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力

第一章 准备好画布

 

  「顺从那不属于你的力量,臣服于那超越你的力量,这就是创造。」

  「和谐地与自然共处,与生命、与整个宇宙共舞。」

  「当病态消失时,每个人都会成为创造者。」

  尽可能深入地了解这句话:只有病态的人是具有破坏性的,健康的人是创造性的,创造力是全然健康的一种芬芳。当一个人真正的健康、完好时,创造力会自然地来到他身上,创造的渴望会升起。

 

三重向度的新人类

  整个人类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过去,我们以单一向度的方式过生活,如今已精疲力竭了,现在需要的是一种更丰富的人类,三重向度的人类。我称它为三个C:第一个C是意识(consciousness),第二个C是慈悲(compassion),第三个C是创造力(creativity)。

  意识是存在(being),慈悲是感受,创造力是行动。我的看法是新人类必须同时具备这三者。我给你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最难达成的任务:你必须像佛陀一样的静心,像克里希那(Krishna)同样的充满爱心,又如米开朗基罗、达文西般具有创造力。

  你必须同时拥有这三者,唯有如此,你的全然性才会得到满足,否则你的内在会一直有种失落感,你所缺乏的部分会一直让你觉得不平衡、不满足。如果只朝着单一向度发展,你可以达到一个高峰的顶端,但你只会是一个高峰,而我要你成为整座喜马拉雅山山脉,不单单是一座高峰,而是脉脉相连的山峰。

  单一向度的方式已经失败了,它没有创造出一个美丽的地球,没有在地球上创造出天堂,它失败了,全然的失败了。只创造了少数几个美丽的人,但无法蜕变全人类,无法提升全体人类的意识。只有少数几个人成道,那没有多大的帮助,我们需要更多的成道者,而且是三重向度上的成道。

  这就是我对新人类的定义。

  佛陀是个诗人,但新的人类,那些即将成佛的人也都会是诗人。当我说「诗人」时,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去写诗,而是你必须具有诗意,你的生命必须是诗意盎然的,你所朝的方向必须是充满诗意的。

  逻辑是干枯的,诗则是生意盎然的。逻辑无法舞蹈,你无法让逻辑开始跳舞,要逻辑跳舞就像是要甘地跳舞一样,看起来绝对很滑稽;但诗可以舞蹈,它是你心的舞蹈。逻辑无法去爱,它或许可以谈论爱,但它无法去爱,爱似乎是非逻辑的,只有诗可以爱,只有诗可以飞跃进入爱的矛盾里。

  逻辑是冰冷的,非常冰冷的;对数学而言它是好的,但对人性而言可不是如此。如果人类变得太过逻辑化,那么人性会消失,只会剩下一堆数字而不再有人性,完全被数字所取代了。

  诗、爱及情感会带给你深度与温暖,让你变得更具有亲和性,送掉了冷漠后,你会更人性化。

  佛陀是超越人类的,这点绝对毫无疑问,但他失去了人的向度,他是非尘世的,有种出尘的美,但他没有希腊左巴所拥有的美,左巴是全然属于尘世的。而我要你两者兼具,我要你是个左巴佛陀,一个不反对情感的静心者。

  人必须静心,但也必须充满情感、充满爱。人也必须是富有创意的,如果你的爱只是份情感而无法付诸于行动,便无法影响众多的人类,所以你必须让爱成为事实,必须把爱具体化。

  这就是你要朝往的三个向度:存在、情感与行动。行动包含创造力,各种类型的创造力如音乐、诗、绘画、雕塑、建筑、科学、科技,情感包含了所有的美学,如爱与美,而存在包含了静心、觉知与意识。

 

放松在行动里

  首先,你需要了解行动的本质以及其中隐藏的涵意,否则你无法放松。即使你想要放松,但你若不曾观察、觉知、了解自己行动的本质,要放松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行动不是个单纯的现象。

  很多人都想要放松却做不到,为什么?因为放松比较像是花朵的绽放,你无法强迫它发生。所以,你要了解这整个现象,了解你为什么会如此狂热,让活动占据所有心思,像着魔般的执迷于各种活动。

  记住行动(action) 与活动(activity)这两个字的差别。行动不是活动,活动也不是行动,它们的本质截然不同。行动是当情境需要你有所行动时,来自你内在的自发性行为与反应;活动则是可有可无的,它不是对当下的响应,而是因为你的内在是如此的焦躁不安,所以你以外在情境为借口,开始从事各种活动。

  行动源自于宁静的头脑,是世界上最美的事;而活动来自于焦躁不安的头脑,是丑陋的。行动有着实质的重要性,活动则是无关紧要的。

  行动是一个片刻接着一个片刻,是自发性的,而活动充满了来自过去的负担,不是当下自发性的响应,相反的,它只是你用来发泄不安的方式,发泄那些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焦虑。行动是创意性的,活动则是破坏性的,伤害你也伤害别人。

  试着去了解这份细微的差异。例如,你在饿的时候吃东西,这是一种行动。但如果你不饿,一点也不饿的时候仍然吃东西,那就是活动。这时吃是一种暴力,你是在摧毁食物;用牙齿磨碎食物为你带来一种释放的快感,释放掉你内在的焦躁。此时你吃东西不是因为饥饿,而是由于某种内在的驱力,某种对于暴力的渴望。

  在动物的世界里,暴力永远与嘴巴、双手有关,爪子与牙齿正是动物展现暴力的武器。你吃东西的时候,手与嘴巴都同时参与其中,你用手拿起食物、用嘴巴吃,内在的某种暴力因此被释放了。但如果你不饿的话,吃就不是行动而是种疾病,一种强迫性行为的疾病。

  当然,你无法持续不断的吃,你的胃会发胀,所以有人找到了替代的方法,就是嚼烟草、口香糖或抽烟。这些都是假的食物,没有任何养分,但就宣泄暴力而言,它们的效果还不错。

  当一个人嘴里嚼着口香糖时,他在做什么?!他其实在谋杀某个人。如果他有觉知的话,或许会发现自己头脑里正有着杀人的幻想。虽然只是嚼个口香糖,一个单纯无害又不会伤害别人的活动,但对嚼的人而言却是件危险的事,因为他对于自己的行为几乎是完全无意识的。

  当一个人抽烟时,他在做什么呢?说来抽烟也是个单纯无害的行为,就只是杷烟吸进来再吐出去,吸气再吐气二种很病态的吐纳法,也是很粗糙的超觉静坐法。透过抽烟,一个曼陀罗(mandala)被创造出来了,烟被吸进去、吐出来、吸进去、吐出来,某种曼陀罗、某种循环因此产生了。透过抽烟,一个人开始有韵律地吟颂着某种咒语,缓和、释放了内在的焦躁不安。

  当你与人交谈时要记得,几乎百分之百可以确定,当对方开始找香烟时,就表示地开始觉得无聊了,你最好就此打住,因为他真正想做的其实是把你扔出窗外,但那是不可能的,那太不礼貌了,所以他只好开始找烟,而隐含的讯息就是: 「够了,我已经受够了。」

  如果是在动物的世界里,他会直接扑到你身上制止你,但就是因为他不能这么做,他是个人类,是个文明又有教养的人,所以只好抓出他的香烟,开始抽烟。只要他一开始抽烟,你说什么都干扰不了他了,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包里在吸烟的咒语中,抽烟使他舒缓了下来。

  这些活动显示了你内在强迫性的行为,因为你无法只是当你自己,无法保持平静、什么事都不做,所以必须透过各种不同的活动,不断地丢出内在的疯狂与不安。

  行动是美的,它是对当下自发性的回应。生命里需要各种不同的响应,每一个片刻你都需要有所行动,但这些行动是来自当下。你饿了,就找食物吃;你渴了,就走到井水边,想睡觉了,就去睡觉。你完全是根据情境所需而采取行动,这些行动是当下自发性的,也是全然的。

  活动从来不是自发性的,而是来自于过去,它可能已经累积了好几年,然后突然间在现在发作了。活动和当下的状态无关,但狡猾的头脑总是能够把它合理化;头脑会试图证明那不是活动,而是行动,是必要的反应。

  比如说,你的怒火突然开始热烈的燃烧起来,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你不需要这样,情况不需要你这么生气,你的怒火与情境毫无关连,但只有你自己无法了解。每个人都觉得:「你在做什么,根本不需要这么生气,为什么呢? 」你总会找到合理的借口把愤怒合理化,说成是必要的反应。

  合理化让你无法意识到自己内在的疯狂,这也就是乔治.葛吉夫(George Gurdjieff)所谓的 「缓冲器」,你在自己周围创造出「合理化」的缓冲器,所以你不需要看见事实的真相。通常,缓冲器在两节车厢之间发挥作用,它会吸收撞击所产生的震动,让乘客在火车紧急剎车时不会受到太大的震动。

  你的各种活动一直都是无关紧要的,但「合理化」让你无法看清楚事实;缓冲器使你盲目,然后活动就不断地持续下去。

  只要活动持续着,你就难以放松。你怎么能够放松呢?强迫性的需求一直驱使着你,让你一直想着要做些什么,不论什么事都好。

  这世上到处都充满了白痴,他们不断地说:「有做总比没做好。」再愚蠢不过的人们创造了这样一个格言:「空的头脑是恶魔的工厂。」这不是真的!空的头脑是神的工作室,空的头脑是这世界上最美、最纯粹的事物。

  空的头脑怎么可能会是恶魔的工厂?恶魔无法进入空的头脑,那是不可能的!恶魔只能进入充满活动、执迷不悟的头脑,只有如此,恶魔才能控制你,才能够向你展现更多种令你狂热、着魔的方法。

  恶魔从来不要你放松,他会说:「为什么要浪费你的时间?做些事吧!老兄,该上路了!你的生命不断地流失着,做些什么吧!」但所有伟大的导师——那些已经苏醒、已经了解生命真理的人——都知道只有空的头脑能够给与空间,让神性得以进入。

  恶魔可以利用活动,却无法利用空的头脑。他怎么能够利用空的头脑呢?他甚至不敢接近,因为空无会杀了他。但如果你充满欲望,充满了狂热活动的欲望,那恶魔就会开始接手,他会引导你,而且会变成你唯一的引导。

  我告诉你,那句谚语大错特错,肯定是恶魔散播出来的。

  在各地旅行时,我曾经看过人们不断地重复同样的事。有一次我和某个乘客二十四小时都在同一节火车上,因为没有其它事可做,他就把同一份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密闭的火车车厢里,确实也没什么机会可以活动,所以他反复地看着同一份报纸,而我在一旁观察着……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报纸既不是吉塔经(Gita),也不是圣经。你或许可以把吉塔经读上好几次,因为每一次都会发现新的意义;但报纸不是吉塔经,报纸是一旦你看完后就结束了的东西,甚至不值得你阅读第一次!但人们却反复不断地看报纸,看了一次又一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真的需要一看再看吗?他们简直像着了魔,完全无法保持宁静;要他们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那就像死亡一样,他们一定得找些活动来做。

  多年的旅行让我有很多机会观察人们。常常整节车厢里只有我和另外一名旅客,通常对方会用各种方法试着和我交谈,我只回答是或不,一会儿后他就放弃了,然后我在一旁观察。

  这是个不错的实验,不需要任何花费。我注意到他打开行李,什么事也没做,只是看一看就把它关上。接下来打开窗户,再关上它。然后再看一次报纸,接着抽烟,再打开行李箱重新整理一下,再打开窗户,看看外面。

  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重复这些事情呢?那是源于他内在的驱力,因为内在的某些部分一直颤抖着,头脑处在高热的状态,他一定得找些事情来做,否则会觉得迷失、完全没有方向。他在日常生活里一定是个停不下来的人,所以有了可以放松的机会也无法放松,旧有的习性仍然在作用着。

  据说默罕(Moghul)的王子阿若兹贝(Aurangzeb)把他年老的父亲监禁了起来。阿若兹贝的父亲思哈.杰汉(Shah Jehan)就是泰姬玛哈陵(Jaj Mahal)的建立者,他的儿子把他监禁起来,推翻了他的王朝。

  根据阿若兹贝传记上所记载,这位元老国王几天之后就不再担心监禁一事,因他仍拥有各种奢华的享受。虽然被监禁在一座宫殿里,但还是过着和以往相同的生活,一点也不像在监牢里,他拥有所需的任何东西,只缺少一件事,就是活动。

  因为他什么事都不能做,所以就要求他的儿子: 「监禁并不是问题,你给了我所有的东西,每件事都很好。但有件事情会让我永远感激你,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请送给我三十个小男孩吧,我想要教导他们。」
阿若兹贝无法置信:「父亲为什么想要教导三十个男孩?」他从来没有显示过有这方面的嗜好,他对教育从来不感兴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还是满足了父亲的欲望,三十个男孩被送进去,而思哈.杰汉再度变成了国王,三十个小男孩的国王,所有问题都消失了。

  到小学去看一看,你会发现老师几乎就像国王一样,老师命令学生坐下来,他们就必须坐下来,老师要他们站起来,他们就会站起来。出于那如毒瘾般的命令习性,思哈.杰汉和三十个小男孩,在宫殿里重新复制了他曾经拥有的王朝。

  心理学家怀疑老师或许就是一种政客,当然,因为没有足够的自信能进入政界,所以老师入主校园,在那里他们变成总统、首相或是国王,而幼小的孩子则成为他们命令或强迫的对象。心理学家也怀疑有些老师有虐待狂的倾向,他们喜欢折磨人。就折磨而言,你找不到比小学更好的地方了,除了可以折磨天真的孩童,还可以说是为了他们好而折磨他们。

  去小学看一看!我在小学里待过,观察过那些老师,心理学家只是怀疑,而我根本就确定他们是虐待狂。再也找不到比孩子更无辜的受害者了,不仅毫无防备,甚至不能抵抗,在脆弱与无助下,老师像帝王般的矗立着。

  阿若兹贝在传记中写着: 「我的父亲出于他的旧习性,仍然假装自己是国王,就让他继续装下去、让他去愚弄自己吧,这没什么不好,不论他要三十个还是三百个小男孩,我都给他,让他快乐地经营他的小学校吧!」

  当行动无关紧要时,就是一种活动。观察一下自己,你会发现百分之九十的能量全浪费在活动上,因此,当真正需要行动的片刻来临时,你已经没有任何能量了。

  放松的人不执着,所以内在的能量会慢慢累积起来;放松的人能贮存能量,能量自动的被储存起来,当需要行动的片刻来临,他的整个存在就会投入其中;这就是为什么行动是全然的,而活动总是心不在焉的。你怎能真的愚弄自己呢?你知道那些活动是无关紧要的,知道它们来自于内在的某种狂热、执迷,来自某个你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

  你可以不断地变换各种活动,但除非活动蜕变成行动,否则对你不会有任何帮助。人们到我这里来说:「我想要戒烟。」我问:「为什么?它是这么棒的一种超觉静心,为何不继续下去? 」事实上,如果你停止抽烟,便会开始做其它事情,你的疾病并不会因为外显症状改变而有所不同。

  接下来,你很可能会开始咬指甲、嚼口香糖,甚至开始做其它更危险的事。如果你就只是嚼口香糖,它是无害的,你或许是个笨蛋,但至少没有对任何人暴力相向,不致破坏任何人事物;如果你停止嚼口香糖、停止抽烟,那你要做什么?你的嘴巴还是需要活动,它充满了暴力,所以需要不断地活动。结果是你可能开始说话,不断的说话,叽哩呱啦呱啦,而说话造成的危险性更大!

  穆拉.那斯鲁丁(Mulla Nasruddin)的妻子几天前才来找我,她很少来找我,因此只要她一来,我就知道一定出了大问题。
  我问她:「怎么了?」
  她花了三十分钟还有上千个字告诉我: 「那斯鲁丁在睡觉的时候说话,你给些意见吧!我该怎么办呢?  他不停的说话,我几乎无法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而且他还大吼大叫、骂脏话。」
  我说:「没什么需要做的,只要在你们两个都清醒时,你让他有机会说话就好了。」

  人们不断的说话,却不给别人张嘴的机会。说话就像抽烟,如果你说了二十四小时的话……事实上也几乎是如此,当你清醒时你说话,当身体疲倦的睡着时,说话还是持续着。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你不断地说话、说话、说话,原因与抽烟相同,就是你的嘴巴需要活动。嘴巴是活动发生最常见的部位,因为你此生的第一个活动是从嘴巴开始。

  婴儿诞生后即开始吸吮母亲的乳房,这是每个人的第一个活动,也是最基本的活动。抽烟好比是吸吮乳房,香烟在嘴里的感觉和母亲的乳头很相像。如果你不被允许抽烟、嚼口香糖,不被允许做这个或那个,那你就会开始说话,其实说话反而更危险,因为说话是把你的垃圾扔到别人的头脑中。

  你能够保持安静多久?心理学家说,如果你连续三个星期不说话,便会开始对自己说话。你会分裂为二:是说话的人,也是听话的人。如连续三个月不说话,你就准备好要进疯人院了;届时你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听你说话,你会说话,而且自己回答自己,你变成完整的,再也不必依赖任何人。这就是所谓的疯子。
  疯子全部的世界都局限在他自己的内在。他是说话的人,也是听话的人;是演戏的人,也是看戏的人;他就是全部,一个人就包含了全部的世界,他把自己分割成许多片段,而每件事也变得零碎不堪。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害怕宁静,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崩溃。

  如果你害怕宁静,表示你的头脑里有着强迫性的行为、狂热与疾病,它们不断地驱使你做些什么。

  活动是你逃离自己的方法。在行动中你存在,在活动中你逃离自己。活动是毒品,让你忘却自己,一旦你忘记自己,便不会感觉到忧虑、苦闷与焦虑,所以你需要不停的做各种活动,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从来无法安定下来,让无为在你的内在绽放、开花。

  行动是好的,活动则是病态的。你能做的第一步,就是从内在开始去区别什么是活动?什么是行动?第二步是让自己愈来愈投入行动里,让能量朝着行动的方向流动。不论何时,当活动出现,就是保持觉知与观照;如果你的觉知够深,活动会开始消失,而你的能量不致浪费掉,同样的能量将转变成行动。

  行动是当下而立即的,不是事先准备好的,也不是人工组装合成的,你不会有机会做事前的演练,它总是像清晨露珠般的鲜活清新。

  富于行动的人总是鲜活与年轻的,身体或许会变老,但鲜活的生命力不变;身体或许会死,但青春依旧;有一天身体或许会消失,但他会一直存在,因为神总是为崭新与鲜活而存在。

  放下活动!你要如何放下呢?你也可以把放下变成另一种强迫性的行为、另一种执着,那正是僧院里的和尚们一直在做的。放下活动已经变成他们的执着,他们不断地做某些事情来放下,祈祷、静心、练习瑜伽,做这个做那个的结果是,这些事情也变成一种活动。活动无法透过这种方式被放掉,因为它会从后门回来。

  保持觉知,仔细去感觉行动与活动之间的差别。当活动抓住你的时候,事实上「占据」会是更好的字眼;当活动像鬼魂般占据你时——活动确实也是种鬼魂,它来自于过去,而且是死的;当活动占据住你,当你觉得自己内在有着发烧般的狂热时,就更要保持觉知,保持觉知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观照!即使你仍然被驱使着做了某些活动,也要带着全然的觉知去做。如果你抽烟,尽可能抽得慢一点,带着全部的觉知去抽烟,好让你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正在做的活动。

  如果你可以观照自己抽烟,那么有一天,烟会从你的指间掉落,就因为它本身所呈现的荒谬。抽烟是如此的愚蠢,就只是愚蠢与白痴,当你真正了解这一点时,烟自然会掉落。

  你无法扔掉它,因为「扔掉」本身也是种活动,所以我说的是「它会自然掉落」,像一片枯死的叶子从树上掉落……坠落,就是那样地掉落了。如果你必须要丢弃它,那你迟早会用某些方法、某种形式再度把它捡回来。

  让事情自行掉落,而不是由你去丢掉它们。让活动消失,而不是由你去强迫它们消失,因为强迫它们消失的「努力」本身就是一种活动。观照,保持觉知与意识,然后你会经验到一个奇迹般的现象:当某些事物自行放下,按照它的速度掉落时,你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但如果你强追自己去丢掉它,就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留下伤痕。譬如你不断地吹嘘自己如何抽了三十年的烟,又如何地戒掉它。其实吹嘘和抽烟没啥两样,不断地谈论抽烟、戒烟,表示你还在做同样的事情;虽然不再抽烟了,但还是反复说着你如何戒烟的这回事,你的嘴唇仍然不断地活动着,暴力还是在那里。

  如果你真的了解了,那事情就被放掉了,然后你也无法居功吹嘘的说:「是我放掉了它。」是它自行掉落的!不是你把它放掉,如此自我就不会受到强化,慢慢地,将会出现愈来愈多的行动。

  不论何时,当你有机会全然地行动时,千万别错过它;别犹豫,就是去行动。让行动愈来愈多,让活动按照它的速度掉落,蜕变将逐渐地发生在你身上。蜕变需要时间,且有它自己的季节,没啥好着急的。

  听听这段提罗帕(Tilopa),十一世纪的神秘家,把佛陀的教导由印度引进西藏)说过的话: 「身体什么都不做,就是放松;闭紧你的嘴巴,保持宁静;放空你的头脑,什么都不想。」

  「身体什么都不做,就是放松……」现在你可以了解放松的意义了,是指你不急着进入任何活动里。放松并不一定要像个死人般的躺着,事实上你也无法像死人般的躺着,顶多只能假装。你怎么能像死人一样的躺着呢?你是活人,所以只能假装。

  当内在渴望活动的驱力消失时,放松会自然来到你身上,这时你的能量是在「家」里,而非四处移动,一旦情境需要时,也能立即采取行动。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只是放松地与自己在一起。放松,就是待在家里。

  几年前我看过一本书《你必须放松》(You Must Relax),实在很荒谬,「必须」与放松是互相违背的,这种书只有在美国才卖得出去。「必须」是一种活动,是强迫性的;不论「必须」这个字眼在何时出现,必定有某种强迫性躲在背后。

  生命里不断地有各种行动,但没有什么是必须的,必须只会创造出疯狂。你必须放松这样会把放松也变成一种强迫性的行为:你必须做这种姿势或那种姿势,还要躺下来对你的全身说话,对你的脚趾头说: 「放松!」然后再往上移动……

  为什么要有「必须」?事实上,唯有当你生命里所有的「必须」消失时,放松才会发生。放松不是只发生在身体或头脑里,而是你整个人的存在里。

  你的生活充满了太多的活动,当然会觉得疲倦、散漫、干涸与封闭,原因是生命能量无法流动,有的只是阻塞、阻塞、阻塞,无论你做什么,都处在狂乱的状态。

  于是,你开始希望自己能够放松,这就是为什么每个月有许多跟放松有关的新书上市,但我从来没看过有人因此而放松,反而内在的歇斯底里更严重。因为他们虽然停止了外在所有的活动,但内在的强迫性疾病依然存在,他们只是假装放松。他们躺下,照着书本上的指示去放松,尽管内在仍然发着高烧,火山随时会爆发。

  没有任何书能帮助你放松,除非你读的是自己内在的存在;如此一来,放松就不再是「必须」做到的事,因为放松是一种消失——活动的消失。该消失的不是行动,所以不需要隐居到喜马拉雅山上,但有人这么做了。

  为什么要隐居到喜马把雅山上?真正要放下的不是行动,如果连行动都放掉了,你也放掉了生命,会变得死气沉沉而不是放松。在喜马拉雅山上你可找到一些死圣人,他们不是放松,而是从生命与行动中逃跑。
了解其中的细微之处:需要消失的是活动,不是行动。两者要同时放掉是很容易的,你可以逃到喜马拉雅山上,轻易地同时放掉这两者。再不然,另一种简单的方式是: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活动,然后在每天早上或傍晚强迫自己放松几分钟。你不了解人类头脑的复杂性与机械性,放松是一种状态,你无法勉强它出现;你只能放掉不需要的部分,障碍放掉后放松自然会发生,它会自行发生。

  晚上要上床睡觉时,你会做什么?你会做任何事吗?如果有,那你一定是个失眠症患者。你能做什么?躺下来,然后睡着。就睡觉而言,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如果你「做」了,睡眠反而不会发生。

  事实上,只要你脑海中那些在白天持续不断的活动停下来,你就可以入睡了。就这样而已!当那些活动从头脑中消失时,头脑就放松下来、睡着了。相反的,如果你试着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入眠的话,只会更加迷失在活动中,更睡不着。

  「做」是完全不需要的。什么都不做!连瑜伽都不需要,你不需要把身体扭过来转过去。

  什么都不做!只有活动需要消失,而这将如何发生呢?它会透过了解而发生,了解是唯一的要求。了解你的活动,如果你觉知得够深,就在活动进行中,它会突然间自行停止。如果你真的觉知到自己正在进行的活动,它会停止;那就是提罗帕说的: 「身体什么都不做,就是放松。」

  什么是放松?它是一种状态,在其中,你的能量不流向任何方向,不朝着未来,不流向过去;能量就只是在那里,与你同在。在宁静的能量池里,在它的温暖里,你蒸发了。这个片刻就是一切;没有其它的片刻,时间静止了,放松发生了。只要时间还存在,就不会有放松。

  就是如此简单,当时钟停止了、时间消失了,这个片刻就是一切,你不会要求其它任何事情,就是享受。你开始享受平凡事物中的美,其实也没有什么是平凡的,万事万物都是如此的不凡。

  人们问我:「你相信神吗?」我说:「是的,因为每件事情都是如此不凡,倘若没有深沉的意识在其中,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呢?」就是那些小事……在露珠消失之前去草地上走走,感觉自己全然地在那里:感觉那里的触感、草地与你的碰触、露珠的清凉、清晨的微风、还有、初升的大阳。

  你还需要什么才能让自己感到快乐?清夜里,躺在清爽的床单上,感觉着床单的触感,感受到床单变得愈来愈温暖,你蜷缩在夜晚宁静的黑暗里……闭着眼睛,只是单纯的感觉自己。一切是多么美好啊!一股感激之情由然升起,这就是放松。

  放松表示这个片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不可能再有更多的要求与期待,没什么好要求的,你拥有的已经太多,早已超过你所能想象、期待的。于是,能量不流向任何地方,变成一个宁静的池塘,你融化在自己的能量里,这个片刻就是放松。

  放松既不是身体的也不是头脑的,放松是整体的。那就是为什么所有的佛都不断地说:「成为无欲的。」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还有欲望,你就无法放松;他们不断地说:「埋葬逝者。 」如果太执着于过去,你就无法放松,所以他们不断地强调:「享受每一个片刻。」

  耶稣说:「看看那些百合,想想田野中的百合,她们什么事也不做,但她们是如此的美,比所罗门王更加光辉耀眼,拥有比所罗门王更美好的芬芳。看一看,想一想那些百合。」

  那是什么意思?他在说:「放松!」你无须辛勤劳动,万事皆己具足。耶稣说:「如果他会照顾空中的飞鸟、禽兽、动物、树木和植物,你为何要忧虑呢?难道他不会照顾你吗? 」这就是放松。

  你为何要担心未来?想一想那些百合吧!看看她们,让自己变得像百合一样,就只是放松;放松不是某种特定的姿势,放松是能量上彻底的蜕变。

  能量有两种向度,一是有动机、有目的的;想要到达某处,达成某个目的;这个片刻只是一个工具,重点是远方需要达成的目标。这种能量向度是活动的,也是目标取向的,除了目的以外的其它事物都是手段、工具。你必须完成某件事、必须达成目标,然后才能放松。

  然而,在这种能量状况下,目标永远无法被达成,因为此类型的能量一直变化着,它永远朝向未来流动,目标却永远在地平线的彼端;你不断地奔跑,但你和目标之间的距离永远不变。

  不!还有另一种能量的向度,就是没有动机的庆祝。目标并非远在地方,就在这里,就在此时;你就是目标。没有其它事物比此刻更令人满足,想想那些百合。

  当目标不是未来的某件事,当你就是目标时,就是放松,就是无动机的能量。当你是目标时,没有任何事情要完成;你唯一需要的是庆祝,因为你已经完成了,它已经在那里了。

  所以对我而言,人分为两种:追寻目标的人和庆祝的人。追寻自标的人是一群疯子,一步步缓慢地走向疯狂;疯狂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然后疯狂开始有了自己的动力,且不断地与日俱增,最后他们终至完全迷失于其中。而另一种人不追寻目标,完全不追寻的人是一个庆祝者。

  成为庆祝者,庆祝!已有太多的东西在那里了,绽放的花朵、歌唱的鸟儿、在天空照耀的大阳,你还需要什么?就是庆祝!你正在呼吸、你活着、你拥有意识,庆祝这个事实!然后突然间你放松下来,紧张消失了,痛苦也消失了,所有以往痛苦的能量都转变成感谢,整颗心不断地随着深深的感激而跳动。那就是祈祷的意义:一颗随着感激而跳动的心。

  身体什么都不做,就是放松。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了解能量的变化,了解无动机性的能量如何地变化。它流动,但不朝着任何特定的目标流动,只是欢欣庆祝地流动着。它流动,不朝着任何特定的方向流动,因为它本身就是满溢而流动的能量。

  有个孩子正手足舞蹈的跳动、四处奔跑着。你问他:「你要去哪里?」你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哪里都不去。孩子看大人总是愚蠢的,觉得这是个挺无聊的问题,有必要去哪里吗?他才不会回答,这根本不是重点,他哪儿也不去。

  孩子会耸耸肩说:「哪里也不去。」但目标取向的头脑会问:「那你为什么要跑?」因为对我们而言,只有当活动达成某种目的时,它才有意义。

  我告诉你,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这里就是了。在这个片刻里,整个存在达到它的高潮,凝聚在这个片刻里。整个存在全然地投注于这个片刻,它倾注所有在当下的片刻里——就在此时、此地。孩子享受着这样的能量,他就是有这么多的能量!他跑不是因为他要到哪里,而是因为他有这么多的能量,他必须奔跑。

  不带动机的行动,就是让你的能量洋溢流动。分享它,别拿它来交易,别讨价还价。给与,只为了你拥有而给与,别为报酬而给与,那只会让你陷入痛苦中。所有交易都只会带领你到地狱。如果你要找最精明的商人和讨价还价的人,到地狱里去,那里绝对可以找到。天堂不是商人去的地方,天堂只为庆祝的人存在。
针对基督教的神学,几世纪来人们一再地问:「天使在天堂里做什么?」对目标取向的头脑而言,这是很重要的问题,然而,我看不出天堂里有什么需要完成、需要做的事。

  某人问密司特.艾克豪特(Meister Eckhart):「天使在天堂里做什么?」他说: 「你是个什么样的白痴?天堂是庆祝的地方,天使不做任何事情;他们只是庆祝。庆祝天堂的光辉,庆祝它的宏伟,庆祝它的诗意,庆祝它的灿烂;他们就是庆祝、歌唱、舞蹈、庆祝。」

  我不认为那个人会满意于这样的回答,因为对目标取向的头脑来说,一项活动只有在达到某种目的时才会有意义。记得,活动是目标取向的,而行动不是。行动是能量的满溢与流动,它发生在当下,是一种未经准备与演练的自发性反应;只因为这整个存在与你面对面的相逢了,因此某个自发性的反应发生了。

  鸟儿在歌唱,然后你也开始歌唱,这不是活动而是某种发生;你突然间发现它发生了,发现自己开始哼哼唱唱,这就是行动。当你愈来愈能投入于行动中,愈来愈不为活动所占据时,你的生命会开始改变,变成深沉的放松。你会 「做」事,却仍然是放松的。

  佛陀从来不会疲倦。为什么?因为他不是一个「做者」;不论他拥有什么,他就是给与,就是流动。

  身体什么都不做,就是放松。闭紧嘴唇,保持宁静。嘴真的是很重要的部位,是第一个活动开始的地方,你的嘴开始了第一个活动。嘴的周围是所有活动的发源地,你呼吸、你哭、你吸吮母亲的乳汁,即使到了现在,你的嘴巴都还处在狂乱的活动中。那就是为什么提罗帕说: 「了解活动!了解后动!放松,还有……闭紧你的嘴!」

  不论何时,当你坐下来静心,当你想要安静下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把嘴巴完全闭起来。如果你闭上嘴巴,舌头会碰触上颚;当嘴唇完全紧闭时,舌头自然碰触到上颚。

  把嘴巴完全地闭起来!唯有做到所有我说过的,才能完全闭紧嘴巴。你可以尝试闭紧嘴巴,像雕像般坐着紧闭双唇,但那无法停止所有的活动,你的内在深处仍旧有着思想,只要思想还在,你会感觉到嘴唇上细微的震动。这份震动非常的细微,别人或许看不见,但只要思想持续着,嘴唇就会震颤,那是一种很细微的颤动。

  当你真的放松时,嘴唇的颤动会消失。你没有说话,内在也没有任何活动进行着。紧闭嘴巴,保持宁静——然后什么也不想。

  你能做什么?思绪来了又走,就让它们来来去去,那不是问题,你不必涉入其中,只要保持距离,不与之认同,观照思绪的来去。闭紧嘴巴,保持宁静,渐渐地思绪会自动平息。思绪需要你的合作才能存在,如果你合作,它们在;如果你抗拒,它们也在;两者都给与头脑能量,只不过一个是支持,另一个是反抗,两者同样是活动。你唯一需要的只是观照。

  但闭紧嘴巴是很有帮助的。

  所以,就像在很多人身上观察到的,我建议你先打几个哈欠;尽量张开你的嘴巴,尽可能地伸展,彻底地打几个哈欠,直到你甚至觉得有点疼痛。像这样彻底的打几个哈欠,能帮助嘴巴闭起来一段不短的时间。接下来再花两三分钟大声的说话、乱语、胡说八道,大声地说出任何出现在头脑里的事情,享受它,然后闭上嘴巴。

  从相反的另一端进入总是比较容易些。例如你想要放松双手,最好是先尽可能地让它紧绷起来,牢牢地握紧拳头,尽可能地紧握,然后放松,如此你的神经系统便能进入更深的放松里。

  所以尽可能的以各种姿势动你的身体、扮鬼脸、运动脸部的肌肉、扭曲它们,打几个哈欠、再花两三分钟大声的胡说八道,然后闭上嘴巴。这种方法能让嘴唇深深地放松,能让嘴巴紧闭、观照,很快地,宁静将来到你身上。

  宁静有两种,其中一种你可以勉强自己达到,但那不是优雅的方法,而是一种暴力,是对头脑的强暴与攻击。另一种宁静,会像黑夜来临般地来到你身上、围绕着你;你创造出一个空间,带着接受性等待,宁静就出现了。

  闭上嘴巴,观照。别试图成为宁静的,如果你努力尝试,或许可以勉强达到几秒钟的宁静,但那没有任何价值,你的内在仍然在沸腾。所以别试图去达到宁静,只要创造出适合的空间、土壤,播下种子,然后等待。

  放空你的头脑,什么都不想。

  能做什么来放空头脑?思绪出现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观照。不过在观照时,有一点需要特别小心谨慎;观照必须是被动的,而非主动。这是很细微的差异,你必须清楚的了解这一点,否则你会错过这整件事;如果错过任何小小的一点,整件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问题观照(watching),被动的观照,而不是积极、主动的观照。这其中有何不同?

  当你在等女朋友或情人时,你是积极、主动的观察,不论谁经过门口,你都会跳起来看一看是不是她来了,即使是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你也会觉得可能是她来了。你不断地跳起来检查,你的头脑极度的热切与活跃。不,这种方法是没有用的,如果你太热切、太活跃,这种观察无法为你带来我所说的宁静。

  让自己成为被动的,就像坐在河边一样,河水不断地流着,而你只是观照;不带着热切的情感,也没有急迫性,一点也不紧急的观照。没有人会强迫你,即使你错过了,你也没有错过任何事情,你就只是观照,就只是看。

  其实观照这个字眼不是很好,给人一种主动的感觉。不,你就只是看,没有什么事要做。就只是坐在河岸边看着,而河水流动着;或看着天空,而云朵飘动着。

  被动,被动是最重要的精髓,你必须了解,因为你对活动的执迷很可能会让你对观照变得热切,变成主动的等待,那你就错过要点,而活动又从后门回来了。

  成为一个被动的观照者,放空你的头脑,什么都不想。被动会自然地放空你的头脑,活动的涟漪、头脑能量的涟漪将渐渐平息,而意识的湖面会变得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涟漪,变成一面宁静的镜子。

  「像一支空心的竹子般,自在地休息在你的身体里。」

  这是提罗帕的专长之一。每位师父都有他自己特殊的方法,他透过这个方法成道,也透过这个方法帮助别人。这就是提罗帕特殊的方法:像一支空心的竹子般,自在地休息在你的身体里。竹子的内在是完全中空的,当你休息心时感觉自己就像竹子一样,内在是全然的空。事实上这也是真的,身体像竹子一样,内部是空心的,皮肤、骨头、血液皆是竹子的一部分,内在则是全然的空间,安心的。

  当你紧闭嘴唇被动地坐着,舌头安静地触碰着上颚,不随着思绪而颤动,头脑也被动地观照着,像个空心竹子一样,不期待任何发生。突然间,无限的能量开始涌进你的内在,你被未知、奥秘、神性所充满;空心的竹子变成了一支笛子,而神性开始透过它来吹奏。一旦你成为空的,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止神性来到你身上。

  试试这个方法,空心竹子的静心是最美的静心方法之一。无须做任何事情,你就只是变成空心竹子,然后事情会自行发生。突然间,你觉得有些什么来到你的空无里;你像是个子宫,而某个新生命进入了,一颗种子掉下来了。最后的某个片刻,竹子将会完全消失。

  像一支空心的竹子般,自在地休息在你的身体里。放松的休息着,不欲求什么灵性的事情发生,不期待天堂,甚至不期待神。神是无法透过欲求而得到的,当你没有欲望时他自然会来到你身上。

  最终的自由无法透过欲求而达成,欲望本身就是障碍,当你无欲时你才是自由的。佛无法透过欲求而达成,因为欲望正是阻碍,一旦阻碍消失了,突然间佛就从你的内在出现了。种子一直在你的内在,当你是空的时候,当空间出现时,种子就开始萌芽。

  提罗帕说:「像一支空心的竹子般,自在地休息在你的身体里。不予不取,让你的头脑休息。」

  没有什么要给,也没有什么要取,每件事物都如它所是的完美;无须任何给与或接受,你已经如你所是的绝对完美了。

  这个来自东方的教诲曾经被西方人士深深的误解,他们说:「这是什么教诲?如此一来,人们将不想努力奋斗,不会试着往上爬,不做任何努力来改变个性,将邪恶蜕变成善良,他们将成为魔鬼的受害者。 」在西方,「改善自己」是最大的标语,不论他们用的是这个字眼还是其它说法,总之就是要改善。

  在东方,我们有更深的了解,知道努力要「成为」什么的努力就是一道障碍,你已经带着你的存在了,你无须成为什么,只须看见自己是谁,看见是谁躲在你的内在。改善?不论你做些什么改善,你的焦虑、痛苦仍然在那里,因为想要改善的努力只会引导你误入歧途,它让未来看起来像是有意义的,一个完美的意义,它让你的头脑产生欲望。

  一旦你开始欲求,你便错过了。让欲望平息,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欲求的宁静池塘,然后,你会毫无预期、惊讶地发现它已经在那里了,接着你会开怀大笑,像菩提达摩一样的大笑。

  菩提达摩的跟随者曾说,当你宁静下来时,你会听到他那狂吼般的笑声。达摩到现在依然笑着,从他开始大笑的那一刻起,笑声从未停止过。他大笑,因为「这是个什么样的笑话啊?你已经是你努力要变成的人了!如果你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你怎么可能成功呢?你注定会失败,因为你怎么能变成你已经是的样子呢? 」所以菩提达摩大笑。

  菩提达摩和提罗帕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他们可能认识彼此,即使不认识彼此的身体,但他们必然认识彼此,因为他们的灵魂具有相同的品质。

  提罗帕说:「不予不取,让你的头脑休息」。马哈穆达(Mahamudra)就像个不执着任何事物的头脑。」

  如果你不执着,你就已经得到了;当你的手中一无所有时,你就已经得到了。马哈穆达就像个不执着任何事物的头脑,因此,就是去练习它,迟早你的佛性会出现。

  要练习什么?愈来愈轻松自在,愈来愈活在当下,愈来愈投入于行动中,而活动愈来愈少。让自己愈来愈是中空、空无与被动的,愈来愈成为一个观照者,不执着、不期待任何事情,也不欲求任何事物。为现在的自己感到欣喜;就是庆祝!

  当一切事情成熟,正确的季节也来临时,你就会绽放成为一个佛。

 

与自然和谐的行动

  在意识及存在里,创造力是极矛盾的一种状态,它透过无为而行动,是老子所说的「为无为」。创造是允许事情透过你而发生,是允许而不是作为;创造是指成为一个通道,让整体能透过你而流动;创造是成为一支空心的竹子,就只是一支空心的竹子。

  然后,事情会开始自然发生,因为躲在人背后的是神,只要给他一条小路、一条小径,他就能透过你而出现,那就是创造。允许神的出现就是创造,是种宗教性的状态。

  所以我说诗人比神学家更接近神,舞者的距离更近些,至于哲学家则是距离最远的一群,因为当你想得愈多,你在自己和整体之间所创造出来的墙就愈高;你想得愈多,「你」就愈多。其实自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你过去所累积起来的思想。当你消失时,神就出现了,那就是创造。

  创造表示你处在全然放松的状态里,但并不表示没有行动。在全然放松的状态下会有许多行动因而诞生,它们不是来自于你的作为,你只是一个工具。或许有首歌会透过你而出现,但它不是你创造出来的,它来自上苍。它们总是来自于上苍,如果歌是你创造出来的,它是平凡无奇的、人造的;但当它是透过你而出现时,便有着超凡的美,有某种奥秘在其中。

  大诗人柯立芝(Coleridge)过世时,留下了上千首未完成的诗。当他还在世时,常常有人问他:「你为什么不完成这些诗呢?」因为有些诗只缺一两行就完成了。

  他总是回答: 「我没有办法。我试过了,但当我把它们完成时,我总是觉得有些缺憾、有些不对劲。我后来写的那几行诗,从来无法和谐地融入那些透过我而来的诗句;那几行诗像是绊脚的障碍,像是阻碍流动的石头,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不论是谁曾经透过我写下那些诗,不论何时,当他再度开始流动时,他会完成那些要完成的诗;在那之前,我是不可能完成它们的。」

  柯文芝只完成了少数的诗,但那些诗有着超凡的美,有着神秘的光辉。事情总是这样的,当诗人消失时,创造力就出现了,诗人只是被占据了。没错,就是这个字眼:被占据了;被神所占据就是创造。

  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曾经说过:「生命不断的自然延续,同时也超越自我,倘若生命只求维持生存,那活着等于还没死透而已。 」那些无法创造的人只是行尸走肉而已,他们的生命没有深度,甚至还没开始,有的只是前言,生命之书尚未开启。是的,他被生下来,但从未真正活过。

  当你变得具有创造性,当你允许创造力透过你出现,当你开始唱歌时,那首歌其实并不属于你,你无法签下自己的名字,无法说:」它是我的。」然后,生命就开始展翅飞翔,不断的涌现。

  创造是一种超越,否则只是延续生命而已。你生了个孩子,那不是创造,你会死,孩子会继续活下去,光是延续生命是不够的,除非你开始超越自己;唯有彼岸的某些事物碰触到你时,超越才会发生。

  这就是超越的意思。在超越之中,奇迹发生了,你消失了;然而这也是第一次,你真的存在。

  智慧是指能与自然一起和谐的行动。这也是所有伟大神秘家的讯息,是老子、佛陀、巴哈丁(Bahauddin)、梭山(Sosan)、萨奈(Sanai)等人的讯息:与自然一起和谐的行动。动物是无意识地与自然一起和谐的行动,人类则必须有意识地与自然一起和谐的行动,因为人类拥有意识,人类可以选择不与自然一起和谐行动,因此人类有着绝大的责任。

  人类是有责任的,也只有人类有责任,这正是人类的伟大之处。没有其它任何动物是有责任的,它们与自然一起和谐的行动着,不可能误入歧途。动物无法误入歧途,他还没有误入歧途的能力;它们没有意识,它们的行动就像你在深沉睡梦中的行动一样。

  在深沉的睡梦里,你也会落入与自然和谐的状态,那就是为什么深度的睡眠是如此地放松,具有恢复精神的效果。只要几分钟的深沉睡眠,你就会再度感到年轻与鲜活,所有的尘埃、疲劳与无聊都会消失,你再度接触到了源头。

  这是动物接触到源头的方式;睡眠是一种动物性的接触源头的方式。动物是水平的,人类是直立的,当你睡觉时需要躺平,只有在水平的姿势里你才能入睡,你无法站着睡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必须往回走,回溯好几百万年,回到像动物一样的状态。一旦你躺平了,与大地平行后,突然间你就失去了意识,突然间你不再有责任了。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佛洛伊德为病患选择了躺椅,这并非为了舒适,而是种策略,因为病人躺平后,会开始觉得自己是无责任的;除非觉得自己可以完全自由的发言,否则他无法说出无意识的话语。

  如果病人一直怀有责任感,保持直立,就会不断地评断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不断地检查。但当他平躺在躺椅上,心里分析师躲在他背后不让他看到时,突然间,他会再度变得像只动物,不再有责任感,于是各种他从来不会对人们、对陌生人说的话开始出现;他开始说出深沉潜意识里的事件,开始一件件浮现到表面上来。躺椅是一种策略,佛洛伊德式的策略,好让病患像孩子或动物般全然的无助。

  一旦你不觉得自己有责任,就会较自然些。心理治疗其实有很好的助益,它让你放松,所有你过去曾经压抑的东西开始浮现,然后逐渐蒸发。经过心里分析后,你的负担减轻了,就也变得比较自然,与自己以及与自然之间都变得更为和谐;健康就是这个意思。

  但这是走回头路,是回溯、回到地下室去。另一种超越的方法是,到屋顶上的阁楼去;这并非佛洛伊德的方法!而是佛陀的方法,你可以透过有意识地与自然连结而超越自己。

  这就是智慧的菁华:和谐地与自然共处,融入宇宙的自然韵律。不论何时,当你能和谐的融入宇宙的自然韵律时,你就是诗人,就是画家,是音乐家,是舞者。

  试试看,有时候坐在一棵树旁边,带着清晰的意识融入它,和自然融为一体,让所有的界限消失,成为这棵树,成为这棵小草,成为这阵风。突然间你将发现,从来不会有过的事情开始发生,你的眼睛开始恍惚,树木比任何时候青翠,玫瑰更瑰丽,似乎每件事物都变得更清晰、光亮。突然间你歌唱,却不知歌从哪里来;双脚准备好起舞,感觉舞蹈已在血管里跃动着;你听到来自内在与外在的乐声,这正是创造的状态。创造最基本的特质就是:和谐地与自然共处,与生命、与整个宇宙共舞。

  老子给了一个极美的名称「为无为」。透过无为而为,那是创造的矛盾。若你曾观看画家作画,当然他是有所行动、全然活跃的,你发现他可能几近疯狂地活跃着,他整个人就是行动;或是观赏舞者跳舞,他也是全然的行动着。然而,在他们的内在深处没有行动者、没有 「做」者,只有宁静,所以我说创造是一种矛盾的状态。

  所有美丽的状态都是矛盾的。你往上升得愈高,便愈深入真相的矛盾里:也就是带着极度的放松进行着极度的行动。或许表面上看来有很多行动正在发生,但内在深处却没有任何发生,或者说只有 「空无」发生着。

  顺从那不属于你的力量,臣服于那超越你的力量,这就是创造;静心就是创造。当自我消失,内在的伤口也开始消失,你被治疗了,也再度完整了。自我是你的疾病,所以当自我消失时,你便不再冬眠,你开始流动,开始和整个存在的河流一起流动。

  诺伯特.韦诺(Norbert Weiner)曾经说过:「我们并非僵滞的死物,而是永存的原型,是亘古生命长河中的回旋水流。」如此你就不再是自我,而是 一个或一连串的事件;你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对象。

  意识不是一个对象而是一个过程,是我们把它变成对象的。当你把意识称为「我」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个对象,一个有固定意义、有界限、沉睡的、不流动的东西,真正的你开始死去。

  自我是你的死亡,所以自我的死亡是你真实生命的起点。真正的生命是创造的生命。你无须去任何学校学创造,只须往内走,帮助自我消失。不要支持自我,不要滋长它的力量,别喂养它;当自我消失的时候,一切就都是真理,一切都是美的,一切发生也都是善的。

  我不是说每个人都会变成毕加索或莎士比亚。少数几个人会成为画家,有些人会成为歌唱家,有些人是音乐家,有些人则是舞蹈家,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每一个人会找到自己创造的方式,或许是个富创造力的厨师,也或许是个具创造力的清道夫。

  如此一来,乏味无聊将不会发生,因为不论什么样的小事,你都是富有创造性的,即使是清扫工作也会成为一种敬拜、一场祈祷;不论你做些什么,其中都有着创造的滋味。

  我们不需要很多画家,如果每个人都变成画家,生活一定会变得很麻烦!不,我们不需要很多诗人,我们需要园丁,也需要农人,我们需要各种类型的人,而每个人都可以是富有创造力的;只要他是静心与无我的,神就会透过他而流动,神会根据他的才能、潜能形成各种形状,而不论哪一种都是完美的。

  你不需要出名,因为真正具有创造力的人不在乎名声,名声一点也不重要;真正的创造者满足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满足于他本然的状态和所在之处,根本不会有欲望的问题。当你具有创造力时,欲望消失了,当你具有创造力时,野心消失了;当你具有创造力时,你已是你一直想成为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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