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
Dimensions Beyond The Known
第六章 生命中充滿了奧秘
一九七一年三月
你曾經跟我們解說過三種「谷納」(gunas)--三種生命的基 本力量:「達馬斯」(tamas)是不活動、遲鈍和怠惰的性質,「拉加斯」(rajas)是活躍或熱情的性質,而「薩德瓦」(sattva)是寧靜、鎮定和智慧的性質。你也跟我們說過它們以同等的份量存在於老子、耶穌、馬哈維亞和克里虛納的人格裡面。
在這個連繫當中,記得你過去是處於一場大革命之中,你在整個國家的社會、經濟、政治和宗教等等各個領域當中掀起了許多騷動和衝突,在這一點上,你顯得像耶穌,是活動指向的,或是說由活動的意識來主導。
但是後來,在1970年之後,你慢慢地收回你自己,我們感覺到你現在已經成為寧靜的縮影。是不是有這樣的轉變呢?
讓我們先來看看一些事情,以便了解這點。首先,佛陀,馬哈維亞和穆罕默德等人,他們只使用了三種谷納(性質)中的一種來作為表達的媒介。拉加斯(活躍)是耶穌和穆罕默德最主要的表達媒介,達馬斯(不活動)是老子和拉曼、馬赫西最主要的性質。但是克里虛納同時使用這三種性質作為他表達的媒介。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在我自己的實驗裡,我一直都在使用這種方式。我不是同時使用這三種性質,我是一個接一個地使用,依我看來,這是最科學的方 式,因此我選擇這樣的方式。
每個人都具備這三種性質,在每個人身上由於這三種性質的混合不同,所以形成了特定的身體和頭腦、就好像不使用三條線不能作出一個三角形一樣,沒有這三種性質就不會有人格。甚至只要這三種性質中的一種不見了,人格就會瓦解、不論薩德瓦(寧靜)的性質在一個人身上是如何地強勢,其他兩種性質也都必須在那裡,雖然它們可能是處於隱藏或潛伏的狀態。另外兩種性質也必須要有,而它們的影子將會持續地落到最具支配性的寧靜性質上面•就是說另外兩種性質是次要的或是附屬的,即使當其中一種性質極具支配性的時候,其他兩種也仍然必須在那裡。
克里虛納同時使用這三種性質,而這三種性質在他身上就好像正三角形的三條等長的線。就好像正三角形有三條等長的線,在克里虛納的人格裡面,這三種性質也是以等量的形式聯合在一起。就因為如此,要了解克里虛納是非常困難的。
要了解一個具有一種主要性質的人十分容易,在這樣的人身上,另外兩種性質是潛伏的,而且這樣的人的人格表現是前後一致的。但是你無法在克里虛納的人格中找到那個你可以在老子的人格中找到的一致性、老子每一句話的主要基礎都和他所有話語的主要基礎相似,在佛陀的講道中,也有很密切的一致性。佛陀說:「在每個地方海水的味道都是鹹的,同樣地道理,你從我的講道中的任何一處去分析,你都會發現前後一致的情形。」
耶穌和穆罕默德也只有一種主要的性質,但是在克里虛納身上,你可以發現他顯露出多重的性質。至少有三種性質是必定存在的,但是在這三種性質之中有可能出現數百種質量不同的組合。而在克里虛納身上顯示出新的組合所產生的變化。那就是為什麼克里虛納具有多重的人格。沒有人能夠愛整個的克里虛納,一個人必須去選擇,一個人往往會誇大或強調在克里虛納身上自己所喜愛的部分,而那些他不喜愛的部分都會被刪除掉。因此直到現在,所有對克里虛納所下的定義都是那些去選擇的人作的。不論山卡拉、拉曼奴加、寧巴葛、瓦勒巴禮亞、迪拉克、甘地或是阿魯賓多都不能接受整個的克里虛納,他們切除了克里虛納生命中對他們來說顯得不一致和矛盾的部分。
比如說甘地,他執著於非暴力,認為那具有極大的價值,他發現很難去解釋克里虛納,因為他鼓勵並且聳恿阿朱那去使用暴力。此外,甘地認為真理是至高無上的,而克里虛納竟然可以說謊,這就超出甘地所能理解的範圍了。甘地絕不能接受像克里虛納這樣的人會欺騙,如果克里虛納可以這樣做,那麼克里虛納就不再值得甘地去崇拜了。
唯有一種方式可以走出這樣的尷尬,那就是用某種方式去解釋克里虛納實際上並沒有做這樣的事,去說那只是一個故事,只是象徵性的。根據甘地的說法馬哈巴拉達戰爭從來沒有真正地發生,他認為考拉沛斯和班德沛斯不是真正在作戰的敵人,他們只是道德與邪惡永恆對抗的象徵、馬哈巴拉達是一個故事--對他來說那只是一個寓言,甘地不怕對抗邪惡,但是他怕去揍一個惡棍,他僅僅只會摧毀邪惡而已。
如果那只是一個摧毀邪惡的問題,那麼阿朱那根本不會有什麼煩惱,但是阿朱那必須殺死那些邪惡的人,殺人到底對不對的問題會升起是因為那些擋在在阿朱那面前的人都是他自己的親戚和長輩,他感到很放不下,他的自我是和他們關連在一起的,對他來說,如果失去他們,這個世界將會變得不完整、荒謬,而且沒有樂趣。
克里虛納的人格必定是不一致的,因為在他身上同時具有這三種性質,在我裡面也有前後不一致,但是並沒有像在克里虛納的身上那麼多。在我自己的實驗裡,我使用了另外一種可能性。每個人裡面都具有這三種性質,唯有當這三種種都被使用,一個人的人格才算完整。任何一種性質都不該遭到壓抑,克里虛那不贊成壓抑,我也不贊成壓抑,不管一個人裡面具有什麼性質,它都必須被創造性地使用。
在我自己的實驗裡,我選擇在一個時間裡只表達一種性質。首先我選擇不活動,因為這個原則對每個人來講都是基本的,當一個小孩在母親的子宮裡成長九個月,它就是生活在這種性質裡,小孩是處於完全的黑暗之中,沒有任何的活動。它有可能是最不活躍的狀態,甚至連呼吸都不需要小孩去做,它是由母親來做的,甚至連小孩體內的血液循環也都是依賴母親,小孩子不會自己去做任何事,它是處於完全不活動的狀態下。有一個小孩和一個生命,但是這舊生命沒有任何的活動,在母親子宮裡的這段期間是完全不活動的。
心理學家的結論是:追求自由、天堂或救贖的欲望是來自於一個無意識的記憶,而這個記憶是由於在母親的子宮裡經驗到那個不活動的生命狀態,小孩子在子宮裡了解到最高的寧靜。這個記憶隱藏在無意識的深處,在母親的子宮裡那九個月的經驗是非常喜樂的,因為在那個時候什麼事都不必做,沒有責任,沒有負擔,沒有焦慮,沒有操勞,對你而言,只是存在。這個狀態跟我們所說的解脫的狀態非常類似,這個經驗就隱藏在你裡面,那就是為什麼在出生之後,不管在任何地方你都無法覺得快樂,你會發現任何事情都有所欠缺。心理學家更進一步地說明,會有這種情況是因為你在以前有一個喜樂的經驗,而他拿它和現況相比。
每個人都說生活不快樂,但是如果你沒有任何快樂的經驗,那麼你怎能認得出不快樂呢?每個人都說他正在找尋快樂,這個我們正在找尋的快樂是什麼呢?事實上在無意識的腦海中,有一道經驗之光,有一個隱藏的種子,你已經知道一些喜樂,已經嚐過住在天堂聆聽美妙音樂的滋昧。不論你遺忘了多少,那種無法解除的飢渴還是遍布了你的整個存在,那種美妙的存在經驗就隱藏在你裡面。我們在找尋的就只有那個。
心理學家說自由的追尋事實上是宇宙子宮的追尋,要等到整個存在變成了你的子宮之後,這個追尋才會停止,這是一個非常有意義有價值的狀態。但是在這個連繫當中,要記得小孩是在母親的子宮裡,是處於不活動的狀態下,在那個期間,沒有活動的問題,只有一個喜樂的寧靜。小孩子處於很深的不活動當中,每天睡二十四個小時,這是九個月的長期睡眠。但是就在小孩子出生之後,他就只睡二十二個小時,然後是二十個小時,然後是十八個小時,慢慢地他就醒過來了。幾年之後,小孩的睡眠時間會固定在八個小時左右,許多事會過去,直到那個睡眠時間降到零為止--直到他可以完全清醒為止,直到他甚至在睡覺當中都還保持完全的覺知。
克里虛納說除了已經覺醒的人之外每個人都在睡覺。在成就這個覺醒的狀態之前,必需要經歷一長串的出生。
不活動是基礎,而令人喜樂的寧靜是高峰。這個我們稱之為生命的房子是建築在不活動的基礎上,那個中間結構是活動的部分,在那個廟的屋頂是最終的喜樂。依我看來,這就是生命的架構,那就是為什麼我在我人生的第一部分練習不活動。
我人生的最初幾年都像老子一樣地度過,都在經驗不活動性質的奧祕,因此我對老子的執著是非常基本的,我對每一件事都不活躍,不活躍是我所追求的成就。只要可能,我就什麼事都不做,除非是不可避免的或是一定要做的,我才去做,如果沒有理由,我連一隻手或一隻腳都不會去移動。
在我的家裡,有一個情況,我的母親坐在我前面,她說:「我找不到人到市場去幫我買菜。」當我很閑散地坐在她面前,我會聽到這些話。我知道即使房子失火了,她也會告訴我:「我們家失火了,我找不到人可以來滅火。」靜靜地,唯一我所做的事就是完全覺知地觀照著我的不活動,讓我敘述一些事件來說明這一點。
在我上大學的最後一年,有一個哲學教授,就像大多數的哲學教授一樣,他也是非常固執而且奇怪,他對於決定不看任何女人這一點非常固執、很不幸地,在他的課堂上就只有我和另外一個女孩,所以這個教授在教我們的時候必須把眼睛閉起來。
這對我來講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因為當他在講課的時候,我就可以在課堂上睡覺。因為班上有一個年輕的女孩,他不能夠張開他的眼睛。然而那個教授對我感到很高興,因為他以為在整個大學裡至少還有另外一個人跟他是一樣的,相信不看女人的原則,所以有很多次當他私下碰到我的時後,他告訴我說我是唯一能夠了解他的人。
但是有一天我這個形象被打破了,那個教授還有另外一個習慣,他不認為他的演講必須以一個小時作為段落,所以他的課總是被排到最後一堂。他會說:「什麼時候開始講課操縱在我的手裡,但是什麼時候結束並不是操縱在我的手裡。」所以他的演講可能在六十分鐘之後結束,或是在八十分鐘之後結束,或是在九十分鐘之後結束,這對他來講都沒有什麼差別,他會說他不需要因為下課鐘響了,就必需停止說話,唯有當開始講課的主題完全結束之後,他才會停止說話。所以在這八十到九十分鐘的期間,我一向都在他的課堂上睡覺。
那個年輕女孩和我之間有一個默契,在哪一堂課快結束的時候,她就把我叫醒。有一次她剛好在上課期間有急事被人叫出去,所以她就離開了,我繼續睡覺,然後教授繼續講課,當那一堂課結束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發現我正在睡覺,就把我叫醒,然後問我為什麼在睡覺,我告訴池:「既然你發現了我在睡覺,我就乾脆告訴你,我每天都在睡覺,我並沒有跟那個年輕的女孩吵架。在你講課的時候睡覺,我覺得很舒服!」
睡覺對我來說多少算是一種靜心,我儘我所能地去睡,有趣的是如果你的睡眠超過你的需求量,那麼你甚至在睡覺期間都會保持清醒與覺知。如果你的睡眠少於你的需求量,那麼你在睡覺期間就會變得無意識。你無法睡到超過你的需求量,在身體達到休息的需求之後,如果你仍然堅持睡覺,那麼有一個在你裡面的人會保持覺知,而觀照著在你週遭所發生的一切。如果你繼續躺著,躺三十六個小時,那麼你將會有一個瞥見,會知道克里虛納所說的「晚上聖人還是保持清醒。」的這句話是意味著什麼。如果你在身體不再需要任何睡眠的時候,仍然將身體保持在睡覺的狀態下,那麼在你裡面就有一種清醒的聲音會被聽到。
在持續睡覺的那些日子裡,我開始了解到在睡覺中保持清醒是可能的。我從早到晚都一直在睡覺,每當有睡覺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我的家人和朋友都認為我是全然地懶惰,我在一生中什麼事也做不了。就某方面而言,從他們的觀點來看,他們是對的,但從我這一邊來看就不對,因為我已經把不活動當成一種靜心的實驗。
我還有另一個教授,他也是我的好朋友,他也跟我一樣不活動。因為他跟我一樣也是一個人住,所以他就提議說是不是我們一起住會比較好。我告訴他這可能會有點困難,因為我想我有可能會打擾到他的睡眠,而他也有可能會打擾到我的睡眠,但是他 依然希望我們住在一起,所以就必須做一些安排,因為我們兩個人都很懶,即使到今天他還是那樣,他還未放棄他這個特殊的習性,但是他從來沒有用這個特性來當作靜心的實驗,否則他早就超越它了。
記得,任何事情只要你將它當成靜心,那麼不需要多久的時間你就可以超越它。靜心就是超越。任何你全然地、完全地享受過的東西,你都可以超越。
如果你經驗完全的不活動,你會突然間發現不活動已經永遠離開你了。所以如果有任何事情是你想要離開的,你就完全去享受它。因為這個緣故,我想最好是先完全享受我的不活動。
當我的教授朋友和我開始住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覺得必須先說好我們之間的協定,不過直到現在,我們都是分開住,所以還沒有用到任何協定。一開始他提議不管誰先起床,誰就要去把牛奶拿回來,我立刻就同意,我很高興,他也很高興,但是我們兩人都在困惑,我一直在想明天早上我不需要先起床,但讓我驚慌的是他也是這樣想。第二天早上大概九點的時候,我張開眼睛,看到他正在睡覺,我就繼續睡,但是他有一個困難,他必須在十一點到學校去。畢竟他是有工作的,而我只不過是一個學生,所以我既沒有必要去也不需要去,就跟以前一樣,我從來不按時到學校去。
到了最後,出於純粹的需要,他必需起床去把牛奶拿回來。就在他回來的時候,我也起床了,我坐在床上,他告訴我說這樣的友誼將無法維持,因為現在拿牛奶變成了例行性的問題,因為他必須到學校去,所以他最多只能睡到十點,而我可以睡整天,這表示他必須每天都去拿牛奶,而如果這成了常態,那麼友誼就無法維持下去。
我的首要原則就是什麼事都不做,我住在學校的宿舍有兩年,我從來沒有清潔或打掃過我的房間,我把床擺在門口,所以我可以直接從我的門跳進我的床,而且可以從床上直接跳出房間。我覺得為什麼要不必要地橫越整個房間?我既然不想進入房間,那麼就沒有任何要清潔它的問題,然而這麼做會有一種樂趣。
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跟我住進去之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除了很少數需要的之外,其他都沒有動,因為要改善就需要做些什麼,所以那些東西都被保持原狀,因為這樣,所以我開始有某些獨特的經驗。因為每一種性質都有它自己獨特的經驗,不管我的房間堆積了多少垃圾,它根本就不會打擾我,我已經學會去生活在那種狀態下,就好像我生活在一個很乾淨的地方一樣。
在我讀書的那個大學,有很多新的建築物都還沒有蓋好,那是一所新設立的大學,有一些軍隊的營房被拿來當學生宿舍。因為軍營座落在森林裡面,所以經常有很多蛇出現,我經常睡在床上看著那些蛇。有一些蛇進來停留在我的房間裡,然後走開,牠們既不會打擾到我,我也不會打擾牠們。
如果沒有必要為了某件事而去做很多事,那麼許多事情都可以很自然地被接受。在人生中如果不覺得要做任何事,那麼不滿足的感置突然間就會掉下來。在那些日子裡,我沒有理由有任何不滿足,因為我什麼事都不做,所以我沒有任何要求,因為我什麼事都不做,所以就沒有期待會出現任何成果的問題。當你什麼事都不做,那麼任何來到的事情都會滿足你,有時候某個朋友出於憐憫會來幫我打掃房間,這時我就會覺得很感激。
在八到十天的考試期間,我的舍監通常會在早上七點的時候把我叫醒,這樣我才不會在考試已經開始進行時還在睡覺。他會把我扶進他的車子裡,然後把我放到考試的大廳前面。我沒有做任何努力就贏了大家的同情與關懷,因為所有的人都已經了解到我會避免去做任何我能做的事。
很多令人震驚的事一直在發生,我告訴你們這些事情,這樣你們就可以了解到生命中充滿了奧秘。在考試前,我的教授會來告訴我應該要讀什麼,以便回答某些題目,我從來沒有問過任何人任何問題。甚至在他說出可能會出的題目之後,他還不大相信我會去讀他所建議的那個部分,所以他會用詢問的姿勢看著我,以便知道我是否了解他所說的,他會加重語氣地說,那些他指出來的題目「一定」會考,因為他就是出題的人,沒有疑問,那些題目一定會考。
我要告訴你的是,如果你企圖去攫取去竊取,那麼你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會碰到很大的反彈。但是如果你是處於什麼事都不做的狀態下,那麼所有的門都會打開,並且很輕易地就將東西給你。
在那些日子裡,我經常躺在床上,兩眼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梅賀先生就是以這種方式在靜心,我這樣做根本不需要任何努力,因為當你躺在床上,其他還有什麼要做的呢?如果睡覺已經結束,我就繼續看著天花板,甚至連眨眼都不要,為什麼還要眨眼呢?它也是一種作為,它也是活動的一部分,我只是繼續躺在那裡,沒有什麼事要做。如果你只是繼續這樣躺著,看著天花板一、兩個小時,你將會發現你的頭腦很清澈,就好像無雲的天空--沒有思想。如果有人可以在生活當中成功地達到不活動,他就可以很自然而且容易地達到無思想。
在那些日子裡,我既不相信神,也不相信靈魂,唯一的理由是,如果我相信的話,我就必須做些什麼。對不活動來講,無神論者是非常有幫助的,因為如果神存在,那麼就必須要為祂做些什麼,但是如果我不相信任何的神或靈魂,那麼只要靜靜地躺著,那麼我就可以開始看到神和靈魂的光輝燦爛。在不活動還沒有離開我之前,我都沒有主動放 棄它。在不活動還沒有離開我之前,我已經決定繼續保持那樣--什麼事都不做。
我已經了解到如果一個人可以完整地經歷過不活動的階段,那麼在那之後,活躍的性質就會自動地從裡面開始發展出來,因為這是隱藏在生命中的第二個階段裡的性質。在完成和超越第一階段之後,活躍的第二階段就開始了,也就是說在你裡面活動力會成長,這個活躍也是一種獨特的類型,它不是政客那種飽嘗焦慮和緊張,為了選舉而奔波的活躍。如果你把不活動當成一個成就和目標,如果不活動變成引導你到無思想的道路,那麼這個活躍就不會由欲望所激發,它會由慈悲所激發,我也完全地活過了這個活躍的階段。
我從來不覺得需要去阻礙自然發展的過程,不論發生什麼就容許它發生,如果事情總是被容許以自然的方式來發生,那麼一個人就會超越他平常的狀態,因為那時一個人不是做者(doer),那個作為就是做者。
當這個第二階段--活躍的階段--開始時,我一直在全國各地跑來跑去。我在那十年到十五年之間所旅行的次數,甚至比一個人在兩三世裡面所旅行的次數還要來得多。我在那十年到十五年之間所演講的次數,相當於一般人在十世到十五世之間所演講的次數。從早到晚,我都一直在活動,到處旅行,不管有沒有原因,我都一直都在製造-些爭議和批評,因為那個爭議越多,這個活躍的第二階段的轉變就越快,所以我就開始批評甘地,開始批評社會主義。
我既跟這些主題沒有任何關係,跟政治也沒有任何瓜葛,我對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興趣,但是當全國人民都專注在這些緊張的事情上,而我必需從他們旁邊經過……,即使只是為了好玩,似乎也需要來製造一些爭議,所以在我這個活躍的第二階段轉變朝,我主導了很多爭議,並且享受了其中的樂趣。
如果那些爭議是由欲望所激發,而由一些充滿緊張的行動所創造出來,那它一定會帶給我不快樂,但是因為所有這些都只是為了發展我那活躍的階段,只是為了讓它有表達的機會,所以其中充滿了樂趣。這些爭議就好像演員在演戲。
我曾經和一個叫赫里恪、馬哈拉吉的人,一個來自旁遮伯的著名吠壇多學者,在吠壇多哲學上展開一場大論戰。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個遊戲,但是對他來說,那是一件嚴肅的事,那是一個原則的問題,他變得極為緊張。
又有一次在比阿省首都帕特那,我跟普里的桑格拉渣亞(印度最高的宗教敦士)之間有一個很大的衝突,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個遊戲,但是對他來說,那是他的職業問題,他極度盛怒,幾乎暈倒,差一點從台上掉下來,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但是我必須允許活躍的性質完全運作,這樣它才會超越。許多朋友都試著阻止我,但是從我這邊來說,我並不想停止,我想要讓活躍的性質分解它自己,耗盡它自己。
一個月裡面有三個星期我都坐在火車上,某一天的早上我可能會在孟買,然後隔天晚上我就到了加爾各答,然後再隔天我會在阿姆里沙,然後再隔天我會在盧迪安那或德里,整個國家都是我活動的場所,因此不管我到什麼地方去,就一定會產生很多爭議,因為如果你主動做一些事,那麼那裡一定會有反應,行動和反應是同時發生的。
在不活動的階段,我練習完全不說話--或者只說一點點。如果-再被問,我會簡短地回答。但是在活躍的階段,即使沒有被問或被邀請,我還是會 繼續說話,我找人只是為了說話,而我的語言充滿了火。現在人們來找我,問我為什麼現在不再用那種火一般的語言來說話,那種話語經常會讓人心跳停止。
在那些日子裡,我的語言充滿了火,那個火並不是我的,它是來自那個活躍的階段,那只是燒掉活躍階段的火其中的一個方法,它必須燒得很猛,好讓它能夠很快地變成灰燼,那個火越溫和,它就必須花越長的時問去燒,所以為了要達到快速化成灰燼的目的,它的過程是一個全然的燃燒。
現在那個火已經止息了,現在,就好像太陽在夜裡收斂起它的光芒,或者好像漁夫收起了漁網,我也慢慢收回我的活躍能量。說「我」收回並不適當,是那個收回自動發生,因為這第三階段--寧靜的性質--已經開始了,所以你或許可以看到我漸漸從各種活動中退回來。在你坐的地方可以有五萬人來聆聽我的演說,但是如果只有五十個人來聽,我也會很滿足--很快地我會很高興只有五個人來聽。
因此,當活躍的性質止息而寧靜的性質開始顯露出效果時,所有的活動都會溶入靜默,在不活動的狀態裡,所有的活動都停止,但是那個停止就好像一個人去睡覺,在寧靜的狀態裡,所有的活動也都溶入靜默,但是那個溶解是進入完全的覺知。
在不活動的原則和寧靜的原則之間有一個相似之處,兩者都定在靜默當中結束。然而,從不活動的原則中所產生的靜默形式將會是睡覺的形式,但是從寧靜的原則中所產生的靜默形式則會是寧靜的覺知。
我宣稱這是生命的適當過程:就是第一階段在不活動當中度過,第二階段在活動當中度過,而第三階段則是在寧靜當中度過。如果你能在這三個階段當中都保持不執著,那麼你就是處於靜心之中。你必須完全覺知到這些階段的經過並不是因為你在做,而是因為「性質」在運作,你不是做者,你只是觀察者--觀照的人。在不活動的運作中,在活動的運作中,或是在寧靜的運作中,如果你能保持觀照,保持是一個觀察者,如果信心很堅定,那麼這三種性質都會耗盡它們自己,而你會止息在一種超越任何性質的存在狀態之中。
一個人必須超越這三者而達到第四階段,說它是第四階段其實並不妥當,因為在那裡只有無物(nothingness),在它裡面沒有任何一種性質。
克里虛納同時使用三種性質來表達他自己,我也使用這三種性質,但在不同的階段裡,我只使用一種性質來表達我自己。因此,在我的陳述中也有不一致,我在不活動的階段裡所說所做的將會和在活躍的階段裡所說所做的有所不同,而我在活躍的階段裡所說所做的,在許多方面也會和在寧靜的階段裡所說所做的有所不同。
因此,當一個人坐下來思索我所有的陳述時,他必須將它們分成三個部分,會有很多矛盾,它必須如此,因為它們的表達是透過三種不同的媒介,在這三者之間是不可能有一致性的。但是如果一個人希望在我的人格當中找尋一致性,那麼他就必須在超越這三種性質的第四階段裡面去找尋,在前三個階段裡,唯一類似的地方將會是那個觀察這三種性質的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