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即佛
談白隱(慧鶴)禪師的坐禪和贊
1977年12月11日,佛陀廳
第一章 獅子吼
眾生即是佛,如同水即是冰。沒有水就不會有冰,沒有眾生就沒有佛。
不知道就在面前,卻向外尋找。
如同住在水裡卻哭著說很渴。
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卻淪為貧窮的乞丐。
因為愚昧、無眀、心性迷暗,而輪迴於六道。
漫長夜晚的路途,何時能超越生死?
多麼令人讚嘆啊!沒有可以和靜心相比的,它沒有盡頭。
六波羅密、念佛、懺悔,這些正確的實踐,都是在靜心。
藉著靜心,無可計量的罪消失了。
不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佛境也就不遠了。
我鍾愛的:我愛你們。愛是我的訊息——讓它也成為你們的訊息。愛是我的色彩、我的氛圍。對我而言,愛是唯一的宗教。其他的只是垃圾、頭腦製造的夢。愛是生命裡唯一重要的,其他的只是幻象。讓愛在你們裡面成長,然後神將會自行顯現。如果你們錯過愛,你們將會錯過神和一切。
沒有愛,就不可能來到神。神可以被遺忘——如果記得愛,神會自行發生。它必然會發生。它是愛的芬芳。事實上沒有神,只有神性。不會在任何地方遇到像神一樣的人。丟掉所有幼稚的觀念,不要持續尋找天父。神性存在,神不存在。當我說神性存在,我意指一切存在的,都充滿神性。樹的翠綠,鮮紅和金黃——都是神。這隻哭泣的烏鴉、飛行的鳥兒、咯咯笑的嬰兒、吠叫的狗——都是神。除此之外沒別的了。
當你問「神在哪?」的時候,你就問了一個錯誤的問題。因為神無法被指出在哪。它不是在某個地方,它不是某個特別的東西,某個特別的存在。神是一切(universality)。問什麼不是神,那你就問對問題了。但為了這個問題,你將必須準備好你心中的土壤。那就是我所說的愛的意思——準備好你心中的土壤。如果你充滿愛,這個世界就充滿神——它們是同時出現的,它們是一體和諧的一部分。
神是來自宇宙的迴音。當你在愛裡面,迴音就在那。當你不在愛裡面,那兒怎會有迴音?是你以百萬種方式不斷的、不斷的反映出那個迴音,是你把自己不斷的、不斷的丟回你自己。如果你在愛裡面,那麼神就在那。如果你不在愛裡面,那要如何談論神?——你甚至不在那。
我在想今天應該要給你們什麼?因為今天是我生日,我在這個日子進入這個身體(incarnated)。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樹的青綠和天的蔚藍的日子。這是我第一次張開眼睛,看到周圍都是神的日子。當然在那時,「神」這個字不存在,而是我所看到的都是神。我在想今天我該給你們什麼?然後我想到佛陀說過的話:法(真理)施勝過一切布施。而我的真理就是愛。
「真理」這個字對我而言有點太乾硬,像沙漠一樣。我跟「真理」這個字不太合——它感覺太邏輯,太「頭腦的」。它給你的感覺是哲學性的,不是宗教。它使你以為你已經做出決定——你已經得到結論,透過了三段論法、辯論、邏輯和理性。不,「真理」不是我會用的字,「愛」是。愛屬於心。真理是部份的,只有你的頭腦在裡面。在愛裡面,你是整體的——你的身體、頭腦、靈魂,全在裡面。
愛使你成為整體——不是結合,記住,是整體。因為在結合裡,那些加入的仍然保持是分開的。然而在整體裡面,他們消失了,他們合而為一了,他們融入彼此了。這一刻,當愛使你成為整體的時刻,我稱為真理的時刻。首先,在你內在最核心處,愛使你成為整體。這時你不再是身體、頭腦、靈魂。你就只是一——沒有名字的,沒有定義的,沒有類別的。不再是可決定的,可定義的,不再是可理解的。一個秘密,一個喜樂,一個驚喜,一個慶祝,一場盛大的慶祝。
首先,愛使你成為內在的整體。而當這內在的整體發生了,第二部份就會自行發生——你不用作任何事情。到那時你就開始與在你之外的融合成整體。然後露珠消失在海洋裡,海洋消失在露珠裡。這時,發生在你和整體之間的高潮是,你成了一個佛。那一刻就是你被給予佛性的一刻。或者,更正確的說,被顯現給你——你一直都是那個你沒有察覺的。
我的用字是愛。所以我說,我鍾愛的,我愛你們,我也希望你們能用愛充滿這整個世界。讓這成為我們的宗教。不是基督教、印度教、回教、耆那教、佛教,而是愛。沒有任何形容詞的愛。不是基督教的愛——因為愛怎麼可能是基督教的?這太愚蠢了。愛怎麼可能是印度教的?這太荒謬了。愛就只是愛。在愛裡面你可以是一個基督,一個佛——但沒有佛教的愛,也沒有基督教的愛。
在愛裡面,你消失了,你的頭腦消失了。在愛裡面,你來到一種全然的放鬆。這就是我給你們的教導,我教導愛。沒有任何能凌駕於愛之上。
然後我想到今天應該給你們一些美麗的。我想到了白隱禪師的坐禪和贊。它是一首非常短的歌,但卻是份貴重的禮物。白隱是其中一個最偉大的禪師。他的歌包含了一切:所有的聖經、可蘭經和吠陀經。一首短短幾句的歌,但像種子一樣——非常小,但如果你允許它進入你的心,它會變成一棵大樹。一棵菩提樹——有很茂密的樹蔭,提供遮蔽,數以千計的人可以坐在下面乘涼。粗大的枝幹能讓許多鳥兒在上面築巢。
看:我已經變成了樹。你們是在我這棵樹上築巢的人們。你們也可以像我一樣。每個人都應該這樣——因為除非像我一樣,否則你們會繼續錯過那個你們可以達成的。除非你們變成一棵大樹,有很茂密的樹蔭、花朵和果實——已經達成的——否則你們仍然會保持是分離的。痛苦將會持續啃噬你們的心,悲慘將會徘徊在你們周圍。喜樂將會只是一個字,沒有任何意義。神將只會是胡扯。
一旦你達成,會有一種優雅,神性的顯現。在你的達成中,你了解到存在的祝福。
這首坐禪和贊。白隱稱它為「和贊」——一首歌。如果靜心中沒有歌,那它是死的——它沒有心跳、沒有呼吸。靜心是一首歌、一支舞。唱它、舞它。不要思考它——否則你會錯過訊息,你會錯過它的意涵。只有你在唱中、舞中,才能了解它的意義。當生命的音樂已經降臨於你、占據你。
很難相信,白隱的歌如此的短但卻又巨大。一個人如何只是用一些字就包含這麼多真理、愛和洞見?但白隱是一個話很少的人,一個沉默的人。有時他會持續好幾年不說話,之後,他會說了幾句話。
有一次,一個日本皇帝邀請他去皇宮講道。皇帝、皇后、首相、高階官員和將軍們,他們聚集在那,非常尊敬地準備聆聽。白隱來了,站著一會兒,看看四周,然後離開大殿。皇帝感到困惑。他問首相:「這個人怎麼回事?我們是來聽他講道的。」老首相說:「這是我聽過最偉大的講道,他講完了!您邀請他來教導您關於寧靜。他已經教了!他沉默的站在那,他是寧靜的。還能再要求什麼?還能再說什麼?他就是純粹的寧靜,站在那幾秒鐘。他是全然的寧靜。他是沉默的、心跳動著、脈搏悸動著。您卻期望聽他說話。」
但是關於寧靜,沒有辦法說什麼。任何談論寧靜的話都將會是錯誤的。你怎麼能談論寧靜?說任何話都將會扭曲寧靜。那就是為什麼老子說道是無法談論的——如果說了什麼,那個說本身,就已經是不真實的。道是寧靜的。但那個寧靜不是墓地那種寧靜。而是花園裡的寧靜,在那兒,樹木活生生的呼吸著,但仍是全然的寧靜。不是死亡那種寧靜,而是充滿生機的寧靜。所以他稱之為「坐禪和贊」。
佛陀說:我的法,到達實相(reality)的法,不是透過相信(belief),而是透過看。他的宗教被稱作「IHI PASSIKA」:來和看(come and see;來見;即此見。見雜阿含經)。不是「來和相信」。佛陀說:「來和看:IHI PASSIKA」,它在這,當下——你只要來和看。他不要求你相信。他是世界上唯一丟掉相信的偉大師父——透過丟掉相信,他使宗教從幼稚的水準轉變成非常成熟的。因為佛陀,宗教是朝氣蓬勃的,否則它是幼稚的。它是一種相信——相信就是迷信,它來自恐懼。相信是盲目的。佛陀讓宗教不再是瞎眼的。他說:看,沒有必要去相信。當你看過,那就不再是相信,而是知道。
在白隱的歌裡面,你將會知道如何看——如何睜開雙眼。因為真理總是在那,一直都在那。真理不是被製造出來的。佛陀說:YATHA BHUTAM——如實!它已經在那,就在你面前!它在東方,在西方,在北方,在南方。在你周圍——在外面,也在裡面。你將會看見它:IHI PASSIKA。你的眼睛是閉上的,你已經忘記如何睜開它們。靜心就是讓你睜開雙眼的藝術。清理你雙眼的藝術,清除聚積在你的意識之鏡上的灰塵的藝術。灰塵的聚積是自然的。人已經旅行了數千世——灰塵在聚積。我們都是旅者,已經聚積了大量的灰塵——如此多灰塵以致於都看不見鏡子了。灰塵上還是灰塵,一層一層的灰塵,以致於你看不見鏡子。但鏡子仍然在那——它不會不見,因為那就是你的本性。如果它會消失,那它就不會是你的本性。不是你有一面鏡子:你就是鏡子。旅者就是鏡子——他無法弄丟鏡子,他只能忘記鏡子。最多就是忘了。
你不會失去你的佛性。佛性的意思是清除過灰塵的鏡子。鏡子再次是乾淨的,再次是可反映的,再次是可作用的——那就是佛性。佛性意思是已經甦醒的意識。不再進入睡眠,不再作夢,慾望都消失了。灰塵的聚積是自然的。但是你執著於灰塵——你的慾望就像膠水一樣。
什麼是你的慾望?這點有必要了解。如果你了解你的慾望,你就能了解全部。因為當慾望被了解,慾望就停止了。當慾望停止,你對於你的存在突然有了一種全新的感受;你不再是老舊的。慾望是什麼?你在尋找什麼?你在追求什麼?快樂,祝福,喜悅。那就是你在尋找的。你已經找了數千年,但仍未找到它。現在正是時機,正確的時機,再次思考它,再次靜心。你一直努力的尋找它,你一直這麼努力——也許你錯過它只是因為你的努力?也許正是努力使你遠離快樂?讓我們思考它,細想它。稍微暫停一下你的尋找。
你已經尋找好幾世了。你記不得其他世,不需要——但這一世你一直在尋找。你仍未發現它。沒有人透過尋找發現它。尋找本身就是錯誤的。在尋找中,自然地你忘記了自己;你開始到處看。你尋找北邊、然後東邊、然後西邊、然後南邊,然後天空、然後海底、你不斷到處尋找。尋找變得越來越令人感到挫折,因為你越是尋找,然後又找不到,就會造成了很大的焦慮——「我這次會找到嗎?還是又會錯過?」
越來越感到挫折,越來越多悲慘、越來越多瘋狂。你發瘋了。而快樂仍然離得很遠——事實上它越來越遠離你。你越尋找,找到的可能性就越低。因為它在你裡面。
快樂是你的意識甦醒時產生的作用。不快樂則是你的意識睡著時會產生的作用。無意識即是你的鏡子背負著很多灰塵、行李和過去。快樂即是已經扔掉那些負擔,鏡子再度被看見。你的鏡子再次能反映樹木、太陽、沙灘、海洋和星辰。當你再次變得天真,當你再次、又再次變得天真,當你再次有了孩子般的眼睛——在那樣的清明(clarity)中,你是快樂的。
我想到邁克爾.亞當(Michael Adam)的一些文句。它們很美。
「也許是努力造成不快樂。也許是我內在喧囂不止的欲望讓陌生的鳥兒遠離我的肩膀。我已經努力這麼久,幾乎每個人都知道,我追求快樂的努力。我的尋找,已經涉及了這麼遠、這麼遼闊。我總是以為快樂是一個海上的島嶼。但也許它是那個海。我總是以為快樂是路盡頭的旅館。但也許它是那個路。我一直相信快樂就在明天、明天和明天。但也許它就在這。也許就在當下。我已經找遍每個地方。」
「所以:就在此時此地。」
「但看起來此時此地只有不快樂。也許沒有快樂這種東西。也許快樂不存在,它只是一個不快樂的頭腦創造的夢。顯然它一定不會是在我不快樂的時候所想像的。此時此地沒有快樂。快樂不是這樣。因此我不需要努力探究甚麼不會是快樂。我可以忘記甚麼是快樂;我可以不用再關心這個問題,把時間花在我知道的,我可以感受的、體驗的。快樂是一個閒在那的夢:現在是早上。我可以醒來,繼續不快樂,在此時,和那些在太陽底下,真實的事物在一起。現在我發現到,我的不快樂原來是來自努力的想要快樂;甚至,我知道努力就是不快樂。快樂就是不努力…….」
「至少我在此時此地。至少我就是我。我不去偽裝,放鬆的。我不快樂——又怎樣?……但這是我要逃避的?這真的是不快樂嗎?……」
「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冥想這個問題。」
「當我停止努力要快樂,停止一切努力,當我不再追求,當我不再擔心要去哪,要做甚麼,然後似乎我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在此時此地。當我了解到我可以甚麼事都不作,了解到我所做的都是同樣的夢,就在我了解到的當下,我的頭腦,這個舊有的造夢者、漫遊者,在這個當下,停止了。」
自然地。如果你不尋找、不追求、不欲求、不夢想,那時,頭腦會落入寧靜中。它會停止。沒有必要渴望,沒有必要慌慌張張,沒有必要期待,沒有需要感到挫折。那時,頭腦會停止它的追逐。在這個停止中,你處於一個陌生的地方,你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未知的,你以前從不知道的。一個新的門打開了。那時,頭腦處於此時此地。
「在這個當下,此時此地,真正的世界出現了,看啊:此時此地早已是、一直是我在別的地方追求的、努力的,分離地。不只如此:我一直在追捕影子;真相(reality)就在此地,在這個陽光照射的地方,在這個鳥叫聲的當下。是我對真相的追求使我遠離真相;欲望使我變成聾子。鳥兒一直在這鳴叫著。」
「當我是停止的,不再關心快樂,然後快樂似乎就會找到我。它真的如此,如果我真的停止了,就像死了一樣——如果我徹底的死了,此時此地。」
快樂突然湧向你。當欲望消失,快樂就出現了。當不再有努力,你第一次知道你是誰。這個知道就是佛陀說的:來和看——IHI PASSIKA。佛陀在甚麼情況下呼喚你:「來和看?」當你處於你的慾望中,他呼喚你。你已經離你的家太遠了,你已經忘了你的家。你並不處於你現在的地方。你的夢已經把你帶到很遠的世界——想像的、虛幻的、你自己創造的。
禪宗的人有一個代表靜心的字,他們稱為「FU-SHO」。意思是不去產生的(unproduced)。你不能去產生它,你不能做任何事來到它。你必須是被動的,處於一個無為的狀態——然後它會出現。它會突然出現,從此時此地出現,從空中出現。當它出現,在那個出現中,在寧靜和停止(stillness)的灑落裡,即是轉變。它不是某種特別的,禪宗的人說。它怎麼會是特別的?它是每個人的本性。所以它怎麼會是特別的?它是徹底的平凡,每個人都有它。你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那是另一回事。但你擁有它。沒有任何一個片刻你是失去它的。沒有任何一個片刻它被從你那拿走。它一直在那,待在那,待在那,等你回家。
禪宗的人用來代表靜心的另一個字是「WU-SHI」。意思是「沒有任何是特別的」或「不費力氣的」。
現在,這首白隱的歌。
眾生即是佛。
這句話就夠了。它是開始、中間和結束。它是一切。第一個字母和最後一個字母。
眾生即是佛。你是佛。沒有一刻不是。你無法不是。你無法離開你的佛性,你只能夢想。你只能夢想你離開了,但是是在作夢中。你仍然在此時此地。失去你的佛性是不可能的,因為神包括一切和所有存在。當白隱說:「眾生即是佛。」不要以為他只是說人類。動物也包括,鳥兒、樹木和石頭。全都包括。
英文字「存在」(being)來自於梵文字根「BHU」。意思是「那個在成長的。」所有在成長的都是神。每樣東西都以自己的步調成長著。記住,「存在」的字根,「存在」這個字,即是BHU。意思是那個在呼吸的,那個在成長的,那個有生命的——無論多麼原始的、基本的。一切都包括。
眾生即是佛。佛的意思是什麼?「佛」意味著回歸到自己的意識——不再徘徊於夢中,不再想著未來,不再想著過去。一個不再被記憶或想像佔據的意識。一個已經擺脫過去和未來的意識,一個只有當下的意識。一個活在當下的意識,全然的此時此地。警覺的、覺醒的、散發光芒的。
眾生即是佛。禪宗的人稱這句話為「獅子吼」。它確實是。一下敲擊,白隱已經讓你解脫了自己、解救了自己。不需要其它的救贖了。這句話就足以使你免於所有的束縛。你是佛。但記住你不是唯一的佛。每個人都是——你的狗、你的母牛;你的公牛、你的驢子,一切都是!所以不要讓它變成你的自我:「我是佛」。不要炫耀它,不要繼續一個炫耀自我的旅行。一切都是佛。生命是佛,存在(existence)是佛性,萬物(being)是佛性。
只要想想它。其中一句曾經被說過的最偉大的話:
眾生即是佛。
白隱已經用一句話說完了。剩下的都是重複,確實。剩下的歌是為了那些無法了解第一句話的人。據說,當白隱在寫這首歌的時候,寫下第一句話的時候——「眾生即是佛」——一個他的弟子坐在那,說:「現在停下來。不需要再說了。」他離開房間,弟子離開房間,他說:「現在沒有必要了。你已經完成第一句話——這應該是最後一句話!」
但這首歌仍然是美麗的。它會幫助你從不同方向來了解同一真理。它會幫助你從不同的有利位置;不同的視窗來了解這點。從寺廟的每個窗戶,你會看到同樣的佛像坐在那。但這樣很好,因為從某些窗戶來看,可能有比較多的光照耀在佛像上,從某些窗戶看,樹木的翠綠可能會映照在佛像的臉上,從某些窗口看,某顆星星的星光可能灑落在佛像上,從某些窗戶看,某些東西——一隻鳥坐在那唱著歌。
眾生即是佛。
宇宙是由叫作「神」的東西所組成。所以神不是盡頭。神在開始,中間和結束。只有神是。但讓我提醒你,當我說「神」,我是說神性(godliness)。
如同水即是冰。
沒有水就不會有冰,
沒有眾生就沒有佛。
白隱說:如同水即是冰。水和冰之間沒有不同之處,但又有一點不同。如果你去市場買冰,你不會買水。你會買冰——你會堅持。如果有人說:「拿水吧」,你會說:「我是來買冰的。」那會有點不同。但不是很多——只有表面上。冰會融化成水,水會凍結成冰。它們是同一現象的兩面。
你就像冰,佛就像水。你是凍結的,他已經融化了。讓我重複:除了愛,沒有別的鍊金術能使你融化。愛會融化你,因為它是溫暖的。人們只會融化在愛裡面。當他們不在愛裡面,他們變成冷漠的,在那個冷漠中,他們變得不友善(freeze)。你必須注意看,即使是一些小動作。當你在愛,你是流動的。當你是流動的,你是發光的。當你在愛,你是和藹的(expand)。當你沒有在愛,你是退怯的(shrink)。當你在愛,你周圍環繞著溫暖。當你沒有在愛,你周圍環繞著冷風——你是不友善的,任何接近你的人也會變得不友善。
如果有人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你,你會有一點顫抖。如果有人用親切的眼神看著你,帶著他們的愛,你突然感覺這是你的家。有的眼神使你感覺在家,有的眼神瞪著你,使你感覺你在這好像是一個陌生人。
沒有水就不會有冰,
沒有眾生就沒有佛。
所以佛性只不過是一種融化的狀態。凍結不再存在。你的制約已經消失了。你不再是受限的,你不再是被侷限的。在最深處的核心,你不再是。因為如果你是,那你裡面仍會有些凍結。如果你是,你將無法流動——某些東西會擋住,某些東西會阻礙,某些東西會塞住。當你不再是……那就是為什麼兩個深入擁抱的愛人不再是兩個人。只會有一股旋轉的能量。當兩個人真的深入擁抱,那時,女人會忘記她是女人或男人,男人會忘記他是男人或女人。如果沒有這樣,那你們不是相愛的。
在深深的愛裡面,你消失了。還會有些東西在那,一種存在——但沒有人在那。不會有一個如同結冰的中心,沒有自己(self)。那就是為什麼佛陀非常堅持你的自己是阻礙你成佛的根源。這個「我是」的感覺使你變成冰塊,不友善的、冷漠的。如果這個「我是」的感覺消失,就不會再有問題。冰將會融化。
如同水即是冰。
沒有水就不會有冰,
沒有眾生就沒有佛。
佛教的教義說佛有三個身體。它們必須被了解。第一個身體稱為法身、宇宙身、神身。你可以稱它為神。第二個身體稱為報身——第一個身體和第三個身體間的橋樑。你可以稱它為靈魂。第三個身體稱為化身、肉身。
你只知道你的肉身。你不知道你的第二個身體,報身。除非你知道你的第二個身體,否則你不會知道你的第三個身體,最深處的——你的宇宙身、你的佛身。
這是佛教的三位一體——聖父、聖子和聖靈。或者說,佛教的三相一體——神的三個面貌。佛陀說每個人都有這三個身體。第一個,肉體的,是非常凍結的。第二個是液態的。第三個是氣態的。首先冰必須融化成水,然後水必須蒸發。你觀察過嗎?冰有界限、範圍;水沒有界線、沒有範圍。你倒水到水壺裡,它就會是水壺的形狀。它是不抗拒的,它不是侵略性的,它不反抗。它是液體,它會調整。
帶著慈悲和愛的人就像水,他會調整。他不抵抗,他不會強迫別人迎合自己。他能容納,他是接受性的,他是寬敞的。
然後第三,當水蒸發消失變成看不見的。現在你甚至無法把它倒入水壺。它變成天空的一部份,它進入到那個永恆的、無限的。
這是水的三態。意識也有三種狀態。你已經變得太粗糙(gross),因為你已經太認同你的第一個身體。如同一個人被愚弄,以為他房子的牆壁就是他的房子。房子的牆壁不是房子,你必須更向內一點。你必須找到你存在的最深處核心——那個最深處核心是看不見的。那個最深處核心幾乎像是空(emptiness)。
第一個身體是本質,第二個身體是形體(form)、第三個身體是行為(action)。活在肉身的人只是活在行為中——要做甚麼,不做甚麼。他們整個生命只是偏離的、搖擺的、在這個和那個之間。他們的生命由行為組成;他們不知道別的。
第二個身體屬於形體。一個人開始瞥見到無為。那就是靜心中發生的——當你靜靜的坐著,不作任何事,極大的喜樂升起。從此時此地升起,沒有原因的。你不知道它從哪來的,但極大的喜樂升起,如同無中生有。奇蹟般的、魔術般的。這是第二個身體、形體,喜樂屬於形體(joy takes form)。
然後第三個身體。如果你繼續前進、向內移動,有一天你到達本質。佛陀稱為法身。無為,無不為。一切都消失了,所有二元性都消失了,你已經來到存在的本質。那個本質是解脫。那個本質是涅槃。你不用去任何地方找它,你一直帶著它。
眾生即是佛,如同水即是冰。
沒有水就不會有冰,沒有眾生就沒有佛。
不知道就在面前,卻向外尋找。
如果你繼續往遠方尋找那個一直在面前的,你會繼續錯過。每個人都是,沒有不在他面前的。在你尋找世界的每個角落前,先看看你自己裡面。如果你沒在那找到,那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找它。但人們不向內找,他們從遠方開始。而遠方是巨大的——你可以繼續再繼續,你可以找遍整個世界。人們在尋找。人們來到我這說:「我們已經花了一生的時間尋找。在這或在那,日本、斯里蘭卡、緬甸、泰國,找遍整個東方。還是沒找到它。」
東方在你裡面!不是在泰國或印度。你不會在別的地方找到。最多,如果你意外地遇到一個成道者,他會把你丟向你自己。不是把它給你。沒有人可以給你。它已經在這了;沒有需要給。
因為現在世界的溝通已經變得很容易,旅行變得很容易,人們甚至變得更瘋狂。他們從這個城市跳到另一個城市,從這個機場到另一個機場。他們在逼瘋自己。要回到家,你不需要坐任何飛機、火車、汽車。你只需要進入你自己。免票的——不需要票。不會有人在那兒阻擋你;那是你的領土。
我聽說:
一群美國人剛好在維蘇威火山其中一個大爆發時抵達。「哇!」其中一個人驚叫:「爆發得好快好猛烈啊!(doesn’t it beat at all hell;連地獄都會衝擊到啊!)」
「見鬼了!」義大利導遊說。「你們美國人都去甚麼地方旅行啊!」
旅客擔心,現在即使地獄也有危險。
人們繼續尋找和追求某個不需要尋找的東西,某個只有當尋找停止才會找到的東西。我不是說你要努力停止——那你又再度開始。如果你努力停止,那你就誤會了。你只需要了解它,那個努力會使你遠離,那個努力會創造更多的緊張。看那個真相——IHI PASSIKA。看這個,然後努力就消失了,接著會有一個突然的停止。在那個停止中,第一個瞥見將會帶著喜樂到來。你將會進入你的第二個身體。當你進入第二個身體,那就會越來越容易,非常明白易懂,滑入那個中央的核心——本質,法身。
一旦你嚐到一點點你內在的喜樂,那你就知道要去哪尋找,現在要往哪去。消失在你最內在的存在,然後你會找到它,尋找,那你將會錯過。不要尋找,就會找到。
不知道就在面前,卻向外尋找。
如同住在水裡卻哭著說很渴。
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卻淪為貧窮的乞丐。
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卻淪為貧窮的乞丐。你是富有的,極其富有。你是皇帝和皇后,男神和女神。只要認出來。不要想去乞討——是那個欲望創造乞丐。即使一個像亞歷山大帝的人也會是乞丐,因為欲望在那兒。一個像拿破崙的人是個乞丐,因為欲望在那兒。看這些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你會發現除了乞丐沒別的了。然而有時候,你遇到一個乞丐,像一個皇帝坐在那,樹下——甚麼都沒有,不佔有任何東西。
只要佔有你自己,那你就佔有了全部。成為你自己的師父,你就成為一切的師父。佔有,你將會保持是個乞丐。人們繼續改變,但事實上沒有甚麼真的轉變。你佔有一個東西,然後你就會開始佔有另一個東西,然後第三個東西。有時候你開始佔有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但是那沒有甚麼改變。只是形狀不一樣。有的人佔有錢,有的人開始佔有功德。那都是一樣,沒太大不同。
我聽說:
周日早上,農夫Giles發現一群烏鴉吃光了他田裡的的甘藍菜。
非常憤怒的,他急躁地衝到田裡,揮舞著拳頭,抓著頭髮,口吐白沫,尖叫著謾罵那些烏鴉。
牧師Goodbody,騎著腳踏車經過,感到驚訝聽到哭叫:「滾開,你們這些偷竊的鳥!滾開,你們這些貪婪的黑色渾蛋!」他立刻停下來,對憤怒的農夫招手。
因為尷尬而臉紅,Giles笨手笨腳的低著頭:「早安,牧師。」
「現在,這真的不妥,Giles,」牧師說。「在安息日一大早,可能會有女士經過。這些飛禽也是神的創造。如果你希望他們遠離你的田,應該帶著愛和慈悲,說:「噓,噓,噓,噓,」然後這些貪婪的黑色渾蛋就會滾蛋!」
但有甚麼差別?你和你的牧師,你和你所謂的宗教人士,都在同一艘船上。
我不是說開始努力去停止努力,那樣只會改變你瘋狂的形式,而你保持一樣。你將只不過是改變神經病的標籤。有的人對金錢貪婪,有的人對神貪婪。那沒有差別,他們是同一種人。貪婪就是貪婪。
只要了解努力是沒意義的,去哪兒都是沒意義的。不是因為我這樣說——你必須去了解:IHI PASSIKA。你必須去了解,不是去相信。相信不會有幫助;相信只是表面上的掩飾。看(SEEING)會帶來轉變。
如同住在水裡卻哭著說很渴……
白隱說:你哭喊著要快樂,你就像水裡的魚哭喊著:「我很渴。」你已經有了!然而你到處乞求。
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卻淪為貧窮的乞丐。
因為愚昧、無明、心性迷暗,而輪迴於六道。
漫長夜晚的路途,何時能超越生死?
甚麼是漫長夜晚的路途?向外看。你看得越遠,夜晚就越暗。因為光是在你裡面散發。更靠近看、靠近看,就會有更多光。那就是為何我們說一個佛是「enlightened」——他已經知道他的光、已經了解他的光。那是永久的光——不需要燃料,它不會有任何損耗。太陽會損耗、月亮會損耗、星辰會損耗。但你裡面的意識之光是無窮無盡的。它是永恆的。
曾經有個國王住在一個皇宮。在大殿的黃金桌中間,有顆大寶石閃閃發光著。隨著每天過去,寶石越發閃亮。
有一天,一個賊偷了寶石,逃離皇宮,躲在森林中。當他非常高興的看著那顆寶石,他嚇到了,因為國王的形像出現在寶石內。
「我必須感謝你」,國王說。「你已經切斷我和這個世界的連結。當我得到這個寶石的時候,我以為我自由了,但之後我發現,只有當我以一個純潔的心把它送給人,我才能自由。」
「每天我都要擦亮那顆寶石,它越來越美,直到你偷了它,我已經把它送出去,我自由了。」
「你得到的寶石是一個了解。藏著它或暗示擁有它、或者有虛榮心的戴上它都無法讓它更美。它的美來自於擁有者的意識。是對它的敬意使它更美。」
那就是為什麼佛陀繼續給予你一切他得到的,繼續震動著。因為它的美來自於他的分享。那就是為什麼白隱唱了這首歌。那就是為什麼我在這,和你們分享我的存在、喜悅和慶祝。它是某種必須被分享的,是因為分享它使它活生生的。它是某種必須被給予的。你給予的越多,你擁有的就越多。
永遠不要吝嗇給予你的愛和了解。分享它。然後你就會擁有越來越多。不要儲藏它,否則你會失去它。有一天你會發現它不見了,然後只遺留惡臭在那,沒別的了。不是芬芳,而是惡臭。和每個人、任何人分享你的愛。不要為你的愛設定條件。而最好的分享方式就是分享你的了解,分享你的靜心。
白隱就是在這首歌裡面這樣作。他分享他的佛性。當他知道了,他唱著它,他讚嘆它。他讓還沒得到它的人能清楚的知道他們也能得到它。也許有人聽到那首歌,被打擊到,被刺中心坎。它是獅子吼:可以把某些人從睡眠中叫醒。
因為愚昧、無明、心性迷暗,而輪迴於六道。
漫長夜晚的路途,何時能超越生死?
生意味著依附到肉身。死意味著無法再依附肉身。超越生死意味著不再受到肉身的束縛。但你如何能免於肉身的束縛?除非你知道第二個身體,否則你無法不受到肉身的束縛。所以問題不在於免於肉身的束縛。而是在於如何進入第二個身體。一但你進入第二個身體,你就不再受到第一個身體的束縛。同樣當你進入第三個身體,你也不再受到第二個身體的束縛。
那就是為什麼你沒有看到佛陀在笑。不是因為他不笑,而是從未以笑的外形讓他示人。因為在第三個身體裡,法身,即使是喜樂也是無意義的。首先,肉身,是悲慘的形體。依附肉身使你繼續是悲慘的。第二個身體是報身。一旦你到達它,所有悲慘都消失了,你是喜樂的。但是喜樂是悲慘的相反——二元性的一部分。法身在這兩者之外,它是超越兩者的。悲慘消失了,所以還有甚麼需要保留喜樂?一但沒有了悲慘,就沒必要留在喜樂。當貧窮消失了,還有甚麼必要保留富有?即使那個也不再需要。
當所有二元性消失——喜悅和痛苦,快樂、不快樂、白天和夜晚,生和死——然後你首次處於神性中。
多麼令人讚嘆啊!沒有可以和靜心相比的,它沒有盡頭。
六波羅密、念佛、懺悔,這些正確的實踐,都是在靜心。
白隱說:自古以來,以宗教之名所作的實踐,都能濃縮成只需作一件事,那就是靜心——DHYANA。甚麼是DHYANA?越來越覺知你的肉身——第一個DHYANA,靜心的第一步。越來越觀照(watch)你的肉身。觀照你的走、你的吃、你的慢跑、說話、聆聽。觀照。透過觀照,你將會了解你不是你的肉身。因為觀照者不會是被觀照的,觀察者不會是被觀察的,看者不會是被看的,知者不會是被知的。
觀照肉身,然後第二個身體將會出現。它在那兒——但是你將開始會感受到。你將開始認出它,它將會開始穿透你。這是靜心的第一步:觀照肉身。然後第二步,也是最後一步:觀照報身。觀照你的狂喜。然後你會突然了解,觀照者不會是被觀照的。「狂喜在那兒,但是我離它很遠。喜樂在那兒,但是我知道它。」
然後你開始進入第三個身體,法身。然後你成為一個純粹的觀照(witness)——SAKSHIN。那就是解脫。白隱說透過靜心,它發生了,你發現了,或者說再發現,你的佛性。
藉著靜心,無可計量的罪消失了。
不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佛境也就不遠了。
藉著靜心,它會發生。白隱不用漸進的方式講道,而是用迅速的方式。它可以在一剎那發生。它可以在現在就發生。你不需把它延期到明天。誰知道?明天可能不會來到。事實上,它從未來到。它會發生在當下。如果你的覺知是清明的(lucid),如果你的覺知在那,清楚的,水晶般的清楚,它能發生在當下。透過靜心,你可以成佛。除了你自己之外,不會有人阻擋你。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是你的敵人,也沒有人是朋友。
藉著靜心,無可計量的罪消失了。
白隱說:不用擔心你犯的罪和過去的業。透過靜心,一切都會被燒毀。靜心之火是如此強而有力,它會在一剎那之間燒毀你的整個過去。不用擔心過去的業——「我作過一些壞事,所以我必須承受。我作過一些壞事,所以我必須下地獄。」「如果你想去,你就會去!但這都是你自己想要去那所作的合理解釋。如果你想要,你的願望——它會被實現。存在是非常樂於幫助的。它一直在幫助——如果你想去地獄,它會支持你。它會說:去吧,我與你同在。」
但如果你決定「夠了,我已經受夠了」,只是一個片刻的靜心就能夠燒毀你過去數百萬世和未來數百萬世的罪和業。你自由了。
開始靜心。支配身體,然後你內在喜悅的感覺,然後向內移動。然後有一天,白隱的歌會在你裡面爆發。你將會開花。除非你開花,否則你從未活過,或者只是空虛的活著。你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開花。除非你開花結果,否則你將會繼續錯過生命的意義。
人們來我這,他們問:「生命的意義是甚麼?」彷彿意義是在市場可買到的。彷彿意義是一種日用品。意義必須被創造。生命沒有意義。意義不是被給予的,它必須被創造。它必須變成你內在的工作。然後就會有意義——一個巨大的意義。愛和靜心,你將會成就那個意義。你將會成就生命,富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