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谭崔的精神与性

第二章 静心技巧:谭崔式的爱

 

  湿婆(Shiva)告诉德维(Devi):「当被爱抚的时候,甜蜜的公主,要进入那个爱,好象进入永恒的生命。」

  湿婆从爱开始。第一个技巧跟爱有关,因为爱是在你的经验当中最接近的事情,爱是你平常可以经验到放松的地方。如果你无法爱,那么你就不可能放松;如果你能够放松,你的生活将会变成一个爱的生活。

  一个紧张的人无法爱,为什么呢?一个紧张的人总是带着目的在生活,他能够赚钱,但是他无法爱,因为爱是没有目的的。爱不是一种商品,你无法累积它,你无法象银行存款一样来处理它,你无法透过它来增强你的自我,事实上,爱是最荒谬的行为,它不具意义,也不具目的,它独立存在,不为其它任何东西。

  你为了其它目的而赚钱,它是一种手段。你盖一间房子,你为了某种目的而盖一间房子,你为了要住在它里面而盖房子,它是一种手段,然而爱并不是一种手段。你为什么要爱?你的爱是为了什么?爱本身就是目的,那就是为什么一个算计的头脑、逻辑的头脑,一个以目的来思考的头脑无法爱。一个总是以目的来思考的头脑将会是紧张的,因为目的只能够在未来得到满足,它从来不在此时此地。

  你盖一间房子,你不能够马上住进去,你必须先盖好它,以后再住进去,而不是现在。你赚钱,以后的银行存款将会增加,而不是现在。你现在必须使用手段,目的在未来才会来临。

  然而爱总是在这里,它没有未来,那就是为什么爱这么接近静心,那就是为什么死亡也这么接近静心,因为死亡永远都是在此时此地,它永远不会发生在未来。你能够死在未来吗?你只能够死在现在,从来没有人死在未来。你怎么能够死在未来?或者你怎么能够死在过去?过去已经过去了,它已经不复存在,所以你不能够死在它里面,而未来尚未存在,所以你怎么能够死在它里面?死亡总是发生在现在。

  死亡、爱、和静心,它们都发生在现在,所以如果你害怕死亡,你就无法爱,如果你害怕死亡,你就无法静心,如果你害怕静心,你的生命将会变得没有用——并不是就任何目的而言没有用,而是就你永远无法在它里面感觉到喜乐这件事来讲没有用。

  将爱、静心、和死亡这三样东西连结起来似乎很奇怪,但是事实上不然,它们是类似的经验,所以如果你能够进入其中之一,你就能够进入其它的两个。湿婆以爱作为开始,他说:

  当被爱抚的时候、被爱的时候,甜蜜的公主,要进入那个爱抚,那个爱,好象进入永恒的生命。

  它意味着什么?有很多事情。第一,当你被爱的时候,过去已经停止了,未来也不复存在,你进入了「现在」的层面,你进入现在。你曾经爱过某一个人吗?如果你曾经爱过,那么头脑就不复存在,那就是为什么所谓的智者说,爱人是盲目的、不用头脑的、疯狂的。就某种意义而言,他们所说的是对的。爱人是盲目的,因为他们没有眼睛为未来算计说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盲目的!他们无法看到过去。

  那些爱人到底怎么了?他们只是在此时此地行动,没有考虑到过去或未来,没有考虑到结果,因此他们才被称为盲目的。他们是盲目的,对那些精于算计的人来讲,他们是盲目的,而对那些不用算计的人来讲,他们是先知。那些不算计的人会把爱看成真实的眼睛、真实的洞见。

  所以第一件事是:在爱的片刻当中,过去和未来已经不复存在。有一个比较微妙的点必须加以了解:当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你能够称这个片刻为现在吗?唯有介于过去和未来两者之间,它才叫做现在,它是相对的。如果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那么称它为现在有什么意义呢?那是没有意义的。那就是为什么湿婆不使用 「现在」这个字,他说「永恒的生命」——永恒:进入永恒。

  我们将时间分成三个部分:过去、现在、和未来。那个划分是虚假的,完全虚假的,事实上时间只有过去和未来,现在并不是时间的一部分,现在是永恒的一部分。那个已经过去的是时间,那个要再来的也是时间,而 「那个是的」并不是时间,因为它从来就没有经过,它一直都在那里,那个「现在」一直都在这里——它一直都在这里。这个「现在」是永恒的。

  如果你由过去来行动,你将永远无法在现在行动;从过去而来的话,你永远都会进入未来,不会有「现在」的片刻来临。从过去而来的话,你永远都会进入未来,但是从现在而来的话,你就永远不会进入未来。从现在而来,你会进入得越来越深……你越是在现在,你就越会在现在……那才是永恒的生命。

  我们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来说它:从过去到未来是时间。时间意味着你在平面上移动,在一条直线上移动,或者我们可以说它是平面的。你一处于现在这个片刻,那个层面就改变了,你是垂直在移动——向上或向下,朝向高度或朝向深度,但是这样的话,你就永远不会水平地移动。一个佛或一个湿婆是生活在永恒当中,而不是生活在时间里。

  有人问耶稣:「在你神的王国里将会怎么样?」那个问他的人并不是在问时间,他是在问说他的欲望将会怎么样: 「它们要如何被满足? 」那里会有永恒的生命,或是会有死亡?在那里会不会有任何痛苦?会不会有较差的人或较优越的人?他是在问这个世界的事情:「在你神的王国里,将会发生什么?」

  耶稣回答——那个回答就好象禅师的回答——耶稣说:「将不会再有时间。人们或许会认为那个回答「将不会再有时间 」的人根本就不了解。耶稣只说了一件事:「将不会再有时间。」——因为时间是水平的,而神的王国是垂直的,它是永恒的,它一直都在此,只是你必须离开时间,才能够进入它。

  所以爱是第一道门……你可以离开时间。那就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要被爱,每一个人都想要去爱,而没有人知道说为什么爱具有那么多意义?为什么人们对爱有那么深的渴望?除非你能够正确地知道它,否则你将不能够爱,也不能够被爱,因为爱是地球上最深的现象之一。

  我们一直在想说每一个人按照他现在的样子都能够爱,但情形并非如此,那就是为什么你会感到挫折。爱是一个不同的层面。如果你试着在时间里爱某一个人,你将会在你的努力里遭到挫败,在时间里,爱是不可能的。

  我记得有一则逸事:

  密拉爱上克里虚纳,她是一个家庭主妇,她是王子的太太。王子变得嫉妒克里虚纳,克里虚纳已经过世了,他已经不在了,他已经不是一个肉体。克里虚纳的肉身存在和密拉的肉身存在之间有五千年的差距,所以就事实而言,密拉怎么能够爱上克里虚纳?那个时间差距太大了!

  所以有一天王子问密拉,她的先生问她:「你一直在谈论你的爱,你一直在克里虚纳的周围唱歌跳舞,但是他在哪里?你是在跟谁这么相爱?你是跟谁一直在谈话? 」密拉一直在跟克里虚纳谈话、唱歌、说笑、吵架,她看起来好象发疯了!在我们的眼光里,她的确是疯了。所以王子说:「你疯了吗?你的克里虚纳在哪里?你在爱谁呢?你在跟谁说话呢?我就在你的面前,而你却完全把我给忘了。」

  密拉说:「克里虚纳在这里,但是你并不在这里,因为克里虚纳是永恒的,而你不是永恒的。他将会永远在这里,他以前一直都在这里,他现在也在这里。你将不会在这里,你以前也没有在这里,你连一天都没有在这里过,你也将不会在这里……所以我怎么能够相信说在这两个不存在之间,你有在这里?在两个不存在之间怎么可能有存在?」

  王子处于时间里面,而克里虚纳处于永恒里面。所以,你可以接近王子,但是那个距离无法被摧毁,你将会离得远远的。在时间上你或许跟克里虚纳离得非常非常远,但你们仍然可以是接近的,而那是一个不同的层面。

  我往我的前面一看,我看到了一道墙,而当我移开了眼睛,我就看到了天空。当你看时间,总是有一道墙,而当你超越时间来看,就有无限敞开的天空。爱打开了无限,爱打开了存在的永恒。所以,事实上,如果你曾经爱过,爱可以被当成一种静心的技巧,这个技巧就是:

  当被爱的时候,甜蜜的公主,要进入那个爱,好象进入永恒的生命。

  不要成为一个站得远远的、离开当下的爱人,要变成那个爱而进入永恒。当你在爱某一个人,你有没有以一个爱人在那里?如果你在那里,而你是处于时间当中,那么那个爱是虚假的。如果 「你」仍然在那里,而你能够说:「我是。」那么你们在肉体上或许可以接近,但是在灵性上,你们变成了分开的两极。

  当处于爱的时候,「你」不应该存在——只有爱存在。要变成那个爱!爱抚你的爱人,要变成那个爱抚。吻,但是不要成为吻者,或是那个被吻的,要成为那个吻。完全忘掉自我,将它融入行动里,深深进入那个行动,深入到那个行动者不在。如果你无法在爱当中融入行动,那么你就很难在吃东西或走路当中融入行动——非常困难,因为爱是融解自我最容易的方式。那就是为什么那些自我主义者无法爱,他们或许可以谈论它,他们或许可以唱它、写它,但是他们无法爱,自我无法爱。

  湿婆说:要变成那个爱。当你在拥抱当中,要变成那个拥抱、变成那个吻,完全把你自己忘掉,好让你能够说: 「我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有爱存在。」那么就不是心在跳动,而是爱在跳动;那么就不是血液在循环,而是爱在循环;那么就不是眼睛在看,而是爱在看;那么就不是手在碰触,而是爱在碰触。

  变成爱!进入永恒的生命,爱会突然改变你的层面,你会被丢出时间,而面对永恒。爱能够变成一种深刻的静心,变成可能的最深刻的静心。有时候爱人会知道一些圣人所不知道的事情,爱人会碰触到那个中心,而那个中心是很多瑜伽行者所错过的。但那将只是一个瞥见,除非你将你的爱改变成静心。谭崔意味着:将爱蜕变成静心,现在你可以了解为什么谭崔谈论那么多关于爱和性的事。为什么呢?因为爱是最容易、最自然的门,你可以从那里来超越这个世界、超越这个水平的层面。

  注意看湿婆和他的配偶德维,注意看他们!他们似乎不是两个,他们是一个。那个一体是那么深,它甚至变成了一个象征。我们都看过西瓦林卡(Shivalinga),那是一个阴茎的象征,那是湿婆的性器官,但它不是单独存在,它根植于德维的阴道。那个时候的印度人非常大胆。现在当你看到一个西瓦林卡,你从来不会记得它是一个阴茎的象征,你已经把它给忘掉了,你试图完全忘掉它。

  容格在他的自传和回忆录里记载一个非常美、非常可笑的事件。他来到印度,他跑去看科纳拉克,科纳拉克的庙里有很多西瓦林卡,有很多阴茎的象征,那个引导他的博学家除了西瓦林卡之外将每一样东西都解释给他,因为那里面有很多西瓦林卡,所以那个人很难避免。容格知道得很清楚,但是为了要嘲弄那个博学家,所以他继续问说: 「这些是什么东西?」所以到了最后,那个博学家就贴近容格的耳朵说:「不要在这里问我,以后我将会告诉你,这是一件隐私的事情。」容格一定笑在内心。这些就是现代的印度人。

  然后到了庙宇的外面,那个博学家走近容格跟他说:「在别人面前问那个东西是不好的,现在我告诉你,它是一个秘密。 」然后他再度贴近容格的耳朵说:「它们是我们的私处。」

  容格回去之后碰到一位伟大的学者,一位东方思想、神话、和哲学的学者,叫汉里奇秦墨,他描述这一段逸事给秦墨听。在试图穿透印度思想的人里面,秦墨是天赋非常高的一位,而且他非常喜爱印度以及它的思考方式——对生命以东方的、非逻辑的、神秘的方式去接近。当他从容格那里听到这件事,他笑着说:「这样换换口味很好,我一直都听到关于伟大的印度人——佛陀、克里虚纳、马哈维亚。你所描述的不是关于任何伟大的印度人,而只是关于一般的印度人。」

  对湿婆来讲,爱是伟大的门,对他来讲,性也不是某种必须加以谴责的东西。对他来讲,性是种子,而爱是它的开花。如果你谴责种子,你就同时谴责了花朵。性能够变成爱,如果它永远没有办法变成爱,那么它是残缺的,你可以谴责那个残缺,但是不要谴责性。爱必须开花,性必须变成爱,如果它没有变成爱,那并不是性的错,那是你的错。

  性不应该只是停留在性的层面,那就是谭崔的教导,它必须被蜕变成爱,爱也不应该只停留在爱的层面,它必须蜕变成光,蜕变成静心的经验,蜕变成最后的、最终的、神秘的顶峰。性要如何蜕变成爱?要成为那个行动,而忘掉行动者。当你在爱的时候,要成为那个爱——只是爱。那么它就不是你的爱,或是我的爱,或是其它任何人的爱,它只是单纯的爱。当你不在那里,那么你就是在一个 「最终的泉源」和「最终的流」的手中,那么你就是处于爱之中。并不是「你」处于爱之中,而是爱吞噬了你,你已经消失了,你变成只是一个流动的能量。

  当代最具创造力的头脑之一,劳伦斯(D.H.Lawrence)就是一个谭崔的能手,他本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他在西方遭到非常大的谴责,他的书被列为禁书,他有很多案子上了法庭,因为他说性能量是唯一的能量,如果你谴责它、压抑它,那么你就是在反对宇宙,你将永远不能够知道这个能量更高的开花。

  当性能量遭到压抑,它就变成丑陋的,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教士、道德家、所谓的宗教之士、教皇、以及其它人,他们都一直在谴责性,他们说这是一件丑陋的东西。当你压抑它,它就变成丑陋的,所以他们说:「看!我们所说的是真实的,它可以由你们自己证明出来。看!任何你们正在做的是丑陋的,你们也知道它是丑陋的。」

  然而并非性是丑陋的,而是这些教士使它变得丑陋,一旦他们使它变丑陋,他们就被证明是对的,当他们被证明是对的,你就继续使它变得越来越丑陋——更丑陋。

  性是一种天真无邪的能量,生命在你里面流动,存在活生生地在你里面,不要去削弱它,要让它移向高处——那就是:性必须变成爱。差别在那里呢?当你的头脑是具有性欲的,那么你是在剥削别人,别人只是一个被使用然后丢弃的工具。当性变成爱,别人并不是一个工具,别人并不是要用来被剥削的,别人并非真的是别人。当你爱的时候,它并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相反地,对方变成重要的、独特的。

  你并没有在剥削他,不!相反地,你们两个人结合在一种很深的经验里,你们是一种很深的经验的伙伴,而不是一个剥削者和一个被剥削者,你们互相帮助对方进入一个不同的、爱的世界。性是剥削,而爱是一起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

  如果这个进入并不是短暂的,如果这个进入变成静心的,那就是如果你能够完全忘掉你自己,然后那个爱人和那个被爱的人消失,而只有爱在流动,那么,湿婆说,永恒的生命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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