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單獨的鳥,森林中的布穀鳥

ZEN: THE SOLITARY BIRD,CUCKOO OF THE FOREST

江夏堂譯

第一章:鳥道玄路

一九八八年六月二十七日下午在佛堂

  敬愛的,

  一個僧人對洞山說:「師父您總是告訴有學者要走鳥道玄路。那鳥道玄路究竟是什麼?」

  洞山說:「不遇見到任何人。」

  然後僧人問:「我們該如何才能走這條路呢?」

  洞山回答說:「以無我為本,安住于每一步的到來。」

  僧人說:「那這鳥道玄路就是人的本來面目嗎?」

  洞山說:「哦,僧人,為什麼將一切都弄顛倒了?」

  僧人問:「我哪裡顛倒了?」

  洞山說:「如果沒有顛倒,那為什麼會認奴作主呢?」

  僧人問:「那本來面目是什麼?」

  洞山回答說:「不走鳥道玄路。」

  一個僧人問夾山:「如何是道?」

  夾山回答說:「太陽滿溢我們的眼睛,因為萬里之內的天空沒有烏雲。」

  僧人說:「不明白。」

  夾山回答說:「清清之水。遊魚自迷。。」

  僧人問道:「什麼是本來面目?」

  夾山回答說:「飲水但不迷源。」

  古文參考對照:

  僧問。師尋常教學人行鳥道。未審如何是鳥道。師曰。不逢一人。曰如何行。師曰。直須足下無絲去。曰只如行鳥道莫便是本來面目否。師曰。闍梨因什麼顛倒。曰什麼處是學人顛倒。師曰。若不顛倒因什麼認奴作郎。曰如何是本來面目。師曰。不行鳥道。——《景德傳燈錄》卷第十五。

  問。如何是道。師曰。太陽溢目。萬里不掛片雲。曰。不會。師曰。清清之水。遊魚自迷。問。如何是本。師曰。飲水不迷源。——《五燈會元》卷第五。

 

  曼妮莎,飛過天空的鳥從不留下腳印。這就是所謂的鳥道玄路——只是消失在空無的天空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禪希望你像鳥兒一樣——一個無名者,一個空無。

  很奇怪,但卻是真的,在你的空無中,你是第一次誕生。空無是子宮,你的靈性高度從中顯露出來。

  正如你不能跟隨鳥,因為它沒有留下腳印,佛陀也沒有留下腳印。你也不能追隨佛陀,因為你是佛,你只是忘記了它。而一旦你想追隨佛陀,你就會誤入歧途。

  那些在自己身後留下腳印的人——創立有組織的宗教,為未來的人制定戒律,為還沒有到來的人灌輸經文——都是在進行非宗教活動。

  宗教是一種叛逆——對跟隨者的叛逆。這是一個道場。你不是我的追隨者。你可以愛我,我可以愛你……。跟隨意味著一種微妙的精神奴役。我沒有任何追隨者,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成為其他人的追隨者。一旦當你開始追隨別人的那一刻起,你就錯過了你自己。你將迷失在暗夜與烏雲之中,你將越來越難找到回家的路。

  一個僧人對洞山說:「師父您總是告訴有學者要走鳥道玄路。那鳥道玄路究竟是什麼?」

  洞山說:「不遇見到任何人。」

  這使我想起了《伊索寓言》中一個很美的故事。有學者認為,伊索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那些故事是佛講的,佛也稱之為菩薩。而菩薩(BODHISAT)這個詞,隨著在各國的流傳,就變成了伊索(AESOP)。但誰講的並不重要,這些故事本身就很重要。

  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小女孩愛麗絲到了仙境,想要見國王。她被帶到了國王的宮廷,國王問小女孩:「你在向我走來的路上遇到了什麼人嗎?我在等人。」

  女孩如實地回答說:「沒有人,陛下。」

  從這一點上講,故事變得禪意十足。

  國王說:「如果你說你遇到沒有人,那麼他現在應該已經到達這裡了!」

  女孩說:「別憤怒,陛下,沒有人就是沒有人!」

  國王說:「我懂語言,你不必教我。沒有人當然就是沒有人,但他在哪裡?這肯定證明沒有人比你走得慢!」

  這個可憐的女孩現在有麻煩了。她說:「不,沒有人比我走得快!」

  國王說:「這很矛盾。如果沒有人比你走得快,他現在一定在這兒。」

  這是一本兒童讀物,但除了佛之外,肯定找不到其他的來源。即使伊索作為一個歷史人物存在,他也必須從佛陀的堅持中得到一個「沒有人」的概念,那就是成為一個無名者。自我使你成為某人,而無我使你成為一個無名者。但自我是一種限制,而當你停止自我的那一刹那,你就像整個宇宙一樣寬廣,你就是宇宙。

  洞山說,鳥道玄路是一條無人可遇的道路。不要像伊索寓言中的國王那樣誤解你見不到沒有人並不意味著你見到了「沒有人」,而是意味著你變成了一個無名者。那是一個無名者的相遇。

  然後僧人問:「我們該如何才能走這條路呢?」

  洞山回答說:「以無我為本,安住于每一步的到來。」

  活在當下,一步步地走,既不去管已經過去的過去,也不去關心還沒有到來的未來。永遠都安住於當下這裡,你就是一個無名者,你就是一個無念者。而這種開放是最大的狂喜。這種開放使你所有的潛能都開花結果。

  禪對待你就像對待蓮花一樣。

  你需要向天空,向星星敞開心扉。在你的開放中是你的自由,在你的開放中是你的尊嚴,在你的開放中是你的輝煌。

  但可憐的僧人不明白。

  僧人說:「那這鳥道玄路就是人的本來面目嗎?」

  洞山說:「哦,僧人,為什麼將一切都弄顛倒了?」

  僧人問:「我哪裡顛倒了?」

  洞山說:「如果沒有顛倒,那為什麼會認奴作主呢?」

  頭腦是一個僕人,它已經成為主人。它作為一台機械電腦、一個生物奇跡是完全好的,但它不是主人。你已經完全忘記了主人,僕人在主人不在的時候已經成為主人。

  要清醒地如實知見到超越,如實知見到內在。

  走出你的頭腦,去如實觀照你是誰,你的無念空間是什麼。忽然間你就會知道,你是怎麼活在這種顛倒之中的。主人幾乎不在,僕人成了主子。

  僧人問:「那本來面目是什麼?」

  洞山回答說:「不走鳥道玄路。」

  洞山是一位偉大的師父。當他看到僧人是平庸的,不能當下立即領悟到,如果不帶上頭腦思想,他不會直接看到,他會出於慈悲而改變他的說法。

  僧人不明白什麼是鳥道玄路。洞山的回答——自相矛盾——不走鳥道玄路。

  如果你不能直接領悟最終極的見解,那麼你必須從宗教的基本原理ABC出發。而禪是XYZ。

  一個僧人問夾山:「如何是道?」

  夾山回答說:「太陽滿溢我們的眼睛,因為萬里之內的天空沒有烏雲。」

  這就是道。只有無限寬廣的空無,沒有任何東西能遮蔽你的覺知,沒有憤怒,沒有貪婪,沒有自我,只是一個清淨的,純潔的存在。

  僧人說:「不明白。」

  夾山回答說:「清清之水。遊魚自迷。。」

  僧人問道:「什麼是本來面目?」

  夾山回答說:「飲水但不迷源。」

  夾山是在說:「不要擔心本來面目,將自己想像成海洋裡的一條小魚。」

  禪宗獨具創見,它不使用「罪」這個詞,而只使用「迷」。魚在海裡會迷,但這並不能改變它原來的本來面目。不管你做了什麼,你只是在水面上寫字。你的對,你的錯,你的美德,你的罪,都是頭腦的分裂。你們的罪人和聖人都是同一片海洋中的魚。只是有人在往這邊走,有人在往那邊走。

  不要做這種罪人和聖人的區分,不要做是與非的區分,只需做徹底的靜默,不做任何判斷——這就是你的本來面目。你在自己的內在找到了宇宙。然後,太陽在你內在升起,整個天空與所有的星星都是你覺知的一部分。

  禪是將覺知擴展到無限,擴展到永恆。它不關心小的,愚蠢的事情。所有所謂的宗教都是關注愚蠢的事情,與不必要的儀式,與由人類想像創造的神。求道者唯一真正關心的是找到自己存在的中心……而他已經找到了整個存在的中心。

  芭蕉的一首俳句寫道:

  你的歌聲使我比以往更單獨……

  鳥兒在歌唱——

  你的歌聲使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孤獨,你,單獨的鳥,森林中的布穀鳥。

  因為這首詩,我們正在進入的新系列將被稱為《禪:單獨的鳥,森林中的布穀鳥。》

  保福從展也寫了這首關於鳥道玄路的詩……

  世人休說路行難。

  鳥道羊腸咫尺間。

  珍重苧溪溪畔水。

  汝歸滄海我歸山。

  如此美妙的陳述。一條河可能流向山,也可能流向海洋。就推理而言,它們似乎以不同的方式進行,截然相反。我們知道的流向海洋的河流,我們可以看到它。但每次河水來了,乘著雲彩,回到山上……這有點微妙,需要一個詩人,一個神秘主義者的領悟力才能如實知見到。這條河正在回到它的原點。

  保福從展的聲明……你回歸到海裡去,好吧,我要回歸到山上去。但這並不代表你高人一等,但這並不代表我高人一等。

  整個宇宙是我們的,所有維度都是我們的。無論你的本來面目帶你到哪裡,無論你的自發性帶你到哪裡,它都是你的家。禪讓這整個存在成為我們的家。

  ……你聽到河水回歸山的聲音了嗎?

  問題一

  曼妮莎問:

  敬愛的,

  矛盾的是,那些在寂靜中的人可以最有效地使用聲音——音樂或語言——這難道不是真的嗎?

  看似矛盾,實則不然,因為什麼是聲音?

  只是在寂靜中所泛起一絲漣漪。

  湖是寂靜的。一陣微風吹來,整個湖面蕩漾著漣漪。寂靜時,它映照著月亮。漣漪來了,滿湖的月亮都碎成了千塊,變成了一片銀色波光。但不管怎樣,這是同一個湖在映照著同一個月亮,無論是在寂靜中還是在聲音中。

  永遠記住,曼妮莎,無論你在哪裡找到矛盾的東西,你都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接近現實,因為矛盾是存在的本質。那些在寂靜中的人可以最有效地使用聲音,他們是主人,聲音成為他們的僕人。他們可以用音樂來表達他們的寂靜,他們可以用文字表達他們對神秘的體驗,對存在的詩意的體驗。

  問題二

  她的第二個問題:

  我聽說花園裡流傳著流言蜚語——竹子告訴鳥兒們——你們將其中一個禪系列的故事獻給了竹子。這就是為什麼昨天晚上鳥兒們唱得如此熱烈的原因嗎?

  曼妮莎,我聽到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將這個系列獻給鳥兒。我知道他們感到被忽略了:竹子驕傲地站在天空中,可憐的鳥兒們在想:「沒有人在談論我們,我們在這裡唱歌,甚至沒有人對我們表示感謝。」

  我感謝鳥兒。這個系列用芭蕉的俳句而命名——《禪:單獨的鳥,森林中的布穀鳥。》

  禪是很虔誠的,它相信自然,而不是相信後天培養。它相信原件,不相信複製品。它要你發表你的聲明,而不是重複經文,重複它只會剝奪你作為人的尊嚴。

  找到自己的印記。

  這就是我們的整個探索——尋找自己的印記。

  在我們開始日常靜心之前……現在我還得提到鳥兒。它們是靜默的,快樂而自豪。很快雲彩就會開始問!在它們問之前……接下來的系列將專門介紹它們。

  對鳥兒,對竹子,對雲彩,有一些笑聲,因為它們不能理解我們的語言,但它們能理解我們的笑聲。

  薩迦諾走進醫療中心,向阿齊瑪醫生要了一些避孕套。阿齊瑪說,遞給他一包說道:「這些是最好的。」

  但薩迦諾打斷他說:「別擔心,最便宜的就可以了。」

  所以阿齊瑪給他最便宜的,薩迦諾付錢。然後,他立即打開包裝,拿出一個避孕套,展開,扔在地板上,開始用腳踩踏它。

  「你究竟在幹什麼?」阿齊瑪喊道。

  薩迦諾說:「不要阻止我。這正是我戒煙的方法!」

  菲古思醫生有在辦公室抽大雪茄的習慣。沒有人喜歡,但沒人敢抱怨,因為他已經這樣做了好幾年。

  一天,一個孕婦走進他的辦公室。菲古思說:「你好,洛夫喬伊太太。我看到你又懷孕了。現在會是第幾個孩子?」

  「這將是我的第十四個。」洛夫喬伊太太回答。

  菲古思幾乎被雪茄嗆到。喊道:「我的天啊!你究竟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孩子?」

  洛夫喬伊太太說:「好吧。我非常愛我的丈夫。」

  菲古思回答說:「我也喜愛我的雪茄。但我偶爾也會將它從嘴裡拿出來!」

  科瓦爾斯基在「PIG & WHISTLE」酒吧與斯洛博維亞相遇,喝了幾杯晚飯後的啤酒。

  斯洛博維亞問道:「嘿,科瓦爾斯。你為什麼允許你妻子隨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

  科瓦爾斯基回答說:「好吧。因為她的右勾拳很漂亮。」然後科瓦爾斯基補充道:「她的左勾拳也很不錯!」

  當持續幾天的痛苦沒有緩解時,波蘭教皇預約了醫生。在檢查過程中,醫生震驚地發現一束花插在教皇的直腸裡。

  「這些究竟是哪裡來的?」醫生取出一朵玫瑰花問道。

  聖潔的獨身者臉紅地說:「我不確定。你為什麼不讀卡片呢?」

  尼維達諾,擊鼓——每個人都會進入絕對和完全瘋狂!

  (鼓聲)

  (亂語)

  現在保持沉默。閉上眼睛。

  感覺你的身體好像被凍結住了,將你的能量集中到內在。

  越來越深入……

  這就是鳥道玄路的方式,禪的方式。

  為了更深入,尼維達諾……

  (鼓聲)

  所有人都死了。

  這場死亡會讓你更加瞭解你是超越身心的主人。

  不要恐懼,越走越深。

  你走得越深,你就越知道你是永恆不朽的,死亡只是一個虛構的故事。

  在這一刻的最深處,包含著你的整個永恆。

  尼維達諾……

  (鼓聲)

  復活過來的生命,沐浴在寂靜中,充滿了你自己存在的芬芳。

  至少在這一刻做一個佛,然後在你的日常活動中溶入你的佛性。

  我反對放棄任何東西。只要記住你的佛性。那麼一切就都萬事大吉了

  無論你是回歸山上還是回歸于海洋,都懷著對佛性的憶念,你就是佛,你所做的一切美好都是真實的,都是真誠的。

  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宗教。

  而這種宗教不會成為你的束縛。它是你們的全然的自由。

  好吧,曼妮莎?」

  「是的,。我們能一起慶祝這麼多佛嗎?」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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