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鞋子合脚时
第一章 当鞋子合脚时
画家米倚信手画出的圆比用圆规画的更完美。他的手指不知从哪里自发地带出图形。
同时,他的意念自由自在,对他正在做的事情无牵无挂。 不需要工具,他的意念完全地单纯,不知道有障碍。 就这样,当鞋子合适的时候,脚被忘却了﹔当腰带合适的时候,腹部被忘却了;当心灵正确的时候,「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
没有驱使,没有强制,没有需求,没有诱惑,这时候你做什么事都是自在的,你是个自由的人。轻松是对的,有了正确的开端,你就轻松了,一直轻松下去,你就对了。
轻松的正确方式是忘掉正确的方式,也忘掉那个过程是轻松的。
庄子是最难得的开悟者之一,甚至比佛陀或耶稣更加难得。
因为佛陀与耶稣主张有为,而庄子强调的是无为。有为当然能做成事,但无为能做成的事更多﹔许多事可以通过意志来做成,但更多的事可以通过没有意志来做成。无论你通过意志做成什么,总是会成为一种负担,一种冲突,一种内在的紧张,你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它,它必须被持续地保持着,保持它需要能量,保持它最终会把你消耗掉。只有通过无为得到的才永远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只有不成为负担的东西才能成为永恒。只有无一丝一毫不自然的东西才能永远永远与你在一起。
庄子说,真实、神圣与存在是通过完全的忘我达到的,甚至对于这一状态的追求本身,都会成为一种障碍──于是你不能忘我,你一旦努力地忘我,就会形成障碍。
你怎么能努力地忘我呢?一切努力都出于自我,自我在努力中膨胀,而自我就是疾病。所以,一切努力都必须被留在身后,什么也不用做。人必须让自己融入自然的存在,重返童年,就像初临人世的孩子,无所谓是,无所谓非,对于任何界限一无所知。界限一旦在脑海中形成,知道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已经患病,你已经远离真实的存在。
孩子自然地活着,他是完整的,他不作任何努力,因为任何努力都是与自己作对,内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赞同,一半反对。
请记住你可以卓有成就,尤其是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通过努力做成许多事,因为努力是一种进攻,一种暴行,一种竞争。但在内在世界中,努力将一无所获,那些从努力开始的,最终都无奈地放下了。
释迦牟尼努力了6年,不断地静心,集中精神,成了一名苦行僧。他竭尽全力,做了一个人所能做的一切,没有一块石头没有被翻过,他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这是一种努力,因为自我在那里,所以他失败了。在终极世界里没有什么像自我那样失败,正如在尘世间没有什么像自我那样成功。
在物质世界中没有什么像自我那样成功,在精神世界里没有什么像自我那样失败,两者截然不同。这是必然的,因为这是两个对立的界面。释迦牟尼彻底失败了,6年之后他灰心丧气,那真是一种彻底的沮丧,不存在一线希望。在绝望中他放下了一切努力,他丢下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的王国,以及属于这个俗世的一切,他丢下了,弃绝了。
6年的苦行过去了,属于内在世界的一切也离他而去了,他留在一种绝对的虚空──空寂之中。那一晚他的睡眠异常安详,因为自我不在了﹔那一晚,一种非同寻常的寂静出现了,因为没有了努力﹔那一晚,一种非同寻常的存在降临在他身上,因为一夜无梦。一旦没有了努力,也就没有不圆满,当然也不必做梦,梦总是去完成某事。白天没有完成的事将会在梦里变得圆满,因为人的意念总是有完成某事的倾向。
如果某事不圆满,意念就不得安宁,于是便孜孜以求,一旦求之不得,梦就出现了。只要有欲念,梦就随之而来,因为欲念就是梦──梦是欲念的影子。那天晚上,没有什么可以做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用,另一个世界也同样没有用──所有行为的动机都停止了,无处可去,也没有人到任何地方去,那夜的睡眠就成了「三昧」,成了「开悟」,成了能够在一个人身上发生的最终的事。
就在那天晚上,释迦牟尼开花了,清晨他成道了。他睁开双眼望见最后一颗星辰从天幕上消失,一切都已存在。其实它一直存在,但他那么想要它,于是他看不见它。它一直存在,而他带着欲望,那样匆匆地向未来赶去,于是此时和此地他来不及看上一眼。那晚,无求无欲,没有目的,无处可去,也没有人到任何地方去,一切努力都已停止。剎那间他对自身一下子觉知了,他对存在的真相一下子觉知了。
庄子一开始就指出不要有为,他是对的。因为你永远不会像释迦牟尼一样作那么一种完全的努力,你永远不会饱受挫折直到所作所为自动脱落。你的努力总是不完满的,你的意念总在那里说:再用一点力,总会发生些什么的﹔再进一步,目标就近了。你怎么会泄气呢?必须再加一把劲,因为你每天都在接近目标。因为你永远不可能付出如此完全的努力,你也永远不会有彻底的绝望。你尽可以花费你大量的生命来继续这种半心半意的努力,这就是你过去一直在做的。
你不是第一次来到我的面前,你不是第一次通过努力来成为那真正的、实在的,你过去有许多许多次半心半意的努力,100万次,但你仍然抱有希望。庄子说,最好是从一开始就放下,因为你不得不放下,或者一开始就放下,或者最终无可奈何地放下。但最终的时刻不会来得那么快!
所以有两种方法:一是竭尽全力,你是如此精疲力尽以至所有的希望都被粉碎,你终于认识到通过努力,一事无成,再也没有声音哪怕是一个小断片在无意识中徘徊并且说:再用一点力,就会成功……﹔或是竭尽全力,它自动脱落﹔或是根本无所作为。
只是了解全过程,但不要陷入。记住一点:你不会甘心半途而废,你一旦陷入,就必须走完这一程,因为意念中有追求圆满的倾向。不仅是人类,甚至也包括动物。如果你画半个圆,一个猩猩过来看到了,假如旁边有粉笔的话,它会迫不及待地把圆画完整。你的意念有追求圆满的倾向──一切没有完成的事会让你紧张。你想大笑但你不能,那就会有压力﹔你想痛哭但你不能,那也会有压力﹔你想发怒但你不能,那又会有压力。
那就是你患病已久的原因,因为一切都没有完成。你从来没有完全地笑,你从来没有完全地哭,你从来没有完全地怒,你从来没有完全地恨,你从来没有完全地爱,没有一件事是做得完全的──一切都没有完成。没有一件事是完全的。它缠绕着,于是你脑子里总也有那么多的事,那就是你为什么如此不自在,你永远不会有到了家里的感觉。
庄子说,最好不要开始,因为一旦开始就必须完成。请理解这一点,不要陷入一种恶性循环。这就是为什么说庄子是一朵珍贵的花,比释迦牟尼与耶稣更为难得,因为他的成就是悟出来的。庄子没有法门,没有禅定。他说,只要了解事实的真相。你降生,你为你的降生努力了吗?你成长,你为自己的成长努力了吗?你呼吸,你为你的呼吸努力了吗?万物自行消长,为什么要去操心?让生命自然地流动,你就顺其自然,不要挣扎,不要逆流而上,甚至不要游水,只是顺着水流漂浮,让水流带你去它带你去的地方。做一朵在天空飘浮的白云,没有目标,不去哪里,只是飘浮,这种飘浮便是终极的花朵。
因此,在进入庄子的世界之前,首先要明白的一点,就是自然。任何非自然的东西必须避免。不做任何违背自然的事情。自然已经足够,你不能改善它。但自我说,不,你可以改善自然──这就是所有教养存在的缘起。任何对自然所作的改善便是教养,所有的教养都像一种疾病──一个人越有教养,他就越危险。
我曾听说过一个猎人,一个欧洲的猎人,在非洲的森林里迷路了。他突然看到几座小屋。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茂密的森林里还有村落,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到它。于是他走到那个村落的首领跟前,说道:「你们被文明遗弃了,那该多么遗憾。」首领回答:「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们就怕被发现,一旦文明侵入,我们就迷失了。」一旦你试图去改善自然,自然就失落了──那意味着你试图改造上帝。
所有的宗教都试图改造上帝。庄子不赞成,他说:自然是本源,他把这种万物的本源叫做「道」。
「道」意味着自然是本源,它是不可改善的。一旦你试图改善它,你其实在使它残缺,而我们就是这样把我们的孩子弄成跛子。每个孩子都由道而生,随后我们用社会、文明、文化、道德、宗教去把他弄成残废,从各方面把他弄成残废,于是尽管他在这个世界上,但他没有活着。
我听说有个小女孩儿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她很小,只有4岁,她问母亲:「你活着的时候有这样的聚会和舞会吗?」人越是文明,受的教养越多,就越是死气沉沉,你如果想看活着的死人,那么就去看修道院里的僧侣吧,去看教堂里的牧师吧,去看梵蒂冈的教皇吧。
他们毫无生气,他们是如此地害怕生活,害怕自然,他们到处抑制生命,他们已经进入了坟墓。你可以装点坟墓,你可以制作一个价值连城的大理石坟墓,但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一个酒徒走过一片墓地,看见一座用纯白的大理石砌成的华丽的墓碑。他看着墓碑,看着上面的名字,那就是著名的罗特希尔德家族,他笑道:「这些罗特希尔德们,他们懂得怎么生活。」教养扼杀你,教养是谋杀者,教养是一种慢性毒药。
庄子和他的前辈老子是反教养的,他们崇尚自然,纯粹的自然。树木比你活得好,甚至鸟儿、鱼儿都比你活得好,因为他们更富活力,他们跟着自然的韵律翩翩起舞,而你完全忘记了自然是什么,你从根本上责难它。如果你想谴责自然,必须始于对性责难,因为整个自然就是由它而来的。整个自然就是爱与性欲的流动。鸟儿歌唱,树木开花──这都是性欲的勃发。花儿是性的象征,鸟儿的歌唱也是性感的。
所谓「道」就是整个自然繁衍自己,爱它自己,进入更深层的爱与生存的狂喜。如果你想摧毁自然,那就谴责性,谴责爱。在生活周围制造道德观念。那些道德观念,不管他们看上去如何冠冕堂皇,就像大理石的坟墓一样,你将被禁锢在那里。一些酒徒或许会觉得你懂得生活,懂得如何活在世上,但任何一个清醒的人甚至都不会觉得你是活着的。
你的道德是一种死亡,在死亡扼杀你之前,社会已扼杀了你。这就是为什么庄子的寓意是最危险、最富革命性、最具叛逆精神的──因为他说:让万物自然消长,不要给自然设立任何目标。你以为你可以创立目标有所企图吗?你只是一个微小的部分,像一个原子,你怎么能够迫使整个世界围绕你转动呢?
对于宗教人士来说,这是最危险的,对于有着严格道德规范的清教徒来说,这是一种最为危险的寓意。这意味着打碎所有的束缚,让自然喷薄而出──这就是危险。
我听说一位护士长向一位刚从大学毕业的新护士介绍医院的情况,她领着那个新护士看医院,介绍各科的病房:这是癌症病房,这是肺结核病房,等等,等等,然后她来到一个大厅,说:「看着,请记住,这是最危险的病房。」新护士看了看,但她看不出危险在那里,于是她问:「为什么这是最危险的病房呢?在癌症病房你都没有说危险。」护士长笑道:「这些人最健康,这就是为什么这是最危险的病房。
请注意──健康总是危险的。」教士们害怕健康,因为健康在他们眼里是不道德的。你可能听说,也可能没有听说过本世纪的一位德国思想家──闻名于他的时代的凯泽林伯爵。他被视为一位伟大的宗教哲学家。他在日记里写道:健康是不道德行为,因为健康就是活力。活力就是喜乐,活力就是享受,活力是爱,活力是性,活力是一切自然现象。摧毁活力,使它驯顺和暗淡。于是就有了如此之多的戒律──就是要摧毁活力,就是要阻止活力的勃发和喷涌。
宗教人士总是认为健康是危险的,于是,病态便成为一种精神上的目标。我再重复一次,庄子是十分叛逆的,他说:来自充溢生命状态的自然、活力和喜乐以及随之自然而然的平衡,这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努力。
自然界有多少美丽的事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玫瑰自然是美丽的,杜鹃自然要啼鸣……瞧,一头鹿,生气勃勃,充满活力,灵活敏捷﹔瞧,一只野兔,如此敏捷,如此警觉,甚至连佛陀也不免嫉妒起来。举目四望,自然界的一切是如此完美。你能改善一朵玫瑰吗?你能改善自然吗?只有人类什么地方出了毛病才会这样。如果玫瑰未经任何努力就是美丽的,人为什么不能呢?人有什么不对劲呢?如果星星未经任何努力就是美丽的,没有帕坦加利「瑜伽经」的相助,人为什么不行呢?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就像星星一样。
所以庄子说:「顺其自然,你将开花。」如果这一寓意越来越深地进入你的内心,一切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于是你就不再按部就班地计划将来,而是活在此时此地,当下即是一切,当下即是永恒,这就是佛境,你已是佛陀。唯一缺乏的是你没有给它机会开花,因为你是如此地专注于你的目标。
花朵没有任何努力地盛开,因为它的能量没有被任何目标所挥霍。花朵不计划将来,花朵是现在和当下。像一朵花,像一只鸟,像一棵树,像一条河或像一片汪洋──但不要像人,因为人不知哪里出了毛病。
自然,之所以为自然,是因为不作努力,自发地,这就是庄子的精华所在。现在我们将开始领悟他的箴言,尽心倾听每一个字,因为你的意念会制造障碍,你的意念会不让你倾听。你的意念就是社会的缩影。社会是十分狡诈的,它不仅环绕着你,它还渗透着你。这就是你的意念,这就是为什么所有那些知道的人对抗意念趋向自然的缘由,因为意念是人为的东西,是由社会植入你体内的。
所以当你聆听庄子的时候,你的意念会阻挠你,你的意念会不乐意倾听,因为他说的是如此有悖于你的意念。如果你将你的意念放在一边,让庄子的话语渗透你,那么光是倾听就成为一种静心,光是倾听就会改变你。没有任何其它事情要做,只是倾听。
庄子相信领悟,而不是静心。如果我说你得静心,那只是因为我觉得领悟对你来说十分地困难。静心不会把你带向目标──没有什么方式可以把你带向目标。不存在任何方式,任何技巧。静心只是帮助你领悟,它不会将你引向真理,它只是打破意念,一旦真理出现,你可以看见它。
画家米倚信手画出的圆比用圆规画的更完美。庄子讲到一个名叫米倚的画家,他信手画出的圆比用圆规画的更完美。真的,需要圆规是因为你害怕,如果不害怕,你也能不靠任何帮助画出完美的圆。圆在自然界随处可见,一切事物都作圆运动。圆是自然界最易见的现象──从不借助圆规。
星辰从不查地图,它们也不带圆规,但它们是作圆周运动的。如果你给它们地图和圆规,我敢肯定它们会不知所措──它们会无所适从,不知做什么好。你一定听说过蜈蚣的故事。蜈蚣是用成百条细足蠕动前行的。哲学家青蛙见了蜈蚣,久久地注视着,心里很纳闷:四条腿走路都那么困难,可蜈蚣居然有成百条腿,它如何行走?这简直是奇迹!蜈蚣是怎么决定先迈哪条腿,然后动哪条腿,接着再动哪条腿呢?有成百条腿呢!于是青蛙拦住了蜈蚣,问道:「我是个哲学家,我被你弄胡涂了,有个问题我解答不了。你是怎么走路的?用这么多条腿走路,这简直不可能!」蜈蚣说:「我一直就这么走的,可谁想过呢?现在既然你问了,那我得想一想才能回答你。」这一念头第一次进入了蜈蚣的意识。事实上,青蛙是对的──该先动哪条腿呢?蜈蚣站立了几分钟,动弹不得,蹒跚了几步,终于趴下了。它对青蛙说:「请你再也别问其它蜈蚣这个问题了,我一直都在走路,这根本不成问题,现在你把我害苦了!我动不了了,成百条腿要移动,我该怎么办呢?」
生命也作圆周运动,完美无缺,没有问题。庄子说到那个能不用圆规画圆的米倚。你需要圆规是因为你对生活没有自信,你需要道德、告诫、原则、《圣经》、《可兰经》或者《吉它经》来指导你的生活,因为你对自己内心的力量缺乏信心。这就是你的生活。
那些《圣经》、《可兰经》和《吉它经》给你带来的结果,就像青蛙给蜈蚣带来的结果一样。那么多告诫要遵从,那么多原则要照办,还有那么多道德观念要信守。有那么多东西左右你以至你的内心生活丧失了自发性。你误入歧途,并不是因为任何邪恶的势力,而是那些做好事的人。并不是魔鬼将你引入歧途,而是你的教士,你的领导者以及你所认为的圣人。
这很难令人相信。相信有魔鬼是容易的,所以你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魔鬼身上。我告诉你:没有什么魔鬼。庄子也这么说。庄子说:没有上帝,没有魔鬼,只有生命。教士创造上帝,创造魔鬼,因为教士制造了是与非的界限。
一旦是非界限进入你的头脑,你便永远不会舒畅,永远不会自在,永远不会放松,你会一直紧张。你做的都不对,因为界限反而导致混乱。整个生命是如此安详而沉静,你花这么大力气干什么?就因为有了界限。
「绘图者米倚信手画出的圆比用圆规画的更完美。」如果你没有自我意识,你的生命会自然生长。这个圆规就是自我意识:你带着自我意识做事,就会陷入麻烦。你说话,你整天与你的朋友闲聊,这些都没有问题。但如果我要你到这里来,在这张椅子上对聚集在这里的朋友说话,你将会有和蜈蚣一样的处境,而你一生都在说话,却从来不成问题。怎么会成问题?
问题是你的自我意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你,注视着你,你就不自在了。于是你设计、筹划,你要人们都喜欢你。你无论说什么都希望给人留下印象──你有了自我意识。不然的话,每个人都是一个演说家,天生的演说家。人们说话,这从来不成问题。一旦你让他们走上讲坛,向一群人说话,就不对劲了。什么不对劲?什么么都没有变,只是自我意识进入了,自我意识就是问题。
他的手指不知从哪里自发地带出图形。同时,他的意念自由自在,对他正在做的事情无牵无挂。不需要工具,他的意念完全地单纯,不知道有障碍。他的手指不知从哪里自发地带出图形。不知哪里意味着无所不在,不知哪里意味着终极世界,不知哪里意味着终极的源泉,也就是生命的本源。
你何以如此完美地呼吸?庄子说不是你在呼吸,而是「它」使你呼吸。你没有呼吸因为你什么也没做。「我在呼吸」是一个虚假的概念,还不如说:「自然」──「它」使我呼吸。随后,整个心理状态都变了,整个的着重点移到了自然上,而不是你的身上,不是在自我上,而是在「它」上,那就是广大的、无限的、环绕着你的自然的根基,就是这个根基──「它」使你呼吸。当你陷入爱河,真的是你陷入爱河,还是「它」通过你陷入爱河呢?当你生气时,是你在生气吗?因为当怒存在时,你尚未存在﹔当爱存在时,你尚未存在。愤怒、爱恋,任何激烈的感情,都不是你,对万物而言,你消失了,只有它──「道」的存在。
所以,「道」中的人就是逐渐明白「我」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造成麻烦而不是别的什么──所以他脱离了它。事实上没有必要去脱离它,一旦他明悟了,它就自然脱落了──没有「我」,「它」通过他而生活,于是没有负担,没有紧张,没有焦虑,所以他成了孩子,他的内心自由了,没有顾虑。你不能没有顾虑地做任何事。无论你做什么,自我一进入,顾虑一进入,焦虑就来了。
请看这种现象吧:一个外科医生开刀,他是个高明的医生。但如果他的妻子躺在手术台上,他就做不了手术,他的手在颤抖。在平时,他就如一个完美的机械师一样工作,但当他妻子躺在手术台上时,他不能做手术──需要另外请医生。发生了什么?顾虑进入了。
对于其它病人,他没有顾虑,因为他照常工作,没有想这想那,他只是个外科医生,一种自然的力量在那儿工作。他的意念不在那里,他非常出色。但现在他的妻子在那里,顾虑进入了:手术会不会成功呢?我能救我的妻子吗?现在,这些问题在那儿,他的意念中有顾虑──于是他的手颤抖了。你整个的生命都在颤抖,因为你担负着如此多的顾虑,这样你就画不了一个完满的圆。
还有你的笔迹……有一种关于通过笔迹了解意念的学问。这里有一种确定的原因:因为当你写字时,你的颤动进入了。你签名时是你想得最多的时候。你的颤动在那里,用一个放大镜能观照,也能探察那种颤动。那种颤动能体现你的许多方面,因为无论你在做什么,是你在做,「它」带动的是你,「它」也将带动关于你的一些暗示。只要看你的笔迹,就能在很大程度上了解你的个性。如果佛签字,那将会大不相同。那就不会有颤动,因为没有顾虑。甚至单凭签字就能说出签名者是不是佛。
无论做什么,你的颤动像一个阴影那样跟着你。谁造成了这种颤动?你来找我,你说:「我不平静,我的意念不肯安静。」可如果你不放下顾虑,你又怎么能平静?你想要你的意念静止,你想要你的意念安静、清明、透彻,不放下顾虑,这一切就不可能,因为那里始终有颤动。如果不改变你的顾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颤动压抑在心里。
于是,如果你观察,你会觉得在表面一切都平和、冷静,但在内心深处你在颤抖,不停地颤抖。内心的恐惧和颤抖持续不断。它们都是由顾虑而生。什么是顾虑?就是想着其它人会怎么看你。但你为什么如此担心其它人?如此担心以至你无法生存?每个人都在想别人会如何看他们,而别人其实也一样担心。他们担心你,你担心他们。
有一次摩拉在一条小道上走着,那是一条偏僻的小道,太阳下山了,黑夜降临了。忽然他感到害怕,因为来了一群人,他想:这些人一定是暴徒、盗贼,周围没人,就我自己。怎么么办?于是他翻过附近的一道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墓地。那儿有一个新掘的坟,他就爬了进去,多少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等着那批人过去,然后他可以回家。但那批人也看见有人在那里。摩拉突然越过墙头,不禁使他们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躲在那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于是他们全都越过墙头。现在摩拉肯定了:我是对的,我的推测是对的,他们是危险人物,现在毫无办法,只好装死了。于是他就装死,他屏住呼吸,因为你不会抢劫或去杀一个死人。
但那群人看见有人翻墙,他们十分担心。他们围在坟墓四周,看着里面,那人在干什么?他们说:「什么意思?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呆在这里?」摩拉睁开双眼,看看他们,然后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笑了,说:「看,这是个问题,一个非常具有哲学意义的问题。你们问我为什么在这里里,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呢,我在这里是因为你们,你们在这里又是因为我!」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你害怕别人,别人害怕你,你的整个生活乱成一团,放下这种胡思乱想,放下这种恶性循环,不要在意别人。你的生活就足够了,不要顾虑别人。我告诉你,如果你无牵无挂地生活,你的存在就会开花,别人也会分享你的存在。你乐意分享,你也乐意给予,但首先你必须停止顾念其它人,以及他们对于你的想法。
这种「对于」是很危险的,谁都不自在,谁都不放松。因为其它人也顾念别人,每个人都跟在另一个人后面──生活成为地狱。他的手指不知从哪里自发地带出图形。同时,他的意念自由自在,对他正在做的事情无牵无挂。
做!不要顾虑你在做什么──全心全意地做,于是,做本身就成为一种极乐。不要考虑什么大事,事情没有大小之分。不要想你是在做大事,演奏伟大的音乐,绘制伟大的画作,你要成为毕加索或梵谷或伟大的作家莎士比亚或弥尔顿等等。没有什么──没有大事,也没有小事.只有伟大的人和渺小的人,但事情不分大小。一个伟大的人能把这种色彩带进他所做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与众不同地吃,与众不同地睡,与众不同地行。他将其伟大的品质带进他的所作所为。
什么是伟大?自然……没有比自然更伟大的了。像国王一样饮食。这并不取决于食物的质量,而是取决于吃的人以及他从中取乐的方式。即便只有面包、牛油和盐,你也能做一个国王。从前伊壁鸠鲁有个花园,就在雅典附近……他像庄子一样,也是个罕见的人。他不信上帝,他没有信仰,因为信仰不值一提。只有愚蠢的人才有信仰。一个明悟的人有信心,而不是信仰。信心不同于信仰。信心意味着相信生活,彻底地信任生活,无论生活走向何处,他都随同前往。
……他有一个小花园,他与他的门徒住在那里。人们把他看作一个邪恶的无神论者。他不相信上帝,他不相信《圣经》,他不相信任何神庙,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他的生活方式十分了不起。他的生活超凡脱俗,壮丽而广阔,尽管他们一无所有,尽管他们十分清贫,国王听说了他们的事情,想去看看他们是如何生活的,没有信仰的人怎么能活得快乐?如果那些相信上帝的人尚且不能快乐,没有上帝的人又怎么能快乐?
一天晚上他去了伊壁鸠鲁的花园。他真是惊讶不已──这是个奇迹。他们一无所有,机乎一无所有,但他们像国王那样生活,像神那样活着。他们整个的生活就是喜乐。当他们去小溪洗澡,那不只是洗一次澡,那是顺着水波起舞,那是和着流水的节拍歌唱。他们唱歌,他们跳舞,他们游泳,他们雀跃,他们潜伏。他们的饮食也是喜乐,一场盛宴,而他们一无所有,只有面包和盐,甚至没有牛油。但他们是如此满足,只要活着已经足够,不再需要什么。
这一切给国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问伊壁鸠鲁:「下次我来,我要给你们带些礼物。你们要什么?」伊壁鸠鲁说道:「给我们时间去想想,我们从未想过会有人给我们礼物,我们从自然接受了那么多的馈赠。但如果你坚持,就请带些牛油来,别的没什么,牛油就够了。」
生命能够成为一种喜乐,只要你懂得如何没有顾虑地生活。否则,生活将成为一种漫长的疾病,这种疾病只能在死亡里告终。同时,他的意念自由自在,对他正在做的事无牵无挂。不需要工具,他的意念完全地单纯,不知道有障碍。你一切都得学,因为你已经彻底忘了自然。
现在心理学家们建议,爱必须训练,因为人们渐渐地忘了如何去爱。许多文字由此而生:《爱之艺朮》、《如何去爱》。人们完全忘记了性高潮、性的狂喜。没有什么动物需要任何训练!甚至连树看来都比你智慧。一切都得教,就连生命的根基也得教,那就意味着我们被连根拔除了。我们失去了与自然的联系,鸿沟出现了。如果你被教会如何去爱,你的爱将是虚假的。真正的爱应该是自发的。你怎么能被教会去爱?如果你被教会了,那么你是根据规则行事的,那里没有自然的流动。自然并不按照你的规则流动,它有其自身的法则。你只要顺其自然,自然便会发生作用。我们必须教会人们如何呼吸的那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
现在你认为这是笑话,但如果你回过头去问伊壁鸠鲁:「将来会有那么一天人们必须被教会如何获得性高潮吗?」他会一笑置之。因为这是动物不需要任何教育就能获得的东西,不需要「师父」,不需要约翰逊们,不需要金赛博士的报告那类东西。动物只是爱──爱是自然而然的。现在美国就有教人获得性高潮的诊疗所。如果通过教与学你取得了性高潮,好好记住,那不是真的。因为你在操纵它,你在控制它。所以你多少是在强迫它,而性高潮是自发的,自发的东西是不能教的。你不会教人睡觉。如果你试图去教,那你将干扰他们的睡眠,因为他们如果尝试──无论什么手段──那只能是一种干扰。你只是去睡觉,你只是把头放在枕头上去睡。如果你做了什么,那么睡觉这件事本身就不成其为睡觉了。生活就像睡眠,生活就像呼吸。不需要工具,他的意念完全地单纯,不知道有障碍。当你的内心纯净时,它有一种明晰,你不必遵循任何规则。你头脑中不需有任何《圣经》──你只是看。一切都是透彻的,因为你内心纯净。就这样,当鞋子合适的时候,脚被忘却了﹔当腰带合适的时候,腹部被忘却了﹔当心灵正确的时候,「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记住,这是最伟大的祷文之一:当鞋子合适的时候,脚被忘却了。
当你健康时你对你的身体一无所知──身体被遗忘了。当身体有病时,你才忘不了它。如果不是头痛,你会念念不忘你有个脑袋吗?当你头痛时你就忘不了你的脑袋了。当鞋子挤脚的时候,也就是它不合适的时候。当你头不痛时,头在哪里呢?你完全忘了它。健康就是忘却,而疾病才是顾念──它成为头脑中一个念念不忘的标记,一种持续不断的紧张。
一个完全的道中人对自己是浑然不觉的。你觉得,因为你病了。自我就是疾病,一种很重的疾病,因为你念念不忘你是什么人。这就说明你处在一种很深的疾病中。疾病造就自我,一个十足健康的自然物体是浑然不觉的。他像一片云,像一阵风,像一块岩石,像一棵树,像一只鸟──但从不像一个人。他不像一个人只有疾病时,如有了创伤,才会需要顾念的。
顾念是出于安全的一种心理机制:如果你脚上有刺,你就不得不顾念。意念会一次又一次不停地转向这个地方,因为有刺必须拔除。如果你忘记它,刺将留在那儿,这就会有危险,毒菌可能会渗透到整个身体。当你头痛时,身体告诉你去记住它,去做点什么。如果你忘记它,那头痛可能有危险。一旦有病,身体就会告诉你,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它将吸引你的注意。但当身体健康时,你忘却它﹔健康的时候你就像没有身体一样。这是健康唯一的定义:健康就是对身体没有意识。如果有任何关于身体的意识,那个部分就不健康。对头脑也是一样。意识健康时,自我不存在──你对自己一无所知。你不用一直提醒自己 「我是什么人物」,你只是放松。你存在,但没有「我」,只是存在,没有「我」,没有具体化的自我。自我不存在。就这样,当鞋子合适的时候,脚被忘却了﹔当腰带合适的时候,腹部被忘却了﹔当心灵正确的时候, 「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这是需要明了的最深刻的道理之一。
当心正确的时候,「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当心念不对劲,有病时,你会一直有负担,忧心忡忡:这是对的,那是错的──对的需要遵从,错的需要避免。整个生活就是一种如何避免错误与如何获得成功的挣扎。但这不是获得成功的途径,这是永远与成功失之交臂的途径。瞧,你有怒气、性欲、贪心。如果你说愤怒是错误的,那你的整个生活都将在气恼的状态下度过。有时你会生气,而有时候你会为你的生气而生气──这将是唯一的区别。有时你会生气,当怒气过后你又为你的生气而生气,你把这叫做忏悔。
然后你决定今后不再生气,但你会再次生气,因为这两种状态都是生气。有时你为别人生气,有时你为自己的生气而生气。如果你反对性,你说那是错的──整个世界都这么说──当然你会有性欲,而性交过后,你会觉得惭愧。在那种惭愧中你会沉思,把你的性欲想了又想﹔这将成为一种大脑的东西。所以,有时你会有性生活,而有时候是意淫──有时是身体的性活动,有时是头脑的性活动。一旦你作出区别,一旦你发生冲突,你将被一分为二。
有一次我与摩拉﹒纳斯鲁丁在一起。一个非常漂亮的寡妇来向他求教。她说:「我遇到了麻烦,你得帮帮我。我爱上了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比我年轻,但他很穷。还有一个年长的人,他十分富有,但很丑,他爱上了我,我该怎么办?我该和哪个人结婚呢? 」摩拉﹒纳斯鲁丁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嫁给那个富人,而对那个穷人要好。」
这便是矛盾产生的根源,这就是你如何在两者之间作出选择。于是你被分割了。当你说这是对的那是错的时候,你已经被分割了,你的整个生活将是一场冲突──像钟摆那样,从这一极荡到另一极。不要对抗任何事情。为什么?因为当你对抗某事时就意味着,在内心深处你在向往它,不然为什么要抵抗呢?一个内心深处没有怒气的人不会抵抗愤怒,他为什么要抵抗?一个内心深处没有贪欲的人不会抵抗贪欲,他为什么要抵抗?这对他不成为问题,这不是一个选择,他没有作出任何区分。请记住,只有贪婪的人才需抵抗贪婪,纵欲成性的人才需抵抗性欲,怒气冲冲的人才需抵抗愤怒,暴戾的人才需抵制暴戾。他们会怎么做呢?
他们会设置一个对立的目标。如果你暴戾,那么非暴戾就是你的对立面。一个暴戾的人怎么会不暴戾呢?他会怎么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对自己残忍,就这样。他能做什么呢?一个暴戾的人……他怎么才能不暴戾?一个怒气冲冲的人……他怎么能养成心平气和的习惯?如果一个愤怒的人变成不愤怒了,在他的不愤怒中还将有怒气存在,你自身不进入,你是无法养成任何习性的。愤怒会进入不愤怒﹔暴戾会进入非暴戾。你环顾四周,如果你准确地观察,你会发现那些暴戾者无非是那些将非暴戾作为他们对立面的人﹔你会发现那些淫荡的纵欲者无非是那些将独身、禁欲作为他们对立目标的人。
庄子说:不要区分,不然,你将被分割。一旦被分割,你将两半分离。一个被分割的人是不自然的,自然自成一体,这是一种深层的和谐,没有任何称突。自然接受一切──没有选择,这是一种别无选择的自然而然。不要选择。这是一个奇迹:如果你不选择去抵抗愤怒。当愤怒来临时它只是愤怒,当愤怒离去时,随它去。不要忏悔,不要让它在脑子里继续停留,不要让它成为一种持续状态,不要对抗它。当愤怒来临,它就是来了,你能做什么?当它不来时,它就不来了!你别无选择。然后奇迹发生了。
没有选择的你是如此敏捷,你的能量再也不会被分割。当能量不被分割时它是如此地强大,如此势不可挡以至愤怒成为不可能的事──因为愤怒是软弱的一个部分。请记住:你越是软弱,就越是愤怒﹔越是强大,就越是平和。如果你绝对强大,愤怒不会存在。请记住:你越是软弱,就越是贪婪──事实上,软弱者需要用贪欲来保护他自己──你越强壮,就越少贪欲。当能量在你身上聚成一体时,没有分割,没有隔离,你是一个整体。贪欲消失了,因为贪欲属于一个软弱的头脑、被分割的头脑。当你被分割时,将会有愤怒,而且你会与它争斗,于是造成更大的分离,更多的能量将被消耗。你内心将充满骚乱、暴戾,没有丝毫和谐的迹象。一切都会离谱。你越是努力保持和谐,遇到的麻烦就会越多──因为你从第一拍开始就走调,你会一路走下去直到最终。
这第一步就是,「当心灵正确的时候,‘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该怎么做?忘掉「赞同」与「反对」,让心来决定。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你与你的愤怒长期争斗而你仍在愤怒──所以,试试庄子的办法,你不会失去什么。你试图排斥性欲可你仍有性欲﹔相反,你会变得更放纵。性成了有害的东西──所以,试试庄子的办法,你不会失去什么。当性欲来时就让它来,就像你饿了要吃饭一样,性欲来时就让它来。不要作任何选择,不要说这是错的。这是好事,接受它──它是自然的一部分。突然间,当你成为一个整体时,性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爱。成为一个整体的人──试着去体味这个整体意味着什么。每个男人和每个女人都具有双重性:每个男人的内在都有男人和女人,每个女人的内在也都有男人和女人,没有一个人只是男人或女人──他们不可能这样──因为父母的一方是男人,父母的另一方是女人,你继承的是他们双方的东西──一半对一半。
你一半承袭了你母亲,一半承袭了你父亲,所以你同时是男性和女性──一半对一半。这是深层的变裂。如果你造成更大的变裂,这种变裂将越来越大,放下一切变裂,不要引起任何争斗──不要选择。愤怒来了,接受它﹔性欲来了,接受它﹔贪心来了,接受它。你还能做什么呢?自然赋予你这些,所以接受他们,当然还有他们的后果。如果你生气,那么其它人也会生气──接受愤怒及其后果。然后你的变裂消失了,渐渐地你内在的双重性成为一种和谐,一种循环产生了,当你内在的男性和女性相遇的时候,内在的性高潮就出现了。当他们在你内心相遇时,你就成为一个整体,一个新人诞生了。爱像影子一样跟随这个整体。
你不能爱,你的爱是一种面具,一种欺骗。你的爱只是一种计谋,你的爱只是为了获得性。这就是为什么当你获得性时,爱就消失了。当你与一个男人或女人性交后,爱消失了。过了24小时,能量再次来临,你积存能量,你又有性欲──你将再爱一次。因此爱只是获得性的一种手段,这就是你不能爱你自己的妻子或丈夫的原因──非常困难。你怎么能爱呢?需求没有了。爱只是一种引诱,只是劝诱另一个人作爱的前奏。对一对夫妻来说不需要劝诱,双方都是理所当然的。丈夫可以要求,妻子也可以要求,不存在劝诱的需要,所以爱情消失了。没有追逐的需要,要想看妻子怎么爱丈夫,或丈夫怎么爱妻子,简直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伪装,那种伪装成为每个人非常非常沉重的负担。假装去爱!于是你的生活便毫无意义。
这就是人们陷入婚外恋情的原因:它能再给你一点活力、一点爱的激情,因为对于对象你就必须再次引诱。你不能将另一方视作理所当然,你得劝诱。当你勾引之前,劝诱是需要的。你的爱只是一种劝诱,而不可能是别的什么,因为只有当你成为一个整体时,爱才会产生,而不是在此之前。「性」这个字是非常美丽的,「性」这个字的原始意义意味着分裂──性意味着分裂。
如果你内心被分割,性将会存在。当你渴望一个女人或男人时,发生了什么?你的一半在渴求你的另一半,而你却在渴求外在的另一方。你们可以相遇片刻,但是你会再次孤单,因为外部世界没有永恒的聚会。性注定只是暂时的,因为另一方毕竟是另一方。当你与你内在的男人或女人相遇,那样的聚合才是永恒的。当所有分界都消失时这种聚合就发生了。
这是一种内在的转换。你的男人与女人在内心相遇时你成为一个整体。当你是一个整体的时候你就会有爱。爱是佛,是基督,是庄子的品质。你只是虚晃一枪,你不能够爱。你越是明悟它,情形就越好,因为你不会被愚弄,你也不会愚弄他人。当你是一个整体,庄子也会在你身上发生,那就是:当心正确的时候,「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没有驱使,没有强制,没有需要,没有诱惑,这时候你做什么事都是自在的,你是个自由的人。现在你有顽念、冲动,你得干一些事情,你的身体不断迫使你,你的头脑不断迫使你去干这些事情。如果你不干,你会不自在,如果你干了,你就会有愧──几乎走投无路。如果你迁就性欲你会惭愧,你干了错事﹔如果不迁就,你就会感觉不自在,因为能量聚集起来,你到哪里去释放你的能量呢?此时能量在你体内涌动,迫使你、驱动你;你的生活将是一种驱使和缠绕。
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会遇到麻烦,因为如果你听从性欲,你会感到困惑﹔一切梦想都破碎了,一事无成。你想得那么多,设计得那么多,但现实永远不会符合你的梦想。你越是梦想,现实就越令人受挫,于是你觉得:为什么浪费精力?为什么陷入各种关系和不必要的复杂境地?因为当另一方进入时,他便带来了他自身的问题。因此每一种关系都成为一种负担,而不是自由──因为每一种关系都始于被迫。只有一个内心安然的人,一个成为整体的人,才是个自由人。
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去喜马拉雅山,或逃遁到西藏去。不!他仍将立足于此地,但他是以一种不同的品质立足于此地。他将去爱、去同情,各种关系也将存在,但他依然是自由的。没有一种关系是出于被迫,这只是他的分享,分享他的存在。他拥有如此之多,于是他给予。如果你接受他的礼物,他将对你深怀感激。看……你的爱只是一种获得性的技巧,而他的爱不谋取任何东西。他的爱不是从你处得到任何东西,他的爱只是一种分享。他拥有,他拥有如此之多于是他给予你些许。他给予得越多,拥有的东西就增长得越快。
他的存在是在一个不同的界面移动。你只要看看……到花园里去看看。如果植物的枝头有花,就没有更多的花会开放。好好观察它。我从不允许任何人摘花,但如果在一束玫瑰上长有5朵花,你不采它们,就没有更多的花会开,那5朵花也会很快凋谢。如果你采了5朵,那么10朵会来临﹔如果你采了10朵,那么20朵会来临,你采得越多,树给你的花朵也就越多。
当你成为一个整体时,也是同样的情形:你会成为一棵开花的树。你越是给予,你将发现更多的会到来﹔你分享得越多,你从中也就成长得越快。快乐越来越大,欢喜越来越深──分享吧,因为如果不分享,一切都会死去。但最基本的事情是:不要「赞成」或「反对」,然后你才能成为一个自由人。容易是好的。而对你来说情况恰恰相反。你总是选择困难,因为困难给予你挑战,而挑战给予你自我。困难于你是对的,而容易从来就不对。因为在容易中没有征服,自我无法完成。任务越艰巨,自我就越兴奋、越狂热。
必须这么做──珠穆朗玛峰必须被征服,月球也必须被征服。有人问第一个登上珠穆朗玛峰的埃德蒙﹒希拉利:为什么,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努力?100年来人类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许多人死了!他们永远没能回来。为什么有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欲望?那儿有什么?什么也没有!100年来许多人就这样死去,失去了他们的生命,永远没能回来,然而一再地,每年都有一队人马再度尝试,这种情形是美丽的。西方每年都有登山队来。当希拉利登上珠峰返回时,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珠穆朗玛峰在那里,除非它被征服,否则我是不会安心的。它仍在那里,没有被征服,这是对自我的一个挑战,它必须被征服。困难是诱人的。事情越困难,它就越吸引你,也越具有价值,因为如果你征服了它,你将获得一个庞大的自我。甚至如果你失败,你也将获得一个扩张的自我,因为你至少尝试了,而其它人并没有作任何尝试。如果你轻易获得,那就什么都没有得到,因为自我不能扩张。如果你失败了,则失去更多,因为每个人都会说:这么件容易的事,你都不能干好?困难总是像磁铁般地吸引着自我,然而轻松是对的,因此自我从未被引向正确,它总是被引向错误。
一个人成为罪犯,因为犯罪是难的﹔一个人成为政治家,因为政治是难的﹔一个人为钱而疯狂,因为赚钱是难的。人们总是为困难的事而疯狂。并非因为获取什么,只是因为它像珠穆朗玛峰似地立在那里,是一种挑战,必须被征服。看看你们的成功人士,那些获得成功的人。看看他们得到了什么?是的,他们可能登上了珠穆朗玛峰,但那儿什么都没有。人们必须回来。看看你们的总统、首相、洛克菲勒,他们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他们在内心深处清楚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但他们干了一件事情,最为困难的事情──历史将记住他们。
历史总是记住些蠢人,因为是蠢人制造并撰写了历史!庄子没有制造历史,因为轻松是对的。要是你轻而易举,你怎么能制造历史呢?如果你杀了几百万人并赢得一场战争,你就制造了历史。如果你只是在每天早晨刷牙,你怎么能制造历史呢?而轻松是对的!你洗澡,你唱歌,你怎么能制造历史呢?你吃饭,你静静地入睡,一夜无梦,你怎么能制造历史呢?不!历史对那些闲适与自然的人是不加注意的。历史只注意那些疯狂的,为某事所驱使的,制造这样或那样的麻烦的人。困难是错误的,容易是正确的﹔自在地活着,不要企图载入史册。把历史留给愚套的和疯狂的人,你只是远离它。因为你不可能两者兼得。你或是拥有生活,或是加载史册。如果你拥有生活,你将只是个自在和简单的人,做简单的事、做小事并从中获得享受。你不会给任何人制造任何麻烦。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你将存在,又似乎从来未曾存在,这就是自在──你存在就像你从未存在,就像你从不存在,从不打扰任何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你,因为没有必要。你将享受,你将体会到欢乐的最高峰。
轻松是对的,有了正确的开端,你就轻松了。这就是判断标准:做任何事情,如果你觉得容易做,这就对了。如果你干得不顺畅,那是什么事不对劲了。如果你紧张,这就意味着你的生活不顺畅。如果你不能入睡,不能放松,这就说明你活得不痛快──你在追逐困难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改变你的生活作风,你走的是岔道。有了正确的开端,你总能自在,有了正确的开端,你总会放松──这就是判断标准。
所以每当你干什么的时候,你得看看发生了什么:如果你变得平和,如果你变得闲适、自在、放松,这就对了。这就是判断标准,再也没有什么另外的标准。还要记住的是,对你来说是正确的,可能对其他人是不正确的。因为对你来说是容易的事,对其他人也许并不容易,也许别的事对他来说才是容易的。所以,并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每一个个体都必须找到对他自己合适的事情。什么对你是容易的?不要听从这个世界,因为有些人喜欢将自己的法则强加于你。这些人是敌人,是罪犯。一直轻松下去,你就对了。
你得以你一直觉得轻松的方式去生活,就像一个孩子,开心地睡,开心地吃,开心地跳舞,涌动着活力──只要自在。记住,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人们可能认为你疯了。因为如果你严肃,他们会认为你是有价值的,可是如果你不停地欢笑,让你的生活充满快乐,他们会认为你是个傻瓜。让他们去想好了。你就当个傻子,但是你自在。不要做一个聪明人而不自在。没有一种智慧能够在不舒畅的生活中开花。那种智慧是虚假的,是借来的。轻松些,轻松并不难,一旦你明白了,你就找到了你的道路。一直轻松下去,你就对了。
庄子是美丽的,庄子是无可比拟的,庄子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说:一直轻松下去,你就对了。他没有说:不要暴戾,你就对了﹔真派,你就对了﹔不要生气,不然你就错了﹔不要性欲……不!没有!他说:轻松些,一直轻松下去,你就对了──然后你选择你的道路。他给予你最根本的东西,而不是具体的指点,但是,它恰恰是宇宙的真理。轻松的正确方式是忘掉正确的方式。因为你如果过分执着于正确的方式你就会变得不自在。所以对于庄子你也自在些,不然的话你会变得不自在。你是如此起劲地变得不自在,以至你甚至会把庄子也变成一种疯狂。
「轻松的正确方式是忘掉正确的方式。」
忘了它,轻松些,这就是一切。忘记生存是轻松的──连这个也要忘记!不然你将过分执着于轻松,以至轻松也将成为你心中的块垒。如果你去对庄子说:现在我轻松了。他会说:放下它,你仍然念着它,当你轻松时,你就轻松了,没有定义,没有概念。当你轻松时,为什么说呢?为什么还念着它呢?因为如果你念着它,它早晚会成为一个创伤。一个自在的人只是轻松,而且忘我。他并未察觉他是轻松的,他也不知道他是正确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任何方面有什么了不起。他只是轻松地活着。当你靠近一个轻松地自在地活着、简简单单、浑然不觉的人,你将会闻到他的气息。
紧张有它特有的气息,轻松也有它自己的气息,但你可能对此不会有什么印象。你是非常紧张,所以你从来只是注意紧张的人──不停地行动的人,坐着笔直,像一尊雕像似的人。于是你有了印象,事情看上去十分困难。你对孩子有印象吗?你注意看他们玩了吗?没有人会留意的!你对庄子也不会留意,当然你也不会注意一个真正自在的人,因为他没有给你施加任何印象。但是如果你明白,你就会在轻松的人周围感到一种与众不同的频率。你如何感受它?通过什么途径呢?这个途径就是在一个轻松的人身边,你会感到自己也轻松起来,更加自在了。一个轻松的人将使你轻松,一个紧张的人将使你紧张。和一个自然地活着的人在一起,你会感到随意,他不会以任何方式强加于你,他不会试图在任何方面改变你。他将接受你,他将接受。通过他的接受你能够学会接受,一旦你接受你自己,自然就接管了。自然一接管,海洋就不远了,河流在不停地向它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