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繽紛》

第十章 道就在眼前  

  一個好奇的和尚問師父:「道是什麼?」

  「它就在你的眼前。」師父說。

  「為什麼我看不到?」那個和尚問。

  「因為你在想你自己。」師父說。

  「你呢?」那個和尚說,「你看得到它嗎?」

  師父說:「只要你看到『二』,說我不要,你要,等等,你的眼睛就被遮住了。」

  「當既不是我,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看到它嗎?」那個和尚說。

  「當既不是我,也不是你,那麼誰是那個想要看它的?」師父回答。

  是的,道就在你的眼前,但你的眼睛並不是就在道的前面,它們是閉起來的,以一種非常微妙的方式閉起來。它們是被遮住的,有無數的思想遮住它們,有無數的夢飄浮在它們上面;任何你曾經看過的都在那裡,任何你曾經想過的都在那裡,而你已經活了很久——有很多世了,你曾經想了很多,它全部都聚集在你的眼睛,但因為思想是看不到的,所以你以為你的眼睛是清晰的,事實上,那個清晰並不存在,有好幾百萬層的思想和夢在你的眼睛裡。道就在你的面前,一切的存在就在你的面前,但是你並不在這裡,你沒有處於那個靜止的片刻——在那裡,眼睛是完全空的、沒有被遮蔽的,你可以看到那個是的。

  第一件必須加以瞭解的事是:如何達到沒有被遮蔽的眼睛;如何使你的眼睛變成空的,這樣它們才能夠反映真理;如何在內在不要一直瘋狂地趕來趕去;如何不要一直思考、思考、又思考;如何將思想放鬆下來,當思想不存在,那個「看清」就發生了;當思想存在,你會繼續解釋,同時繼續錯過。

  不要成為一個真相的解釋者,要成為一個有洞見的人;不要去想它,要直接看清它!

  要怎麼做呢?有一件事:每當你看,就只是看。試試看!它將會很困難,之所以困難只是因為舊有的習慣,但是試試看!它會發生,它曾經發生在很多人身上,所以為什麼不能發生在你身上?你並不是例外,宇宙的法則對一個佛或是任何人來講跟對你是一樣敞開的,只要作一些努力。

  你看一朵花,就只是看,不要說什麼。河流在流動,你只要坐在河邊看河流,什麼話都不要說。雲在天空中移動,你只要躺在地上看,什麼話都不要說,不要將它化成語言!

  將每一件事化成語言是一種最根深蒂固的習慣,這是你的整個訓練——立刻從真相跳到文字,立刻開始形成文字:「很美的花」,「可愛的落日」。如果它很可愛,那麼就讓它是可愛的!為什麼要將話語帶進來?如果它很美,你認為你的話語會使它變得更美嗎?相反地,你會錯過狂喜的片刻。語言介入了,在你能夠真正看清之前,你移開了,移到內在的歧途,如果你在這個歧途走得太遠,你會發瘋。

  瘋子是怎麼樣?他從來沒有回到真相,他一直徘徊在他自己的語言世界裡,他逛得太遠了,所以你沒有辦法將他帶回來。他沒有跟真相在一起,但是你跟真相在一起嗎?你也沒有跟真相在一起。那個差別就只是在於程度。一個瘋子逛得太遠了,你從來沒有逛那麼遠,只是在附近,你一再地回來碰觸真相,然後再去逛。

  你在某一個地方還有一些碰觸、一些接觸,雖然被拔了根,但是似乎有一條根還在真相裡,但是那條根非常脆弱,它隨時都會斷掉,任何意外事件——比方說太太死了,或是先生離家出走,或是你破產了,那根很脆弱的根就斷掉了,你就繼續在歧途逛來逛去,不知道要回來,然後你就永遠沒有辦法碰觸到真相,這就是瘋子的狀態,而正常人跟他們的差別就只是在於程度而已。

  一個佛,或是一個成道的人,一個在道上的人,或是一個有瞭解、有覺知的人的狀態是怎麼樣?他深深地根植於真相之中,他從來不會從它跑出去,剛好跟瘋子相反。

  你在中間,從那個中間點,你可以走向成為一個瘋子,或者你可以走向成為一個佛,它依你而定。不要給思想太多能量,那是自毀的,你在毒化你自己。每當思考開始,如果它是不必要的——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會,它是不必要的——你就要立刻把你自己帶回真相。任何事都能夠有所幫助,甚至只是碰觸一下你所坐的椅子,或是碰觸一下你所躺的床。感覺那個碰觸,它比你在思考神來得更真實,它比你在思考神來得更富有神性,因為它是真實的東西。

  碰觸它,感覺那個碰觸,成為那個碰觸,要在此時此地。你在吃東西嗎?好好地去感覺那個食物的味道、那個氣味,好好地聞它、嚼它——你在嚼真實的存在!不要一直在思想的歧途上亂逛。你在洗澡嗎?享受它!那個蓮蓬頭的水沖在你身上,感覺它!變得越來越是一個感覺的中心,而不是一個思考的中心。是的,道就在你的眼前,但是你不太允許感覺存在。社會以一個思考的人把你帶大,而不是以一個感覺的人把你帶大,因為感覺是不能預測的,沒有人知道它會引導到哪裡,社會不能讓你自己來。它給你思想,所有的學校、專校和大學都是在訓練你的思考,使你更加語言化。你能夠用越多的語言,你就被認為是越有才華;你越善於言辭,你就越被認為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它將會很困難,因為你受了這樣的訓練已經有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或六十年了……但是如果你能夠越早開始就越好。把你自己帶回真實的存在裡。

  這就是所有增進敏感度的團體的意義。在西方,那些團體已經變成了一個焦點,所有對意識或意識的擴張有興趣的人都對增進敏感度的團體有興趣,對訓練得更敏感有興趣。你並不需要去任何地方學習它,整個生活就是敏感度,一天二十四小時,真相都在你的面前,在你的周圍,圍繞著你;你在它裡面呼吸,你吃它。不論你做什麼都跟真相有關。

  但是頭腦會走到很遠的地方。在你的存在和你的頭腦之間有一個空隙,它們不在一起,頭腦在其他某一個地方。你必須在此地的真相裡,因為當你吃東西,你必須吃真實的麵包,光想麵包是不會有幫助的;當你洗澡的時候,你必須洗一個真正的澡,光想它是沒有用的;當你呼吸,你必須呼吸真正的空氣,光想它是沒有用的。真實的存在從每一個地方圍繞著你,從所有的方面碰撞著你,不論你去哪裡,你都會碰到它。

  那就是「道就在你眼前」的意思,它到處都是,因為不可能有其他東西存在,只有那個真實的存在。

  那麼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人們一直在找尋,卻從來找不到它?為什麼會有那個問題存在?這整個困難的基本核心在哪裡?那個困難就是:頭腦可能會在思想裡。頭腦停留在思想裡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身體處於真實的存在裡,但是頭腦可能停留在思想裡,那就是二分性。你們所有的宗教都贊成頭腦,而不贊成身體,那一直都是存在於這個世界裡最大的障礙。他們毒化了人類的整個頭腦,他們贊成頭腦,不贊成真相。

  如果我告訴你說:當你吃東西的時候,要仔細品嘗那個味道,吃得很融入,融入到連那個吃者都被忘掉了,只是變成吃的過程——你將會感到很驚訝,因為沒有一個宗教會這樣說。宗教人士一直在教導:吃東西的時候不要品嘗那個味道,他們認為訓練人們吃東西的時候不要品嘗味道是很棒的。

  在甘地的社區裡,他們有十一個規則,其中一個就是吃東西不能品嘗滋味,要完全扼殺味覺。喝飲料,但是不能品嘗滋味。要使你的生活變得盡可能不敏感。完全把你的身體弄得死氣沉沉,這樣你才會變成一個純粹的頭腦,你將會變成這樣,但人們就是這樣在發瘋的。

  我的教導剛好相反,我不反對生命,生命就是道。我完全肯定生命,我不是一個否定者,我不是一個拒絕的人,我想要把你的頭腦帶回到真相裡。你的身體比你的頭腦更真實。你可以愚弄頭腦,但是你沒有辦法愚弄身體。身體更根植於世界裡,身體比你的頭腦更是存在性的,你的頭腦只是心理的,它會思考,它會編織文字,它會創造系統,而所有的系統都是愚蠢的。

  有一次,木拉那斯魯丁在賭馬。第一回合他輸掉了,第二回合他也輸掉了,然後第三回合——他繼續輸,有兩個坐在他旁邊包廂的女士一直在贏,每一個回合都贏。

  到了第七個回合,他已經忍不住他的好奇心。她們是遵循什麼系統?每一個回合,現在已經是第七回合了,她們都是贏家,而他一直都是輸家,況且他很用心在賭,所以他就鼓足勇氣靠過去問那兩個女士:「你們賭得很好,是嗎?」

  她們很高興地說:「是的。」話語之間洋溢著快樂的表情。

  所以他就低聲說:「能否告訴我你們的系統?只要一個暗示就可以了。」

  其中有一個女士說:「我們有很多系統!但是今天我們決定壓長尾巴。」但是所有的系統和所有的哲學都只是像那樣——長尾巴的。沒有一個系統忠於真相,因為沒有一個系統可以忠於真相。我並不是說某些系統可以——不,所有的系統都無法忠於真相,因為所有的系統都是頭腦所偽造的,都是你的解釋,都是你的投射,都是頭腦將它化成語言的——這是頭腦在真相上面操作。一個系統就是這樣誕生的,所有的系統都是假的。

  真相不需要系統,真相需要清晰的洞見。去看它不需要哲學,它就在此時此地。在你進入一個哲學之前,它就在那裡了;當你回來,它還是在那裡,它一直都會在那裡跟你在一起,而你卻去想它。想它是錯過它的一種方式。

  如果你是一個印度教教徒,你將會錯過;如果你是一個基督徒,你將會錯過;如果你是一個回教徒,你將會錯過;每一種「主義」都是一種錯過的方式。如果你的頭腦裡有古蘭經,你將會錯過;如果你的頭腦裡有吉踏經,你將會錯過,不論你攜帶著哪一種經典——經典是頭腦,真相沒有辦法跟頭腦並存,真相不會去管你的頭腦和你的偽造。

  你編織出很美的故事,你給出很美的論點,你找出合乎邏輯的合理化解釋。你很努力編織,你繼續精煉你的理論,粉飾它們,但是它們就好像磚塊一樣,你可以繼續磨光它們,但是它們永遠沒有辦法變成一面鏡子。但是我說:

  或許磚塊可以變成一面鏡子,但是頭腦永遠沒有辦法變成一面反映真相的鏡子。頭腦是一個破壞者,它一進入,每一件事就都被遮蔽了。

  請不要成為一個哲學家,不要成為任何系統的耽溺者。要把一個酒鬼帶回來是容易的,要把一個沉溺於藥物的人帶回來是容易的,但是要把一個沉溺於系統的人帶回來是困難的。對於酒鬼和沉溺于藥物的人有一些機構可以幫助他們,但是對於沉溺於系統的人並沒有一個機構可以幫助他們,不可能有,因為每當有一個機構,它本身就是一個系統。

  我並不是在給你一個系統,我的整個努力就是把你帶出你那系統化的頭腦。如果你能夠再度成為一個小孩,如果你能夠看真相而不要有任何預設的觀念,你將會達成。它是很簡單的、它是很平常的,沒有什麼特別。真相並不是什麼特別和不尋常的東西,它就在那裡,到處都是。

  只有你的頭腦是不真實的東西,頭腦創造出幻象——「馬亞」,頭腦創造出夢,然後你就被遮蔽在它們裡面。你試圖去做那個不可能的,那個沒有辦法被做的:你試圖透過頭腦找出那個真實的。你透過頭腦失去那個真實的,你無法透過頭腦找到它。你必須完全將頭腦拋掉。

  是的,道就在你的眼前,但是你並不在那裡。

  第一件事:頭腦是沒有幫助的。試著去瞭解它:頭腦是沒有幫助的,它是障礙。第二件事:你過分關心你自己是最大的障礙。那是我經常觀察到的一個現象:靜心者錯過,因為他們過分關心他們自己。他們太過於以自我為中心。他們或許會假裝很謙虛,他們甚至會想要知道如何成為無我的,但他們是最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他們只是擔心他們自己,他們只是顧慮到他們自己。

  擔心別人是愚蠢的,但是擔心自己是更愚蠢的——因為擔心就是愚蠢,你擔心誰是沒有什麼差別的。有一些人在擔心別人,你會覺得他們總是比較健康。

  所以在西方,心理分析學家幫助人們去想別人,而不要想他們自己。心理分析學家一直在教導人們如何成為外向的,而不要成為內向的,因為內向的人會生病,一個內向的人會變得性格異常。他繼續在想他自己,因此他變得封閉。他會停留在他的挫折、煩惱、焦慮、痛苦、抑鬱、憤怒、嫉妒、恨和這個那個裡面——而他只是擔心。想想看,他是生活在什麼樣的痛苦裡,一直在擔心事情:為什麼我會生氣?我應該如何變得不生氣?為什麼我會恨?我要如何超越它?為什麼我會抑鬱?要如何達到喜樂?他一直在擔心,透過這個擔心,他創造出跟他所擔心的同樣的事情,而變成一個惡性循環。

  你是否曾經觀察過,每當你想要超越抑鬱,那個抑鬱就會加深?每當你想要不生氣,你就會變得更生氣;每當你是悲傷的,而你不想要再悲傷,那麼就有更多的悲傷會降臨到你身上,你難道沒有觀察過它嗎?它的發生是因為反效應的法則。如果你是悲傷的,而你想要不悲傷,你要怎麼辦?你會去看那個悲傷,你會試圖壓抑它,你會去注意它,而注意就是食物。

  心理分析學家找到了一個方法,那個方法到了最後並不是很有意義,它無法引導你到真相,它最多只能使你變得正常地不健康。它能夠使你適應,它是一種調整,調整到使你能夠跟周遭的人相處,他們說:要顧慮到別人的煩惱,要説明別人、服務別人。

  扶輪社的人,獅子會的人和一些其他的團體,他們都說:我們在服務。那些人是外向的人。但是你將會覺得,那些在做社會服務的人,那些關心別人而比較不關心他們自己的人比那些過分關心他們自己的人來得更快樂。

  過分關心自己是一種病。然後當你越深入到內在,你就打開了一個潘朵拉的盒子:有很多事情會浮現上來,似乎是沒完沒了。你被你自己的焦慮所圍繞著,你繼續在玩弄你的傷口,你一再地碰觸它們,看看它們好了沒有,你已經變成性格倒錯了。

  要怎麼辦?似乎就只有兩種方式:或者是成為一個外向的人,但是借著成為一個外向的人,你永遠沒有辦法變成一個佛,因為如果你擔心別人,這個擔心別人或許是一種逃避,它的確是。當你擔心別人,你就沒有辦法看你自己的煩惱。你把焦點放在別人身上,你變成處於陰影的地方,這樣的話,你的內在要如何成長?你會看起來更快樂,你或許會看起來好像是更享受生命,但是你要怎麼成長?你的內在要如何來到那個可以變成光的點?如果你完全不關心它,它將不會成長。就一般的健康而言,成為外向的人是好的,你不會變成一個性格倒錯的人;成為一個內向的人是危險的,如果你走錯了,你將會變成一個性格倒錯的人,而那個錯誤在於你變得太關心你自己,那麼要怎麼辦?對待你自己就好像你也是別人一樣,不要太關心。

  你是他者。你的身體是他者,為什麼我的身體就不是?你的頭腦是他者,為什麼我自己的頭腦就不是?問題只是在於距離:你的身體離我五英尺,我的身體則比較近一點,就這樣而已。你的頭腦在那裡,我的頭腦在這裡,那個差別就只是在於距離。但我的頭腦跟你的頭腦同樣都是他者,我的身體跟你的身體一樣都離我有一段距離。如果我不關心這整個世界,那麼為什麼我要關心我自己?為什麼不離開這兩者,既不要成為一個外向的人,也不要成為一個內向的人?這是我的資訊。

  如果你沒有辦法遵循這個,那麼最好是遵循心理分析學家的意見。成為一個外向的人,不要關心自己;你將不會成長,但是至少你不會像內向的人受那麼多的苦。但是不要成為內向的人,不要去碰觸你的傷口,不要太關心自己,不要那麼自私,不要那麼以自我為中心。從一個距離來看你自己,那個距離是存在的,你只要嘗試一次就能夠感覺到它。你也是他者。

  當你的身體在生病,它就好像別人的身體在生病:做任何需要的事,但是不要顧慮太深,因為顧慮太深是一個比身體的疾病更大的疾病。如果你的身體發燒,就該去找醫生,吃藥,照顧身體,就這樣而已。為什麼要顧慮那麼多?為什麼要創造出另外一個發燒?那是沒有醫生可以治療的。身體的發燒可以被治療,但是如果你變得太過於顧慮,另外一種發燒就會產生,那種發燒是更深的,沒有醫生能夠幫得了忙。

  這就是那個難題:身體不久以後可能會變好,但是另外一種發燒可能會繼續;另外一種發燒可能會一直繼續下去,你可能會覺得身體仍然在生病。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疾病已經從身體消失,但是並沒有從頭腦消失,頭腦仍然繼續攜帶著它,它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有一次,一個人告訴我關於他朋友的事,他是一個醉漢,必須用拐杖走路,他沒有辦法不用拐杖走路。好幾年以來他一直都用拐杖走路——自從二十年前的一次意外事件之後。有一天,他喝了太多酒,他居然忘了拐杖而出去散步,過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很驚慌地跑回來說:「我的拐杖在哪裡?我沒有辦法不用拐杖走路!我一定是喝太多了。」但是如果在你喝醉酒的時候可以走路,當你沒有喝醉酒的時候為什麼不能走路?

  全世界有很多手腳麻痹的個案被報導。某人是手腳麻痹的,然後房子起火了,每一個人都沖出去,那個手腳麻痹的人沒有辦法離開他的床——每一件事都在床上做——他也沖出去了,因為他忘了。房子失火,因為他完全忘了他是手腳麻痹的。在那個忘記當中,他變成沒有麻痹的。家人在房子的外面看著他,說:「你在幹什麼?你怎麼能夠跑?」——他又倒了下來,他的記憶回來了。

  也許你所創造出來的很多疾病並不是因為身體真的生病,而是因為頭腦攜帶著那個種子。所以一旦有一種疾病發生了,頭腦就攜帶著那個種子,然後繼續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它投射出來。有很多疾病,有百分之九十的疾病,都是源自於頭腦。

  太過於顧慮到你自己是可能的最大的疾病。你沒有辦法快樂,你沒有辦法享受你自己,你怎麼能夠享受?有那麼多問題在裡面!難題加上難題再加上難題,沒有其他的!而且似乎沒有答案,要怎麼辦?你會發瘋。每一個人的內在都是發瘋的。

  我聽說有一次在華盛頓,有一個人突然爬到一根旗竿上,有一大群人圍在底下,員警也來了,那個人叫得很大聲,講了一些髒話,然後下來。

  他立刻被員警抓去,他們問他:「你在這裡幹什麼?」

  那個人說:「不要打擾我,如果我不偶爾做一下瘋狂的事,我將會發瘋。我告訴你,請不要阻止我,如果我偶爾做一下這樣的事,那麼每一件事都會進行得很順利。我不認為別人能夠知道,因為有那麼多的瘋狂到處在進行,誰會去管這件事?」

  你偶爾也需要瘋狂一下——憤怒就是這樣在發生的,憤怒是一種短暫的瘋狂。如果你不允許偶爾發洩一下,你將會有太多的累積,然後你將會爆炸,你將會瘋掉。但是如果你一直繼續顧慮著這一點,那麼你已經瘋了。

  這是我所觀察到的:那些靜心、祈禱、追尋和找尋真理的人比其他人更容易變成精神病。那個原因是:他們太過於顧慮到他們自己,他們太以自我為中心了,他們一直在想這個、想那個,這個障礙、那個陣礙、這個憤怒、那個悲傷、頭痛、背痛、胃、腳……他們一直在往內走,他們從來不會沒有問題,他們不可能如此,因為身體是一個廣大的現象,有很多事在進行。

  如果沒有什麼事發生,那麼你也會煩惱:為什麼沒有什麼事發生?他們會立刻再創造出一些什麼,因為它已經變成了他們經常性的工作,否則他們會覺得失落。怎麼辦呢?沒有什麼事發生!怎麼可能沒有什麼事發生在我身上?唯有當某件事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才會感覺到他們的自我——也許它是抑鬱、悲傷、憤怒,或是一個疾病,但是如果有什麼事在發生,他們就覺得沒有問題,他們能夠感覺到他們自己。

  你是否曾經看過小孩?他們會捏自己來感覺他們的存在。那個小孩仍然在你裡面,你也會想要捏一下你自己來看看你是否存在。

  據說有一次馬克吐溫在一個晚餐的宴會裡突然很驚慌地說:「對不起,我必須離開,你們必須幫我叫一個醫生來,我的右腳似乎麻痹了。」

  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女士開始笑:「不必擔心,你剛剛捏到了我的腳。」

  然後馬克吐溫說:「二十年前有一個醫生告訴我:『有一天你的右半邊可能會麻痹。』所以自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常常捏我自己,我一直在感覺,每天二、三十次,它是否已經麻痹了。剛剛我就是在捏,所以……」他捏到了別人的腳。

  但是為什麼要一直捏?為什麼要那麼擔心麻痹?如果你必須每天捏你的腳三十次長達二十年,而且還要算它,那更是一種病,它比麻痹還糟糕!麻痹只發生一次,而這個是每天發生三十次,長達二十年。他們說一個勇敢的人只死一次,而懦夫會死無數次,因為他們繼續捏,去感覺他們是否已經死掉。

  你的疾病幫助你維繫你的自我。你覺得有某件事在發生——當然,那不是喜樂,不是狂喜,而是悲傷,「沒有人像我這麼悲傷」,「沒有人像我遭遇到這麼大的困難」,「沒有人的偏頭痛像我的偏頭痛這麼厲害」。在那裡你覺得比較優越,其他每一個人都比你差。

  記住,如果你過分關心你自己,你將沒有辦法達成。這個過分關心將會封閉你,而道就在你的眼前。你必須睜開你的眼睛,而不是閉起它們。

  現在試著讓我們來瞭解這個寓言。

  一個好奇的和尚問師父:「道是什麼?」

  第一件必須瞭解的事是:那個和尚只是好奇,而不是一個求道者。如果你是一個求道者,你會以不同的方式來問。你會用你的整個存在來問,你會把你自己賭下去,你會變成一個賭徒。如果你只是好奇,它就好像一個癢;你在頭腦裡面感覺到一個微妙的癢,但是它並不算什麼,你並不是真的關心它,你對它不夠真誠,不論那個答案是什麼,你都不會介意,它不會改變你。好奇的人是膚淺的。你不能夠出自好奇來問這樣的問題,你必須從一個非常真誠的找尋來問。當你去一個師父那裡,你會覺得必須問些什麼,否則你將會被認為是愚蠢的。

  有很多人來到我這裡,我知道他們的問話來自哪裡。有時候他們只是好奇,就只是因為他們來了,所以就必須問,否則他們將會被認為是愚蠢的。但是當他們發問,反而證明瞭他們的愚蠢,因為如果那個問題並沒有真的從你裡面產生,如果那個問題沒有變成一個很深的探詢,如果那個問題沒有將每一樣東西都賭下去,如果那個問題不是生與死的問題,如果你並沒有準備好被那個答案所蛻變,那麼如果你問的話,你是愚蠢的。如果你的發問不是來自心,那麼就很難給予任何答案,即使給了答案,你也會誤解它。

  那個和尚是一個好奇的和尚,所以在這個寓言裡面他並沒有醒悟。否則……我們已經研習了很多寓言,當那個找尋是真實的,到了最後都會有三托曆發生,都會有某種醒悟發生。突然間一個門徒就變警覺了,就好像有人將他搖醒,有一種清晰會出現,也許只是一瞬間,但是那個烏雲會散開,廣大的天空就被看到了。雲會再度出現,但那不是問題,因為現在你已經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天空,你將會攜帶著這個種子在你裡面。好好地照顧,這個種子就會變成一棵樹,然後就有千千萬萬人能夠在你底下休息、乘涼,但如果你是好奇的,就不會有什麼事發生。如果你是好奇的,那個問題並不是來自心,它是一種理智上的癢,而在頭腦裡,種子是無法被播種的。

  耶穌有一個寓言故事,他一直在談論它。有一個農夫去播種,他將那些種子到處撒,所以有一些掉在路上,它們從來不發芽,因為那個路很堅硬,種子無法穿透土壤,它們無法進入比較深、比較黑暗的土壤裡……因為唯有在那裡才會有新生,唯有在很深的黑暗裡,神才會開始運作。那個工作是一項秘密的工作,它是隱藏的。

  有一些掉在路旁,它們開始發芽,但是動物破壞了它們。只有一些掉落在適當的土壤上,它們不僅發芽,它們還成長到十足的高度,而且開花了,它們達到了目的,一顆種子變成了無數的種子。

  如果你出自好奇心來問,你是從路上來問。頭腦就好像是那個路一樣,它一定是這樣,它裡面經常都有交通。它一定非常堅硬,幾乎跟水泥牆一樣。即使在你們的路上,那個交通也沒有像在你的頭腦裡那麼多。有很多思想以很快的速度走到這裡,又走到那裡!我們還沒有辦法發明出一種比思想更快的交通工具,我們最快的交通工具跟思想比起來也不算什麼。你們的太空人或許已經到達了月球,但是他們沒有辦法以思想的速度到達,他們需要花時間,而你可既在一念之間就到達月球。對思想來講,空間似乎是不存在的;現在你在這裡,下一個片刻你可以在倫敦,再下一個片刻在紐約,你可以在一秒鐘之內在世界各地跳躍好幾次。有那麼多的交通……那個路幾乎就像水泥牆一樣堅硬,你將種子丟在它上面,它永遠都不會發芽。

  好奇來自頭腦。它就好像你在市場上碰到一個師父,然後問他一些事情。我知道這樣的人,我做過很多旅行,要避開這樣的人是一個難題。甚至連在月臺上,我要搭火車了,他們也跟過來問:「神是什麼?神存在嗎?」這些人很好奇,他們是愚蠢的!永遠不要出自好奇來問,因為那是沒有用的,那只是在浪費你的時間和別人的時間。

  如果有人打從他的內心來問師父這個問題,那個結果將會不一樣。那個人一定會開花而進入三托曆,一定會有一個達成。但是並沒有像這樣的結果發生,因為打從一開始就錯了。師父是出自慈悲來回答你,他知道得很清楚,你只是好奇,但是也許,誰知道,有時候也會有意外發生,有時候好奇的人也會變成真的有興趣,沒有人知道。

  一個好奇的和尚問師父:「道是什麼?」

  「它就在你的眼前。」師父說。

  這是很荒謬的,因為如果它真的就在你的眼前,那麼為什麼人們要找尋,為什麼人們要探詢?他們為什麼沒有辦法自己看出來?

  有幾件事必須加以瞭解。第一件:一樣東西越接近,就越難看到它——那個最接近的幾乎不可能看到,因為眼睛需要有一些空間或一個距離才能夠看。我可以看到你,但是如果我繼續接近你,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接近,每一樣東西都將會模糊掉;你的臉將會模糊掉,那個線條將會失去它們的形狀。如果我繼續接近,然後將我的臉貼著你的臉,那麼我就什麼都看不到,你的臉將會變成一面牆。但我還是可以看到一點,因為還有一點點距離在那裡。

  但是你和那真實的之間甚至連那一點點距離都沒有。它剛好碰觸到你的眼睛,它剛好碰觸到你的皮膚,不僅如此,它還穿透了皮膚。它已經進入到了你的血液裡,它就在你的心臟跳動著,它就是你。道不僅是在你的眼前,道就是你,你跟它是一體的。那個旅者跟那個道路並沒有什麼不同,在真實的存在上並沒有什麼不同,它們是一體的。

  所以要如何看它?沒有視野、沒有空間……除非你達到了一種很清晰的智慧,很清晰的瞭解,否則你將沒有辦法看到它;除非你變成具有很強的覺知,否則你將沒有辦法看到它。那個距離不存在,所以用一般的方式來看是不行的,你需要一種不尋常的覺知,需要一種非常特別的警覺,使得在你裡面完全沒有昏睡。突然間那個門就打開了,那個道路(道)就在那裡,你就是那個道(道路)。但是因為它已經在那裡,所以你錯過了。它一直都在那裡——在你出生之前它就已經在那裡了。你誕生在道上,在道裡面,你是為道而誕生的,你屬於道,因為道就是真實的存在。

  記住,這個道不會去一個目標,這個道本身就是目標。所以事實上是沒有旅行,就只是保持警覺,保持靜止,保持寧靜,什麼事都不必做。只要變成一個清晰、一個警覺和一個寧靜而鎮定的瞭解。

  「它就在你的眼前。」師父說。

  「為什麼我看不到?」那個和尚問。

  當你是好奇的,每一個答案都會產生出另外的問題,因為好奇心從來沒有辦法被滿足。探詢可以被滿足,探詢會來到一個終點、來到一個結論,但是好奇心從來沒有辦法達到終點,因為你會再度將那個好奇的頭腦帶到那個答案,然後又會有新的問題從它產生出來。你可以滿足一個真正在探詢的人,但是你無法滿足一個只是在問「為什麼我看不到?」的人。

  另外一件事:一個好奇的人在內在深處並不關心真相,他只關心他自己。他說:「為什麼我看不到?為什麼你能夠看到,而我看不到?我無法相信,我無法信任,如果它就在我的眼前,那麼為什麼我看不到?」

  「因為你在想你自己。」師父說。

  道就在那裡,而你卻在想你自己:「為什麼我看不到?」一個充滿自我的人是看不到的。要將它擺在一旁,因為自我意味著你的整個過去,意味著一切你所經驗過的,一切你曾經被制約的,一切你曾經知道過的、學習過的,一切你所搜集的、累積的——資訊、經典、知識,所有那些就是你的自我,那一大堆,如果你顧慮到那些,你就無法看到它。

  「你呢?」那個和尚說。

  如果那個人是正確的,任何師父所說的,每一個答案都會導致三托曆。就在第一句話,當他說:「它就在你的眼前。」就會變成一個開悟,如果那個人是對的。但是他錯過了,否則下一個陳述一定是一個具有瞭解的陳述。

  「為什麼我看不到?」那個和尚問。

  「因為你在想你自己。」

  但是不然。好奇心沒有辦法被滿足,它從來不會來到終點。突然間,每當你碰觸到某人的自我,他就會跳到你身上,他說:

  「你呢……你看得到它嗎?」

  自我總是覺得:如果我看不到,別人怎麼可能看得到它?自我從來不會覺得別人會是無我的,不可能!如果你能夠感覺到這一點,你的自我已經開始在消失了。如果你能夠感覺到別人可以是無我的,那麼你對自我的抓住就已經在鬆懈了。自我不允許你去感覺別人可能沒有自我。因為你的自我的關係,你繼續投射自我在別人身上。

  有很多書在寫關於耶穌的事,這一類的書比在寫其他任何人的書都來得更多,有很多書試圖要證明耶穌一定是一個非常深的自我主義者,因為他一直在說:「我是神的兒子,我跟我的父親是一體的。」他是在說,我就是神。有很多心理分析學家試圖解釋他是患有精神病的。你怎麼能夠說自己是神?你一定是一個自我主義者。

  當耶穌還活著的時候,猶太人就是這樣覺得。他們也是覺得:這個人只是一個瘋狂的自我主義者!他說他是神,或者他是神唯一的兒子——他到底在胡說些什麼?這麼自大!所以他們都嘲弄他、取笑他。

  當他們要將耶穌釘在十字架上,他們對他的行為簡直無法理解。他們將一個帶刺的皇冠放在他的頭上說:「你這個猶太人的國王,神的兒子,你跟你的父親是一體的,當我們也去你那神的王國,你要記得我們。」他們強迫他背著他自己的十字架,他已經很虛弱了,而那個十字架又那麼重,他們故意將它弄得很重,他們強迫他就像一個罪犯背著他自己的十字架。他覺得口很渴,因為他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地方是一個山丘,那個山丘叫作各各他。它是一個上坡,他背著他那個很重、很大的十字架,他一直在流汗,覺得口很渴,到處都有人在嘲弄他、取笑他,他們說:「看——這個猶太人的國王!看!這就是那個說他是神的兒子的人。」

  有很多人聚集在那裡只是好玩,它是一種娛樂,一種嬉戲。整個城鎮的人聚集在那裡就只是為了要向這個人丟石頭。為什麼他們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報復?因為他們覺得這個人傷害到了他們的自我。他宣稱他是神本身。他們無法瞭解,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自我,因此才會這樣宣稱。那個宣稱不是來自自我,那個宣稱只是一個事實。當你的自我消失了,你也是一個神。

  但是一個人也可能從自我來宣稱。我們所有的宣稱都是來自自我,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瞭解一個人怎麼能夠沒有自我而宣稱。克裡虛納在吉踏經裡面對阿朱納說:「來到我的腳邊,離開一切,臣服於我。」印度人沒有那麼勇敢,他們很有禮貌,他們並沒有寫說這個人是一個自我主義者,但是在西方,有很多人會有跟他們對耶穌同樣的感覺:那個說「來到我的腳邊!」的人有什麼禮貌。我們的自我沒有辦法感覺出當克裡虛納告訴阿朱納:「來到我的腳邊!」時,在他裡面是沒有自我的,它是來到無人的腳邊。但是自我無法瞭解這個,你只能夠看到那個你是的,你無法看到那個你不是的。

  那個和尚立刻說:「你呢?」他覺得受傷,因為師父說:「因為你在想你自己,所以你錯過了道,而它就在你的眼前。」現在這個人有了不舒服的反應,他也想要傷害師父,他說:

  「你呢……你看得到它嗎?」

  由於他自己的自我,他期待這個人說:「是的,我看到了它。」那麼事情就會變得很容易,他可以說:「那麼你也是顧慮到你的我,你怎麼能夠看到它?你也是在主張你的自我——你怎麼能夠看到它?我們是一樣的。」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高高興興地走開,因為如此一來,他跟這個人的帳就算結清了。

  但是你沒有辦法跟一個師父結清你的帳,他從來不會滿足你的期望,他是無法預測的,你沒有辦法讓他掉進你的陷阱,因為他的方式一直在改變。你的頭腦沒有辦法給你他會給你的答案。

  師父說:「只要你看到『二』,說我不要,你要,等等,你的眼睛就被遮住了。」

  師父根本都沒有提到他自己。如果有一個阿朱納在那裡,師父一定會說:「是的,我看到它了,請你不要再繞來繞去了,來到我的腳邊。」但這個人並不是阿朱納,他只是一個好奇的人,他並不是真的有興趣。它只是一個難題,不是一個真正的問題。他一點都不想改變他自己。最多他只是想多搜集一點資訊,使他累積更多的知識。

  所以師父說:「只要你看到『二』,說我不要,你要,等等,你的眼睛就被遮住了。」——因為那個和尚的眼睛被「我」和「你」給遮住了。它們是同一個現象,試著去瞭解這一點。我和你是同一個錢幣的兩面:這一邊是我,那一邊是你。如果我消失了,你也就消失了;如果我不復存在,你也不復存在了,因為當那個錢幣消失,它的兩面都會一起消失。我——那是一端,你——那是另外一端,它們兩者是一起存在,一起消失的。如果你存在,那麼圍繞在你周圍的一切是一個群眾,一個有很多我和很多你擠來擠去的群眾;如果你不存在,整個群眾都會消失,好像它只是一個惡夢——它的確是一個惡夢——然後就只有寧靜存在,在那個寧靜當中沒有分裂,甚至沒有這個我和你。

  那就是為什麼禪宗的人從來不談論神,因為,他們說:「如果我們談論神,我們將必須說你。」佛陀從來不談論神,因為他說:「不要祈禱,因為你的祈禱將會使那個分裂、那個二分性、那個雙重的看法——我和你——繼續下去。」

  在最高的頂峰,你也會帶著同樣的毛病——以一種很微妙的方式:你會說我,你會說你。不管你在說它的時候是多麼地具有愛心,那個分裂還是存在,有了分裂,愛就變得不可能。那就是猶太人的想法和耶穌的想法之間的差別。

  馬丁布伯寫了一本書《我和你》,他是最深奧的猶太思想家之一,但他還是一個思想家。他或許會談論神秘主義,但那個談論也是一個思想家或一個哲學家的談論,因為到了最後他仍然保存舊有的分裂——我和你。現在那個你並不在這個世界裡,但神已經變成了你——那個舊有的分裂仍然存在。

  猶太人和回教徒一直都不承認你可以跟神合而為一,只是因為害怕自我可能會宣稱它變成了神。他們保存了那個分裂,他們說你可以變得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接近,但是你將仍然保持是你,那也將仍然保持是他。你將仍然保持是一個我,而他必須被稱呼成你。

  那就是耶穌所創造出來的麻煩,因為他說:「我跟我天上的父親是一體的。」他拋棄了我和你的分裂。那一直都是印度回教徒的麻煩——他們沒有辦法瞭解優婆尼沙經,他們沒有辦法瞭解你跟他是一樣的這種印度的教導。拋棄了我,那麼他就不再是一個你。事實上,突然間兩極就消失了,那個能量就成為一體。在這裡,我消失了,在那裡,你消失了,然後那個能量就成為一體。

  有時候在很深的愛當中,當你既不是一個我,你的愛人也不是一個你,就會有瞥見發生,但那只是有時候,它是非常稀有的。當兩個能量會合在一起,你找不到那個分裂,你找不到它們在哪裡分開。它們混合在一起、會合在一起、融合在一起而成為一體,你沒有辦法感覺出那個界線在哪裡,突然間那個界線消失了,那就是為什麼愛會產生恐懼。

  很深的愛產生出很深的恐懼,它看起來好像是死亡,因為那個我消失了,那個你也消失了,它的確是一種死亡。唯有當你死掉,你才能夠進入那神聖的。但是這樣的話,那神聖的就不再是一個神,你沒有辦法稱呼他,因此在佛教裡面沒有祈禱,所以基督徒無法相信這到底是哪一種宗教——沒有祈禱?

  「你怎麼能夠祈禱?」佛陀說:「因為唯有帶著分裂——我在祈禱,你在聽——才能夠祈禱。你怎麼能夠祈禱?」

  在佛教裡面只有靜心存在。試著去瞭解那個差別:祈禱繼續著舊有的我和你的分裂,靜心則拋棄了那個分裂。到了最後,祈禱必須導致靜心,祈禱不可能是最終的事情。它很美,但它不是最終的。最終的只可能是這樣:當兩者都消失而只有「一」存在。它是那麼地浩瀚,那麼地寬廣!你會變得害怕它!一切舒適的我和你的分裂都消失了,所有的關係都消失了,那就是恐懼之所在,那就是布伯所害怕的。他是在害怕如果沒有我,也沒有你,整個現象將會變得很浩瀚、很恐怖、令人產生恐懼……因為不可能有一個關係。

  關係給你一種家的感覺,關係給你一種舒適的感覺,關係給你某種看起來不會害怕的東西。靜心必須是最終的,因為祈禱從來沒有辦法引導到非二分,那就是師父所說的,他說:

  「只要你看到『二』,說我不要,你要,等等,你的眼睛就被遮住了。」

  分裂就是那個遮住。透過分裂就是眼睛裡的霧,透過分裂就是眼睛裡的灰塵,透過分裂,你的眼睛是陰、暗的、多雲的、歪曲的。拋棄分裂,道就在那裡。

  但是好奇的頭腦會一直繼續下去。那個和尚本來可以在那個當下成道,因為成道只不過是一種清晰,一種瞭解。這麼深奧的真理——種子繼續錯過,因為那個人只是一條堅硬的高速公路,那個人並不是正確的土壤,他再度說:

  「當既不是我,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看到它嗎?」

  看!要避開這種好奇的傾向,他根本就沒有在聽,他一句話都沒有瞭解,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東西——他一直繼續下去,都在同一個表面上、同一個層面上,甚至連更深一英寸都沒有。現在他的發問已經不是一種探詢,而是一種不服氣的反應,師父說什麼,他就不服氣地反應。每當有這樣的事發生,它意味著當師父在說話,那個時候他也在想,在準備下一個問題。他並沒有在聽。

  「當既不是我,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看到它嗎?」

  他又在期待。每當你向別人問一個問題,你就已經有一個期待的答案。如果它符合你所期待的答案,那麼這個人就是對的;如果它不符合你所期待的答案,那麼這個人是在胡說。

  永遠不要帶著你們所期待的答案來找我,因為如果你們已經有答案,那麼就不需要問。這就是那個差別:如果你問一個問題而沒有期待答案,你將能夠聽那個答案;如果你已經有一個微妙的期望,認為這將會是答案,如果你的頭腦已經給你一個答案,你將不能夠聽。你的聽將只是要確認你的答案是否正確,或是確認這個人是錯的,但是在這兩種情況裡,你都是對的。

  在問問題的時候永遠不要帶著一種感覺說你是對的。如果你是對的,那麼就不需要問。永遠都要以你不知道的立場來問,你要很清楚地知道「我不知道」,所以你怎麼能夠期待,你怎麼能夠創造出一個答案?很清楚地知道「我不知道」,然後問,這樣你就是處於正確的土壤,種子將會掉落在它上面,然後可能就會有很好的收成。

  那個人再問:

  「當既不是我,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看到它嗎?」

  他試圖要將他的師父逼到一個角落,就像頭腦一直都會試圖這樣做,因為現在他一定會說是。如果他說是,那麼那個好奇的頭腦就可以再問:「如果既沒有我,也沒有你,那麼要由誰來看它?」如果你說「是的,那麼那個道就可以被看見」,那麼那個問題就會自動產生:「那麼要由誰來看它?當我不在那裡,你也不在那裡,那麼要由誰來看它?」

  但是你沒有辦法將一個成道的人逼到角落。你可以將另外一個人的頭腦逼到角落,那麼你就可以玩下棋的遊戲,但是對於一個沒有頭腦的人,你沒有辦法將他逼到一個角落,你沒有辦法挫敗他,因為他是不存在的,他的勝利是絕對的。對於他,要不然就是你被挫敗,要不然就是你逃掉。他的勝利是絕對的,因為他已經不復存在——誰能夠被挫敗呢?誰能夠被逼到角落?

  這是一個很美的角落,這個人一定是一個教授、邏輯家、或是博學家。他真的是在三個問題裡面將師父帶到一個角落——如果有一個人在那裡,他一定會被逼到一個角落。但師父是不存在的,所以你怎麼能夠將他逼到一個角落?所有的角落都存在於他裡面,但是你沒有辦法將他逼進一個角落。

  「當既不是我,也不是你,那麼誰是那個想要看它的?」師父回答。

  事實上當你看……唯有當你不存在的時候,你才能夠看。當你不存在,就沒有試圖要看或是想要看的問題,要由誰來欲求?當你不存在,誰會去管那個道?道已經發生了。誰會去管神?它已經就是了!

  在這裡你消失,然後在那裡每一件事就都準備好了,每一件你曾經追求過的事,每一件你在找尋的事,每一個探詢,都被滿足了。在這裡你溶解掉,所有的答案就都消失,所有的問題就都溶解,突然間那個真理就在那裡。

  你的溶解就是真理。你的「不在」就是道,你的「不在。就是神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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