會得心臟病、高血壓、癌症,你就不可能擁有上帝。這是你的選擇。

  但如果你是一個敞開的人,沒有任何偏見,這就是你開始追尋神的時刻。當死亡出現,你就開始追尋不朽。死亡正在來臨,沒有時間了。你必須審視你的生命,你必須與生活了結。你一直以來的人生突然變得徒勞、沒有意義。但這發生的時間因人而異。有的人也許發生在35歲,有的人也許發生在50歲。我談的只是平均值:42歲是平均年齡。如果你非常敏銳,它可以早點發生;如果你非常遲鈍,它也許在42歲都不會發生——要看情況。這是一個聰明才智的問題。愚蠢的人一直到死都沒有宗教性。

  敏銳的人從一開始就轉向宗教。是的,這是一個敏銳度的問題,而不是一個年紀的問題。不過年紀扮演一個角色,因為荷爾蒙開始改變。到了42歲,性不再那麼強烈。你和它結束了。

  你和它結束了,除非你是個聖人,或者你成了某個聖雄的受害者——那你就有麻煩了。那樣你可能一直到死都沉迷於性。你越有性自由,性就越快變得無意義。你的性經驗越多,它就越快失去所有的意義。它變得極其平常。記住這一點:避開聖雄與苦行者,因為他們永遠不讓你超越性。

  這會讓你覺得很奇怪,但要聽我的。就是這些人讓性在地球上保持活躍。如果我這種人的言論得到提倡,性很快就會從地球上消失。它會完全保持在生理層面,它會失去所有的浪漫色彩,它會失去所有你們一直加在它身上的荒唐。那種荒唐出自壓抑。如果你壓抑性,到了42歲你也不會覺得性沒有意義。事實上,你越壓抑性,性欲的逆襲就會越強。它會報復性的反彈。它會在你的夢裏、幻想裏騷擾你。

  所以在古代經典裏總是有相同的故事:一個大聖人坐在樹下,會有仙女下凡——擁有金色身體的美女——圍著他赤身裸體地跳舞。怎麼回事?這個可憐的老傢伙,他沒有做過任何壞事。他坐在樹下進行修煉,他已經棄俗了——為什麼上天對這個可憐的人這麼感興趣?為什麼要騷擾他?

  但每個時代都有這種事情。這發生在印度教徒、基督教徒、耆那教徒、佛教徒身上——這似乎是個極其普遍的現象。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這些人一直把它解讀為好像是魔鬼試圖讓他們分心。沒人試圖讓他們分心,這是他們壓抑的性欲在報復性反彈。當你壓抑性欲,它就讓你發狂。這些坐在樹底下、坐在喜瑪拉雅山洞穴裏的人只是得了精神病。他們需要心理治療。他們不需要別的,他們需要的是心理諮詢。他們應該去找心理醫生。他們應該被解夢、被分析。

  如果你不壓抑性,性會自動失去意義。就像它在14歲的時候變得非常重要,在42歲的時候它也會變得非常乏味。

  記住兩件事情:當死亡在敲門,當死亡開始進入,性就開始退出。它們是相關的。性是生命。死亡和性是敵人,它們無法共存。當死亡開始出現,性就開始離開。它們不可能呆在同一所房子裏。但要理解一件非常根本的事情——只有你充分經歷過性,只有你瞭解了它,你體驗過它,你沒有以任何方式壓抑它,你充分表達了它,它才會離開。然後它就是壽終正寢。如果你壓抑它,它就會賴著不走。任何沒有經歷的欲望都會放不下,沒有經歷的生活會一直糾纏你。

  到了49歲,又一個巨大的變化發生了。一個人不僅對高於性的事物感興趣,他還會參與、投入。在42歲他開始思考、糾結、徘徊,到了49歲他開始行動。他可能成為一個遁世者,一個比丘,一個和尚;如果他不採用外在的變化,他也許會開始轉化他的內在世界。他會變成一個靜心者,他會開始祈禱。這會是一種實修。現在這不會是一種感覺,不會只是感覺,他會全身心投入。獻身出現在49歲,實修出現在49歲。

  如果事情進展順利,你沒有被周圍愚蠢的人們分心,到了56歲你的靜心會開始綻放——第一次開悟、第一次對神的瞥見會發生。

  到了63歲,你會在禪定裏生根,你會成道——如果事情進展順利的話。然後至少有7年的時間——如果你活到70歲,我是按照70歲的壽命來劃分的——有7年的時間你可以過一種神性的生活,為他人傳遞神性。你可以成為一個師父。

  這是正常的過程。到42歲為止世俗是不錯的,因為42歲之前一切都在世間。但超過42歲,事情就開始走樣,因為超過42歲你就開始超越世間。你在42歲之前的承諾、投入與收穫都變成一種障礙。

  比如說你愛上一個女人,你結婚了,現在你突然開始靜心。你的女人會反對,因為她感到害怕——這是正常的。她害怕如果你成為靜心者就會失去對她的興趣。她是對的。現在她會打擾你,她會反對你,她不會讓你變成出家人。她會說:」不要,想想我,想想孩子。你怎麼了?你發瘋了嗎?你當初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如果你要出家,當初你為什麼要這些孩子?「

  所以我才說不需要拋妻棄子。你可以和他們住在一起同時成為一個出家人,因為出家是一種內在的出離。

  妻子會製造麻煩,丈夫會製造麻煩——因為一種前所未有的興趣進入了你的生命。自然,這種新的興趣會改變你的整個生命模式,你不會再是同一個人。如果你的妻子來見我並產生了興趣,你會不安。如果你來,你的妻子會變得不安,因為一種新的興趣出現了。誰知道這會把你們帶到哪里?恐懼,嫉妒,防衛,對抗……自我感到受傷。你一直在賺錢,你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現在到了42歲你突然開始靜心。現在你的整個事業會反對你。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改變。

  所有的改變都是突然的。在42歲之前,各種改變都是入世的,所以沒有問題。但過了42歲的改變是出世的,它們開始走向神,接近神。你在回歸,它是一趟回歸之旅。這個世界結束了。

  你問:一個哲學家說:」知識在後半生是種美德,但在前半生是一種無聊。「知識永遠是一種無聊,但智慧不是,智慧是一種美德。智慧是一種終生的美德,它永遠不會無聊。我從沒見過一個人對智慧感到無聊。

  如果你在一個智者身邊,你永遠不會無聊。事實上,你會驚訝地發現你有多麼無聊。一個智者是常新的,他一直把他的新意傾倒給你。他非常青春——他也許是個老人,但他是年輕的,因為他的意識非常年輕。他一直用新的方式綻放。他沒有攜帶過去的塵埃,他是常新的,他的鏡子是乾淨的。你總是可以洞察他而看到你的可能性,你總是可以通過洞察他而得到滋養。智慧永遠不會無聊,智慧是滋養。

  但知識是無聊。知識立刻製造出無聊——因為它是虛假的、遲鈍的,它是借來的,它是死的。

  你有觀察過一個小孩在你身邊玩耍嗎?你不會感到無聊。他非常活潑,充滿活力——唱歌跳舞,跑來跑去——和他在一起你會感到年輕。你有和一個老人坐在一起過嗎?他也許什麼也沒做,他只是坐在那裏讀報紙,但你開始感到無聊。他一句話都沒說,但他的整個人就透著沉重。

  知識是沉重的,智慧是輕盈的。

  第四個問題:

  你今天早晨說的一切都包含在《福音書》裏面。那你為什麼要當著我們的面否定耶穌和他的福音,而不是說它們多麼完美,只是人們毀壞了他的訓示?如果我們是基督徒,我們就應該回到源頭——《福音書》;如果我們不是基督徒,才要嘗試你的取向。

  一個基督徒來了!

  如果你領悟了《福音書》,這個問題就不會出現——因為我說的一切都包含在《福音書》裏面,甚至對《福音書》的否定也是。所有真實的經典都要否定過去經典。所有活著的書本都要反對死去的書本。

  如果你看懂了《福音書》,這個問題就不會出現。你沒有領悟屬於你的福音,所以你看不懂《福音書》——因為唯一領悟《福音書》的方式就是往內走。《福音書》無法直接被讀懂。你不可能直接讀懂《聖經》——那會帶給你知識而不是認識。你肯定有那些知識,所以你受到困擾。我說的一切,即使有時候是反對基督的,他也會贊同。你去問問基督好了。

  我怎麼可能否定基督?他怎麼可能否定我?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不同意識狀態的問題。基督和基督教沒有關係——就像佛陀和佛教沒有關係,克裏希那和印度教沒有關係一樣。這些人活在不同的意識狀態。如果你想領悟他們,他們的話語對你並沒有幫助。你必須進入那種意識境界,那時你才會明白。

  你認為我們應該回歸源頭——《福音書》。福音書並不是源頭,你的內在才是源頭。如果你走向你內在的源頭,你就會懂得福音書,而不是反過來。不是你理解了福音書,你就能往內走,不是的。穿越你的內心深處才是途徑。

  耶穌在對人們說什麼?」天國在你心中。「他沒有說在福音書裏面。他說:」往內看,神就在那裏。「他沒有說:」往天上看「,他說的是:」往內看。「

  那是標準的禪宗說法。耶穌是一個禪師。禪說:燒掉經典。不要激動,那是禪的說法。那是最深奧的說法之一——」燒掉經典。「為什麼呢?好讓你失去所有外求的物件,為了摧毀所有向外的橋樑。那時你只有往內走。當你抵達你自身意識的那天,你就會發現耶穌是多麼真實。然後你就成了福音。

  你問:你今天早晨說的一切都包含在《福音書》裏面。是的,記住這一點——我的否定也包含在《福音書》裏面。對《福音書》的否定也包含在裏面。耶穌的整個教導就是神是一種體驗。耶穌不是神學家,他是神秘家。但往往是當所有偉大的神秘家去世,他們就被神學家綁架。

  我聽說過米開朗琪羅。他在教堂畫一幅耶穌的畫像。教皇和幾個主教來參觀時發表了一些評論,他們開始找其中的缺點。米開朗琪羅站在那裏聽著,最後教皇說:「不錯,都很不錯,但你把耶穌的臉畫得太紅了。 」

  米開朗琪羅說:「沒有,先生,我並沒有把他的臉畫得太紅。他是為你們這些人感到臉紅。看到他的話語毀在你們手裏,他感到臉紅。 」

  這種情況一直在發生,這也會發生在我身上。要警覺。

  你為什麼要當著我們的面否定耶穌和他的福音……?我否定福音書,我否定基督教,有時候我甚至否定耶穌——這樣我才能讓你們接觸到耶穌。要接觸耶穌,一個人必須經歷徹底的否定,否則你會一直執著。所有外在於你的一切都應該被消除——《聖經》、教會、基督教,一切都要被破除,這樣你才能回到自己身上——那就是禪的方法。

  不過我可以理解。如果你活在某種偏見裏,如果你是個印度教徒、回教徒或基督教徒,要擺脫它是很困難的。它不像脫掉衣服,你輕易就可以做到,它像脫掉一層皮。這是困難的,這是痛苦的。但沒有受苦,就沒有成長。

  研讀這些經典,你會保持是一個二手的人,因為你的神是二手的。

  一個40歲的老處女在海邊有一個兄弟,他送給她一對鸚鵡,關在一個雙層籠子裏。這個老處女迫切想知道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因為它們長得一模一樣。於是她向一名獸醫求教。

  「觀察它們」,獸醫說:「交配時上面的那個就是公的。」

  「我觀察過了」,這個淑女說:「但它們什麼都不做。」

  「那就在黃昏時偷窺一下,當你知道哪只是公的,給它做個記號。」

  老處女遵照建議,她發現了小鳥們在交配。她高興壞了,在母鸚鵡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白色的帶子。

  這個周日教區牧師來喝茶。當他脫掉外套,那只母鸚鵡大叫:「 嗨,你也是扮女方時被抓到了,對吧!」

  所有借來的知識就像那樣。

  不要帶著一個二手的神。這樣神永遠不會對你感到滿意。不要成為一個副本。神熱愛原創者,因為神富有原創性。神並不想要另外的耶穌,否則祂會創造出來。神並不想要另一個佛陀,否則祂已經創造了。祂只創造一次佛陀,祂永遠不重複。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達成神,那就做你自己。不要做一個基督教徒,不要做一個印度教徒,不要做一個回教徒。做你自己。做一個真實的人。在那種生命狀態下,你將會知道耶穌到底是什麼,佛陀到底是什麼。你將會知道神到底是什麼。

  第五個問題:

  我對性非常厭倦,這導致焦慮,好像我對生命本身失去了興趣。接下來除了死亡還有什麼?我該怎麼辦?

  你找錯了人。你應該去找所謂的聖雄。你可以讀聖雄甘地或Swami Sivananda的書——他們會有幫助。 他們的作用就像壯陽藥一樣。

  一點建議:不要看《花花公子》,不要看色情電影,不要看女人。走路的時候遵循佛陀的戒律:只看地上四步遠的地方。如果你看到一個女人,逃走。很快你就不會對性感到厭倦!仙女會開始來找你。

  這個問題肯定是一個西方人問的,它不可能是一個印度人問的。印度人永遠不可能厭倦,不可能。他們有那麼多聖人。當印度人來見我,他們的問題是如何擺脫性。看看制約造成了多大的區別!當一個印度人來見我,他總是煩惱如何擺脫性。

  這個問題肯定出自一個美國人。是的,性在美國沒有未來,它結束了。如果不是現在,20年內它就會徹底結束。當性完全被接受,它必然變得無聊,它是一種機械性的重複,翻來覆去它就是那回事。當它可以得到,你就不用幻想它。當它過了頭,慢慢地你就會想你在做什麼,這多麼荒謬。你看起來有點不正常。你在幹什麼?性衝動,如果你真的想讓它永葆青春,那只能透過壓抑實現。

  在所有過去的時代,不管東方還是西方,性從來不會無聊,從來不會,因為所有的宗教都在關心它。它們一直提倡反對性,通過反對性,它們讓性保持活躍。

  在弗洛依德之後的人遲早會覺得性是一件無聊的事情。它是一件非常機械化的事情。你在它裏面看到的一切都出自你的壓抑,那些東西不是真實的。

  這就像一個一直斷食的人——當你斷食,你對食物就充滿幻想。如果你斷食的時候去市場,你不會看到別的,只會看到食品商店、飯館和酒家。你不會看到別的東西。有別的商品,有無數貨物待售,但你只會看到食物,到處都飄著食物。

  海涅寫過有一次他在森林裏迷路了。三天裏他都找不到出路,他感到饑餓。然後是一個滿月的夜晚。他是個大詩人,他一直在歌頌月亮,他癡迷於月亮。他總是把月亮比喻成他美麗的愛人。

  但那個晚上他驚呆了——因為他看到空中飄浮著一個白麵包。

  美麗的女人消失了。他肯定揉了揉眼睛,怎麼回事?他發瘋了嗎?但什麼也沒有發生。當你在月亮裏看到一個美女,那是一樣的,都是投射。如果你斷食,食物就會變成投射。

  在過去,所謂的宗教人士關心性,所以過去的時代對性非常有興趣。所有的經典反對它,所有的神父反對它,所有的祭司反對它。他們讓它保持活躍。但現在就困難了。

  而且你問錯了人。

  聽幾個故事。

  一對夫婦去尼亞加拉大瀑布度蜜月,他們到了就立刻去一家賓館,5天都沒出門。到了第6天早晨,丈夫說:」親愛的,你想看看世界第八大奇跡嗎?「

  他的妻子說:「如果你再把那東西掏出來,我就會尖叫並報警。」

  這就是正在發生的。一切都有限度,你感到厭倦。你處於一個會尖叫並報警的狀態。

  一個12歲的小男孩帶著一個10歲的小女孩去見他父親,那是鄰居的女兒。

  「爸爸」,他說:「我們想結婚。」

  「好的,兒子,10年以後。」

  「不行,爸爸,現在就要。」

  「你們要怎麼維生呢?」

  「可以用她和我口袋裏的錢。」

  父親說(繼續開玩笑):「噢,明白了,那她有了孩子怎麼辦?」

  「爸爸,事情完全沒到那個程度。」

  在10歲,甚至更早,你開始了。你能保持多久的新鮮感?美國什麼都有——瓦特亞那(Vatsyayana)的《愛經》,卡傑拉霍、Konarak和Puri的圖片,各種打造美麗身體的方法——甚至是虛假的美顏術——通過照相和修圖技術。色情圖片變得氾濫,它殺死了你的性欲。赫夫納(《花花公子》創始人)是性欲的敵人,所有的色情雜誌都在扼殺它。

  到處都是異性戀、同性戀、雙性戀,有各式各樣做愛的方法。當我讀瓦特亞那的《愛經》——它是一部傑作——我總是覺得在瓦特亞那的時代,印度肯定和美國現在的風氣一樣。人們肯定感到厭倦,否則誰要發明這麼多性交姿式呢?為什麼呢?一個姿式完全夠用了,而瓦特亞那一直在發明。似乎人們確實很無聊,你不得不發明一些東西。這種發明傾向只是表明了厭倦。瓦特亞那肯定是在幫助人們——他是個偉大的先知、智者。他肯定看到了人們的痛苦。人們非常厭倦,必須做點什麼。

  每當一個文化變得過度性自由,性就變得無聊。印度過去非常非常自由,它曾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國家之一。有了自由,你自然不用壓抑。當你不壓抑,無聊就會出現。所以許多性交姿式被發明出來——用各種方式、新的管道獲得同樣的快樂。如果你感到厭倦,那就用不同的方式嘗試。群交肯定很流行——卡傑拉霍神廟裏就有紀錄。當人們厭倦了一對一的關係,他們就開始玩群體關係。換妻變得盛行。

  這些都是性正在衰敗的跡象,因為有了太多的性自由。

  一個年輕的嬉皮書商被一個掃黃的員警抓到。

  「你完全搞錯了!」那個嬉皮說:「這些不是色情圖片!」

  員警專門選了一張有幾個裸體男女的圖片:「你還說這不是色情圖片!」

  「拜託」,這個嬉皮聳聳肩:「你以前沒見過5個人談戀愛嗎?」

  這些事情已經變得非常普遍。這些都是無聊的跡象。

  但我要說你找錯了人,因為我很高興你感到厭倦。我在這裏的整個努力就是為了讓你厭倦性。因為只有你對性感到厭倦,你才會對神產生興趣,只能是這樣。一個壓抑的人保持對性感興趣,所以我反對壓抑。你會驚訝,但這是我的邏輯,這是我的策略。一個壓抑的人保持對性感興趣,糾結於性,所以我才說充分去經歷性,很快你就會結束它。當你結束它,當性失去所有的意義,那會是一個偉大的日子,是你生命中一個偉大的時刻。那時你就能對神感興趣,在之前絕無可能。

  只有一個無聊的人——對性厭倦——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禁欲者。一種自發的禁欲(BRAHMACHARYA)出現了,一種純粹的禁欲出現了——出於徹底的厭倦。如果你還沒有厭倦,你的禁欲就會是壓抑,我不支持任何壓抑,因為壓抑讓性趣保持活躍。

  人們以為我宣導性。我其實是一個宣導神的人。如果我談論性,那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我希望你儘早瞭解它。瞭解它,徹底瞭解它,沉浸到它裏面然後結束它。靜心、警醒、覺知地進入它——那就是譚崔的取向和態度。深入觀察。如果你徹底瞭解一樣事物,你就擺脫了它。認識和理解帶來解放。

  對我來說,你的狀態很好,不用擔心。它很好,你是幸運的。性結束了。現在不要去找聖雄,否則它可能再度啟動。這是你可以沒有任何阻礙運用你的能量走向神的時刻。你現在沒有任何障礙。

  是性能量變成了三摩地。當性能量擺脫了性物件,它就開始進入靜心,它變成感恩。是的,當耶穌說神就是愛,他是對的。是你愛的能量開花成為了神。一旦它脫離了男人和女人,一旦你不再對男人或女人感興趣,你的能量會走向哪里呢?它會開始向內走。男人是外在的,女人是外在的。如果你保持對男人和女人的興趣,你就是保持對外在感興趣。當性不再存留,你就結束了關係,你的眼睛開始閉起來。你自發地變得寧靜。

  不過我能理解你的焦慮——美國式的焦慮。你認為只有性才是生命。如果性結束了,除了死亡還剩下什麼?我要告訴你,還剩下神。當性結束了,神就開始了。不要擔心,不用焦慮,不用煩惱。放鬆在這種狀態裏。不要錯過這個機會,因為很可能你會落到某個人的手裏,他可能會再度創造出你的性欲。把這個機會用於靜心,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一扇門開了一條縫,往裏面看。

  是的,那是同一扇門,死亡從這裏進入,出世也從這裏進入。它是同一扇門,死亡和上帝都從這裏進入。這是一個神賜的機會,不要錯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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