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修传

03-12神秘家们的影响,帕高.巴巴与马斯特

 

  帕高.巴巴是个非凡的人。他和马格·巴巴很相似。帕高的意思是「疯狂的人」。他行踪不定,来去如风,忽然间出现,又忽然间消失不见。

  那时候,不是我发现了他,而是他发现了我。我在河里游泳时,他从旁边走过。他看着我,我也看到了他。忽然间,他跳进河里和我一起游起来。我们从没像那次距离那么近。我们一起不知游了多久,不过最后叫「停」的不是我。他是一个开悟的人,我以前也在别处见过他,那是在一次印度教集会中,他唱着一支歌颂神的祈祷之歌——那瞬间我对他有种特别的感觉,但是我并没有说出来,有些种子最好是让它们住在心里,心是它们成长的最佳土壤。

  他是个老人,而我还不过十二岁,所以最后他终于叫道:「休息一下吧!我累坏了。」

  我说:「你早就可以喊停了,我可以随时停下来。在河里,我就像鱼一样。」

  镇上的人都知道我在水里像鱼一样。不然,还有谁会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在河里游六个小时直到十点?

  帕高.巴巴会将被提到很多次,因为他介绍了许多人给我,而只要我提到那些人,帕高.巴巴就会被提到。帕高.巴巴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对我来说,他远比世界上任何大学宝贵,因为他带给我的,是这个世界上可能诞生的领域中最好的。

  他像旋风一样开到我们村子里的那些时日,我们常常紧贴在一起。而我的父母只能顺着他,甚至我的那尼(外婆)也无法对他说「不」。事实上,每当我要去找帕高.巴巴,他们就说:「好好好,」因为如果他们决绝我的话,帕高.巴巴就会来我家制造混乱,他乱砸东西,随手打人,而且由于他在当地是那么受人尊重,没人敢出面制止他的行为。所以每个人都说:「帕高.巴巴想和你在一起,你就去他那儿。反正,你们俩在一起,大家都安全了。」

  我小镇上的另一个亲戚对我父亲说:「你不该让你儿子和那个疯老头子一起。」我父亲回答说:「你不用担心。他们俩人一起,我倒是更担心那个老的。」

  我和帕高.巴巴一起在各地旅行,他带我见了许多伟大的艺术家和音乐家,也去了很多著名的胜地。我第一次见到了泰姬陵,埃洛拉(Ellora)之墓和安吉塔斯(Ajantas)。他是第一个把我带到喜玛拉雅脚下的人。我真的欠他很多,我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向他说过。我也无法说,因为他附身碰触了我的脚……每当我想谢谢他,他就立即把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别说话。别提感谢。是我要谢谢你,而不是你谢我。」

  一天晚上,我们单独在一起时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感谢我?我从没为你做过什么,而你却为我做了那么多——而且还不要我感谢你。」

  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去睡觉,不要再提它了,永远别提,永远!时间到了你就明白了。」但是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已经不在了。后来我懂了,但是晚了。

  如果他还活着,也许对他来说让我知道真相比较困难:我的前世的时候,他曾经对我下毒。虽然我并没有死于他下毒,但是这一世他要补偿他的过错,努力消除他的罪过。在这一世,他不计一切地对我好,他给我的远远超过我应得的。他那么做的原因,现在我明白了——他是在尽力将失衡的天平扳回来。

  在东方,人们称其为因果,「行为的法则」。无论你做什么,记住,你都是在制造一个平衡——为你曾经所做的事情所导致的混乱。现在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无条件的好——他是在平衡他前世做过的事情。他成功了。一旦你所做的事都被平衡了,你就可以消失了。这就是轮回终止的时刻——事实上,轮回是自己停止的,你甚至不用去阻止它。glimps29

  我父亲对帕高.巴巴总是跑来向我行触脚礼感到啼笑皆非。因为他自己得向帕高.巴巴行触脚礼。然后为了使圆圈完整,接下来再由我向我父亲行礼——帕高.巴巴对此大笑不已,他笑得那么响亮,那么肆无忌惮,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望着他,好象神圣降临了似的——我父亲则非常难堪。

  帕高总是力图使我相信我未来会是一个音乐家。但我对此说:「不」。而当我说不的时候,意味着真正的不。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不」就形成了,我很少说「是」,「是」是如此珍贵,甚至神圣,只有在神性降临的时候才能吐露。爱,美丽,当下……橘黄色的花在gulmohar树上怒放,整棵树就像在堆积的火焰中燃烧……只有当你感到神圣,才说「是」——它充满了祈祷。这并不意味着我缺乏祈祷的质量——只是我一直是个说不的人,鲜有什么事情能让我说「是」。

  看着帕高.巴巴,一个开悟者,即使是那时,我也意识到他是弥足珍贵的。我还不知道关于开悟的任何事情,就像我现在一样,完全地无知。但他的存在散发着光辉,即使是混在一千个人当中,你也能认出他。

  他也是第一个带我去看空巴节(Kumbha Mela)的人,每十二年在阿拉巴哈德(古称钵罗耶伽─Prayag)举行一次的空巴节,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集会。对印度教徒来说,空巴节是他们一生的梦想,印度教徒认为,如果在有生之年没有参加空巴节,那你就是白活了一辈子。这就是印度教徒的想法。他们的数目最少有一百万,最多可能三百万。

  回教徒也是一样。除非你到过麦加,除非你朝圣归来,否则你就错失了一生。麦加是穆罕默德生活和死亡的地方,是全世界回教徒的梦想之地。印度教徒一生至少要去一次阿拉巴哈德,回教徒一生至少要去一次要去麦加,不同的宗教也许在表面上看起来不一致,但是如果你往深处看,会发现底下全是垃圾,散发着相同的臭味,印度教,犹太教,回教,基督教都一样,只是换几种叫法罢了。

  但是空巴节却具备一种不同的质量。仅仅是看着三百万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所有的印度僧侣都来了,他们不是一小群人,而有将近500,000人。他们各种各样,非常有趣,你无法想象他们有多奇特,奇特到你不敢相信竟然有会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且这会儿,他们都来了!

  帕高.巴巴带我去了空巴节,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这次经历非常有益。他把我带到所有到场的圣徒以及所谓的「圣徒」面前,周围有一千多人围观,他会问我:「这个是真正的圣徒吗?」

  我总是说:「不。」

  但是帕高.巴巴和我一样固执,他没有灰心,他继续把我带到一个又一个人面前,直到我对着一个人说「是。」

  帕高.巴巴大笑着说:「我知道,你总是能认出来。这个人——」他指着我肯定的那个人,「他是个觉悟了的人,但是其它人都不知道。」

  那个人单独坐在菩提树下,身边一个追随者都没有。在这三百万人中,或许他是最单独的一个。巴巴先碰触了我的脚,然后碰触了他的脚。

  那个人说:「你在哪找到这个孩子?我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孩子认出来。我一直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你能认出我是自然的,可是这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巴巴说:「这是个不解之谜,这就是为什么我碰触他的脚,现在你也要碰触他的脚。」谁也无法违抗这样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他看起来是那么庄严,那么有气势。那个人立刻弯下腰,触碰了我的脚。

  这就是帕高.巴巴把我介绍给各种人们的方式,下面我要谈到很多音乐家,因为帕高.巴巴喜欢他们。他指望我成为一名音乐家,但是我拒绝了他。对我而言,音乐最多只能算是一种娱乐。我对他一五一十地讲:「帕高.巴巴,音乐是一种很低级的静心,我对它没兴趣。」

  他说:「我知道……但是音乐是一个通往更高阶段的台阶,不用一直依靠它。只是一个步骤,一个途径。」

  那也是我现在设计静心时使用音乐的原因。音乐只是一个途径,而真正的音乐是无声。那那克说:「神或者真理的名字只有一个,那就是「嗡」的无声之声。」也许静心来自音乐,音乐是静心的母亲,但是音乐本身并不是静心,音乐只是指示和暗喻……

  我不会成为音乐家,帕高.巴巴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太爱音乐了,他想,至少要让我和那些最伟大的音乐家们接触,这样一来或许我会被吸引。他把如此之多的音乐家介绍给我,他们当中绝大多数的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其中有些人非常著名,在世界上几乎家喻户晓。

  帕高.巴巴,只能以间接的方式来描述,因为他这种人非常特别。他总是让人琢磨不透。(in brackets,very invisible?)他总是不断地把音乐家介绍给我,我问他为什么,他总是回答说:「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名音乐家的。」

  我说:「巴巴,也许人们有时候是对的——你疯了。我绝不会成为音乐家的。」

  他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说,你将是个音乐家。」

  现在,如何看待这件事呢?我没有成为音乐家,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对的。我并不弹奏乐器。我在千千万万颗心上弹奏。我创造了一种更深沉的音乐——没有任何形式的乐器,亦没有演奏技巧。

  帕高.巴巴介绍了三位横笛音乐家给我认识。其中一个叫Hariprasad Chaurasia,来自北印度。北印度的横笛音乐非常独特,与其它地区很不相同。另一位Pannalal Ghosh来自孟加拉国(Bengal),他的演奏也很有特色:非常雄壮,非常响亮,有一种压倒性的力量。而Sachdeva的横笛则恰恰相反,相当沉静柔美,正好是Pannalal Ghosh的反面。

  如果让我选择,这三位当中我更倾向Hariprasad的演奏,他的笛音融合了其它两人的优点。与Pannalal Ghosh吵得夸张的音乐不同——那种刺耳尖锐的声音甚至可能是有害的——他的笛音就像轻柔的微风,在炎热的夏夜送来阵阵清凉。就像月亮的光芒——明亮,但不燥热——你可以感到那股清凉随着笛音流过来。

  Hariprasad一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横笛音乐家,但他并不出名。他也不可能太有名气,因为他的本质非常谦卑。要成为声名显赫的人,需要拥有一颗好斗的雄心,这样才能在野心的世界中生存。Hariprasad从不与人争斗,即便是一群人打起来,他都是公认最后一个动手的。

  只有帕高.巴巴这样的人才能发现他。帕高.巴巴还发现了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人,一会我会和你们一一提到,他们都是通过帕高.巴巴进入我的生命中的。

  事情总是很奇怪:在帕高.巴巴介绍之前,我从来不知道Hariprasad这个人。而从此之后Hariprasad变得对我越来越感兴趣,他不断地来找帕高.巴巴,就是为了见我。有天帕高.巴巴开玩笑说:「你不是来找我的,你知道,我知道,现在你要找的人也知道了。」

  我笑了,Hariprasad也笑着说:「巴巴,你说对了。」

  我说:「我知道巴巴总有一天会说破这点的。」这就是帕高.巴巴。他把那么多美丽的人带给我,而且不要我心存感激。他说:「不要谢我,我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只想请你答应一件事,在我死的时候,你能为我的葬礼点火吗?」

  在印度,为死者的葬礼点火是很重要的任务。如果一个人不幸孤苦一生,到头来无子送终,他去世的时候就没人为他点火。这被称为「持火」。

  当他这么向我要求的时候,我说:「巴巴,我有我自己的父亲,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他会生气的——而且我不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也许你有自己的儿子……」

  他说:「不用担心任何事,不用担心你父亲或者我家庭。这是我的决意。」

  我从没见过他那种神情。我知道他即将离去了,他甚至没有时间再和我讨论这件事。

  我说:「好吧,就那么说了。我会为你点火,这不关我父亲的事,也不关你家庭的事。我不知道有关你的家庭的事。」

  很巧,帕高.巴巴就在我们村里去世——我认为是这是他的安排。当我为他的葬礼持火时,我爸爸说:「你在做什么?!这只能由他的长子来做!」

  我说:「爸爸,让我来做。在他生前我对他承诺过这件事。我想我不能再对你做同样的事了,可以由弟弟来代替我。事实上,弟弟是这个家庭的长子,而我不是,我对家庭毫无用处,而且以后也不会。我总是给家庭制造麻烦。我那个稍小的弟弟可以给你持火,而且他将照顾这个家庭。」

  我告诉父亲:「帕高.巴巴曾经请求我,而且我已经答应他了。现在我必须为他持火。将来你去世的时候,不用担心,弟弟会在那里的。我也会在,不过不是以你儿子的身份。」

  我不知道那时我为什么说这些,以及他会怎么想。但是这后来真的发生了……他去世的时候我在一旁。我曾经打电话给他,要他过来和我一起生活,这样我就不用回那个小镇了。自从外婆去世后,我再也不想回到那里,这是因为另一个承诺。我要履行那么多承诺……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履行完了很大一部分。不过还有一些有待完成……

  我答应过帕高.巴巴要拿一个硕士学位……

  不知何故,帕高.巴巴认为如果不拿一个硕士学位的话,就很难找到一份好工作。

  我说:「巴巴,你认为我会想要找一份工作吗?」

  他大笑:「我知道你不想,但是以防万一。我是个凡事都做最坏打算的老头子。」你一定听过那句谚语:「敢于梦想最好的结果,也要能承受最坏的结局」(Hope for the best, but expect the worst.)巴巴补充了一点「也要为可能发生的最坏的事情做准备」(Prepare for the worst too.)如果你毫无准备,当它发生时,要如何去面应对?

  帕高.巴巴最后的那段日子总是笼罩在一丝淡淡的忧虑中。虽然他从不说什么,也从没和任何其它人提起过,也许别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忧虑,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当然不是忧虑自己的疾病,高龄,或是即将到来的死亡,因为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一天晚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我询问他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事实上,我不得不在半夜把他叫醒,因为要找一个他身边无人的时候真是太难了。

  他对我说:「一定是很紧急的事吧?否则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叫醒我。究竟怎么啦?」

  我说:「问题是,我一直在观察你,我觉得有一种轻微的忧虑环绕着你。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你周围的气氛一直都是清晰明朗的,就像耀眼的太阳。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丝阴影。而它不可能是死亡。」

  他笑了:「是的,出现了阴影。的确不是死亡。我正在等待一个人,我要把你交给他。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出现。如果我死了,你就无法找到他了。」

  我说:「如果我真的需要谁的话,我会去找他的。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请你在死亡来临之前放松下来吧。我不想成为引起这个阴影的原因……你死的时候,应该和你此生一样灿烂光明。」

  他说:「不可能……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会来的,我是在杞人忧天。他是个遵守诺言的人,他答应过我要在我死前赶来的。」

  我问:「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死呢?」

  他又笑了:「那就是我想把你介绍给他的原因。你还太小了,我希望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一直在你身边。」他补充道,「事实上,这是一个古老的惯例,如果一个孩子将要开悟,那么在他小时侯,至少会有三个开悟的人认出他。」

  我说:「巴巴,这是胡说八道。没人能阻止我开悟。」

  他说:「我知道,但我是个传统守旧的老头子,所以请不要,尤其是在我快死的时候和我说一些反对传统的话。」

  我说:「那好吧。为了你,我将保持沉默。我不会再说任何东西了,因为无论我说什么都将是反传统的。」

  他说:「我不是要你不说话。但是想想我的感受吧,我这么老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留恋,除了你。不知为什么,你变得和我那么亲。我想我走之后,有人能替代我的位置照看你,这样你就不会想我了。」

  我说:「巴巴,没人能代替你。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不想你。」

  但是那个人第二天早上就出现了。

  第一个认出我的人是马格·巴巴,第二个是帕高.巴巴。第三个则非常非常奇特,远在我想象之外。甚至帕高.巴巴都没他那么疯狂。他叫马斯特·巴巴。

  巴巴是个尊称,意思是「祖父」,人们也称开悟的人为巴巴——乡里最年长的人,不是指实际年龄,而是智慧和见解。他或许是个年轻人,但是也称他巴巴——「祖父」。

  马斯特·巴巴棒透了——非常棒,我喜欢像他那样的人。他就像是上天为我而造的,帕高.巴巴还没来得及介绍我们认识,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

  那时,我正站在屋外,我不知道我为何站在那里,至少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原因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许我是在等待,因为帕高.巴巴说过那个人会来的。我和任何孩子一样,都拥有浓烈的好奇心。我一直都保持是个小孩……或许我是在等他,

  或许我是假装做些什么事,但实际上却是在等他。我向马路上望去——他来了!我从未想过他会这样来到我面前——从远处的马路上跑着来的!

  他很年轻,正值壮年,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他又高又瘦。他有美丽的长发和漂亮的胡子。

  我问他:「你是马斯特·巴巴吗?」

  他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这没什么神秘的。帕高.巴巴一直在期盼你,他总是提到你的名字。不过我也愿意选择和你在一起。你一定与帕高.巴巴年轻的时候一样疯狂,或许你就是年轻时的帕高.巴巴。」

  他说:「你似乎比我还疯。帕高.巴巴在哪里?」

  我指给他看,然后跟在他后面进了屋。他碰了帕高.巴巴的脚,帕高.巴巴说:「这是我最后一天了,马斯特,」他这么叫唤他,「我一直在等你,我真是有点担心哪。」

  「为什么呢?死亡对你来说并不可怕。」马斯特问道。

  巴巴回答说:「死亡是没什么——但是看看你身后。那个男孩对我很重要,或许他能够做到我想做却没做到的事。你碰碰他的脚吧。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我要把你介绍给他。」

  马斯特·巴巴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帕高.巴巴介绍了千千万万的人给我,并且让他们碰触我的脚……而马斯特·巴巴是这些人中真正了不起的。

  这几乎成了烂俗——人人都知道,如果要见帕高.巴巴,就必须先碰一个淘气男孩的脚。那个男孩是个专门捣蛋的麻烦鬼,却要带者虔敬碰触他的脚,真是太荒谬了。但马斯特·巴巴是疯狂的。这个叫马斯特的人真的很不一般。他的眼睛中顿时充满了泪水,将双手合拢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帕高.巴巴了。帕高.巴巴就要离开自己的身体了,但他往后会在你身上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直伏在我脚上。他哭泣着,任美丽的长发散了一地。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马斯特·巴巴,够了,已经可以了。」

  他说:「除非你叫我马斯特,否则我不起来。」

  现在,「马斯特」只能被用作一个老人呼喊一个小孩。我怎么可以直接叫他马斯特呢?但是没有其它办法,我只好这么做。甚至帕高.巴巴也在一旁说:「别犹豫了,叫他马斯特,我就可以不用带着那缕阴影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叫他马斯特了。当我这么叫他的名字后,马斯特说:「再叫三声。」

  在东方,这也是个传统。除非一件事被重复三遍,否则就没什么重要意义。我说了三声:「马斯特,马斯特,马斯特。现在你可可以放开我的脚了吗?」我忍不住笑了,帕高.巴巴笑了,马斯特也笑了。那笑声把我们三人紧紧地联结在一起。

  就在那天,帕高.巴巴过世了。但是马斯特并未留下,虽然我告诉他帕高.巴巴的死亡已经很近了。

  他说:「对我来说,你们就是同一个人了。我需要的时候,就会来找你。他马上就要死了,说实话,他本该三天前就死了,但他为了把我引荐给你,在这里多逗留了几天。其实他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同样也是为了我。」

  我在帕高.巴巴临终前问他:「为什么马斯特来了你这么高兴?」

  他说:「因为传统思想。抱歉。」

  他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在九十岁的高龄,向一个男孩说抱歉,话语中充满爱意……

  我说:「我不是在问你为什么等他。这不是关于你或他的事……他是个很美的人,他值得为之等待。我是在问你之前为何那么担心。」

  他说:「请答应我这时候不要再辩论了。我并不反对辩论,你知道的。我特别喜欢你辩论,你的辩论常使人惊喜。但是现在不是时候……真的没时间了,我现在是活在借来的时间里……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我真高兴他来了,我真高兴你们成为了朋友,和我想象中一样——彼此互爱。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古老的传统思想的道理。」

  这个传统思想就是,除非三个开悟的人认可一个孩子将来会成佛,否则那个孩子成佛的可能性将微乎其微。帕高.巴巴,你是对的。现在我能够明白,这不仅仅是个传统……认可某人将会开悟,对他来说是无法计量的恩典。特别是一个像帕高.巴巴一样的人认可你,碰触了你的脚——又譬如一个像马斯特一样的人……

  我继续叫他马斯特因为帕高.巴巴说过:「不要再叫他马斯特.巴巴了。他会生气的。过去我一直叫他马斯特,从现在开始你也要这么叫他。」这真是一道景象!一个小孩在数百个崇拜他的人面前叫他「马斯特」,然后他会跑来做我叫他做的任何事情!

  有一次,只是举个例子……他正在发表演说。我站起来大喊:「马斯特,立刻停下!」他正说了半句话,他马上打住了,人们请求他把后半句说完,可他就是不作声。他指了指我。我只好走到麦克风前告诉人们,演讲已经结束,你们可以回家了。而马斯特则顺应我的所作所为。

  他笑得那么欢快,然后触碰我的脚。他触碰我的脚的方式……成千上万的人触碰过我的脚,但他全有自己的一套。那是独一无二的,几乎是——怎么说呢——就像神来到他面前一样。他的眼中立即充满了泪水,还有他的长头发……我不得不帮他把头发从地上收拾起来。

  我总说:「马斯特,够了,到此为止了。」但是又有谁在那听呢?他哭泣着,嘴里吟唱着一首祷文,我只能等他唱完。有时候,我要坐上半小时,只是为了等他唱完后和他说:「够了」。毕竟我也是懂礼貌的,我不会和他说:「停下!」或「放开我的脚!」——当他握着它们时。

  事实上我也不想让他放开它们,但我们都还有许多事要做。这是个注重实际的世界,虽然我平常不太注重实际,但并不总是这样,有些时候我会非常讲求实效。如果我找到机会打断他,就会直接说:「马斯特,够啦。你的眼睛都哭得快要掉到地上去了。还有你的头发,我得帮你洗洗了。它上面全是泥。」

  你知道印度的泥尘,它们无所不在,尤其是农村,每样东西都是脏兮兮的,甚至人们的脸上都像蒙了一层泥垢。人们又能怎么做呢,无论洗多少次都似乎不够……

  我对马斯特说,「我得为你洗头发。」我洗过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实在是美丽极了。我向来喜欢美丽的东西……这就是马斯特——第三个开悟的人。帕高.巴巴死前一直都在担心他不来。帕高.巴巴希望有三个开悟的人碰触一个未开悟的男孩的脚……他做到了,他使之实现了。

  狂人向来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他使整件事情看起来那么完美……他甚至说服那些开悟的人去碰触一个未开悟的小男孩的脚。

  我问他:「你不觉得这有点野蛮么?」

  他说:「不,绝不。现在必须成为未来。如果一个开悟的人不能看到未来,那他就根本没悟。这不是一个疯子的观念,」他强调,「而是一个最古老,最受尊敬的观念。」

  佛陀在二十四岁的时候,一个开悟的人来造访他。那个人在佛陀面前哭泣,拥吻了他的脚……

  这三个人,是我遇见过的人中最重要的。我的将来不会遇到比他们更重要的人了。在我开悟后,我也见过许多开悟的人……我也遇到过我的一些门徒——他们已经开悟了——那是另一些故事。但是在我小时候,在被周围每个人排斥的情况下,被认证是一个佛,是一种很奇特的命运。我的家人总是反对我,我违逆我的父亲,母亲以及兄弟们,那是个大家族,他们全部站在一起反对我。原因很简单——我可以理解,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是对的,因为我在他们眼中是一个疯狂的人。

  几乎小镇上的每个人都在向我可怜的父亲抱怨我的不是。他必须以无限的耐心去倾听这些抱怨。那的确恼人。每天二十四小时,抱怨随时会到,有时人们甚至在半夜跑来告状,因为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而我只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终日如此。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好奇,为什么我只知道哪些是不该做的事,却从没有「碰巧」做过一件该做的事?

  有一次,我问帕高.巴巴:「也许你能为我解释一下:我能理解世界上百分之五十的事情是对的,有百分之五十的事情是错的——但是我做的事情却百分之百全错。我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你能解释吗?」

  帕高.巴巴放声大笑:「你做得很好!这就是正确的做事方式。不要在乎其它人说什么,按你自己的方式去做。让所有的人抱怨吧!如果惩罚到来,享受它。」

  我确实非常享受这一切——甚至惩罚。我父亲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就再也没惩罚过我了。

  马斯特比帕高.巴巴更适合照顾我。帕高.巴巴是一个疯狂的人;再说,他每次看我都来去匆匆,像一阵旋风。这些都不太像照顾。有一次我对他说:「巴巴,你总是和人们说你有多么照顾我,下次你再那么说的时候,记得要让我也在场。」

  他大笑:「我明白。你不用说出来嘛。我真的无法好好照顾你,你知不知道我都九十岁了?我就快升天啦。我会把你交到合适的人手中,一旦找到那个人,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那时,我不知道他是说真的,然而他后来真的那么做了。他把这个任务交给马斯特,然后大笑着死去了。这是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据说Zarathustra(拜火教的创始人)是大笑着出生的……没人能证明这事,但那时他一定笑过;他的整个生命都显示出这一点。正是这个笑声吸引了西方最有才智的人之一,Friedrich Nietzsche(尼采)。帕高.巴巴则是大笑着去世的,我们都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不过,我们也无法问;因为他不是一个哲学家,即使他活着也不会给出答案的。但是想想看,以这种方式死亡——在笑声中死去——记着那不是一个微笑,而是大笑!

  在场的人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惊异:「究竟怎么回事?」他笑得那么响亮,那么肆意,所有人都觉得虽然他一生当中时有疯狂,但此刻是完全疯了。人们纷纷离去。从自然性来讲,人不可能会在出生时大笑,这是医学界的常识;同样,如果有人在死亡时大笑,那就是疯狂,是怪癖。这是典型的英国人的观念。

  巴巴总是反对礼教,反对那些顺应礼教的人们。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喜欢我和马斯特的原因。他一直想找一个能够照顾我的人,马斯特自然是最佳人选。

  事实上,甚至连巴巴都想不到马斯特对我有多好。马斯特为我做了许许多多事情,它们无法被说——它们是如此私密,甚至任何一方单方面提起都伤感情……

  马斯特·巴巴……我只叫他马斯特,因为他希望我这么叫他。我总是很不情愿地叫他「马斯特」,我也告诉了他这点。帕高.巴巴也和我说过,「如果他希望你像我一样直呼他为马斯特,那就这么叫他。否则他会苦恼,不要为他制造苦恼。我死之后,你将代替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自从帕高.巴巴去世之后,我就只能叫他马斯特了。那时我还不到十二岁,而马斯特应该至少有三十五岁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要精确地判断他的年龄很难,三十五是一个很具有欺骗性的年龄,在三十五的外表下实际年龄可以是三十岁,也可以是四十岁,显少或显老取决于人的遗传体质。

  唉,我不能把马斯特带到你们面前。他的身体都美极了……美到你怀疑他是从天神的国度里下来的。印度有很多优美的传说,其中有一个Pururva和Uruvashi的故事,源自吠陀经(Rigveda):(注:不知为何这里故事没讲完)

  Uruvashi是位女神,她厌倦了天堂种种的享乐……我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它很真实。如果你享尽了一切欢乐,你会变得厌倦,最后一定会变成无聊——这个故事一定来自那些知道的人……

  这是我最喜欢的故事之一。

  马斯特一定是一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神。只能这样说来形容他的美。而且不仅仅是身体的美丽——我不反对身体,我完全赞同身体,我爱他的身体。我曾经触摸他的脸,他问:「你为什么要闭着眼睛抚摸我的脸?」

  我说:「你实在太美了。我不想看见任何会打扰我欣赏你美丽的东西……所以我闭上眼睛。在我的梦想中……你要多美有多美。」

  你注意到我的措辞了吗?——「在我的梦里,你要多美有多美。我要你成为我的梦。」他不仅仅是身体很美,头发很美——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长发,尤其是生在男人头上就更为罕见。我曾经抚摩他的头发,用手指缠着他的头发玩耍。他会笑起来。

  有一次他说:「真是了不起。巴巴已经够疯狂了,现在他给了我一个更疯狂的师父。他和我说你会代替他的位置,所以我不能阻止你做任何事,即使是你想要把我的头砍下来,我也随时乐意把它给你。」

  我说,「别担心,我甚至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动你的。至于你的头,巴巴已经把它砍断了,现在只有头发留下来。」我们俩都大笑起来。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次……

  但他是那么美丽,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灵。只要我需要,不用我开口,同时也为了避免冒犯我,他会悄悄地在夜里潜入,在我的口袋里放一些钱。你知道我的衣服都没有口袋,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要口袋了吗?就是由于马斯特之故。他总是把钱,金子,任何他能弄到的东西塞进我的口袋里。最后我下决心不要口袋了,因为它诱惑人们。有些人会划破你的口袋,变成扒手;或者,可能我遇到的比较罕见——有些人会变成马斯特。

  他每次悄悄放钱,都会先等我睡着。有一次我假装睡着了,我甚至还「打起了呼噜」——然后把他抓了个正着——当时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从我口袋里抽出来,我说:「马斯特,难道这就是圣徒所为吗?」我们都笑了起来。

  最后我终于放弃了口袋,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需要口袋的人。好处之一是再没人可以摸我的口袋了。另外我还可以不用带任何东西,不用负载多余的重量。有些人的口袋总是装满东西,而我不需要。我已经很多年没用过口袋了,然而总是有人为我安排好一切……

  但是马斯特就像一位降临到地球上的神……我没有任何理由地爱他。爱不需要任何理由。我一直都爱着他。

  马斯特是巴巴作出的最好的选择。我不能想象还有比他更适合我的人。他不仅仅是一个静心者……他当然是;不然的话我和他之间就无法交流;而静心则意味着头脑不在了,至少,在你静心的时间里,头脑不该在那儿。

  但那还不是全部:他还是一名美丽的歌手,虽然他从不在公众面前歌唱。我们曾一起嘲笑这个「公众」这个词,公众就像一群头脑愚钝的小孩,他们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忽然一下子聚起来,这真是奇迹。我无法解释这个奇迹。马斯特也说他无法解释。无法解释就是无法解释。

  他从未在公众面前唱过歌。他只在几个特定的人面前唱过,那些人都很爱他,并向他保证不向别人提起他唱歌的事。他的声音绝对是大师级的。也许他不是在唱歌,他是让「存在」——这是我唯一能在这使用的词——流经他。这不是造作,他从不造作,那正是他的优点。

  他还是个天才的西塔琴手。我也从没见他在众人面前演奏过。通常我是那唯一的听众。他会让我把门锁起来,他说:「除非我死了,否则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开门。」我知道他是当真的——如果要开门,除非先杀死他。我遵守了诺言。但是他的音乐实在是……他并不为世人所知,世人无法得到他……

  他说:「这些事情是那么亲密微妙……如果在大众面前演奏简直就是卖淫。」这确实是他的原话——「卖淫。」他真是一个哲学家,他的思想非常合乎逻辑,不像我……我只有一点像帕高·巴巴,那就是疯狂。马斯特有很多地方与帕高·巴巴类似,我并不是帕高·巴巴的再现,但是马斯特是。我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再现……

  马斯特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简直不能相信帕高·巴巴居然为我找到了他。我是个孩子,需要许多指导……而且我还不太好相处。除非深信不疑,否则我不会挪动一步。事实上我甚至还会为了安全后退一步……

  你一定很惊讶马斯特会演奏那么多乐器。他的确是个全方面的天才,而且充满才智,他能使任何事情都看来很美。他的绘画比毕加索的狂涂还来得毫无意义,而且毕加索也不可能画出他画中的美丽。但他把所有的画都毁了,他说他不想在时间的沙滩上留下足迹。

(翻译者ash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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