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第一章

 

  當查拉圖斯特拉三十歲的時候,他離開了他的家、離開了他家中的湖泊,然後到了山上。

  他享受他的靈性與孤寂,他十年來都不曾為之感到厭倦。

  但是最後他的心轉向了——有一天早上他在黎明時分就起了床,他走到太陽之前,然後對太陽說出了如下的話:

  「偉大的星球啊!如果那些被你照耀的人們不在了,你還會有什麼快樂啊!」

  「這十年來你一直來到我的山洞:如果沒有我、我的老鷹和我的蛇,你將會厭倦於你的光亮、厭倦這段旅程。」

  「但是我們每天早上都在等你,我們從你身上拿走多餘的東西,並因此為你祝福。」

  「瞧!我厭倦了我的智慧,就像蜜蜂收集了太多的花蜜,我需要別人伸出手來拿它。」

  「我應該將它給出去、送出去,直到人群中的智者再度對他們的愚行感到快樂,直到窮人對他們的財富感到快樂。」

  「要得到那種結果,我必須下降到深處:就像你在傍晚做的事情一樣,你到了海面之下,然後把光亮也帶到了地下世界,你這超級豐富的星球啊!」

  「就像你一樣,我也必須向下走——就像我想要下降到的那些人在叫我去一樣。所以請祝福我有安詳的眼睛,而能夠不羨慕的瞧,甚至連遇到一個過度快樂的人也是一樣!」

  「那個想要洋溢的杯子有福了,它流出的水也許會變成金黃色,並且在全世界承擔你們喜悅的反映!」

  「瞧!這個杯子想要再變成空的,查拉圖斯特拉也想要再成為人類。」

  查拉圖斯特拉的『向下走』從此開始了。

  尼采也許是我所知的世上最偉大的哲學家。在另一個許多哲學家都沒有察覺到的層面上他也是很偉大的:他是個天生的神秘家。

  他的哲學不只屬於頭腦,而且還深植於心,某些根部甚至還達到了他的本質。唯一不幸的是他生於西方;因此,他永遠無法遇到任何神秘學校。他想得很深入,但是他絕對沒有察覺到靜心。他的思想有時候有靜心者的深度,有時候有佛陀的高度;但是這些事情似乎是自動來到他身上的。他不知道成道的方式,他不知道達到自己本質的路。這在他的本質中創造了很大的不安。他的夢想像星星一樣高,但是他的生命仍然是非常普通的——他的生命沒有靜心的氛圍。他的思想並不是他的血肉、精髓。它們是很美的,但是某種東西不見了;而那個不見的就是生命本身。它們是死的文字;它們不會呼吸——在其中沒有心跳。

  但是我選擇談論他,是為了一個特別的理由:從東方到西方,他都是唯一至少思考過人類意識高度的哲學家。

  他也許不曾經驗過那些意識;他一定不曾經驗過那些東西。他也想到了再度變成一個人類的事。那個從你的高處下降到市場、從星星下降到地球的想法,從來沒有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過。

  他擁有佛陀的某些東西,也許是他無意識的從前世帶來的,而他也擁有左巴的某些東西。這兩者都不完整。但是他是佛陀與左巴能夠會合的唯一證據;他是達到了最高峰的人不需要留在高處的唯一證明。

  事實上,他們不應該留在那裡。他們虧欠人類某種東西;他們虧欠地球某種東西。他們曾經出生於人類之間;他們活過同樣的黑暗與悲慘。現在他們看到了光明,他們覺得有義務回來喚醒那些睡著的人們;他們覺得有義務帶來好消息——黑暗不是一切、無意識也不是我們的選擇。

  如果我們選擇意識,所有的無意識與黑暗就能夠消失。生活在黑暗的山谷是我們的選擇。如果我們決定活在陽光普照的山峰,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因為那也是我們的潛能。

  但是那些達到陽光普照山峰的人完全忘掉了他們來自的世界。佛陀從來沒有下降回去。馬哈維亞從來沒有下降回去。即使他們努力的想讓人類醒來,他們叫喊的地方還是在陽光普照的山峰上。

  人類是如此的耳聾、眼瞎,以致於他不可能了解那些站在更高意識階段之人所講的話。他會聽到噪音,但是他不會了解其中的意思。

  在這點來說尼采是獨一無二的。他本來可以是一個不凡的、超人的哲學家,但是他一刻也沒有忘記過平凡的人類。那就是他偉大的地方。雖然他不曾接觸到最高峰,他也不曾了解最偉大的神秘,但是不論他了解了什麼,他都渴望與他的同伴分享。他的分享慾是很了不起的。

  我選擇談論一些對你們的靈性成長也許會有幫助的片段。尼采本人選擇了查拉圖斯特拉做他的發言人。我們也必須了解一些關於查拉圖斯特拉的事情。在幾千個偉大的神秘家、哲學家、成道者之中,尼采選擇了一個非常不為人知、幾乎被世界遺忘的人做他的發言人,那就是——查拉圖斯特拉。

  查拉圖斯特拉的追隨者只局限於一個小地方——孟買。當回教徒強迫波斯人不信回教就得死的時候,他們就從伊朗逃到了孟買。有幾千人被殺了;有幾百萬人因為恐懼而改信回教;但是有一些勇敢的靈魂逃出了伊朗而在印度落腳。

  他們是孟買的Parsees教——那也許是世界最小的宗教。

  令人驚奇的是尼采對查拉圖斯特拉很有興趣,以致於他寫下了「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這本書。這些片段即是來自那本書。

  他選擇了查拉圖斯特拉的理由和我一樣:在所有的宗教創立者之中,查拉圖斯特拉是唯一肯定生命的人,他不反對生命,他的宗教是慶祝的宗教、感激存在的宗教。他不反對生命中的娛樂,他也不贊成棄俗。相反的,他完全支持在世界中歡欣的生活,因為除了這一生和這個世界以外,所有的東西都是假設性的意識形態。神、天堂與地獄,都是人類頭腦的投射,而不是真正的經驗;它們不是真相。

  查拉圖斯特拉生於二十五世紀之前,當時全世界都有一種偉大的復興運動:在印度,有佛陀、馬哈維亞、古霞拉克(Goshalak)、Sanjay Bilethiputta、阿吉特凱西坎保(Ajit Keshkambal)等人,他們達到了同樣的覺醒巔峰;在中國,有孔子、孟子、老子、莊子、列子等人;在希臘,有蘇格拉底、畢達哥拉斯、普羅提諾斯(Plotinus)、海拉克里特斯;而在伊朗,則有查拉圖斯特拉。

  那是個奇怪的巧合,突然間全世界都出現了一場意識的大洪水,而許多人都覺醒了。也許成道也是一種連鎖反應——每當有人成道了,他們就會在別人身上喚起同樣的革命。

  那是每個人的潛力。一個人只需要喚起、挑戰;當你看到許多人達到了如此美麗的優雅時,你無法停留在你所在之處。突然間一種很大的驅動力在你身上出現:「有某種事必須被完成。當別人已經找到了他們的天命、了解了值得被了解的東西、經驗了最偉大的喜樂與狂喜……我卻在浪費我的生命,我在做什麼?——我正在海灘撿著貝殼。」

  在這些人之中,查拉圖斯特拉是獨一無二的。他是唯一不反對生命、贊成生命的人;他的神不在別的地方,他的神只不過是生命的另一個名字而已。全然的活著、喜悅的活著、強烈的活著,就是所有宗教的基礎。

  我與查拉圖斯特拉有一種深刻的同感、親和感。但是也許是因為他肯定生命,而不是否定生命,所以他無法聚集許多追隨者。那是人類最奇怪的一件事情:任何容易的事情,人們都無法將它當成值得追求的目標——目標必須是非常困難的、費力的。

  在這種想法後面的是自我的心理。自我總是想要某種不可能的東西,因為隨著不可能的東西自我才能夠存在。你將永遠無法滿足慾望,而自我會繼續推著你走向「更多」——更多的貪婪、更多的權力、更多的金錢、更多的苦行、更多的靈性、更多的紀律。

  每當你發現「更多」的時候,要記住,那就是自我的語言。自我是沒有辦法滿足的,它總是要求「更多」。

  查拉圖斯特拉的看法剛好與莊子一樣:「容易的就是對的。對的就是容易的。」當你完全放鬆、輕鬆、自在時,你甚至會忘了你是自在的;你已經忘了你是對的——你已經完全像個小孩般的天真,你已經到達了。但是自我對這種事沒興趣。這整個過程就像自我的自殺一樣;因此,宗教一直給予自我困難的工作、費力的途徑、不自然的理想、不可能的目標——它們吸引了成千上萬的人們。

  查拉圖斯特拉的追隨者是屈指可數的。沒有人會在意查拉圖斯特拉,直到二十五世紀之後,尼采突然挑中了他。尼采是反基督、反佛陀的——但是他贊成查拉圖斯特拉。

  那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這個人反對基督、反對佛陀……。為什麼他要贊成查拉圖斯特拉呢?——因為尼采對生命也有相同的看法。他看到這些偉大的宗教正在人類身上創造越來越多的罪惡感、悲慘、戰爭,他們活活的燒死人們;他們談論著各種無法證明的無稽之談,他們沒有任何證據;他們讓全人類陷入黑暗、盲目之中,因為他們的教導建立在信仰之上——而信仰的意思就是盲目。

  信仰都是盲目的。一個有眼睛的人不會相信光明,因為他知道——沒有相信的必要。只有盲人才會相信光明,因為他不知道。信仰存在於無知當中,而所有的宗教都是贊成信仰的——除了一些像查拉圖斯特拉、莊子這樣的例外,而他們也無法創造出許多的追隨者或偉大的傳統。換句話說,所有的宗教都贊成盲目。

  尼采象徵性的反對它們。在東方他選擇了佛陀做象徵,在西方他選擇了耶穌做象徵。他反對這些人只是因為他們反對生命,他們反對享受單純事情的人們、反對玩耍的、歡笑的活著的人們、反對有幽默感和不嚴肅的人們、反對喜愛歌曲與音樂的人們、反對有能力跳舞與愛的人們。

  尼采被查拉圖斯特拉所吸引,因為他看了整個過去,發現只有這個人不反對生命、愛與歡笑。

  在這些片段中,你們會看到許多很有意思的陳述,它們能夠成為肯定生命宗教的基礎。我完全贊成生命。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生命犧牲。每件事情都可以為生命犧牲。每件事情都可以成為接近生命的手段,但是生命就是它本身的目的。

  要非常仔細的聽,因為尼采用一種非常簡鍊的形式寫下這些話。他不是個作家,他寫的是格言:任何人都能夠寫下一本書,但是尼采只會寫下段落。他的寫法如此簡鍊,除非你非常警覺,否則你會錯過他的話。它不應該像小說般的被閱讀。

  這些話幾乎像是奧義書的經文一樣。每一句經文、每一句格言都包含了如此多的東西、如此多的涵義。我要你們進入這些涵義,你們才不會誤解了尼采,因為他是世上最被誤解的哲學家。他被誤解的原因是他寫得太簡鍊——他從來不做解釋;他從來不想要對所有可能的涵義做詳細的解釋。

  他是個非常符號性的人,他如此符號性的原因是因為他充滿了太多的新洞見,而無法有足夠的時間來解釋。他無法寫下教條,他有如此多的東西要分享、給予,而生命卻如此短暫。

  因為他的工作如此的簡鍊、結晶化,人們一開始不會了解他;接下來,如果他們「了解」了他,他們就是誤解了。然後,人們發現尼采是無法被閱讀的,他們想要每件事都被解釋。尼采不是為小孩寫這些東西的,他是為成熟的人寫的,但是成熟是如此稀有的東西:人們平均的心理年齡不會超過十四歲,而如果是這種心理年齡的話,尼采一定會被人們錯過。他被他的對手錯過,他也被他的追隨者錯過,因為這兩者都擁有同樣的心理年齡。

  「當查拉圖斯特拉三十歲的時候,他離開了他的家、離開了他家中的湖泊,然後到了山上。」

  必須要解釋的是佛陀在二十九歲的時候離開了他的宮殿。耶穌在三十歲的時候展開了他的教導。查拉圖斯特拉在三十歲的時候到了山上。關於三十歲,或者三十歲左右,是有某種意義存在的,就像在十四歲時一個人會在性方面變得成熟一樣。如果我們以傳統的方式看待人生,那會是由許多個七年所組成……那些非常深入觀察人生的人們,發現每七年就會有一種改變、轉變。

  第一個七年你是天真無邪的。第二個七年,小孩子對於發問、問問題非常有興趣——那是好奇的。在十四歲到二十一歲之間,他擁有最強大的性慾。你會很驚訝的知道,性慾的最高峰在十八、九歲左右。人類一直試著藉由提供教育課程、學院、大學來避開那個階段——好讓男孩與女孩分開。那是他們的性慾與性能量達到最高點的時候。

  在十四到二十一歲的那七年當中,他們可以非常容易的體驗到性高潮。

  性高潮是一種瞥見,它可以在你身上創造出尋找更多喜樂空間的驅動力,因為在性高潮中有兩件事情消失了:你的自我消失了,你的頭腦消失了,然後時間停止了——只有幾秒鐘的時間。

  但是這三點是最重要的事。有兩件事情完全消失了;你不再是「我」——你在,但是自我的感覺不在了。你的頭腦在,但是思想不在了,它只是一種深沉的靜止。突然間,因為自我消失了,頭腦也停止了,所以時間也就停止了。要經驗到時間,你需要頭腦中變動的想法,否則,你就無法經驗到時間的移動。

  只要想像兩列火車以同樣的速度一起在太空中移動。每當你在火車中看向外看著另一列火車的窗戶時——它有同樣的窗戶和同樣的車廂號碼——你不會覺得你在移動。而另一列火車中的乘客也不會覺得他們在移動。

  當火車移動時,你會感覺到移動是因為樹木是靜止的、房屋是靜止的,它們不會動。車站會出現,而月台也會出現、過去。那是因為兩側的東西都是靜態的,而相對的你能夠感覺到火車在動。

  有時候你也許會體驗到一種非常古怪的事情:你的火車停在月台,而另一列火車在旁邊。你的火車開始移動,你看著另一列火車,似乎它也好像開始動了,除非你往靜止的月台看。移動是一種相對的經驗。

  當頭腦沒有任何思想時,你就是在空虛的天空之中;時間停止,是因為你無法沒有移動而判斷時間——你不在了、頭腦也不在了、時間也不在了……只有一種極大的和平與放鬆。

  我自己的了解是:是性高潮給了人們第一個關於靜心的想法,因為一定有一些天才曾經試過:「如果我們能夠停止思考、如果我們能夠拋棄自我、如果頭腦不在了、如果時間消失了,那麼就不需要性高潮了。」你可以單獨擁有同樣的高潮經驗,而它不再是性的高潮了——它變成了一種靈性經驗。

  性高潮一定給了你第一個想法,那就是同樣的經驗沒有性也有可能發生;否則,人類是無法發現靜心的。靜心不是一種自然的現象。性高潮是一種自然的現象,但是所有的社會都不讓他們的小孩體驗它。沒有人會談論關於它的事情。這是一種策略,一種非常危險的策略,一種對全人類犯下的罪行,因為小孩被剝奪了擁有性高潮的能力,他將永遠無法感覺到對靜心的渴望,或者他們的渴望會變得非常微弱,他們不會為它冒任何的險。

  所以直到二十一歲前,性會到達它的巔峰,如果它是被容許的,就如同它在佛陀的生命中是被容許的一樣。他的王國中所有美麗的女孩都被獻給了他,他被所有的美麗女孩圍繞,他對高潮經驗有深刻的了解。

  然後從二十一到二十八歲,是另一個七年,一個人會去尋找,因為性高潮是生物性的。你很快的會失去能量,你將無法擁有性高潮。第二點,性高潮要依賴別人,一個女人,或一個男人,那會摧毀你的自由,那是一種非常高的代價。所以如果一個人自然的成長——他被允許自然的成長——在二十一到二十八歲的時候,他將會尋找一些方法來超越心理與生理,卻又能夠進入更深刻的高潮經驗。

  從二十八歲到三十五歲,這些人——佛陀、查拉圖斯特拉、老子、莊子、耶穌——都進入了存在更高的層面。只是為了不被打擾、不被人們妨礙、不分心,他們才進入山裡——進入單獨。以我的觀點來看,那不是反對生命——他們只是在找一個不會分心的安靜空間,然後他們就可以找到最偉大的高潮經驗……那就是威廉詹姆斯說的「海洋般的高潮」,你完全消失在存在的海洋之中——就像露珠從蓮葉上滑入了海洋一樣。

  所以三十歲這個年紀不只是一種意外。所有偉大的尋道者都在二十八到三十五歲之間開始尋找。那是尋找的階段——尋找某種不屬於身體、而是屬於靈性的東西。

  「他享受他的靈性與孤寂,他十年來都不曾為之感到厭倦。」他在山上待了十年。他的孤寂、寧靜、和平,都變得越來越深,他充滿了喜樂,他雖然單獨,卻不感到厭倦。

  「但是最後他的心轉向了——有一天早上他在黎明時分就起了床,他走到太陽之前,然後對太陽說出了如下的話……。」這就是查拉圖斯特拉踏出新的一步之處。馬哈維亞停留在他的孤寂之中,佛陀停留在他的單獨之中,而在旁邊觀察的人,看到有某件事發生了,那是某種超乎他們想像的事。這些人被轉變了,他們變得閃閃發光,他們散發著喜悅,他們有一種特定的芳香,他們已經知道了某件事,他們的眼中有一種之前沒有的深度,他們的臉有一種優雅,那是一種全新的現象。

  有一種微妙的誤解發生了:那些在觀察的人會以為是因為這些人到了山上、因為他們放棄了生命,因此,棄俗變成了所有宗教裡最基本的一件事。但是他們並沒有放棄生命。

  我想要將歷史整個重寫,特別是關於這些人,因為我是由我自己的洞見來了解他們的——我不必擔心事實,我知道真理是什麼。

  這些人並沒有反對生命:他們只是為了要孤寂、為了要成為單獨的、為了遠離分心而進入山裡。

  但是佛陀與查拉圖斯特拉之間的區別是,佛陀一次也沒有宣佈過:「現在沒有必要成為隱士、僧侶了。我回來了,而且我變成了一個世俗之人。」

  也許那比遠離世界需要更多的勇氣,回到世界需要更多的勇氣。往上爬是費力的,但是也是非常令人滿足的。你爬得越來越高,一旦你爬到了最高峰,要回到黑暗的山谷、並且告訴人們「你們不需要一直留在山谷中,你不需要一直留在地獄受苦 。」需要很大的勇氣。

  這種向下走的旅程也許甚至會被那些你要幫助的人們譴責。當你往上走的時候,你是一個偉大的聖人,當你往下走的時候,人們也許會認為你墮落了,你從你的偉大、你的高度墮落了。在碰觸了終極高度之後,要在這個世界再度成為普通人,那需要很大的勇氣。

  查拉圖斯特拉顯示出了那種勇氣。他不擔心人們會怎麼說,他不擔心被譴責,他不擔心人們會認為他墮落了、他不再是個聖人。

  他更關心的是與那些也許是準備好的、有接受性的、敞開的人們分享他的經驗——那些人也許是少數。

 

  「有一天早上他在黎明時分就起了床,他走到太陽之前,然後對太陽說出了如下的話:」

  「偉大的星球啊!如果那些被你照耀的人們不在了,你還會有什麼快樂啊!」

  這段話的意義很重大。查拉圖斯特拉是說鳥兒因為太陽昇起而快樂,花朵因為太陽昇起而快樂,整個星球似乎都是快樂的、清醒的、充滿能量的、充滿希望的——這都是因為太陽昇起了。

  他在這段陳述中指出太陽一定也是快樂的,因為有那麼多的花朵盛開、那麼多的鳥兒在歌唱。如果沒有鳥兒與花朵,如果沒有人在等待,那麼太陽將會很沮喪。

  這段話的意義很清楚:我們都是交互連結的、整個存在是交互連結的。甚至最小的小草都與空中最大的星星連結。那些連結是看不見的。

  據說如果有一天太陽不再昇起,那麼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會消失。沒有太陽的熱力與賦予生命的能量,就沒有東西能夠活下來。但是神秘家總是會指出另一種可能性:如果全部的生命都從地球上消失,那麼太陽將不會昇起——不然要為誰昇起呢?

  查拉圖斯特拉是說:「我充滿了喜悅、平靜。現在,我需要有人來接受它,我已經太多負擔了。我必須分享它,否則,甚至喜樂都會變得太沉重。」如果不分享,甚至喜樂都能夠變成痛苦。

 

  「偉大的星球啊!如果那些被你照耀的人們不在了,你還會有什麼快樂啊!」

  「這十年來你一直來到我的山洞:如果沒有我、我的老鷹和我的蛇,你將會厭倦於你的光亮、厭倦這段旅程。」

 

  查拉圖斯特拉有兩個符號:老鷹與蛇。蛇代表智慧,老鷹代表無懼的飛入未知的勇氣。他帶著老鷹與蛇。一個人需要儘可能的有意識、有智慧、有聰明才智,他也需要進入未知與不可知的勇氣。跳入那不可知的,就是跳入存在的神性之中。

  「但是我們每天早上都在等你,我們從你身上拿走多餘的東西,並因此為你祝福。」每當你給我們多餘的東西時,是因為你擁有得太多、你有負擔。你想要某人來分享它,我們拿走了你多餘的豐富能量、洋溢能量,然後我們因此而為你祝福。

  「瞧!我厭倦了我的智慧……」同樣的,當你厭倦了你的光亮時,你會想要分享它,我厭倦了我的智慧——它太多了。我無法再容納它了,我必須找人分享。我必須解除自己的負擔。

  這是多麼偉大的洞見——甚至智慧都能變成一種負擔。查拉圖斯特拉是絕對正確的。

 

  「……就像蜜蜂收集了太多的花蜜,我需要別人伸出手來拿它。」

  「我應該將它給出去、送出去,直到人群中的智者再度對他們的愚行感到快樂……」

  這句話只能夠由一個得到領悟之人說出來。平凡人只會學、只會把借用知識,卻甚至無法想出這種觀念。

  尼采是透過查拉圖斯特拉說:「我將到人群當中去分享、去給一些東西,然後將我的智慧卸除,直到人群中的智者再度對他們的愚行感到快樂。」

  真正的智者是不嚴肅的,他是玩耍的,因為他了解到整個存在都是玩耍的。真正有智慧的人看起來也許有一點瘋狂、愚蠢,因為普通人對智者有一種固定的想法——智者是嚴肅的、是不能玩耍的、是不能笑的、是不能跳舞的。這些都是傻瓜的特質。查拉圖斯特拉說:「我會繼續分享我的智慧,直到人群中的智者有那種智慧,而甚至能夠接受那些對普通人來說很愚蠢的事情。」

  「……直到窮人對他們的財富感到快樂。」就內在的財富來說,自然賦予窮人的和富人的一樣多。富人太投入外在的世界,他也許找不到時間進入內在的世界。但是窮人處於一種幸運的條件下:在外界他沒有東西可投入;所以他能夠閉上眼睛向內走。查拉圖斯特拉是說除非智者夠聰明,而到了甚至愚蠢都變成了玩耍的地步,除非窮人夠快樂,而到了好像發現了最大的寶藏的地步……。

 

  「要得到那種結果,我必須下降到深處:就像你在傍晚做的事情一樣,你到了海面之下,然後把光亮也帶到了地下世界,你這超級豐富的星球啊!」

  「就像你一樣,我也必須向下走——就像我想要下降到的那些人在叫我去一樣。所以請祝福我有安詳的眼睛,而能夠不羨慕的瞧,甚至連遇到一個過度快樂的人也是一樣!」

  「那個想要洋溢的杯子有福了,它流出的水也許會變成金黃色,並且在全世界承擔你們喜悅的反映!」

  「瞧!這個杯子想要再變成空的,查拉圖斯特拉也想要再成為人類。」

 

  這是查拉圖斯特拉稀有的品質。曾經有成千上萬的人想要成為超人——他們想成為佛陀、耆那、基督、使者——在整個歷史當中,只有查拉圖斯特拉想要再度成為人類。因為他看到了高度、他看到了深度、他了解了終極的孤寂、他充滿了智慧,所以他想要向下走,並且成為人群中的人類——而不是比較優越的人。

  「查拉圖斯特拉的『向下走』從此開始了。」查拉圖斯特拉的這種「向下走」是如此的獨一無二、如此的有意義,除非每個智者都有同樣的勇氣,否則人類的命運無法被改變。

  如果所有的佛陀、所有的耶穌基督、所有的摩西、所有的默罕穆德都以人類的身分回到人群中,他們將會把尊嚴帶給人類,他們將會把偉大的勇氣帶給人類——他們會成為偉大靈感的來源。但是他們高高在上,距離是如此的遙遠,以致於那個距離創造出氣餒。不只他們,連他們的弟子都以各種方式試著去創造更多的距離。例如,耶穌由處女生下來:那讓全人類都氣餒,因為你是由罪惡中出生的,只有耶穌不是由罪惡中出生。如果他是上帝唯一的兒子,那你又是誰呢?——你甚至連表弟都不是。

  為什麼上帝那麼小氣而只生了一個兒子呢?難道他相信生育控制嗎?基督徒是反對生育控制的。至少還需要一個女兒……。但是為了對女性不尊敬,上帝既無法有一個女兒,也無法有一個妻子,但是他卻有一個兒子。他的兒子走在水面上,你做不到。他讓死人復活,你做不到。他被送上十字架,但是他又回來了——他復活了;你無法做到那種事。自然的,距離會變得很遙遠。

  你只是個人類,他是個神。你頂多只能崇拜他。他對你來說是種羞辱。他對全人類都是一大侮辱。所有的這些奇蹟都是捏造的。沒有人曾經做過那些奇蹟,但是為了創造你與耶穌的距離,他們的追隨者已經走火入魔了。

  默罕穆德死了,但是他死得不像普通人。事實上,他不是以人類的方式死去的——他只是直接上了天堂。而不他不是單獨一人,他還騎在馬上,所以那匹馬也直接上了天堂。那不是普通的馬——那是默罕穆德的馬。你無法認為你自己是屬於同一類型的人。

  馬哈維亞從來不流汗。在印度炎熱的夏天——特別是在比哈爾充滿灰塵的路上——他四十二年來都是裸體的,而他卻不流汗!如果他的身體不是由皮膚而是由塑膠覆蓋才有可能——因為身體由皮膚覆蓋,你要生存的話皮膚的呼吸與流汗是一種必要的過程,否則你會死掉。

  流汗是一種保護。當天氣太熱時,你的毛孔會將身體中的水份帶出來,好讓熱氣用於汗的蒸發,然後你的體溫就不會上昇,你的體溫仍然是相同的。如果身體不流汗,你的體溫就會繼續上昇。

  而且你的體溫也沒有太大的範圍——只在華氏98度到110度之間。只要再多個十二度馬哈維亞的身體就會爆掉,他無法活下去。但是只是為了區別,他不洗澡,也沒有這種必要,因為當他不流汗的時候,也沒有淋浴的必要了。

  當蛇咬他的時候,他流的不是血,而是牛奶……。我曾經在耆那教的會議演講,在我之前演講的是一個耆那教僧侶。他讚揚了馬哈維亞的所有奇蹟,當輪到我演講時,我說:「沒有奇蹟。只要想一想你們就會明白,只有在馬哈維亞體內循環的不是血液、而是牛奶時,牛奶才會從他的腳下流出來。但是過了四十二年之後,牛奶會變成凝乳、會變成奶油,它甚至會變成乳酪。然而,它卻還是牛奶!跑出來的竟然還是鮮奶!」

  「另一種可能性是那就像乳汁從女人的乳房出來一樣……但是乳房有一種將血液轉為乳汁的微妙機制。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你堅持馬哈維亞全身都是製造牛奶的系統的話。」

  但是這是無稽之談。然而每個人卻都……。佛陀在他母親站立時出生,那是可以容忍的,因為那沒有什麼問題。也許他的母親有一點瘋狂;不然的話,當小孩出生的時候,母親必須躺在床上——而不是站著。

  但是這是可以接受的,也許這女人是瘋狂的。但是佛陀生下來就是站立的,他掉到地上——而且是站立的。那種事有時候也會發生。通常嬰兒的頭部會先出來,但是偶爾也會有嬰兒的腳先出來。

  如果這個故事在那裡停止,那還是可能的,但是那不會讓你有很大的印象。

  但是佛陀走了七步,事實上,一個剛生下的小孩是無法站立的,但是他還走了七步。他不只走路,在走了七步之後他還看著天空,然後宣佈:「不論過去、現在、未來,我都是最偉大的佛、最偉大的成道者。」

  現在有這些讓人大為氣餒的事情:你無法辦到這些事。首先,你已經出生了。你可以下次再試,但是這一世已經過去了。這一世你無法成為一個覺醒之人,所以只能為下一世練習。要記住下次該做什麼。

  但是這些事情、這些虛構的事情有一種特定的目的。它的目的是要讓這些人遠離人類,好讓你們頂多只能崇拜他們,但是你甚至無法夢想同樣的經驗也能夠發生在你的身上。

  查拉圖斯特拉做的事每個成道者都應該去做。每個成道者都應該回到世界,成道者虧欠這個世界、虧欠全人類,他生下來的時候是人類的孩子,他這種在自己身邊創造迷思、或讓別人在他身邊創造迷思的行為無法被原諒,他變成了某種不可能的事情。

  查拉圖斯特拉是更有人性、更可愛的,一個人可以在他回到人類這件事情上看出他的用意。他聚集了那麼多的智慧、那麼多的蜂蜜,他想要分享、分送它。他想要自己再度變成空的,因為現在他知道他給得越多,存在會倒給他的就越多。他可以繼續掏空自己,卻仍然有豐富的東西可以分享。

  一個真正愛人類的人、一個肯定生命的人,是不譴責、不否定的,他不會讓任何人感到罪惡感。相反的,他幫助每個人:「不論我得到什麼,那也都隱藏在你們裡面。」他的向下走只不過是要鼓勵那些準備好的人、需要某種引導的人、想要了解求道之路的人、想要體驗他們內在寶藏的人。

  為了未來人類的利益,查拉圖斯特拉應該要更被人了解。他比任何人都更像是個祝福。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好了嗎?瑪尼夏?

  好了,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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