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奇迹

第十七章(二)

  不过现在我要回头谈当时我们做过的身体练习,葛吉夫示范了许多以前学校采用的练习,有些很有趣却困难异常的练习是做一连串的连续动作,做的时候要把注意力由身体的某一部位转移到另一部位。

  举例来说,一个人屈膝坐在地上,手掌心并拢,夹在双足中间。然后他要举起一只脚,同时数着「嗡」十下,然后再数「嗡」九下,「嗡」八下、「嗡」九下……直到一下。然后再往上数两下、三下等等。同时去「感觉」右眼,接着分开大拇指,然后「感觉」左耳,诸如此类。

  首先必须记住动作的顺序和「感觉」,然后记得不要数错,要记得动作的计数和感觉。这已经十分困难,但事情还没完呢!当一个人可以掌握这项练习,可以做上十或十五分钟,他就再添上一种特殊的呼吸法,必须在数几下「嗡」时吸气、数几下「嗡」时吐气;此外,数数字时要大声数出来,而这练习还会越来越复杂,几乎达到不可能做到的地步。葛吉夫告诉我们他看过有人几天几夜都在做这种练习。

  我提过的短期断食也伴随几项特别的练习。首先葛吉夫在断食开始明时说断食的困难在于如何用掉有机体准备用来消化食物的物质。

  「这些物质的成份是强烈的溶剂,如果被不经心地留在体内就会毒害有机体,所以它们必须被用掉。但是有机体如果没有得到食物要怎么用掉它们?只有借着增加工作量和出汗量。一般人设法要『节省精力』,在断食时尽量少动等等,相反的,其实应该尽量消耗能量,断食才会有益。」

  当我们断食时,一秒都不得休息,葛吉夫要我们在大热天绕圈跑两哩路,或是双手伸展站立,或加速原地踏步,或做一连串他示范过的奇特体操。

  而他总说我们现在做的还不是真正的练习,只是基础和预备练习而已。

  有一个与葛吉夫说的关于呼吸和疲乏的实验使我明了许多事情。它主要说明在一般日常生活中为什么很难得到任何成果。

  我走进一间房间,那里没人看到我。我开始在原地加快踏步,同时设法根据特定的计数来呼吸,也就是几拍一吸、几拍一呼。过了一段时间,当我开始疲乏时我注意到,或正确地说,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呼吸变得不自然又不可靠。我感到再过一会儿我就不能那样呼吸,同时还原地加快踏步。一般没有计数的呼吸法──加快是一定的──就会占了上风。

  我越来越难以呼吸并且原地踏步、观察呼吸和脚步的节拍。汗水倾泄而下,我开始晕头转向。我想我要倒了,我开始绝望,认为不可能达到任何成果。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突然在我体内有某个东西突然破裂了或动了一下,我的呼吸归于平顺适切,照着我要的速率进行,并提供我所需要的空气量,而一切毋需费力。那真是舒适无比的感觉。我闭上眼睛,继续原地踏步,呼吸轻盈自在,确实感觉体内能量增加,身子变得越轻盈越有力。我想如果再照样做下去会得到更有趣的结果,因为一波又一波喜悦的震颤已经充盈我的体内。我由先前这实验得知,这种感觉将会引出所谓内在意识的开启。

  但是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所以我停下了。

  其后我的心脏强烈跳了一阵,但并不会不舒服,我原地踏步大约半个小时之久,我并不推荐心脏衰弱的人做这练习。

  不论如何这个实验使我准确得知,一个给定的练习可以被转移到运动中心,也就是说它可以使运动中心以新的方式工作。但在此之时,我也深信使这转变成立的状况会非常累人。一个人总是以头脑开始一项练习,只有在疲乏的最后阶段,控制权才会转移到运动中心。这说明了葛吉夫提过的「超级努力」,并且使他其后的要求都变得可以理解。

  但是过后不论我再怎么努力尝试,都无法重复这个实验,亦即引发相同的感觉。断食确实已近尾声,而我上次实验的成功与它大有关系。

  当我告诉葛吉夫有关这个实验,他说如果没有整体的工作,亦即工作整个有机体,这种成果只能昙花一现,全凭运气。

  其后我有几次听到与葛吉夫研究舞蹈及托钵僧动作的人们谈起与我相当类似的经验。

  我们越看到以及越体验到工作自己方法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就越清楚这条道路的种种困难。我们看到广博的知识、巨大的努力,以及我们不能也无权要求的帮助是多么不可或缺。我们看到甚至只是要以任何认真的形式开始工作自己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这需要数以千计的内外条件配合,而且好的开始并不保证未来就能成功。每一步都需要努力,都需要帮助。比起种种困难来能得到任何成果的可能性显得微乎其微,许多人开始打退堂鼓,不想再做任何努力。

  这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直到他们能明了设想可能或不可能获得伟大而遥远的成就毫无用处。一个人必须评估今日得到的种种,而非盘算明日可能的成果。

  然而认定这条道路不但困难而且独特,当然是没错的。在不同的场合都有人向葛吉夫提出相关的问题。

  「我们和那些对这体系毫无概念的人们有可能有任何不同吗?」

  「我们必得了解不走任何一条道路的人注定要原地打转,只是『月球的食物』,没有任何出路或任何可能性吗?」

  「认为舍此诸道别无他途正确与否?又有些相当优秀的人们一条道路都没碰上,反是其它羸弱又无足轻重的人有可能接触道路。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次当话题又绕着这些打转时,葛吉夫以一种略微不同的方式谈起他以前做过的种种,因为他先前总是坚持说舍此诸道别无他途。

  「对于那些人碰到『这些道路』没有任何选择,也不可能有。换句话说,没有人选取他们,是他们选取自己,而且是半出于偶然,半出于一种饥渴。凡是没有这种饥渴的人不能因偶然而得到帮助,而任何有此强烈饥渴的人,尽管种种不利的情况,仍然可以被偶然带至道路的开端。」

  「但是对那些在战争中被杀或病死的人要怎么说呢?」某人问道,「难道他们之中没有许多人没有这种饥渴吗?那么这种饥渴有什么助益呢?」

  「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葛吉夫说,「这些人受制于一般律则。我们不谈他们也不能谈,我们只能谈那些由于机缘、命运或是凭借自己机灵的人没有受制于一般律则,也就是置身于任一破坏性的一般律则之外。比方说,众所周知,根据统计莫斯科一年之中总有一定人数掉到电车下面。假使有一个人,即使他有很大的饥渴,却掉到电车下面而被碾过,我们就不能再从道路的观点来谈他。我们只能谈论活着的人,而且只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谈。电车或战争——其实是同一回事,只是一个规模较大,一个较小。我们谈的是那些没有掉到电车下面的人。

  「一个人如果他有饥渴,就有机会碰到一条道路的开端,然而除了饥渴之外,其它『滚动条』也很重要,否则一个人就看不到道路。假设有一个有教养的欧洲人,也就是对宗教一无所知的人,接触一条可能的宗教之道,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都不了解,对他而言,那只是愚昧和迷信,但同时他也可能有很大的饥渴,只不过是表现在理智方面。同理,有一个人从未听过瑜珈修行及意识的发展等等,如果他碰到一条瑜珈之道,他所听见的一切都毫无生气。第四道尤其困难,为了要能正确评估第四道,一个人必须已经想过、感受过,而且对以前诸多事情都死心失望才行,他应该──如果没有真的试过苦行僧、僧侣及瑜珈之道──至少也应该知道、也想过它们,而且确信它们对他并没有好处。你们不必非了解我字面上所说的不可,一个人对这思考过程可能也不知不觉,但他必须把结果放在心里,只有它们才能帮他认出第四道,否则它就是在他眼前他也看不到。

  「然而说一个人要是不进入其中一条道路就毫无出路当然也不对。『道路』只是帮助,是根据人的类型所给的帮助,在此之时,这些『道路』,加速的道路,有别于整体进化的个人的,个别的进化之道,可以领先在前,可以导致向它,但无论如何,它们有别于它。

  「整体进化是否正在进行又是另一个问题。我们只要明白它是有可能的就够了。因此,外于『诸道』的人们是有可能进化的。说得正确一点,总共有两种『道路』,其一我们称之为『主观之道』,它包括我们说过的四条道路;其一我们称之为『客观之道』,这是生活中的人们之道。你们不可以太过拘泥『主观‘或『客观』字面上的意义,它们只表达了一个层面,我用这两个字是因为没有别的字眼好用。」

  「可不可以说是『个人』及『一般』之道呢?」某人问。

  「不行,」葛吉夫回答:「那比『主观』和『客观』更不正确,因为主观之道并不是个人这个字通常的含意,因为这是一条学校之道。从这观点看来,『客观之道』更为个人化,因为它允许更多个别特性。不,还是用『客观』和『主观』这两个字就好了,它们并非尽善尽美,但我们视情况而用。

  「客观之道的人们只活在生活中,他们是我们所谓的好人,他们不需要特殊的体系和方法,他们使用一般的宗教及理智教导以及一般的道德,同时遵循良心而活,他们不一定做大善事,但至少不行恶,有时他们碰巧是未受教育的质朴之人,但是深谙生活之道,能正确评估事情,也有正确的人生观念。他们当然是在改善自己,也正在进化,只是他们的道路可能非常漫长,其中有太多不必要的反复。」

  我很早以前就想让葛吉夫谈谈反复,但是他总是避而不谈。这次也是一样,他不回答我关于反复的问题,而接下去说:

  「对于『道』上的人,亦即主观之道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刚入门者,那些客观之道的人好象没有在前进,但这是不对的看法,一个单纯的obyvatel有时可能内在的工作神速,甚至胜过一个僧侣或瑜珈行者。

  「obyvatel是俄文中一个奇怪的字眼,它的意思是『居民』,没有特别的隐义,同时它也用来表达轻视或嘲弄──obyvatel──好象没有比这更糟的了。但是如此这样使用这个字的人不了解obyvatel是生活的健康核心,而且从进化可能性的观点来看,一个好obyvatel比『疯子』或『流浪汉』更有机会。以后我也许会解释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只谈obyvatel,我绝不是说所有的obyvatel都是客观之道的人,不是那一回事,他们之中也有小偷、流氓和傻子,但是也有其它的类型。我只想说做个好obyvatel本身并不会挡『道』,而且obyvatel有好几种类型。比方设想有一类管家,他们与周围人群一般过活,无任何突出显著之处,可能是个好家长,能赚钱,甚至吝啬,而同时终其一生一直梦想修道院的生活,梦想总有一天他会抛弃一切进入修道院。这种事例苏俄及东方都有。一个人生活、工作,然后当儿孙都长大成人,他就把一切留给他们进修道院去了。我说的是这种obyvatel。也许他没有进修道院,也许他没有这个需要,他身为obyvatel生活就可以是他的道路了。

  「明确思考道路的人们──尤其是理智之道的人──常常瞧不起obyvatel,而且大抵轻视obyvatel的美德善行。但这只显示他们自己根本不适合任何道路,因为任何道路最低层的入门砖都非obyvatel莫属。那些无法规画个人生活,那些弱到不能征服生活、对抗生活而奢想道路或他们所谓的道路,只因为他们以为这样比生活容易多了,也因为这样可以说能为他们的软弱和不适应性辩护,这样的人是看不到上述的道理。能做个好obyvatel的人从道路的观点看来,要比自视优于obyvatel的流浪汉有用多了。我把所有所谓的『知识分子』都称为流浪汉,这包括艺术家、诗人及一般所谓的波西米亚人。他们鄙视obyvatel,但同时又不能不依赖他们而存。能在生活中为自己导航,能认清生活情势,决定立场,从工作观点来看是一项非常有益的特质。一个好obyvatel至少可以靠一己之力供养二十个人,无能于此的人还有什么价值?」

  「obyvatel到底意指什么?」某人问道:「obyvatel可以说是一个好公民吗?」

  「obyvatel应该爱国吗?」另一个人问:「假设我们现在是战时,obyvatel该如何看待战争?」

  「战争可以有好几种,爱国者也可以各不相同。你们仍然相信文字,一个obyvatel,如果他是好obyvatel,是不会相信文字的,他明白多少空谈隐身其后,喧嚷爱国主义的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神经病,他如此看待他们。」

  「一个obyvatel会怎么看待和平主义或是拒绝参战的人?」

  「都视同疯子!他们搞不好更糟!」

  另一次谈及同一个问题时葛吉夫说:

  「你们仍有许多东西无法理解,因为没有好好思量一些再简单不过的字眼。譬如你们从不曾想过认真(to be serious)是什么意思?试着给自己找到答案,认真什么意思?」

  「对事抱持严肃(serious)的态度。」某人说。

  「每个人都这么想,事实上正好相反,」葛吉夫说:「对事抱持严肃态度一点都不代表认真,因为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对什么事情?许多人对鸡毛蒜皮的事认真得要命,他们能说是认真吗?当然不能。

  「错误在于人对『认真』这个概念视情况而定。某一件事对某人很是重大,另一件事对另一人非同小可,实际上认真是一个绝不能视情况而有所更动的概念。只有一件事一直对所有人而言是非同小可的,一个人对它的留意程度可能有别,但是事情的重大性不因此而改变。

  「假如一个人能了解一般人生活的种种恐怖,他们终生都绕着小志小趣在原地打转。假如他能了解他们所失去的,他就会了解只可能有一件事对他非同小可──逃离一般律则,得到自由,对一个被判死刑的囚犯还有什么非同小可?只有这一件事:怎样拯救自己,怎样逃狱,没有比这更重大了。

  「当我说一个obyvatel比流浪汉或疯子还认真时,我指的是obyvatel习于处理真正的价值。因而在评估『道路』的可能性以及『解放』和『拯救』的可能性方面都要比一个终其一生留连于想象的价值、想象的兴趣和想象的可能性的人来得迅速而深入。

  「那些不把obyvatel看在眼里的都是活在幻想里的人,他们主要的幻想就是能做,obyvatel知道他们只是在骗人,只是向人们拍胸脯保证天知道什么东西。或者他们是疯子,那更糟糕,换句话说,他们听信别人所说的一切。」

  「那些对obyvatel、obyvatel的意见、obyvatel的兴趣语出不屑的政客又属于哪个范畴呢?」某人问。

  「他们是最差劲的obyvatel,」葛吉夫说:「也就是没有一丁点足以弥补缺点的obyvatel,或者他们是庸医、疯子或恶棍。」

  「但是难道政客之中没有诚实正直的人吗?」某人问道。

  「当然可能有,」葛吉夫说:「但是在这情况中他们不务实际,而是梦想家。他们会被人利用,作为烟幕以掩盖其偷鸡摸狗的行径。

  「obyvatel也许不是以哲学思维得知下面这道理,他无法条理分明地陈述,但是他从自己磨练得来的精明知道事情是『自行发生』(do the ms elves),因此他打心底嘲笑自以为或想向他保证他们可以彰显一切事物意义的人,他们认为一切事物都仰仗他们的决定,他们可以改变或是能做任何事。这对他而言并不是认真,而了解什么不是认真有助于他去评量什么是认真。」

  我们常常讨论有关工作困难的问题,我们共同生活及工作的经验经常使我们猛地去面对一个又一个早已潜于自身而新看出的障碍。

  「整个重点就在于甘愿牺牲一己的自由,」葛吉夫说:「一个人有意无意总在想象他正在挣求自由,而这一点最阻碍他获得真正的自由。不过一个能得到任何成果的人迟早都会归结出他的自由只是幻影,因此他同意牺牲这个幻影。他心甘情愿变成奴隶,他遵照指示行事,遵照指示说话,遵照指示思考。他不怕失去任何东西,因为他本来就一无所有,而如此他得到一切。在他的了解、同情、品味及渴望之中所有真实的一切都会回来,还伴随着他以前没有、也不可能拥有的新东西,以及一种内在的统一及意志之感。然而要达到这境地,一个人必须经过艰辛的奴隶及服从之路。而如果他想有所成就必须内外都服从,这需要很大的决心。而决心需要深刻体认到没有其它道路可行,一个人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但在同时又需要做某事。

  「当一个人获致结论认为他不能,也不想再循旧有模式生活时,当他真真切切看到他的生活由何组成而决定要工作时,他必须真诚对待自己,以免落入更遭的地步。因为没有比开始工作然后离开不干,因而两头落空更不堪的情形了,从未开始工作还来得好。为了不要徒劳无功或冒险为自己所欺,一个人应该多次试探自己的决心,主要他必须知道他想要走多远,他愿意牺牲什么。没有什么比一切这两个字更容易说。一个人永远不能牺牲一切,实际上也不能如此要求他。但是他必须清楚界定他愿意牺牲什么,其后不得讨价还价。否则他就像亚美尼亚童话中那只野狼没有两样。

  「你们知道亚美尼亚关于野狼和小羊的童话吗?

  「从前有一只野狼残杀大批羊群,使许多人欲哭无泪。

  「后来不知怎么他突然感到良心不安,而想悔改,所以他决定洗心革面不再屠杀羊群。

  「为了郑重起见,他去见一位牧师,要求他举行感恩祈祷。

  「当牧师开始进行仪式,而野狼在教堂当中流泪祈祷。仪式进行良久,这狼残杀了许多牧师的羊,因此这牧师虔心祈祷野狼是真心悔改。突然间,这狼瞥向窗外,看到羊群正被驱赶回家,他开始坐立不安,而牧师仍旧没完没了。

  「最后这野狼实在忍不住了,他大喝:

  「『结束吧!牧师!不然羊群都被赶回家,我的晚餐就没有着落了!』

  「这是个绝佳的故事,因为它生动地描绘了人的状况。他甘愿牺牲一切,但毕竟今天的晚餐是另一回事。

  「人总是想要轰轰烈烈的开始,但这是不可能的,你别无选择,你必须从今日之事开始。」

  我现在引述一个非常能代表葛吉夫教法的例子。我们一行在公园散步,连葛吉夫一共六人。其中一人问他对占星术的看法如何,那些或多或少为人熟知的占星术理论可有任何价值。

  「有,」葛吉夫回答:「不过那要看人们如何理解。它们可以有价值,也可以一文不值。占星术只处理人的一部份,只处理他的类型,他的本质——而不处理个性,后天得来的特质。如果你们了解这点,就会明白占星术的价值为何。」

  以前我们团体也谈过类型,而在我们看来,类型的学问是对人的研究中最困难不过的部份,因为葛吉夫几乎不给我们任何指点而要我们自行观察。

  我们继续散步,继续谈论,设法说明人的身上有什么可能受行星影响,什么则不能。

  在我们离开公园之后,葛吉夫闭口不语,上前几步走在我们前面,我们跟在后面边走边谈。在经过一棵树时葛吉夫的乌木手杖──上有一高加索式的银把柄──掉在地上,其中一人弯身拾起递给葛吉夫。葛吉夫走了几步以后回身问道:

  「那就是占星术,你们明白吗?你们都看到我掉了手杖,为什么你们其中一人把它捡了起来?你们自己说说原因。」

  第一人说他没有看到葛吉夫掉了手杖,因为那时他正看向别处。第二个说他看到葛吉夫并非不经意地掉了手杖,好比手杖被某物绊到怎么的,而是故意松手让手杖掉落,这举动引起他的好奇,等着要看后果如何。第三个说他看到葛吉夫的手杖掉了,但彼时他正专心思索占星术,尤其是想要记住葛之前说过的话,所以不曾留意手杖一事。第四个看到手杖掉了正想要去捡起来,另一个人已经拾起交给葛吉夫了。第五个说他看到手杖掉了,然后他看到自己把它拾起交给葛吉夫。

  葛吉夫微笑地听我们述说。

  「这就是占星术。」他说:「在同一个情况里,某人看到,做出一个举动。另一个人另一回事,第三个人第三种模式,诸如此类,每个人都依他的类型行事。用这种方式观察自己和别人,也许往后我们会谈论一种不同的占星术。」

  时间飞也似地流逝,短暂的Essentuki夏季即将结束,我们已经开始设想冬季,订定了一大堆计划。

  但突然一切改观,以了一个对我而言纯属意外的理由,导因于团体一些成员之间的摩擦,葛吉夫宣布要解散整个团体不再工作。一开始我们根本不相信,以为他是要试炼我们。当他说他要到黑海岸去,只与Z同行时,除了我们少数几个人要回莫斯科或圣彼得堡,其余都宣称要跟随他不论至何处。葛吉夫同意这项要求,但他说我们要好自为之,不论我们如何仰赖指望,都不会有任何工作。

  这一切使我大为吃惊。我认为这时节最不适宜「表演」。而假设葛吉夫所言为真,那么这一切事情又何必开始?在这段时期我们并无新的改变。假使葛吉夫就我们原有的状况与我们开始工作,为何却在这时停止不干?这改变对于我的生活并无影响,因为我已经决定不论如何要在高加索过冬。然而它对于一些仍然不十分确定的成员却影响甚钜,造成不能克服的障碍。而我得承认,从这时起我对葛吉夫的信心开始动摇。情况究竟为何,特别使我恼怒之处又为何,时至今日我甚至还很难界说。不过事实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把葛吉夫本人与他的观念作了划分,在那之前我从未区分两者。

  八月来时,我先跟葛吉夫到Tuapse,从那儿前往圣彼得堡去带回一些东西;不幸的是我得留下所有的书籍,我想那时把它们带到高加索去太冒险了。然而在圣彼得堡,一切东西当然都已经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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