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銘
第三章 真理無法被追求
一九七四年十月二十三日
譯文:
拒絕事情的真實存在就是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斷言事情的空就是再度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你越是去談論和思考它,你就越遠離真理而誤入歧途。如果你能夠停止談論、停止思考,那麼就沒有什麼東西是你不能夠知道的。
原文:
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
真實的存在總是在靠近你的心、靠近你的眼睛、靠近你的手的地方等著。你可以碰觸到它、你可以感覺到它、你可以經驗到它,但是你不能夠思考它。看是可能的、感覺是可能的、碰觸是可能的,但思考是不可能的。
試著去瞭解思考的本質,思考總是「關於」什麼,它從來不是直接的。你可以看到真實的存在,但是你只能夠思考「關於」它,那個「關於」就是陷阱之所在,因為每當你去思考「關於」什麼,你就移開了。「關於」意味著著不直接,「關於」意味著你沒有看到此時此地的這朵花,你只是去想「關於」它,這個「關於」變成一個障礙。透過那個「關於」,你將永遠達不到「這」朵花。
看是直接的,碰觸是直接的,而思考是間接的,那就是為什麼思考會錯過。一個愛人可以知道真實的存在,甚至連一個舞者也能夠知道它,一個歌者也能夠感覺到它,但是一個思考者卻一直錯過它。
我聽說有一個猶太人的哲學家,他是一個平常的農夫,但是非常哲學化,他的名字叫做遊賽爾。就像其他所有的哲學家一樣,他會去思考每一樣東酉,他很難去做些什麼——因為思考會帶走他所有的時間,等到他準備好,機會就喪失了。
有一次他去到市場,去到附近的一個村子,去賣他的小麥——他告訴他太太說:「當我把小麥賣出去,我就會立刻發一個電報給你。」
他把小麥賣掉,賺了很多錢,所以他就寫了一個電報,他跑到電信局,將表格填好,然後開始想。
他寫道:「小麥已經賺錢賣出。明天回來。愛和吻,遊賽爾。」
然後他開始思考,他想:「我太太一定會認為我瘋了,為什麼要寫賺錢?我難道會賠錢賣出嗎?」所以,他就把賺錢這兩個字劃掉。然後他變得更顧慮,因為如果他會寫錯一個字,他也可能會犯其他的錯誤,所以他又再仔細看,他開始思考每一個字。
然後他說:「為什麼要說「明天回來」?難道我會下個月或明年才回來嗎?我太太一定知道我一把小麥賣出就會回來。」所以他就把「明天回來」那幾個字劃掉。
然後他想:「我太太已經知道我是要來賣小麥的,所以為什麼要寫「小麥已經賣出?」所以他又把那幾個字也劃掉。
然後他開始笑,他說:「我是要寫給我自己的太太,所以我為什麼要寫「愛和吻。」難道我是要寫給別人的太太嗎?難道這是她的生日嗎?」所以他又把那三個字劃掉。
現在只留下他自己的名字:遊賽爾。他自言自語:「遊賽爾,你瘋了嗎?你太太已經知道你的名字。」所以他把電報撕掉,這樣做他可以省掉電報費,也可以避開他自己的愚蠢舉動,所以他覺得很高興。
事情就是這樣在發生:如果你繼續思考「關於」,你就錯過了整個生命,每一樣東西都會漸漸被劃掉,到了最後,你自己也會被劃掉,不僅是那些字會被劃掉,到了最後,你自己也會被劃掉。思考會變成煙幕,每一樣東西一進入它就結束了。
行動會變得不可能,即使要發一個電報都變得不可能。行動會變得不可能,因為行動是直接的,而思考是間接的,它們從來不會合在一起。
這就是世界上的問題,那些思考的人從來不行動,而那些不思考的人卻繼續行動,因此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痛苦。那些愚蠢的人繼續在行動,因為他們從來不思考,他們毫不猶豫就跳進每一件事裏面。希特勒、拿破崙和毛澤東,他們一直在做事,而聰明的人,所謂的思想家——亞裏斯多德、康德、或黑格爾,他們一直在思考,他們從來不做任何事。
對一個追求真實存在的人來講,他的問題在於如何停止思考的惡性循環,但是要有覺知。因為愚蠢的人也不思考,但是他們並沒有覺知。要有覺知——那些進入思考的能量應該變成覺知。在思考的惡性循環當中還一直持續的意識必須被保留下來、必須被純化。思考必須停止,意識的旋轉必須停止,但是意識不能停止。意識必須變得更結晶,行動必須存在,行動不應該停止。
覺知加上行動,那麼你就能夠立刻達到真實的存在。不僅你能夠到達,你也能夠創造出一個情況,在那個情況裏,別人也能夠達到真實的存在,你將會變成一個環境、一個氣氛,在那個氣氛周圍,事情將會開始發生,那就是在佛陀、僧璨或莊子的周圍所發生的。
記住:行動是好的,思考是一個惡性循環,它從來無法引導你到任何地方。所以思考必須停止,但是行動不要停止。有一些人一直在思考而停止行動。當一個人放棄生活而走進森林裏或走進喜馬拉雅山裏,他的情況就是如此。他放棄了行動,但是沒有放棄思考,他放棄了世界,因為在世界上需要行動,他這樣做是在放棄真實的存在本身,因為透過行動你才能夠跟真實的存在有所接觸。看是行動、移動是行動、跳舞是行動、繪畫也是行動。不論你做什麼,你都跟真實的存在有所接觸。
你必須在你的作為裏面變得越來越敏感。作為不應該被拋棄,行動必須完全存在——因為透過它,你將能夠進入真實的存在,而真實的存在也能夠進人你。試著去瞭解,因為這是非常基本的,它對我來講是非常基本的:放棄思想,而不要放棄行動。
有些人一直在思考,有些人一直在放棄行動,但是在喜馬拉雅山上,他們要做些什麼呢?他們的整個能量都沒有進入行動,而進入思考,他們將會變成偉大的哲學家——哲學是愚者的所在地,在哲學裏,你是生活在文字裏,而不是生活在真實的存在裏。愛消失了,只有「愛」一個字被保留下來,神消失了,因為他就在原野裏、在市場裏、在世界……也是「神」那個字被保留下來,行動消失了,只有觀念被保留下來。你的頭變成了你的整個存在。
避免它!永遠不要放棄行動,只要放棄思考。但是如果你放棄思考,你可能會變得無意識,或者你也許會變成一個傻瓜。你或許會開始什麼都做,因為現在你已經不知道要做什麼,而你又不去思考它。你或許會發瘋。思考被拋棄,但是你並沒有變得更覺知、更有意識。你必須變得更有意識。
這就是靜心的整個藝術:如何深入行動之中,如何放棄思考,如何將進入思考的能量轉變成覺知。
它將會非常精細、非常微妙,因為如果你錯過一個步驟,你就會掉進永無止境的無知。
放棄思考是容易的,但是如果放棄思考你就會睡著,你每天睡覺時就是這樣:你放棄了,思考停止了,但是這樣你就不復存在了,意識就停止了。你的意識已經變得過分執著於思考、過分跟思考連結在一起,所以每當思考停止,你就進人昏睡。
這就是問題之所在,一個人必須放棄思考,而不要進入昏睡,困為昏睡無法引導你到真實的存在。如果你進入無意識,你將無法達到真實的存在,你只是變成睡得很熟:意識融入無意識。你必須達到剛好是它的相反:無意識融入意識。如果意識掉進無意識,你就進入昏睡,如果無意識進入意識而變成意識本身,你就成道了——你就變成一個佛一個僧璨。
要幫助意識往下掉進無意識是非常容易的,因為它是一個非常小的片斷。你存在的十分之一是有意識的,而十分之九是無意識的,只有一小片斷變成有意識,而那一小部分也一直在搖晃,它任何片刻都可能往下掉,那是非常容易的。
喝醉酒的情況就是如此:你喝了酒,然後意識就掉進無意識。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酒精在任何時代、任何氣候、任何國家都具有吸引力。使用藥物的情況也是如此:意識掉進無意識。
它是很美的,因為思考停止了。睡覺是很美的,而且你作了很多很多夢。如果你是一個善於作夢的人,那麼一顆藥物就能夠給你非常美的夢、非常美妙的夢,比其他任何夢都更多采多姿、更明亮。你進入了天堂、進入了幻想世界,但是你並沒有進入真實的存在。
迷幻藥、大麻煙、美斯克林幻覺劑或其他任何藥物都只能夠給你一個很好的睡眠,而你就在熟睡中作夢。那些夢是多采多姿的,而由於你的生活太貧乏了、太痛苦了,所以你甚至會想要生活在那些夢裏,而不要生活在這個痛苦的生活裏。如果你只能夠選擇一個,那麼你會想要選擇生活在美夢裏,而不要生活在這個痛苦的人生裏。這個人生就好像一個惡夢。即使藥物所給你的只是一個很明亮、多采多姿、三度空間的夢,你為什麼不吃呢?因為這個人生有什麼呢?因為這個人生是一團糟,所以你會選擇作夢。
藥物、酒精或其他麻醉劑,它們一直都在被宗教人士所使用,但是你從來無法透過它們而進入真實的存在,透過它們你會進入冬眠、你會進人昏睡。在那個昏睡裏,你就能夠作夢。
如果你想神想得太過分了,你就能夠看到神,因為你會將你自己的夢投射上去,夢可以被引導。如果你一直在想基督想得太過分了,那麼在藥物的影響之下,基督會將會在你裏面出現,這是你自己的頭腦在耍花樣。如果你過分執著於克里虛納,那麼他將會站在那裏吹著笛子,唱歌跳舞。如果是一個印度教教徒、一個克里虛納的獻身者服用造幻藥,他將會看到克里虛納.一個基督徒將會看到耶穌.一個佛教徙將會看到佛陀——但這些都是頭腦的投射。
真實的存在雖然痛苦,但是不要渴求夢,因為如果你渴求夢,那麼就只有一個方式:如何幫助意識再度變成無意識。
有一小部分從無意識浮現出來,那是一個人的美。有極苦、有狂喜,那是一個人的美——在一個廣大的無意識裏,他已經變成一個島,這個島必須越來越成長,好讓它能夠變成一個大陸。透過藥物,它將會再度沉入水裏,你將會再度過著如動物或樹木般的生活,它們本身雖然也很美,但是不值得你這樣做,因為這樣做的話,你的損失就太大了。你本來是可能達到真實存在的,那個島嶼本來是可以變成大陸的。
不只是藥物,還有其他很微妙的方法也會使意識變成無意識,透過音樂可能會有這種情形發生,透過頌念咒語也可能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如果你繼續重複一個咒語,你將會進入深睡,因為任何單調的東西都會使你昏睡。
那些方法比較微妙,表面上它們看起來不像藥物。在每一座廟宇或教堂裏,它都是這樣在進行。廟宇和教堂反對藥物,而他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他們也是在使用微妙的藥物,他們所使用的方法並沒有像迷幻藥或大麻煙那麼粗糙,但是他們所使用的仍然是藥物,因為當你持續地頌念某一個字,它就會使你睡著,它無法給你任何其他的東西。
你放鬆下來。那個頌念能夠給你一個很深的無聊。同樣的一句話——南姆、南姆、南姆,你一直繼續、一直繼續、一直繼續……你會怎麼樣呢?唯有當有新的事情發生,頭腦才會保持警覺,否則頭腦將會進入睡眠。如果有新的事情發生,頭腦就會警覺,如果沒有新的事情發生,只有南姆、南姆、南姆,只有頌念一句話,那麼你已經知道它會一再一再地發生,一直到無限,所以頭腦就會開始覺得昏昏欲睡。
每一個母親都知道這個道理。每當小孩不想入睡,她就會重複唱一段歌,非常簡單的一段歌,只有兩、三個字,她會一再一再地重覆同樣那一段,這就是所謂的搖籃曲,它變成一個重覆頌念的咒語,小孩子聽了之後就會睡著。不管你是小孩或是老年人,你們的頭腦都是一樣的,透過催眠曲,頭腦就會進入睡眠?那個過程是一樣的。
思考必須停止,但不是籍著變成無意識。思考的停止必須藉著變成更有意識、更警覺、更覺知,好讓流進思考的能量能夠進入意識,而在你裏面產生觀照。所以要記住,思考必須停止,不是透過重覆頌念,而是透過對思想過程的觀照——注意看著它、注視著它,就好像一個守護者站在山上看著……
如果你能夠深入地看,而穿透那些文字,那麼它們就會開始消失。有一個空隙或間隔會出現,雲消失了,然後藍天就能夠被看到。你是警覺的、敏感的,而不是昏睡的。有更多的無意識會被拉進意識,你的火焰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有生命力這樣的話,你就能夠看得更多,你就能夠碰觸到更多,你就能夠嗅出更多,你的行為就會帶著一種新的品質、帶著神性的品質。
每當一個佛碰觸你,那個碰觸是不同的。你也會碰觸,有時候你也會感覺到那個不同,你漫不經心地碰觸一個人,但是你的能量並沒有流經你的手,那個手是死的、封閉的,你只是用一隻死的手在打招呼。你能夠感覺到它,你能夠感覺到說你的手雖然伸了出去,但是並沒有給予,它只是外交性質的,那只手不是活的、不是溫暖的,它沒有跟你結合在一起、融合在一起。有時候在愛當中,那隻手給了出去,它是一種融合,能量透過它而流動,它是一種敞開。透過那隻手,你的整個存在都來跟你會合,它是溫暖的、它是活生生的、它信任你。
在那個片刻,他已經不再是眼睛,他已經不再是耳朵,在那個片刻,他的整個人都轉變成碰觸。他變成一個完全的碰觸,而你將會感覺到,透過他的碰觸,你被點亮了,有一種能量進入了你。如果你沒有準備好,你或許甚至會感到驚訝,如果你有準備好,你將會很欣喜,你將會很高興。
當一個佛看著你,他就變成只是眼睛——不可能有其他方式,因為他的內在是不分裂的。當你在看,你不只是在看,你同時在做很多其他的事,思想會繼續,你會繼續分裂,你的眼睛並不全然。
當一個佛看著你,他的眼睛是全然的,它們就好像一個燃燒的太陽,它們會貫穿你,它們會在你的存在挖一個洞,它們會直接進入你的心,你就永遠不會再一樣——如果你有讓祂這樣做的話。你也可以保持封閉,那麼祂就無法貫穿你,即使祂碰觸你,祂也是在碰觸一個死的屍體,因為你是封閉的。
每當有意識和行動存在—意識和行動加在一起就會變成一種全然性。
現在,讓我們試著來瞭解這些話語,它們非常美。
拒絕事情的真實存在就是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斷言事情的空就是再度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
拒絕事情的真實存在……
有一些哲學家在反對事情的真實存在。你看,我們可以以兩種方式來做同樣的事情。
這是一個很美的故事:
有一次,偉大的莫格哈國國王艾克巴在牆上畫了一條線,他告訴他身邊的智者說不要去碰觸它,但是要使它變小一點。他們都覺得很困惑,他們認為:「那是不可能的!」
然後他們其中的一位智者,鮑爾伯,畫了一條比較大的線在它旁邊,那條較大的線並沒有碰觸到原來那一條線,當那一條較大的線被畫出來,第一條線就變小了。
如果你畫一條比較小的線,那麼第一條線就會變得比較大,所以有兩種方式,或者你使你的存在變得比較大,那麼世界就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有一個片刻會來臨,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存在就變成整體、變成梵天,那麼世界就消失了,就不再有世界了。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另外那個方法只是一個詭計:你一直繼續說世界是幻象的、是「馬亞」,它並不存在,你繼續否定世界的真實存在,而繼續說服你自己說它是不存在的,它是不存在的,它是不真實的,它是一種夢的東西。你說服你自己說世界是一個夢,你感覺說現在你是真實的,而那個感覺是不真實的,它是一種欺騙。
哲學總是這樣在做,它一直在就世界是不真實的。你去到吠殿庭斯那裏,它跟山卡拉的情況是不一樣的。山卡拉成就了他的本性,他變成無限的,然後世界消失了,因為不可能有兩個無限。如果你變成無限的,世界就消失了,它就被吸收了!因為兩個無限是不可能的,只可能有一個無限。
山卡拉變成無限的、變成梵天、變成那絕對的,那麼他就可以說世界是幻象的,他這樣說是對的,但這並不是一個哲學的陳述,而是一種宗教性的感覺。他能夠感覺到它,他能夠感覺到世界是不存在的,但是之後他的跟隨者拿著那一首歌一直繼續唱了一千年。他們說世界是幻象的、是「馬亞」,它並不存在,它只是看起來好像存在。
你可以透過哲學而達到一種信念說,是的……你可以繼續消除,你可以說服你自己說世界不存在,你可以試著去找出證明和論點說它是幻象的。如果你能夠說服你的頭腦說它是幻象的,你將會有一種感覺,一種虛假的感覺說你已經變成了梵天。
你必須變成梵天,然後世界才會變成幻象,反過來是不行的。如果世界變成幻象,你要怎麼變成一個梵天呢?世界無法變成幻象,因為那只是一個觀念,那只是你的想法。
吠殿庭斯一直在說世界是幻象的,但是你仔細看他們,你朝他們的身上丟一塊石頭,他們就會生氣,他們就會開始跟你爭鬥。世界並不是幻象的,只是他們具有一個觀念和一種哲學,哲學家有可能非常狡猾。
有一次,一個那卡殊那的跟隨者……那卡殊那是印度所生出來最偉大的神秘家之一,他成就了他那無限的本性存在,因此對他來講,世界融化了,然後有一些跟隨者來,那些跟隨者總是一些影印本,他們一定會如此,除非他們自己去貫穿真實的存在,而不要光是信任他們師父的話。
師父的話只是用來啟發、用來引發、用來幫助,它不應該被相信,否則它將會變成一種哲學。你必須自己去成就它,唯有當你成就了它,你才能夠說:「是的,師父所講的話是對的。」在這之前你怎麼能夠說什麼呢?只是哲學式地點頭說「是」,那是很容易的。
有一些跟隨者來,他們其中的一位是一個偉大的哲學家,是一個非常善變的人,他以很多方式來證明世界不存在。
國王召他進宮,因為他的名聲傳到了官廷。國王說:「你真的認為世界是不真實的嗎?你再想一想,困為我是一個危險的人,我不是一個光是請講話的人,我是一個行動者,我會作些什麼來證明這個世界是不真實的,所以你要再想一想。」
那個人說:「根本不必再想第二次,我已經想過好幾百萬世,而且我有很多證明說世界是不真實的。」
甚至連那個哲學家都不知道國王要怎麼做,他有一隻發了瘋的大象,國王將那隻發了瘋的大象帶到庭院,然後這個哲學家也被丟進那個庭院。他開始尖叫、開始跑,而那只發了瘋的大象就跟在後面追,最後那只發了瘋的大象抓到了他,他告訴國王說:「救救我!那只大象是真實的,我要撤回我的說法!」
因此他就被救了起來,國王再把他叫來,當他恢復正常的知覺——他被大象嚇得發抖、流汙,全身到處都受傷、流血。國王說:「現在你要怎麼說?」
他回答說:「世界是不真實的。」
國王說:「你是什麼意思?在大象快要把你殺掉的時候,你說世界是真實的,現在你又改變說法?」
那個哲學家說:「大象、那個人、以及那個斷言,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大象、大象的發瘋、你在你面前所看到的那個人、那個斷言說世界是真實的人,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國王說:「這麼說的話,那麼我再叫那隻發了瘋的大象來。」
那個哲學家說:「那麼,同樣的事情將會再度發生:我將會再說它是真實的。我能怎麼樣呢?」
哲學家有可能非常狡猾,你可以繼續跟你自己耍花招,你可以說服你自己說,世界是不真實的,但是去證明和去說服有什麼需要呢?之所以有那個需要是因為你不知道。當你知道,就沒有說服的問題,也沒有證明或爭論的問題。哲學是真實東西的代替品。
如果你知道,那麼就不需要哲學,如果你不知道,那麼就有需要,因為透過哲學所獲得的知識看起來好像是真實的知識。
問題不在於證明說世界是不真實的,這段經文說:
拒絕事情的真實存在就是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
而它們的真實存在就是神,它們的真實存在就是真理。樹木存在,如果你拒絕了樹木的真實存在,你就拒絕了在它裏面的神性,你就拒絕了在它裏面的真理。樹木只不過是一個事實,而事實就是真理的一個覆蓋。小鳥是另外一個事實,但那個真理是同樣的,有時候真理以鳥的形式出現,有時候它以樹木的形式出現,有時候它以岩石的形式出現,有時候它以一個人出現。這些都是形式。
事實和形式。但是在每一項事實裏,如果你深入它,它就是真理。如果你拒絕了所有的形式,你就拒絕了內在的無形。如果你說沒有一樣東西是真實的,那麼那個神性、那個神怎麼可能是真實的。如果你說這個世界是幻象的,那麼那個創造出幻象世界的創造者怎麼可能是真實的呢?一個真實的神怎麼能夠創造出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那是不可能的,因為真實的存在只能夠來自真實的存在,而不真實的存在只能夠來自不真實的存在。一個真實的神無法創造出一個不真實的世界。如果世界是不真實的,那麼那個創造者本身也是不真實的。如果你拒絕了事實,那麼你就拒絕了真理。
僧璨的經文說:
拒絕事情的真實存在就是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
那個真實的存在就是真理。
斷言事情的空就是再度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
如果你說事情都只不過是空的,那也是一種哲學的觀點——它比前者更好一點。第一種方式說,整個世界都是不真實的,它並非如此,它是非存在性的,它只是在你的頭腦裏,它並沒有在其他任何地方,它是一種頭腦的投射,它是一種思想,它就好像一個夢。
另外有一種哲學比較好一點,它說:「東西存在,但它們是空的,它們在它們自己裏面並沒有攜帶任何「自己」,它們並不是具有實質的,它們是死的,它們的內在是空的,它們只不過是一種組合,裏面沒有「自己」。樹木存在,它只是一種組合,樹木沒有「自己」、沒有「靈魂」(atman阿特曼)。如果你將那些組合拆開,任何東西都不會剩下來,它就好像一個機械裝置,如果你將它所有的零件都拆開,那麼就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那也是不對的,因為一棵樹並不是以一個混合物存在,它本身就是一個真實的存在,即使是一個石頭也有它自己的真實存在,當你變得很敏感、很警覺,你將會瞭解甚至連一塊石頭也有它自己的心情。有時候它是快樂的,那麼你就能夠感覺到石頭的快樂,有時候它是不快樂的,那麼你就能夠感覺到石頭的不快樂,有時候它在唱歌,你可以聽到它的歌聲。
但是你需要具有很好的敏感度,因為就目前而言,你連佛陀的歌聲都聽不到,你怎麼能夠聽到石頭的歌聲?你是瞎的和聾的,你是不敏感的、無趣的。
你是沒有意識的,你的意識只有一個很小的片斷,它在日常生活當中就用完了,它在日常的例行公事裏就耗盡了。你只有足夠的意識去到辦公室,然後回到家,不要在路上發生意外,你就只有這麼多的意識,因此你無法感覺石頭,你無法感覺樹木。
目前科學家發現,樹木也有很多你無法想像的敏感度。如果來的人很友善,樹木會歡迎他,如果來的人是具有敵意的,樹木會封閉起來。如果園丁來,一直在那裏修修剪剪,樹木將會變得封閉起來,甚至在園丁來臨之前……他一進入花園,整個花園就封閉起來,因為它們能夠感覺到敵人來了。
有一個科學家在這方面研究得非常深,他甚至覺知到不僅是人類的行為,甚至連人類的思想,樹木都能夠覺知到。他用一棵樹作實驗:他在樹木上面插上電線,接到一些精密儀器上,那個儀器可以用來測知發生在樹木裏面的變化,他想:「如果在這個片刻,我突然將那棵植物切成兩半,事情將會怎麼樣?」然後儀器上的指針就開始迅速晃動,表示那棵樹已經接收到那個思想。
他還作了很多實驗,他並沒有實際上去砍那一棵樹,也沒有傷害它,只是那個概念!每當那個概念存在,那個指針就會顯示出那棵樹非常擔心、非常生氣。不僅如此,如果你砍了一棵樹,在它旁邊的樹也會顯示出悲傷、擔憂、憤怒和焦慮。現在有一些儀器可以顯示出發生在樹木內在的事,遲早將會有儀器可以顯示出發生在石頭裏面的事。
每一樣東西都是活的,沒有一樣東西是空的。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意識——不同類型的意識,因此你無法穿透它,因為那個意識的語言是不同的,所以對你來講會有困難。樹木具有不同類型的意識,石頭的意識也完全不同,你很難去跟它們溝通,因為那個語言是不同的。但是如果你變得更警覺、更覺知,在你的頭腦裏面沒有充滿思想,那麼你甚至可以去接近一塊石頭。沒有一樣東西是空的,每一樣東西都有它本身的「自己」。
印度人一直都有覺知到每一樣東西都有一個神在裏面。那就是為什麼他們能夠崇拜河流、崇拜樹木,因為他們說這是樹神、這是河神、這是石頭神……世界上的每一樣東西都充滿神—沒有一樣東西是空的。
一旦你說東西是空的,你就錯過了它們的真實存在。為什麼哲學家試圖要證明東西不存在,或者證明東西是空的?他們之所以這樣去嘗試是因為如果他們能夠證明東西是空的,那麼你就是充滿的,相較之下你會變得比較充滿。四周都是空的,因此你就變充滿了。
但這是一種虛假的方式。你本身要變得充滿!這種相對的詭計是不能夠有所幫助的。當你變得充滿愛、充滿覺知、充滿靜心,你就不會認為世界是空的。事實上,因為你是空的,所以每一樣東西看起來才是空的。因為你帶著空的眼睛來看,所以每一樣東西都變成空的,你把你自己帶進那個東西裏。
如果你沒有愛,那麼你將會認為世界上沒有愛。如果你具有一顆跳動的愛心,你將能夠在四周每一個地方都感覺到那個跳動——在吹過樹木的微風裏、在流向大海的河流裏,你將能夠在每一個地方都感覺到愛!你將能夠感覺到它,你只能夠感覺到那個你有的,其他沒有一樣東西能夠被感覺到。
哲學是一種以相對的方式去感覺的詭計,我們都變成了它的犧牲品,因為我們都是那個詭計的專家,那就是為什麼如果有人說你的鄰居是一個壞人、是一個不道德的人,你就會立刻相信他所說的,因為如果他是壞的、不道德的,那麼你就會突然變成好的、變成道德的。如果有人說你的鄰居是一個非常有道德的人、是一個聖賢,那麼你就不會相信,你會說:「證明看看!你有什麼證明嗎?你是根據什麼而這樣說的?我知道他知道得很清楚,他是我的鄰居——他並不像你所講的那樣。」為什麼?
每當有人詆毀某一個人,你就會立刻相信他所說的,你從來不會加以懷疑,因此才會有那麼多閒言閒語,但是每當有人在讚美某一個人,你就立刻採取防衛的態度,為什麼呢?因為如果他是那麼好,你就會突然變得不好。如果有一個聖人存在,那麼你要算什麼?你就變成一個傻瓜。而如果有一個聖人,那麼你就是一個罪人,你或許沒有意識到那個詭計,但是那個遊戲就是這樣在進行的。
有兩種方式:或者你自己變成一個聖人,或者你證明說每一個人都是罪人。哲學一直在耍那個詭計,任何你想要成為的,你都向世界否定,但是那樣做是不會有所幫助的,除了你自己之外,你無法欺騙任何人。
這段僧璨的經文說:
拒絕事情的真實存在就是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斷言事情的空就是再度錯過它們的真實存在。你越是去談論和思考它——你就越遠離真理而誤入歧途。
思考是一種遠離真理而誤入歧途。每當你去思考關於任何東西,你就立刻開始遠離真理。我在這裏,你能夠跟我在一起,但是如果你開始思考關於我,你就會進入一個連續不斷的思想旅程,你越是進入思考,你就離得越遠。思考是逃離真實存在的一種方式,它給你一種內在的指示,它在你的頭腦裏給你一個途徑,然後你就走在那個途徑上。
思考者從來不在此時此地,他從來不在現在,他總是在其他某一個地方,靜心者總是在此時此地,他不會在其他任何地方,那就是為什麼思考是靜心的唯一障礙。你必須變得覺知,漸漸地,當你變得越來越覺知,你就越會停止跟思考合作。
我將一朵玫瑰花帶到你的面前,然後你就開始思考,頭腦立刻就說:「好美喔!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美的玫瑰!」或者:「我曾經看過幾朵玫瑰也跟這個一樣。」你會以這樣的方式繼續思考下去,你的頭腦也可能提出問題:「它到底美在那裏?」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可以下任何結論。
這個世紀偉大的英國哲學家之一穆爾(G.E.Moore)寫了一本書叫做「倫理原理」(Principia Ethica),那本書以非常好的邏輯方式試圖定義什麼叫做「善」。在經過了兩、三百頁的精簡邏輯推理之後,他終於說出,很難去定義什麼叫做「善」,到了最後他說,它是不能夠被定義的——但是是在經過了兩、三百頁的討論之後。
最敏銳的頭腦之一,一直繼續以各種方式來嘗試,他一再一再地敲了這個門又敲那個門,而他終於達到一個結論說,「善」是不能夠定義的——為什麼?他說它就好像是一個簡單的性質,它就好像黃顏色一樣,你要如何來定義黃顏色呢?如果有人問你說:「什麼是黃顏色?」你將會說:「黃顏色就是黃顏色。」你要怎麼定義它呢?
一朵玫瑰就是一朵玫瑰,就是一朵玫瑰(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你要怎麼定義它呢?如果你說它很美,你知道美是什麼嗎?曾經有人定義過它嗎?不,他們說美是不能夠定義的。如果你將它跟其他的玫瑰相比……你知道每一樣東西都不能相比嗎?你怎麼可以將它跟其他的玫瑰相比?這朵玫瑰就是這朵玫瑰,它不是其他的玫瑰,你為什麼要把其他的玫瑰帶進來?
當你將其他的玫瑰帶進來—你的頭腦就混亂了,然後就有很多東西在你的頭腦裏,它們會變成一個障礙,那麼這朵玫瑰就無法達到你。這朵玫瑰是很真實的,它本來是可以穿透你的,它的芬芳本來是可以穿透你的。這朵玫瑰本來是準備好要叩你的心扉的,但是你卻開始去思考它,等到你回來的時候,那朵玫瑰已經不在那裏,因為玫瑰不會等待,它會凋謝。
它有一個訊息,它帶著某種未知的東西,但是那個未知的東西是很精緻的,它無法永遠繼續下去。它從彼岸帶來某些東西——每一朵玫瑰都帶著它。它每天早上都來,敲著你們的門,但你們是偉大的思想家。某種未知的東西、某種神聖的東西、某種超越時間的東西,透過玫瑰而穿透時間,但如果你去思考它,你就錯過了,因為在思考當中你就走入了歧途,你就已經走開了。
一個哲學家會去思考玫瑰,而一個詩人會去感覺玫瑰。如果你必須決定的話,那麼你一定要決定以詩人的方式,他比哲學家更能夠碰觸到真實的存在。而一個神秘家,他既不是去思考,也不是去感覺,他只是停留在玫瑰的「在」裏面。因為感覺也是一種走開——沒有像思考走得那麼遠,但也是一種走開,因為感覺也是一種微妙的活動。
一個神秘家只是停留在玫瑰的「在」裏面。沒有活動、沒有思考、沒有感覺既不是用心,也不是用頭腦。他只是跟玫瑰在一起,印度人稱這個為「沙特桑」(sat-sang)。每當有一個「人的玫瑰」、一個佛、一個師父在那裏,你只要跟他在一起。你不必去思考,也不必去感覺,你只要跟他在一起——單純地跟他在一起——跟他一起存在,印度人稱這個為「沙特桑」:跟真理在一起。「沙特桑」這個字的意義就是:在真理的「在」裏面。
一朵玫瑰在那裏,你要跟它在一起,不要創造出任何活動,不管那個活動是微妙的,或是粗鄙的。思考是一種非常粗鄙的活動,感覺是一種微妙的活動。但是你知道感覺能夠變成思考,思考能夠變成感覺。它們是可以轉換的,它們互相離得並不很遠。感覺是在要進入思考的途中,它或許就是思考的種子,或許只是剛萌芽,而思考是樹木,但那個過程是不同的。心和頭並沒有離得很遠。事情從心開始,然後在你覺知到它之前,它就立刻進入了頭腦。
只要跟它在一起……那麼每一樣東西都會被顯露出來,那麼所有的門就都是敞開的。沒有問題,也沒有答案,你只是變得跟真實的存在成為一體。思考,那麼你就分開了,感覺,並沒有那麼分開,但也是分開的,連結在一起,但也是分開的。
既不要思考,也不要感覺——只要跟它在一起,突然間,你就不在那裏,而世界也不在那裏,那麼那個「一」、那個「梵天」就顯露出來了,你就和世界成為一體。「那無限的」就在那裏,「那無形的」就在那裏,而那就是真理。
真理並不是一個哲學的結論,它是一種存在性的經驗,它既不是思想,也不是感覺,它是存在性的——你用你的整個存在跟它在一起。
當一滴水滴入大海,它是用頭滴入,或是用心滴入,或是全然滴入?它是全然滴入——心、頭、每一樣東西,好的、壞的、每一樣東西,聖人、罪人、每一樣東西都滴入,它是完完全全地滴入—.
聖人無法知道神性,因為他們太好了,所以他們的好會變成障礙,罪人也無法知道神性,因為他們認為他們太壞了,而他們的太壞也會變成障礙。一個既不是聖人也不是罪人的人、一個既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的人、一個不作任何選擇的人、一個不宣稱任何東西的人、一個不說「我不是這個或那個」的人、一個只是停留在那個「在」裏面的人才能夠知道神性。
你不需要去到喜馬拉雅山,因為你可以跟一塊石頭在一起,然後那件事就會發生,你不需要到廟裏去!你可以跟一棵樹在一起,然後那件事就會發生。你甚至不需要去到樹木那裏,你可以保持跟你自己在一起,然後那件事就會發生,因為它到處都在,每一個原子都跟著它震動,每一個原子都在慶祝它,每一樣東西都只不過是「它」。
你越是去談論和思考它,你就越遠離真理而誤入歧途。如果你能夠停止談論、停止思考,那麼就沒有什麼東西是你不能夠知道的。
「無思考」就是那個門道,「無語」就是那個門道,「無心」就是那個門道。
要如何來達成這個呢?你要怎麼做來達成這個呢?只是去聽它是不會有所幫助的,因為頭腦非常聰明,頭腦會開始去想它,頭腦會開始去想說僧璨是在說些什麼,頭腦會開始思考而且在它的周圍編織理論。頭腦會說:「是的,它似乎是對的。」當頭腦說:「它似乎是對的」,你就已經走入了歧途,當頭腦說:「不,它似乎很困難,它似乎不可能,你怎麼能夠停止思考?J」你就已經走入了歧途。
如果你聽命於頭腦——你就永遠無法接近真理,如果你聽命於真理,你就會一直都停留在旅途之中。
我聽說有一個女人,她是一個哲學家、一個思想家,她寫過很多書,非常有名,然後她突然向她的朋友們宣佈說她要結婚。
她的朋友從來沒有聽說她戀愛,因為一個用思想的人從來不會愛,沒有人會想到她要結婚,所以他們都感到很驚訝。
他們說:「這個人是誰?」
所以她就講出那個名字,他們聽了那個名字之後更覺得驚訝,他們說:「你在那個人裏面看到了什麼?」
一個非常平凡的男人……而這個女人非常有名,她是一個大學教授,她寫過很多書,她的名字全國皆知。
「要嫁給這個男人?為什麼?你到底在他裏面看到什麼?」
她說:「有一件很好的事——他是一個巡迴銷售員,他會常常不在,所以我就有自由去思考,以及做我自己的事。」思想家總是嫁給巡迴銷售員。
嫁給頭腦就是嫁給一個巡迴銷售員,他總是在旅途當中——由於這個一直都在旅途當中的頭腦的關係,所以你永遠無法碰觸到那真實的。你吃東西,但是你錯過了那個「吃」,你錯過了那個味道、那個滋味、那個氣味。你只是一直繼續將東西往裏面塞,那是很醜陋的!然而你為什麼會錯過呢?因為頭腦一直在思考,當你在吃東西的時候,你一直想到一千零一件事。
臨濟禪師說:「當我在吃東西的時候,我只是吃,當我在睡覺的時候,我只是睡。」
有人說:「那並沒有什麼特別,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在做。」
臨濟禪師笑著說:「如果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在做,那麼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佛,每一個人都成道了。」
當你在吃東西的時候——你只是吃,要完全跟它融在一起,當你在走路的時候,你只是走,要全然在那裏。不要跑到前面,不要跳來跳去。頭腦總是跑到前面或留在後面。只要停留在當下那個片刻。
剛開始的時候很難停留在當下那個片刻。有時候那個片刻並不是高高興興的,你在生氣,然後頭腦就會開始想到懺悔,而試圖去做些什麼來讓那個憤怒永遠不再發生。有時候你是悲傷的,然後你就打開收音機或電視,或者你開始讀一本書,因為你不想停留在悲傷裏,你想要將頭腦轉移。由於痛苦的片刻比快樂的片刻來得更多,因此那種頭腦的轉移就變成一種經常性的習慣,當這種習慣被固定下來,即使當快樂來臨的時候,你也會不在家,你總是在其他某一個地方。
使它成為一個要點:不論什麼東西——悲傷、憤怒——不論什麼東西——沮喪、不快樂——你都要跟它在一起。你會突然變得很驚訝,如果你跟悲傷停留在一起,悲傷就會轉變成一件很美的事,悲傷就會變成一種深度。如果你跟憤怒停留在一起,不要去思考,只要跟它在一起,那麼憤怒就會被蛻變,它會變成寬恕,如果你跟性停留在一起,性就會變成一種不同的品質,它會變成愛。
如果你開始真正面對那個片刻,你將會發現你的面對它是一種奇跡,它具有一種魔術。快樂將會變得更深。通常你的快樂只是在表面上,而在深處你攜帶著很多東西,只有表面上是快樂的。如果你真正面對著它,它將會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如果你開始真正面對它,每一樣東西都會被蛻變,因為你已經帶進來一種存在、覺知和觀照的新品質。不要跟悲傷抗爭,不要渴望快樂,因為那是一種走開,那是誤入歧途。
你有沒有觀察過?如果你休假到喜馬拉雅山或是到瑞士去,你已經計劃了幾個月要去那裏,但是當你一到達,你的頭腦就已經開始計劃什麼時候要離開,要走什麼路線回去。看!你計劃了幾個月,研究要如何去到那裏,而當你去到那裏,或者甚至在你到達之前,你還在路上,你的頭腦就已經開始往回走了,要如何離開?
你的到達就是離開的開始。你從來沒有在那裏,因為你無法在那裏。然後回家的時候,你又會再度去想,回到家裏你會開始去想在喜馬拉雅山上發生的事,你會開始去想你在那裏所經歷的很美的經驗,但是事實上你從來沒有真正在那裏過。它就好像你在閱讀關於它的資料,它就好像是其他人告訴你的,你去找尋那個記憶,好像那個記憶自己在運作,它照了相之後變成一本相簿,回到家裏你會打開那本相簿來看,你會告訴朋友們說:「美極了,」然後你會開始計劃,到了下一年,你又會到喜馬拉雅山去。
頭腦從來沒有在你所在的地方,覺知總是在你所在的地方。要越來越拋開頭腦以及用頭腦的過程,而變得越來越覺知、越來越警覺。把你自己整合起來,帶到當下這個片刻。
剛開始的時候會很困難。由於舊有習慣的緣故,頭腦會一再一再地走開,要將它把回來。不需要去抗爭!只要把它喚回來:「回來。」它會再度走開……一下子它又不見了,你就再度把它喚回來。
漸漸地,當你開始享受當下這個片刻——那個永恆的現在,那個唯一存在的時間,那個唯一的存在,那個唯一的生命——當你開始享受它,就有越來越多的頭腦會進入它,它就越來越不會走開。
然後有一個轉變會發生。突然間你就在這裏了、你就在家了,然後那個真實的存在就顯露出來了。那個真實的存在一直都在那裏,只是「你」不在那裏。並不是真理必須被尋得,而是你必須被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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