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秘心理学

十一、恰当的提问
 

  整个人类的思想史,可以说,就是一部不断被提问的历史。恰当的提问是人类智慧所在。

  不要问理论的问题。对于理论的问题,理论解决得少,搞乱得多。如果没有理论,难题就会少很多。不是理论在解决难题或者问题。恰恰相反理论的问题就是由理论产生的。

  也不要问哲学的问题,哲学的问题只是粘上去的,似乎是问题而实际上并不是问题。所以它们一直不可能有答案。如果一个问题真的是一个问题的话,它就可以回答,但是,如果它是假的,只是一种语言上的混乱,那么它就无法回答。多少世纪以来,哲学在不断地回答,然而问题却依然如故。无论你怎样去回答一个哲学的问题,你都没有回答对,因为问题本身是假的。它根本不应该被回答。这种问题天生就不可能有答案。

  也不要问形而上学的问题。比方说,如果你问: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那是无法回答的。那是很荒唐的。并非形而上学的问题不是真正的问题,而是它们无法回答。他们可以被解决,但是它们无法被回答。

  要问那些个人的、私人的、存在性的问题。一个人必须觉知他所问的究竟是什么,对你有意义吗?如果它被回答了,会有一个新的向度对你打开吗?你的存在会增加些什么,在某种意义上,你的存在会通过它被转化吗?只有这样的问题都是宗教性的问题。

  宗教跟难题有关,跟问题无关。问题或许仅仅来自于好奇心,而难题却是私人的、个人的。你卷在里面;它就是你。问题跟你是分离的;难倒就是你。所以,在提问之前,要深入挖掘自己的内在,要问那些私人的、个人的事情,那些使你混乱不清的事情,那些跟你直接有关的事情。只有这样,你才能被帮助。

 

  我们的生活是不是预先注定的?

  这不是个人的难题它是一个哲学问题。

  我们的生活既是预先注定的,也不是预先注定的。既是也不是。这两个答案对于所有关于生命的问题都是真的。

  在某件意义上,每一件事情都是预先注定的。你的一切物质的、精神的活动都是预先注定的。但是,你有一种东西始终都是不确定的、难以预料的。那种东西就是你的觉知。

  如果你认同你的肉体、你的物质存在,那么你受因果确定的程度也一样。那么你就是一架机器。但是,如果你不认同你的物质存在。无论肉体还是精神--如果你能够感觉自己跟肉体、精神是分离的、不同的,我能够感觉自己超越于肉体、精神--那么这种超越的觉知就不是预先注定的。它是自然的、自由的。觉知意味着自由;物质意味着奴役。所以,这取决于你怎么来界定自己。如果你说'我只是肉体'那么你的一切完全都预先注定的。一个说人只是肉体的人无法说人不是预先注定的。一般情况下,不相信觉知这么回事的人也不相信预先注定。那些有宗教信仰并且相信觉知的人通常都相信预先注定。所以我所说的话可能显得十分矛盾。不过,情况确实如此。一个认识觉知的人也认识自由。

  所以,只有一个灵性的人才能说根本没有预先注定的。只有当你完全不认同肉体的时候,这种领悟就会出现。如果你感觉你就是物质的存在,那么自由是不可能的。有了物质,自由是不可能的。物质意味着那不可能自由的。它必然流于因果相续。一旦有人达到觉知、达到开始,他就彻底了结因果的领域。他变得会不可预知。关于他你什么也说不出。他开始生活在每一个当下;他的存在变成了极精微的。你的存在像一条连续的河流。它的每一步都被过去确定好了。你的未来并不是真正的未来;它只是过去的一个副产品。它只是过去在确定、在塑造、在配制、在规限你的未来。那就是为什么你的未来是可以预知的原因。

  斯金纳(Skinner)说人跟任何其它东西一样,都是可以预知的。唯一的困难就在于我们尚未想出什么方法可以了解他的全部过去。我们一旦能够了解他的过去,我们就能够了解他的每一件事情。基于他所研究过的人,斯金纳是对的,因为最终都是可以预知的。他曾经对好几百个做过实验,他发现他们全都是生物机器,他们里面没有丝毫可以被称为自由东西。但他的研究是局限的。没有觉悟的人到过他的实验室,做他的研究,只要有一个自由的人,只要有一个不机械的不可预知的人,斯金纳的整个理论就被推翻。如果整个人类历史上有一个人是自由的、不可预知的,那么人就有可能成为自由的和不可预知的。

  整个自由的可能性都取决于你是强调你的肉体还是强调你的觉知。如果你只是一股向外的生命流,那么一切都是确定的。或者你也是某种内在的东西?不要用任何事先想好的答案。不要说:「我是灵魂。」如果你感觉你的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么你就老老实实地承认它。这种老实将成为走向内在的自由的第一步。

  如果你深深地进入内在,你就会感觉每一件事物都只是外在的一部分。你的肉体来自于外在,你的思想来自于外在,甚至你的我也是别人给你的。所以,我们总是那么害怕别人的看法,因为他们完全控制住你的「我」、他们随时可以改变对你的看法。你的「我」、你的肉体、你的思想都是别人给你的,那么里面是什么呢?你是一层一层的外在的累积。如果你认同你这种来自于别人的人格,那么一切都是确定的。

  要觉知一切来自外在的东西,不要认同它们。这样总有一天外在会全面失势。你将沉浸在空里面。这种空就是外在和内在之间的通道、门。我们非常害怕空,非常害怕空无所有,所以我们就执着于外在的累积。一个人必须有足够的勇气不认同这种累积、有足够的勇气保持在空里面。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勇气,你就会跑到外面去执着什么,然后被它填满。然而,那沉浸在空里面的一刻就是静心。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如果你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很快你的整个存在就会自动向内转。

  一旦外在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你的存在就会向内转。尔后,你生平第一次知道你超越于你所认同过的每一样东西。现在,你跟「成为」(becoming)不同;你是「是」(being)则地这个「是」是自由的;没有东西能够确定它。它是绝对的自由。不可能有因果相续。

  你的行为跟你过去的行为有关。A为B创造了它可能成为的状态;B又将为C创适它要成为的状态。你的行为连接着过去的行为,这个连接向后可以追溯到无始之始、向前可以发展到无终之终。不仅你自己的行为会确定你,昔日你父亲和母亲的行为跟你的行为也是一个连贯的整体。你们的社会、你们的历史、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跟你现在的行为有着某种关系。整个历史都开花在你的里面。

  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连接着你的行为,所以你的行为显然是确定的。它在整幅画面上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历史是一股充满生命的力量,而你的个体行为只是它的极小的一部分。

  马克思说:「并非意识决定社会环境。而是社会和它的环境决定意识。并非伟大的人创造伟大的社会。而是伟大的社会创造伟大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对的,因为你不是你的行为的发起人。整个历史已经把它们确定了。你只是在完成它们。

  整个演化的进程早已影响了你的生理细胞的构造。不久这些细胞在你的里面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一部分。你或许认为你是他的父亲,而你只是充当了整个生物演化表演并且迫使你表演的舞台。生育行为的力量是极其强大的,因为它不受你的控制;那是整个演化的进程在通过你实现。

  这是一种方式:行为的发生用过去的行为有关。但是,当一个人开始的时候,一种新的现象开始发生了。行为不再连接着过去的行为。任何行为,现在,都只跟他的觉知有关。它来自他的觉知,而不是来自他的过去。所以,一个开悟的人是无法预知的。

  斯金纳说;「如果我们了解你过去的行为,我们就能确定你要做什么。」他说那句古老的谚语「你可以把马牵到水边,但是你无法让它喝水」是错的。你可以迫使它喝。你可以创造一种环境使它不得不喝。马可以被强迫,你也可以被强迫,因为你的行为是由形势、由环境造成的。但是,即使你能够把一个觉悟的人带到河边。你也无法迫使他喝水。你越强迫他你就越达不到目的。任何炎热也不会使他喝水。哪怕有一千个太阳照在他的头上也不顶用。一个觉知者的行为起源是不同的。它跟别的行为没有关系;它跟觉知有关。

  所以我老是强调你们的行为要有觉知。这样,每当你有所行动的时候,它都不是其它行为的延续。你是自由的。现在。你开始行动,而且没有人说得出你将要怎么做。

  习惯是机械的;它们自我重复。你重复得越多,你就变得越有效率。效率意味着现在再也不需要觉知了。如果某人是一个有效率的打字员,那就说明他不需要努力;打字能够毫无觉知地进行。哪怕他在想着别的事情,打字也会继续下去。身体在打字;不需要人。效率意味着这件事情万无一失,不需要任何努力。有了自由,努力总是可能的。机器无法出错。要出错,一个人就必须是觉知的。

  所以你的行为跟你以前的行为有一种相续的关系。它们是确定的。你的童年决定你的青年;你的青年决定你的老年。你的生决定你的死;一切都是确定的。佛陀经常说;「有因即有果。」这就是因果的世界,它里面一切都是确定的。

  如果你以完全的觉知行动,形势就会完全不同。这样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刻接着一刻的。觉知是一股洪流;它不是静止的。它就是生命本身,所以它会发生变化。它是活的。它个断地扩展:它不断地更新,变得新鲜而年青。然后,你的行为将是很自然的。

  我记得一个禅的故事——

  有一个禅师向门徒提了一个特别的问题。后来问题得到了恰如其分的回答。第二天,师傅又向了门徒问一样的问题。门徒说:「可是我昨天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师傅说:「现在我再问你一遍。」门徒重复了相同的答案。师傅说:「你不知道?」

  门徒说:「可是昨天我也是这么回答,你点头了。所以我以为这个答案是对的。为什么您现在又改主意了呢?」

  师傅说:「任何能够重复的事情都不是从你那里来的、这个答案来自于你的记忆,而不是来自于你的觉知。如果你真的知道了,答案就会不一样,因为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我不是昨天那个问你问题的人。整个环境都不同了。你也是不同的,可答案却是相同的。我必须再问你一次,就想看看你是不是会重复这个答案。没有什么是可以重复的。」

  你越有活力,就越少重复。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不变。生活是无常;生命是自由。自由不可能一致。跟谁一致呢?你只可能跟过去一致。

  一个开语的人只跟他的觉知一致;他从来不跟他的过去一致。他全然地在行为中。毫无保留;毫无遗漏。下一个行为结束了,他的觉知又焕然一新。无论何时、何种境遇出现,觉知都会在那里,而每一欢行为都会处在完全的自由中,好像这个人第一次碰到这样特殊的境遇似的。

  所以,对你们的问题,我同时回答是」和「不是」。这取决于你——你是觉知,还是累积、是肉体的存在。

  宗教之所以带来自由,是因为宗教带来觉知。科学对物质了解得越多世界就会受到更多的奴役。全部物质现象都是因果的:如果你已知这个条件,那个就会发生——于是一切都可以被确定。

  在本世纪结束以前,我们将看到人类以各种方式被确定的全部经过。可能发生的最大的灾难并非核战争。它只能破坏。真正的灾难将产生于各种心理科学。它们将学会一个人怎样才能被完全控制。因为我们不觉知,所以别人可以使我们按照既定的路线行动。

  像我们这样,跟我们有关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确定的。某人是印度教徒;某人是伊斯兰教徒。这就是预先确定,而不是自由。父母亲决定了他;社会正在决定他。某人是医生,某人是工程师。现在他的行为是确定的。

  我们一直都被控制着,而我们的方法依然十分原始。按新的技术将能够确定我们的行为,直到没有人能说那里有一个灵魂的地步。如果你的每一次反应都是确定的,那么灵魂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的反应可以由肉体的化学组成来确定。如果给你增加酒精,你的行为就会不一样。你的肉体的化学组成不一样了,所以你的行为也不一样。曾经有一个时期,最高的谭崔技术就是吃致醉药物而能保持清醒。如果一个人在所有迹象都表明地应该失去知觉的时候保持清醒,只有这样,谭崔才会说这个人开悟了,否则不行。

  如果肉体的化学组成能够改变你的意识,那么意识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一管注射液就能让你失去知觉,那么意识的意义是什么呢?那么针剂里的化学药物就比你自己的意识还有力量。谭崔说超越一切致醉药物而保持清醒是可能的。刺激有了但是反应没有。

  性是一种化学现象。一定数量的特殊的荷尔载就会导致性欲。你变成了那个欲望。可能当你的肉体的化学组成回到正常水准的时候,你会后悔,然而这种后悔是没有意义的。当荷尔蒙再次来临的时候,你又会做出同样的反应。所以坦陀罗也用性来做实验。如果在充满性感的情境里面你感觉没有性欲,那么你就自由的。你的肉体的化学组成极远远地丢在后面。肉体在那里,但是你不在肉体里面。

  愤怒也只是化学现象。生化学家很快就能使你免于愤怒、或者免于性欲、但是你并不会因此成为一个觉悟的人。觉悟的人不是没有生气的能力。他可以生气,但愤怒感的影响没有了。

  如果你的肉体的化学组成被人控制了,你就会失去生气的能力。化学状态使你感觉没有愤怒,所以愤怒的影响也没有了。或者,如果把你的性荷尔蒙从你的肉体排除掉,你就会失去性欲。但是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你是否有性欲、是否会生气。真正的问题在于怎样在导致你不觉知的情境里保持觉知,怎样在只能发生昏沉的情境里保持清醒。

  每当碰到这种情境,你能要静心、你获得一次重大的机会。如果你感觉嫉妒,你就静心。这正是静心的好时候。你的肉体的化学组成在你里面发生作用。它将使你失去觉知;它将使你的行为跟生病一样。现在,要保持觉知。让性欲在那里,不要压制它,但是要保持觉知;要观照它。

  如果你生气了,观照它;如果你有性欲,观照它。让一切在你里面发生的事情发生,并开始对整个情境留心。渐渐地,你的觉知越深入,你的行为被确定的可能性就越小。你变得自由了。解脱、自由并不是别的意思。它的意思就是一种觉知相当自由,现在没有什么能够确定它。

 

  什么是神圣的爱」一个开悟的人怎样体验爱?

  首先让我们看着问题本身。你肯定一直等着问这个问题。它不可能是刚刚产生的;你肯定事先已经选定这个问题了。它一直等着你去问;它在强迫你去问、是你的记忆确定了提问而不是你的觉知。如果你当时马上觉知,如果你处在当下,这个问题就不会出现。如果你一直在听我说话,你就不可能产生这个问题。

  如果这个问题已经在你的头脑里面,你就不可能听到我所说的任何话。头脑里面老是有一个问题会造成一种紧张,而因为这种紧张,所以你无法在这里。那就是为什么你的意识不能自由行动的原因。如果你懂得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开始讨论你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本身是好的,而头脑一起想着它是不健康的。觉知必须每时每刻都在那里,不仅在行为里面,而且在问题里面、在每一个姿势里面。如果我举起我的手指。那或许只是一个习惯。假使这样的话,我就不是我的肉体的主人。但是,如果它是自然地表达了当下意识中的某些东西,那就完全不同了。

  一个基督教传道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领先确定的。他学过这一套。我曾经在一个基督教神学院里待过。在这所学校学习五年,一个人就可以成为神学博士。荒唐!一个神学博士就是一个十足的白痴!他们的每一件事情都要接受训练:怎么站在讲坛上,怎么对神礼拜,怎么唱赞美诗,怎么看观众,在什么地方停止,在什么地方留一个空降或者间隔。每一件事情!这种愚蠢的准备活动不应该发生。那是一种极大的不幸。

  所以要处在当于。不要预先确定任何事情。要觉知体里面的问题,它在不停破你头脑的门。你一点也没有听到我的话——就因为这个问题!而当我开始谈论你的问题时,你的头脑又会造出另一个问题。你又错过了。我的话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它适用于每一个人。

  现在来看看这个问题。

  每当爱存在的时候,它都是神圣的,所以说「神圣的爱没有意义。爱永远都是神圣的。但是头脑十分狡猾。它说:「我知道爱是什么。我只是不知道神圣的爱是什么。可我们实际上连爱也不知道。它是最不为人知的事物之一。关于它的谈论太多了;它从来没有被经验过。这是头脑的把戏。我们总是谈论我们无法经验的事物。

  文学、音乐、诗歌、舞蹈——一切都围着它转动。如果爱真的在那里,我们就不会这么大肆地谈论它。我们过度地谈论爱表明爱并不存在。谈论并不存在的事物是一种替代。通过谈论,通过语言,通过象征,通过艺术,我们营造出一种幻觉,好像东西在那里一样。一个从来没有经验过爱的人可能会写出一首比一个经验过爱的人更好的爱情诗,因为爱的空缺很深。它必须被填补。必须有某种东西来代管爱情。

  最好先了解爱是什么,因为在你询问神圣的爱的时候,你以为你知道爱。但是你并不知道爱。你所知道的爱是别的东西。在你能够起步走向真正的、真实的爱以前,你必须认清虚假的爱。

  你所知道的爱情只是迷恋。你爱上某个人。如果那个人完全成为你的,爱情很快就会死亡;但是,如果有许多困碍,如果你得不到你所爱的人,爱情就会强烈起来。障碍越多,你所感觉的爱情就越强烈。如果你不可能得到心爱的人或者情人,你的爱情就会变成永恒的;但是,如果你能轻易地得你的爱人,那么你的爱情也会轻易地死亡。

  当你企图得到什么却无法得到的时候,你就拼命想要得到它。困难越多,你的自我就越感到必须做点什么。它变成了自我的难题。你越得到拒绝,你就越紧张——你就越迷恋。你把这种紧张称之为爱情。所以,蜜月一结束,爱情就老了。甚至在此之前已经老了。你所知道的爱情并不是爱情。那只是自我的迷恋、自我的扩张。是一场战斗、一场战争。

  古代的人类社会非常狡猾。它们发明各种各样方法使爱情长久。如果一个男人不能长时间地看他的妻子,迷恋就被深发了;紧张就被激发了。这样,一个男人就可以跟他的妻子厮守一生。

  然而现在的西方,婚姻再也无法维持了。并非西方人的头脑更有性欲,而是没有条件允许这种迷恋积累。要发生性行为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婚姻无法存在。在这样的自由下,爱情也无法存在。如果一个社会是完全性自由的,那么就只有性能够存在。

  厌倦是迷恋的另一面。如果你爱某个人而得不到被爱者,迷恋就会加深,但是,如果你赢得了他。你就开始感到厌倦、感到腻味。有很多两重性:迷恋/厌倦,爱/恨。吸引/排斥。因为迷恋,你感觉吸引、感觉爱,因为厌倦,你感觉排斥、感觉恨。

  没有什么吸引能够真正成为爱情,因为排斥必然会出现。物极必反是事物的本性。如果你不想出现反面,你就必须制造障碍,好让那种迷恋终无止境;你必须每天制造紧张。这样迷恋就会继续下去。这就是整个原始系统都为爱情制造障碍的原因。

  但是不久以后,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再发生了。那时候婚姻会死亡,爱情也会死亡。它将深深地进入意识的背景。只有性会保留下来。但是性也无法独自延续;它也会变得很机械。尼采宣布上帝死了。本世纪真正要死的是性。我的意思不是说人将变得没有性歌。他们有住欲,但是对于性的过分的强调没有了。性将变成一种普通的行为,就像其它任何行为一样——就小便或者吃饭或者任何事情一样。那将是没有意义的。它之所以变得有意义,只是因为我们在它周围制造了那些障碍。

  你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并不是爱情。它只是延续的性。那么什么是爱情呢?爱情跟性毫无关系。性或许会进入它,或许不会,但它绝不是真的跟性有关。它跟性完全不同。

  在我看来,爱情是一个静心的头脑的副产品。它跟性没有关系;它跟静心有关。你变得越宁静,你就会变得越自在,你就会越来越满足,你的存在数会有一种新的表达。你将开始爱。不是爱某个特殊的人。它可能会发生在某个特殊人的身上,但那是另一回事情。你开始爱。这种爱成为你的存在方式。它永远不会转入排斥,因为它并不是吸引。

  你必须清楚这个区别。一般情况下,当你爱上某个人的时候,真正的爱是怎样去获得他的情。不是你把爱情给他。相反,是期待着他把爱情给你。那就是为什么爱情总是成为占有的原因。你占有某个人,这样你就能够从他那里弄到点什么。但是我所说的爱既不是占有,也没有任何期待。它就是你的行为。你已经变得如此宁静、如此慈爱,以至于你的宁静开始扩散到别人那里。

  当你生气的时候,你的生气扩散到别人那里。当你恨的时候,你的恨扩散到别人那里。当你爱的时候,你感觉你的爱正在流向别人,但你并不是可以信赖的。你一会儿爱,一会儿又恨。恨并不是爱的反面;它是爱的组成部分,爱的延续。

  如果你爱过某个人,那么你就会恨他。你可能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这一点,但是你会恨他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完没了地打仗。当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或许互相唱着情歌,但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总是在争斗。他们无法独自生活,他们也无法一起生活。当另一个人不在身边的时候,迷恋被激发了。她们又感到彼此相爱。但是当另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迷恋消失了,恨又出现了。

  我所说的爱的意思是:你已经变得十分宁静,现在因没有愤怒、也没有吸引也没有排斥。实际上,现在既没有爱也没有恨。你根本不是指向别人的。别人已经消失了;你独自一人,跟自己在一起。在这种单独的感觉里,爱像芬芳一样出现在你的身上。

  向别人索取爱总是丑陋的。依赖别人、向别人索取什么总是产生束缚、折磨、争斗。一个人对自己应该是充足的。我说静心的意思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一个人对自己是充足的。你独自变成了一个圆。你的曼陀罗(mandala)完成了。

  你试图用别人一起完成这个曼陀罗男人跟女人,女人跟男人。有些时候两条线会相遇,但是,几乎在它们相遇之前,分离就已经开始了。你只有变成一个完美的圈——完整的,对自己是充足的——爱才会在你里面开花。那时候,无论什么接近你,你都爱。这根本不是一种行为;这不是你在做什么。你的存在、你的在(presence)就是爱。爱在你的存在中流淌。

  如果你同一个已经达到这种状态的人:「你爱我吗?」他很难回答你。他不能说:「我爱你。」因为那不是他的行为;那不是「做」。他也不能说;我不爱你。因为他爱。他就是爱。

  这种爱只能跟我前面所说的自由一起产生。自由是你的感觉,爱是别人对你的感觉。当心在内在发生的时候,你感觉你是完全自由的。这种自由是一种内在的感觉;它不可能被别人感觉到。

  有时候你的行为可能让别人感到不自在,因为他们无法想象在你里面发生了什么。在某种意义上,你将是他们的麻烦、不便,因为他们无法预知你。现在他们对你一无所知。接下来你将做什么?你将说什么?没有人能够知道。你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某种不方便。他们永远无法舒舒服服地跟你在一起,因为现在你有可能做任何事情;你不是死人。

  他们无法感觉你的自由,因为他们从未经历过任何类似的东西。他们甚至没有寻找过它他们没有追求过它。他们的束缚太多了他们甚至想象不出自由是什么。他们待在各种各样的笼子里,他们没有认识过敞开的天空,所以,即使你跟他们谈论敞开的天空,你也无法把你的感觉传递给他们。不过他们能够感觉你的爱,因为他们一直在索取爱。甚至在他们的笼子里、在他们的束缚里,他们也一直在寻求爱。他们之所以创造了全部的束缚——被人束缚,被人束缚——只是因为他们寻求爱。

  所以,一旦有人自由了,他的爱就会被人感觉到。可是,你会感觉这种爱是慈悲,而不是爱,因为它里面没有激情。它是弥散的——没有热度,甚至没有温暖。它的里面没有激情。它在那里,就这样。激情来了又去了,它不可能持久,所以,如果佛陀的爱里面有激情的话,那么佛陀就必须再次进入恨。所以那里没有激情。那里没有顶峰,那里也没有低谷。爱只是在那里。你会觉得它就是karuna——慈悲。

  你从外面无法感觉到他的自由;你只能感觉到他的爱。而且那也只是慈悲。这是人类史上最麻烦的现象之一。一个开悟者的自由会带来不便,而他们的爱就是慈悲。所以社会对这些人的态度总是分裂的。

  有些人觉得一个基督只会带来麻烦。这些人的社会地位稳固。他们不需要慈悲。他们认为自己拥有爱情、健康、财富、尊荣、一切、基督一出现,那些「拥有者」们就会反对他,因为他会给他们带来不便,同时那些「无有者」们就会支持他,因为他们会感觉到他的慈悲。他们需要爱。没有人懂他们,而这个人却爱他们。他们不会觉得基督麻烦,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当一个基督死了,每一个人都会感觉到他的慈悲,因为现在没有麻烦了。甚至那些有地位的人也会感到舒服。他们会膜拜他。但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却是一个叛逆。因为他是自由的,所以他是一个叛逆。

  他不是一个叛逆,因为社会有问题。这种叛逆只是政治上的。如果社会改变了,那个原来叛逆的就会变成正统的。

  但是一个基督永远是叛逆的。没有什么环境会压制他的叛逆,因为他的教条并不反对任何人。那是因为他的觉知是自由的。他在任何地方受到到障碍,他就感觉到叛逆。这种叛逆是他的灵魂。所以,如果耶稣今天来到这里,基督教徒们就不会对他感到舒服。他们现在是当局的一部分;他们已经安定下来了。如果耶稣再次来到集市上,他就会破坏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有了耶稣,就不可能有梵蒂冈、教会。只有在耶稣不在的时候,才可能有。

  每一个达到开悟的导师都是叛逆的,而跟他们有关的传统却从来不是叛逆的。传统一向跟他的叛逆、跟他的自由无关,传统只跟他的慈悲、跟他的爱有关。但是这样一来,它就变得非常无力。没有自由、没有叛逆,爱无法存在。

  你不可能像佛陀一样的慈爱,除非你和他一样自由。一个佛教僧侣只是在试着成为慈悲的。他的慈悲没有力量,因为他没有自由。自由是慈悲的根源。马哈维亚是慈悲的,但一个耆那教僧侣完全不是慈悲的。他只是在无暴力地、慈悲地表演;他并非真的慈悲。他十分狡猾。甚至在他的慈悲、在他对慈悲的表现里,他都是狡猾的。他没有慈悲,因为他没有自由。

  每当自由发生在人的意识里,他会从内在感觉到自由,而别人会从外在感觉到爱。这种爱,这种慈悲,就是爱和恨都不在。全部两重性都不在;既没有吸引,也没有排斥。

  所以,如果你跟一个自由而慈爱的人在一起,那就取决于你是否能够拿走他的爱。那并不取决于他能回给你多少爱;那取决于你能够拿走多少爱。一般情况下,爱取决于给予的人。他或许给你爱;他或许不给。但是我所说的爱并不取决于给予者。他是完全打开的,他每时每刻都在给予。哪怕没有人在他身边,他的爱也在流淌。

  它仅像沙漠里的一朵花。或许没有人知道它开放了,并且在激发它的芳香,但它还是会散发它的芳香。它不是在散发给任何人;它只是在激发。花开了,于是芳香四溢。是否有人经过没有关系。如果有人经过而且十分敏感或许会闻到它。但是,如果他完全是死的、迟钝的,他甚至可能不会发觉那里有一朵花。

  当爱在那里的时候,它取决于你是否能够接收它。只有当爱不在那里的时候,别人才能给你或者不给。有爱,有慈悲,就没有神圣和不神圣的区别。爱就是是神圣的。上帝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