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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賽亞,評論紀伯倫的《先知》 第二卷 THE MESSIAH VOL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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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23-3-24 20:46:55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100bank 於 2023-8-28 21:32 編輯

彌賽亞

評論紀伯倫的《先知》

奧修(OSHO)著

江夏堂·HW譯

英語講述系列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日上午至一九八七年二月十日上午舉行的會談。

目錄


第一章:在這寂靜中
第二章:真正的自由
第三章:每一刻都是復活
第四章:破除過去的外殼
第五章:你甚至不是心……你只是一個見證者
第六章:在你的內在之中
第七章:友好高於愛
第八章:進入寂靜的中心
第九章:這一刻……唯一的現實存在
第十章:惡只不過是善的缺失
第十一章:只是一個覺知問題
第十二章:靜默的感恩
第十三章:極樂的種子
第十四章:露珠不能冒犯大海
第十五章:一顆燃燒的心,一個陶醉的靈魂
第十六章:從黎明到黎明,一種驚奇和驚喜
第十七章:在你身上隱藏著所有的人
第十八章:我稱之為靜心
第十九章:讓我的話成為你們心中的種子
第二十章:不要用泡沫來衡量大海
第二十一章:重新成為一個純真的孩子
第二十二章:一座屬於你自己的山峰
第二十三章:神秘之門
第二十四章:我們再次相聚,我們將暢談


附注:

許多英文單篇原版都缺失了第二十四章,只有All Osho Books (39883p)這個版本中才找到,缺失的那部分也將在附件中補全。部分章節標題名有變動,本文新標題名參考了出自在OSHO國際網站有聲讀物的章節名。另紀伯倫的《先知》中文譯本中,個人認為伊宏伊靜所譯的最好,但因為沒有版本的授權,所以個人只好參考了冰心、伊宏、錢滿素、黃少政、華雲、王立、薛慶國、艾潔、mingchen等人譯作,站在諸多巨人的肩膀上,勉強推出了一個新的版本。

譯者記事:

時值癸卯年元宵,遙想若干年前。隻身來到蘇州。正所謂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毫無疑問。付先生就是這樣的朋友,付先生夫婦照顧了我初來蘇州時的一切飲食起居。從物質層面上來說,可謂是事無巨細、無微不至。
當漸漸穩定下來之後。我也慢慢熟悉了這座城市。也認識了一些新的朋友。
人吃飯是為了活著。但活著並不僅僅是為了吃飯。
我曾從事過一段時間的銷售工作。當時一位學護理的朋友葉女士建議我。做銷售的人都要精通一些心理學。我本草根。對於別人合情合理的建議自然是欣然接受。從此我就對動機、情緒、以及認知方面的心理學相關知識,都如饑似渴地去翻閱、去自學。為此也解決了我自幼十來年常做的同一個惡夢,我認為葉女士的建議是真正使我從物質層面開始轉向精神層面的關鍵點,在此真誠感恩這些善因助緣。
後來慢慢地發現了心理學的基礎都是建立在不健康的研究上,儘管在這個世界上有屬於它的價值,但深入之後發現這並非是究竟的解脫之道。於是後期我慢慢開始轉向了成功學、哲學、國學、靈修、宗教。雖然看似只是一筆帶過的隻言片語,但實際在每一個階段中,少則花一兩年,多則三五年,有些甚至需要更長的時間……
自學也有其弊端,那就是喜歡的就拼命地去閱讀、去學習。還有許多本該需要去認真對待的,卻因個人的喜好而採取了忽略的態度。雖然每個成年人的成長方式,總是以興趣和個人愛好作為起點。但想要獲得超越的圓滿人生。就不能這麼隨心所欲地放任。因為閉門造車難免會顧此失彼。於是在二零一四年的時候做了一個決定,去一個全日制的宗教研究所,重新做一個學生,系統地去學習佛教的教理教義。四年之後。學生階段的經歷算是告一段落了,後來才發現,其實真正的修行才剛剛開始……像極了不輕居士所說的:人在佛途,我正在路上!
謹以此文獻給葉女士!紀念那亦梭亦歌的青蔥歲月,若詩若畫的似水流年!


  如在閱讀過程中發現江夏堂所譯的作品中有任何錯誤或語句不通順之處可發郵件至:jiangxiatang_wei@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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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5-25 20:20:08 |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在這寂靜中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自由

一位演說家說:請給我們談談自由。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在城門和爐邊,我看見你們匍匐在地,膜拜自己的“自由”,
就像奴隸們在暴君面前卑躬屈膝,盡管被他殘害卻依然讚美他。
在聖殿的樹林中,在城堡的陰影裡,我見過你們當中最自由的人,將自由像披枷戴鎖般箍在自己身上。
我的心在胸腔內流血,因為衹有當追求自由的願望也成為你們的束縛,當你們不再將自由當作目標和成就時,你們纔能獲得自由。
當你們的白天並非無憂無慮,你們的黑夜也並非無慾無愁時,你們將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是當這些東西束縛著你們的生命,而你卻能赤裸地、無拘無束地超越它們。你們纔是真正自由的。
你們在自己知識的黎明中鎖住了你們的正午,若不砸碎這鎖煉,你們又怎能超越你們的白晝與黑夜呢?
事實上,你們所謂的自由是這些鎖鏈中最堅固的,雖然它的鏈環在陽光下閃耀,令你們眼花繚亂。




真正的自由與外面的世界無關,真正的自由不是政治上的,不是經濟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政治自由隨時可能被剝奪,經濟自由可以像清晨陽光下的露珠一樣消失。它們不在你的手中。而不在你手中的東西不能稱為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總是精神上的。這與你的內心有關,你的內心不能被鎖鏈,不能被銬住,不能被關進監獄。
是的,你的身體可以承受所有這些事情,但你的靈魂本質上是自由的。你不需要要求它,也不必為之奮鬥。就在此時此地,它已然存在於那裡了。如果你轉向內在,所有的鎖鏈,所有的監獄,所有的束縛都消失了——而且還有很多。自由衹是一種,束縛是許多種——就像真相是一種,謊言可以是成千上萬種。
一位演說家說:請給我們談談自由。
演說家衹是用語言來談論。他談論自由、談論愛、談論美、談論善,但他衹是談論而已,他的談論不過是一種頭腦的訓練。演說家不關心現實。他的世界只由語言組成——這些語言是無力的,沒有任何內容——他的藝術就是控制這些無力的、沒有內容的言語,使你陷入於語言之中。
一位演說家問艾勒·穆斯塔法:請給我們談談自由,這是非常有意義的。
自由最內在的本質究竟是什麼?——就是你從過去中解脫出來,你從未來中解脫出來。你沒有過去的記憶束縛著你,拖曳著你一直往後退——這是背離存在的:沒有什麼是往後退的。而你的自由也是從想像、慾望、渴望中解脫出來的——它們將你推向未來。
過去不存在,未來也不存在。你所擁有的衹是現在。
活在現在當下的人,沒有過去和未來的負擔,如實知見到自由的滋味。他沒有鎖鏈——記憶的鎖鏈,慾望的鎖鏈。這些纔是真正的鎖鏈,它束縛著你的靈魂,永遠不允許你活在屬於你的那一刻。
就我而言,我從不認為一個沒有靜心觀照的心,就能完全自由。
在印度,你們在西方被稱為天堂的東西被稱為解脫(MOKSHA)。解脫意味著自由。天堂並不意味著自由,天堂來自波斯語的詞根PHIRDAUS,意思是“有圍牆的花園”。但是不要忘記它是一個有圍牆的花園:它可能是一個花園,但它也許是一個監獄。
《聖經》故事說,上帝對亞當和夏娃很憤怒,將他們驅逐出了伊甸園。驅逐到什麼地方?丟到哪裡?如果你問我,這是一個詛咒,隱藏著最大的自由,最大的祝福。他們走出了監獄,這就是人類的開始。現在,整個天空和整個大地都是他們的,至於他們如何做,就看他們自己了。可惜的是,他們沒有能夠創造出一個自由的世界。每個國家又變成了一座圍牆監獄——甚至連一座有圍牆的花園都沒有。
在一所小學校裡,宗教老師正在和孩子們談論《聖經》世界的起源。一個小男孩舉手要問一個問題。
老師說:“你的問題是什麼?”
他說:“我的問題是:《聖經》上說,‘上帝驅逐了亞當和夏娃。’祂用的是什麼型號的車?”
那一定是一輛福特車——第一款車型,叫MODEL T福特。我認為,可憐的上帝仍然駕駛著MODEL T福特車,沒有任何機械師,因為他的兒子耶穌基督不是機械師,聖靈也不是,祂自己也不是。
基督教認為,上帝懲罰了人類。我的領悟和見解是。上帝可能認為祂在懲罰他們,但事實是,上帝仍然被囚禁在一個圍牆的花園裡。而祂讓人類獲得自由,這是一種變相的祝福。他的本意並不好,但結果卻是整個人類都進化了。而進化的速度沒有達到應有的速度,又是上帝的祭司,所有宗教的祭司在阻止進化。
當伽利略發現不是太陽繞著地球轉時,那衹是一種表象,而不是一種現實……事實恰恰相反:是地球繞著太陽轉。當他寫了一篇論文來解釋他的理由、證據、論據、論點時,他已經很老了——七十歲或七十五歲——而且病了,臥床不起,幾乎快要死了。但基督教的愛是這樣的,教皇的人將他從床上拖到了教皇的教廷中。
教皇說:“你犯了最嚴重的罪行,因為《聖經》上說,每個人都知道,太陽繞著地球轉。你要麼改變你的觀點,要麼被判死刑作為懲罰。”
伽利略,即使在他年老病危的時候,也一定是一個非常美麗的人,一個有幽默感的人。他說:“法官大人,沒問題。我可以寫出你所說的內容。我只想告訴您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作品既不會被太陽讀到,也不會被地球讀到。它們將一如既往地以之前的方式不斷繼續下去。地球將不斷繞著太陽轉。你可以燒掉我的書,我也可以改這一段。”
教皇說:“那你改這一段。”
他改了那一段,寫道:“根據《聖經》和教皇以及普通人類的說法,太陽似乎繞著地球轉。”而在腳註中,他寫道:“事實恰恰相反。我沒辦法——我無法說服地球遵循《聖經》,也無法說服太陽遵循《聖經》。它們不是基督徒。”腳註是在他死後才被發現的,否則他會被基督徒釘死在十字架上——他們不斷大肆宣揚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事。
我正在和一位最重要的基督教傳教士龔斯德(STANLEY JONES)交談,問他:“你覺得怎麼樣?——教皇為什麼堅持?如果科學發現了它,《聖經》就應該被糾正。”
龔斯德對我說:“這可能帶來很大的影響。如果《聖經》中有一句話是錯誤的,那麼有什麼辦法保證其他的語句沒有錯誤呢?”
而《聖經》是一本聖書,直接來自上帝。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改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刪掉,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添加進去。而在過去的三百年裡,人類發現了許多與《聖經》相違的東西。
事實上,隨著你意識的成長,你一定會發現,兩千年前的東西,或者五千年前的東西,都要不斷改進。要有新的版本。但宗教所缺少的是勇氣——站在真相一邊的勇氣。不僅是基督徒,印度教徒、穆斯林教徒、猶太教徒、佛教徒、耆那教徒的情況也是如此。他們的心態沒有什麼不同。
一個自由的人是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你怎麼能繼續渴望?
一個老人快死了。他是猶太人,他的四個兒子,過去住在不同的房子裡,當然是非常富有的人。聽說他們的父親快死了,他們就急忙去見父親。
父親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等著嚥下最後一口氣,就在床邊,兒子們開始討論如何將他的屍體送到墓地。他們關心的不是父親——再過幾分鐘,他將永遠離開,他們再也不可能相見,也不可能再相認了……但這不是他們關心的。他們關心的是:“他死後,我們要如何運送他的屍體?”
最小的兒子建議道:“他一直想擁有一輛勞斯萊斯。他有足夠的錢,我們也有足夠的錢,他沒有必要忍受和壓抑一個單純的慾望。所以至少我們應該帶一輛勞斯萊斯,將他的屍體運到墓地。生前他錯過了,但至少在死後,他會擁有勞斯萊斯。”
第二個兒子說:“你還是太年輕了,你不懂關於錢的事情。這純粹是一種浪費。他已經死了——無論你是用勞斯萊斯還是用卡車送他,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他不會知道的,為什麼要浪費這些錢呢?衹是僱一輛勞斯萊斯出租車。而且這錢也不多,這不是需要購買的問題。我的建議是,一輛便宜的卡車和任何一輛勞斯萊斯一樣,效率都會很高——對於死者而言,這沒有什麼區別。”
第三個兒子說:“你也還不是很成熟。當市政公司的卡車免費帶走任何一個死了的乞丐時,為什麼還要為租用卡車而煩惱呢?就將他放在馬路上!早上,市政卡車,會帶著各種垃圾,免費帶走他。免費送他一程!而對於一個死人而言,無論是市政卡車、租用卡車還是勞斯萊斯,又有什麼關係呢?”
就在這時,老人睜開眼睛說:“我的鞋子呢?”
兒子們面面相覷疑惑不解:“你要用鞋子做什麼?為什麼要浪費一雙鞋?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
他說:“我還活著,也許還有幾口氣。衹要穿上鞋子,我就能走到墓地去。這是最便宜、最理智的辦法。你們都很奢侈,太揮霍無度了。”
人們可能有金錢,金錢就成了他們的束縛。人們可能有威望,威望成為他們的束縛。似乎整個人類的過去都在改進如何製造更好的鎖鏈,但即使鎖鏈是金子做的,它仍然是鎖鏈。外在的自由,衹是政客對整個人類不斷地欺騙。
自由是你個人的事情,這完全是主觀的。
如果你扔掉了過去的所有垃圾,扔掉了對未來所有的慾望和野心,這一刻,你是自由的——就像一隻展翅飛翔的鳥兒,整個天空都是你的。也許連天空都不是極限。
為什麼是演說家在問,而不是奴隸問他?如果一個奴隸在問,請給我們談談自由,那就更有意義了。演說家衹是談論自由,這樣他就可以更有效率,更加清晰地談論自由。
演說家對自由不感興趣。他的興趣是成為一個偉大的自由演說家,因為每個人都被各種不同的枷鎖所束縛,被宗教、政客、父母和社會所束縛。演說家衹是在要求修飾他的演講。這不是一個真實的問題。但答案卻要真實得多。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在城門和爐邊,我看見你們匍匐在地,膜拜自己的“自由”,
當你去一個印度教寺廟,或者一個穆斯林的清真寺,或者一個基督教堂,或者一個猶太會堂時,你會做什麼?——你是在崇拜你自己創造的東西。這表明了人類的愚蠢:首先你雕刻了一尊神的雕像,然後你在它面前跪拜。這就是你們的宗教。你為什麼不開始禮拜自己的腳呢?這沒有什麼區別。
穆斯林教徒一直處於困境,因為十四世紀前的默罕默德發現阿拉伯人民正在崇拜三六五尊雕像。卡巴是他們的神廟,每天都有一尊雕像受到崇拜。甚至沒有文化的穆罕默德也看出了其中的愚昧——你造了雕像,然後你再去崇拜它們——於是他將那三百六十五座雕像全部毀掉了。
我不贊成默罕默德的毀滅。而是……類似的事情就開始了。是默罕默德自己開始的,因為默罕默德發現人是如此地愛著自己的痛苦,以至於他無法領悟自由的概念——因為自由就是擺脫痛苦。
同樣的卡巴,曾經有三百六十五座雕像的地方,也有一塊方形的大石頭。那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是一顆小流星。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有流星隕落——但恆星不會落下,它們不落下是它們的善意和慈悲,因為它們太大了,如果它們落在地球上,整個地球都會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你們所看到的所謂的流星,不過是小石子而已。
當月球與地球分離時……在最初的時期裡,地球並不那麼堅實。即使在今天,它也並不堅實,如果你深入內部:在內部深處,它是燃燒的熔岩。它偶爾會噴發成火山,但上層地殼已經變得堅實。起初它並不堅實,當液態地球第一次在自己的中心轉動時……
它需要二十四小時才能在自己的中心轉動。然後它也在圍繞太陽轉動——它需要三百六十五天。在這種雙重轉動中,液態地殼的一部分散落在各處,今天,你會發現,大洋,那些地方是大塊地殼散落出來的地方。將這些連接在一起,它們就成了你們的月亮。
這個月亮不斷繞著地球轉,但世界上沒有任何宗教經文對它有任何概念。有時,因為地球上每二十四小時就有三千塊石頭落下來……白天你看不到它們,因為太陽光線太亮了,但在晚上你可以看到它們。它是一塊向地球落下的石頭,受到引力的牽引,高速摩擦力使它燃燒起來,因此你看到了光,你認為它是一顆恆星。
但有時大石頭也會掉下來,而卡巴石是掉下來的最大的石頭之一。因為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所以崇拜這三百六十五尊雕像的人認為這是神的禮物,就將它放在神廟的中間。這座神廟很大,要容納三百六十五位客人。那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卡巴的石頭掉在那裡衹是個巧合。默罕默德摧毀了所有的雕像,但他不能摧毀這些人的記憶,他不能摧毀人們的想像力。沒有找到雕像,他們就開始崇拜那塊大石頭。
看來,人是害怕自由的。他希望天上有個父親,至少可以抱怨和祈禱。他需要天空中的父親作為神,來照顧他。天上沒有神,他就覺得自己像個迷路的孩子。這是心理上對父親的一種執念。
艾勒·穆斯塔法是說:“我看見你們匍匐在地,膜拜自己的“自由”,在某種程度上你們是在膜拜自己——以一種迂迴的方式。”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將一面鏡子豎起,站在鏡子前,雙手合十,重複任何一種祈禱——希伯來語、梵語、阿拉伯語、希臘語、拉丁語。不要使用你知道的語言,因為當你知道語言時,你的祈禱看起來非常普通。當你不懂語言時,它就會顯得很神秘。
就像奴隸們在暴君面前卑躬屈膝,盡管被他殘害卻依然讚美他。
你們的崇拜就像奴隸在讚美將他們從人類貶為奴隸的暴君。他隨時可以殺死他們,因為奴隸衹是一種財產,不是人。
在聖殿的樹林中,在城堡的陰影裡,我見過你們當中最自由的人,將自由像披枷戴鎖般箍在自己身上……
幾千年來,各種各樣的束縛使你如此恐懼自由——這是你與生俱來的權利,也是你的終極快樂。你們所謂的寺廟、猶太會堂、清真寺和教堂並不是自由的象徵,它們是你們奴役的象徵、是你們死去的暴君的象徵。但即使是聰明人也會不斷做同樣的事情。
例如,我想告訴你們……聖雄甘地受到全世界的讚揚。也許我是唯一能看到他的弱智的人:他一生都在宣揚非暴力,同時他也在崇拜印度教的聖經《薄伽梵歌》(SHRIMAD BHAGAVADGITA 梵語:भगवद् गीता,羅馬字:BHAGAVAD GĪTĀ,英譯:SONG OF GOD,漢語意譯:《神之歌、《主黑天之歌》《薄伽梵歌》原是描寫世界古史的梵文史詩《瑪哈巴茹阿特》舊譯《偉大的巴拉達》《摩訶婆羅多》中的部分章節),這是世界上唯一一本教導暴力的書。我無法想像,他竟然看不出其中的矛盾。
在《薄伽梵歌》中克裡希納不斷地對阿朱那說:“你應該去打仗,消滅你的敵人,這是神的旨意。”但是因為這是一場家族爭端——他們是表兄妹之間的戰鬥,阿朱那和難敵——這是一場非常奇怪的戰鬥。雙方都有親戚。這是一個家庭,就連祖父也得選擇站在哪一邊,甚至教過他們兩人射箭藝術的師父也得選擇。
毗濕摩(BHISHMA 原名天誓DEVARATH )是印度著名的偉人之一,因為他一生都保持獨身。弓箭師德羅納(DRONACHARYA)喜愛阿朱那,因為他本身就有能力成為弓箭大師。但是,他們兩個,聰明的毗濕摩和偉大的弓箭師德羅納,選擇了與阿朱那對抗的兄弟,因為阿朱那衹有五個兄弟,而另一方有一百個兄弟。德隆納查裡亞和毗濕摩選擇站在另一邊,顯示的不是智慧,而是一種商業頭腦。看到這一百個兄弟更有力量……和強者在一起總是好的。
幾乎整個國家被分成了兩部分。那邊有朋友,這邊有朋友。就連克裡希納也遇到了困難——他是整個家族的靈性導師。所以他找到了一個辦法, 給阿朱那和難敵(DURYODHANA)兩個人選擇:“一個可以擁有我,另一個可以擁有我的軍隊。你們可以選擇。”自然而然,難敵選擇了他的大軍,而阿朱那選擇了克裡希納自己作為他的戰車守護者。
決戰的日子到了。雙方數百萬人,都聚集在戰場上,互相對峙。一場奇怪的戰鬥——他們彼此之間都有某種關係。看到這一切,阿朱那說:“我覺得這場勝利沒有任何價值。殺死自己的人……因為在另一邊也是我自己的人——我的祖父、我的老師、我的朋友、我的親人——在我這邊也是我的朋友。兩方都會被殺死。
“即使我戰勝了,踩在無數的屍體,坐到黃金寶座上,我也不會快樂。這些都是我愛過的人,這些都是我為之而活的人。為了王國和黃金寶座……?我感到非常難過,親眼看到這樣的場面,我想放棄這個世界,成為一個修行者,去喜馬拉雅山。讓我的對方兄弟統治吧——至少沒有人會受到傷害。我怎麼能殺死在另一邊的師父呢?我怎麼能殺死在另一邊的祖父?”克裡希納不斷說服他:“戰士的天職就是戰鬥。你正在變軟,你正在變弱。戰士不需要同情心。”
但沒有任何論據能說服阿朱那。最後,作為最後的手段,克裡希納說:“你參加戰爭是神的旨意。”如果我處在阿朱那的位置上,我就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因為神為什麼要對克裡希納說話而不是對阿朱那說話——“如果這是祂的意願,祂應該直接對我說話。我覺得這太荒謬了,我要披上出世之長袍到喜瑪拉雅山上靜心冥想。”
但我們一直接受中介者:神通過教皇說話,神通過耶穌基督說話,神通過克裡希納說話。祂有某種特殊的通訊系統,神不直接說話。
整本《薄伽梵歌》充滿了暴力的論點——甚至連神也支持暴力。我的疑惑是,聖雄甘地在教導非暴力的同時,卻不斷地將《薄伽梵歌》隨身攜帶。他崇拜《薄伽梵歌》,每天早上在聖雄甘地的清真寺裡都會誦讀其中的一部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是世界上唯一一本如此公開地宣揚人們支持暴力,甚至將神也被扯了進來的書。
人的盲目性似乎是無限的。
所以幾千年來,如果你戴著手銬戴著鎖鏈,你一定開始相信這些是裝飾品,這是神的旨意。你的父母不可能是你的敵人。如果他們帶你去教堂或寺廟,他們帶你去是因為他們愛你。但事實是,他們帶你去那裡是因為他們也是被自己的父母帶去的。這是一個類似機器人的過程,機械地。慢慢地,漸漸地,束縛的意識已經滲透到你的血液,你的骨頭,你的骨髓中。
所以,如果有人反對克裡希納,你馬上就準備好與他戰鬥:他已經反對了你的神——他只不過是一個奴隸。如果有人說反對耶穌,你馬上就大發雷霆:他已經說了反對你們的神的話了,但他說的衹是反對你們枷鎖的話。
這就是為什麼我受到世界上所有國家,所有宗教的譴責的原因——因為我反對他們的束縛。它是拋光的,裝飾的,他們一直活在其中。他們的父母和他們父母的父母……一長串的奴隸。他們怎麼能放棄遺產?你除了奴隸什麼也得不到繼承。即使你不把它當回事,它仍然是嚴肅的。
我聽說:三個拉比在談論他們的猶太會堂。第一位拉比說:“我的會堂是最先進的,因為在我的會堂裡,當我講道的時候,人們可以吸煙,閑聊,談天。我已經給了他們完全的自由。”
另外兩個拉比聽了就笑了。第二個拉比說:“你這叫也先進?到我的猶太會堂來。我給了他們喝酒的自由,當他們喝醉時,他們就會大喊大叫,大打出手,但我不斷繼續我的講道。這就是自由。”
在猶太會堂裡,女人和男人不能坐在一起,他們之間有一道簾子。第二位拉比接著說:“那道簾子已經被撤下了。現在女人和男人坐在一起。無論和你坐在一起的是不是你的妻子,我都不干涉。甚至是男朋友和女朋友也可以做各種喜愛的事情——接吻、擁抱——我的佈道依然在不停地繼續著。我們已經進入了自由的時代。”
第三位拉比說:“你們兩個都是白癡。你應該找個時間來我的猶太會堂。我在會堂前立了一塊牌子,說每逢猶太人的節日,會堂都要關門。這就是自由。為什麼要浪費人們的時間?至少在節日裡,讓他們有各種各樣的娛樂活動。”
但這些都不是自由。他們都還是猶太人。除非你放下你的猶太教,印度教,耆那教,穆斯林,除非你完全擺脫了過去,除非你不再被死人所支配,也不再被不可預知的未來所迷惑,否則你就不是自由的。自由就在這裡,就在現在,既不是昨天也不是明天,而是此刻。
有如實知見的人才能卸下包袱。
他心裡有沉重的鎖鏈——盡管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沉重——都消失了。
我是以絕對權威對你說的,因為這是我的體驗。當你的鎖鏈消失的那一刻,你就開始為天空長出翅膀。那麼,整個天空,滿天的星星,都將是你的。
我的心在胸腔內流血,因為衹有當追求自由的願望也成為你們的束縛,當你們不再將自由當作目標和成就時,你們纔能獲得自由。
一個非常深刻的聲明:對自由的願望也可以成為一種束縛。所有的慾望都會束縛著你,自由也不例外……原因很簡單,所有的慾望都活在未來。一個自由的人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束縛或自由,他享受他的自由。這是他存在的本質。
我的心在胸腔內流血,因為衹有當追求自由的願望也成為你們的束縛,當你們不再將自由當作目標和成就時,你們纔能獲得自由。
所有的目標都必然在未來,所有的願望都在未來實現,只不過是掩蓋你現在的痛苦。你的明天不斷給你承諾——衹有一天,這些痛苦會過去的,明天我就自由了。
但明天永遠不會來,永遠不會來。你永遠不會自由。明天衹是一種安慰。它不但不會給你帶來自由,反而會給你帶來死亡。而你活著的所有日子裡,你都活得像個奴隸,因為你從來不關心現在當下。
我告訴你們,現在是唯一的現實存在。未來是你的想像,過去是你的記憶。它們並不存在。存在的是現在當下。
全神貫注於現在當下,將意識從過去和未來中收斂起來,專心致志於現在當下,就是如實知見到了自由的滋味。
當你們的白天並非無憂無慮,你們的黑夜也並非無慾無愁時,你們將獲得真正的自由。
人類似乎落入了這樣一個陷阱中。他甚至不如天空中的鳥兒或森林中的野獸那麼自由。他身邊有那麼多束縛,而他已經接受了這些束縛。事實上,你現在的憂慮是什麼?你現在的焦慮是什麼?你現在的痛苦是什麼?
在這寂靜中,你是絕對自由的。
當你的白晝無憂無慮時,你的夜晚也必然沒有悲傷,因為同樣的白晝也會在你的黑夜中反映出來。如果你一整天都不安和擔心,渴望和慾望,感到懊惱,你的夜晚就會做噩夢。但是,如果你將每一刻都活得全然,有強度,有完整,你的夜晚就會平靜、安靜,放鬆、平和。甚至連夢都無法擾亂你,因為夢來自未實現的生活,來自壓抑的生活。
西方心理學完全忽略了這一點——特別是精神分析學,它會不斷地分析你的夢,而不去探究夢的源頭。源頭就在你清醒的時候,但你被束縛了,被限制在你的宗教、道德、禮節、禮儀中,以至於你無法全然地生活。當你睡著的時候,所有這些未活過的時刻都會回到你身上,因為任何全然活過的東西都會隱入你的潛意識。如果你全然地活過……
弗洛伊德如果來到東方,去看那些生活在原始森林……深山的原住民,一定會非常驚訝,我曾經拜訪過他們,最令人驚訝的是他們沒有任何夢想。他們知道生活的真正深度和放鬆。自然,在早晨,他們更有生命力,更年輕,更新鮮,去面對新的一天,並再次全然地生活。而所謂的文明人的狀況正好相反。他不僅在夜裡做夢。任何時候,坐在椅子上,放鬆一下,閉上眼睛,一些夢就開始漂浮。
你沒有全然地活在當下。你衹是活在慾望中。
你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全然地活著,希望這個暗夜不會是永遠的,希望某個時刻一定會有黎明。但對奴隸而言,沒有黎明。他不得不活在黑暗中,他甚至沒有意識到有光明這種東西。
不要將你所謂的生活視為理所當然。這根本不是生活。你必須經歷一場革命,而這場革命與任何政治、經濟無關。它與你的靈性、意識覺知有關——當你的內在中心充滿光明時,遠離中心的外部也開始映出光明。
當你們的白天並非無憂無慮,你們的黑夜也並非無慾無愁時,你們將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是當這些東西束縛著你們的生命,而你卻能赤裸地、無拘無束地超越它們。你們纔是真正自由的。
因為它們已經很悠久了,是你的老夥計了,它們會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讓你失去自由。但你應該時刻注意超越它們。你應該觀照到它們的到來,並對它們說永遠的再見。對我而言,這就是修行弟子的基本含義。那麼突然間,你變成了這些美麗樹木的一部分……有美麗的玫瑰,有偉大的星星——它們都是自由的。除了人,世界上不存在束縛。
而要擺脫它並不困難。這不是束縛緊緊抓住你的問題。事實是:你在緊緊抓住束縛。
有一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當時站在一條大河邊,洪水氾濫,看起來像一條毯子要往下流。有一個人,是一個漁夫,他立刻跳下去抓住毯子,他一抓住毯子就開始喊:“救救我,救救我!”
我說:“我不明白。如果毯子太重,就將它放手扔掉好了。”
他說:“這不是一條毯子,是一頭活狼,我只看到了它的背,以為是一條毯子。”
我說:“那就別打擾我了。”
但你們被束縛的處境並不是漁夫的這種處境,不是你的束縛緊緊地抓在你身上。漁夫的處境很困難,因為現在狼正緊緊地抓在他身上。
你的鎖鏈是你的責任。
你已經接受了它們,它們就在那裡。你要全然地意識覺知到,對它們說:“再見,你和我在一起很久了。夠了,是時候該分手了。”
需要一個簡單的意識覺知來給你帶來自由,但有一些既得利益緊緊抓住你的束縛不放。
我曾是大學裡的一名教師,經常有將近二十天我都在外地,在全國各地雲遊。這麼多的假期是不可能的,雖然每個月的十天之內,我都和學生們一起完成這門課程。我問他們,“你們有什麼不滿嗎?”
他們說:“我們很高興看到這樣一個事實,一個小課程,兩年時間被浪費了……不需要超過六個月的時間。”但是副校長很不安,因為他一次又一次地發現我不在大學裡。
我有自己的辦法:那裡有美麗的樹,但奇怪的是,所有的樹都死了。衹有一棵樹還綠油油的,有樹蔭,所以我常常將車停在那棵樹下。誰也不能將車停在那裡。有一兩次,有人試過,我就叫我的學生將車移走了……無論它停到哪裡,就隨它去吧,但這個地方是要被保留的。所以每當我出城的時候,我都會將我的車和我的司機一起送去學校那棵樹下,副校長從窗口看到我的車停在那棵樹下,就很確信我在那裡。
有一天,他在全校巡視,發現我的班級空無一人。他問學生:“他應該在這裡,他的車正好停在樹下。而我一直很懷疑:我一直在讀他的演講——有時在加爾各答,有時在阿姆利則,有時在馬德拉斯——我一直困惑不解,他的車就在那裡。”
我過去常常開車,我告訴司機:“將車鎖上,在花園裡玩一兩個小時,然後將車開回家。”
他說:“哦,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說:“你不用擔心,這不是你要去考慮的問題。”
所以有一天我從馬德拉斯回來的時候,副校長給我打電話,問道:“看來你是自己的主人。你從不請假,甚至從不通知我。”我說:“衹要給我一張紙就行了。”於是我辭職了。
他說:“你在幹什麼?”
我說:“這就是我的答案。我的學生們,有沒有因為我的缺席而受到任何影響?他們有沒有對你說,他們的課程沒有完成?浪費他們的兩年時間純屬無稽之談。我的工作是教他們完成全部課程。我在多少天內完成並不重要。”
晚上他來到我的住處,對我說:“不要離開我們。”
我說:“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然如此了,我不能進入你的大學,原因很簡單……你看吧,我將所有的證書都燒掉了,因為我不想與過去有任何瓜葛。我永遠都不需要這些證書。現在我是一個沒受過教育的人。”
他說:“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這些。”
我說:“這不是重點。我真的很想辭職,但我衹是在等待——這應該是你的問題,而不是我的問題。”
艾勒·穆斯塔法說:
而是當這些東西束縛著你們的生命,而你卻能赤裸地、無拘無束地超越它們。你們纔是真正自由的。
我的父親很擔心,我的朋友也很擔心。我的學生來了,說:“請收回你的辭呈。”
我說:“那是不可能的。我再也沒有資格當你的教師了。”
我父親對我說:“即使你辭職了,但為什麼要燒光你所有的證書和資格證?”
我說:“留著它們有什麼意義?保留它們意味著,在內心深處,慾望還存在那裡……也許你可能需要它們,執著於它們。我現在完全擺脫了那些沒有給我帶來任何東西的教育,我不想帶著那些傷口——它們不是證書——一直伴隨著我。”
兩年後,副校長問我:“你至少可以偶爾來一次,向全校發表演講。”於是我就回去了。他帶我進了他的辦公室,來到他曾經看到我的停車的窗口。他說:“一個奇怪的現象——衹有那棵樹是綠色的。但現在那棵樹也死了。”
我說:“生命是神秘的。也許那棵樹愛上了我,也許那棵樹只為我而活,因為九年來,我的車一直停在樹下恭候著,我與樹的關係也變得非常友好。不僅僅是將車停在樹下面的問題,我一直是對樹表示感謝。”
偶爾,當我的司機和我在一起時,坐在後面的他會說:“你真的瘋了——感謝樹?”
我說:“這棵樹太可愛了。在這一排的樹中,它是一棵非常美麗的樹——高莫哈樹(GULMOHAR,在印地語中,“GUL”意為“花”,而“MUHAR”則為“孔雀”,因此高莫哈也就是“孔雀花”。在中國,它被稱為鳳凰樹,因其“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而得名)有紅色的花。春天來了,你幾乎看不見樹葉,花兒太多,整棵樹都變成了紅色了。附近同一種樹都死了,但它卻生龍活虎地陪伴了我九年。也有人將車停在那裡,但也許他甚至懶得感謝這棵樹,也沒有對樹表示感恩。
當你擺脫過去和未來的那一刻,衹要坐在樹旁,對樹低語,很快你就會知道它的回應。當然,它的回應不會是用語言來表達,也許它會把花朵灑在你身上,也許它會在風中跳舞。而如果你坐得很近,你的後背接觸到樹,你會開始感受到某種新的感覺,這是你前所未有的新感覺。這棵樹正在為你的愛而顫抖。
這整個存在充滿了愛,充滿了自由——除了那個可憐的人,除了你,沒有人要對此負責。而這並不是一個逐漸放下的問題……
許多人對我說:“我們理解你,我們會逐漸放下……”,但束縛永遠不是逐漸放下:要麼你已經如實知見到了,你就自由了,要麼你沒有如實知見到,衹是假裝如實知見到了。
自由不是零碎的,束縛也不是零碎的。當你將一盞燈帶進一個黑暗的房間……,你沒有看到嗎?——黑暗是不是零碎的:先一小部分有光,然後另一部分有光,排起長隊,走出房間?光是不是零碎的:一點點光,然後更多,然後更多?不,當你將光帶進來的那一刻,就沒有黑暗了。當你如實知見到了什麼是自由,你就自由了。這不是時間的問題,也不是漸進的問題。
你們在自己知識的黎明中鎖住了你們的正午,若不砸碎這鎖煉,你們又怎能超越你們的白晝與黑夜呢?
別無他法。所有這些鎖鏈,你從童年就開始了……也許是以服從的名義,以愛父母的名義,以信任祭司的名義,以尊敬老師的名義——冠冕堂皇的名義。永遠記得要撕掉標籤,看看裡面有什麼內容,你會驚訝地發現:束縛正以冠冕堂皇的名義推銷給每一個孩子。除非你如實觀照到你所執著的不是束縛,而是它貼在上面的標籤。否則你將難以放下。
那時我和我父親經常爭吵。他是一個慈愛的人,非常善解人意,但他還是會說:“你應該這麼做。”我總是回答,“你不能對我說,‘你應該這麼做’,你衹能建議,‘如果你喜歡,你可以這麼做,如果你不喜歡,你就自由了。’這事實上是我的決定,而不是你的決定。我隨順於真相,隨順於自由。我可以為了真相,為了自由,為了愛犧牲一切,但不是為了任何束縛。你的‘應該’充滿了束縛的味道。”
很快我父親就明白了,我既不屬於順從的人,也不屬於不順從的人。我不會說“我不會這麼做”,我只會說:“撤回你的‘應該’。給我空間,讓我自己決定說‘是’還是‘不’,如果我說‘不’,不要覺得被冒犯了。這是我的生命,我必須對待它,我完全有權利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你的經歷體驗要豐富得多,你可以提出建議和意見,但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命令。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從任何人那裡接受任何命令。”
漸漸地,他放下了他的“應該”。他開始說:“有這個問題。如果你覺得對,你可以幫我,如果你覺得不想幫,那你就自行決定。”
我說:“這纔是真正的愛。”
事實上,你們所謂的自由是這些鎖鏈中最堅固的,雖然它的鏈環在陽光下閃耀,令你們眼花繚亂。
你所認為的自由是什麼?——主要是政治的、經濟的、外在自由的,這些自由並不在你的手中,而是給你的。它是可以被奪走的。衹有在你內在成長的東西,是不能從你身上被奪走的,因此,艾勒·穆斯塔法說:
事實上,你們所謂的自由是這些鎖鏈中最堅固的,雖然它的鏈環在陽光下閃耀,令你們眼花繚亂。
事情發生在烏拉圭:總統一直在讀我的書,聽我的錄音磁帶,他非常高興地歡迎我成為烏拉圭的永久居民。所有的表格都準備好了。他給了我一年的永久居留證,所以所有的官僚主義程序都完成了,沒有人能說我受到了特別的優待。他說:“我想給你三年的永久居留權,它將自動變成你的公民身份。”
烏拉圭是個小國,但非常美麗。我問他,“你為什麼對我感興趣?——因為所有政府都在下達命令,不准我進入他們的國家。不僅如此,我的飛機也不能在他們的機場降落。”
他說:“他們不理解你。”
總統要籤署文件的那天,美國大使一直不停地在監視著,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的警犬也到處跟著我。他們的飛機不是在我前面就是在我後面。當他們看到總統將簽署永久居留權,將自動變成公民身份時,他們立即通知羅納德·裡根。
羅納德·裡根給烏拉圭總統打電話說:“我的信息不是很大,很小:要麼迫使奧修在三十六小時內被驅逐出境,要麼我將取消我們原來商定好的未來所有貸款——這些貸款高達數十億美元——我將要求歸還過去作為貸款給你們的所有美元。如果你們支付不起,他們的利息就會翻倍。你完全可以自由選擇。”
我從未見過如此富有同情心的人。他含著眼淚說:“師父,我完全無助了。你第一次來烏拉圭並使我們意識到我們沒有自由。我們的國家在經濟上是個奴隸。我們的主權,我們的自由都是假的。這些是給我已經安排好的選擇。我問羅納德·裡根,‘驅逐奧修有什麼必要?我可以簡單地要求他離開,因為要驅逐出境,當他擁有一年的永久居留權時,他必須犯下謀殺等滔天罪行,那麼纔能被驅逐出境。’但羅納德·裡根堅持說,我已經說過了我要說的話,他必須被驅逐出境。”
總統的秘書跑過來對我說:“你的噴氣式飛機最好從一個小機場起飛,而不是從國際港口起飛,因為在那裡,美國大使在場,看你是否被驅逐出境。”
這是一個絕對非法的要求,一個違法的要求——一個沒有離開過房間的人……我在那裡的那些日子。
我說:“憑什麼將我驅逐出境?”
他說:“不存在需要的問題,不存在任何法律的問題。看來,對你而言,法律似乎是不存在的。”
總統安排了我的航班,衹是因為他覺得很內疚。他本來要給我公民身份,現在卻無緣無故地將我驅逐出境。但是那些美國政府的警犬,看到我的噴氣式飛機從國際機場起飛……它能去哪裡?他們立即來到小機場,逼著總統將所有必要的驅逐出境文件送來。我被耽擱了兩個小時。這些文件必須送來,必須填好,表明我已被驅逐出境,我的護照必須蓋上印章才能證明我已被驅逐出境。
我的護照真的是一個歷史性的東西。我已經告訴我的人要保存它。二十一世紀即將來臨,正好有二十一個國家無緣無故將我驅逐出境。
我的律師跑來了。他說:“這絕對是違法的,我們可以在法庭上與之抗爭。”
我說:“我不會和一個眼裡含著淚水、感到如此受傷、如此屈辱的人抗爭‘……因為我們無法償還債務,也無法承受未來貸款被拒絕的後果。’”
政治帝國從世界上消失,並不是因為你們的自由鬥爭,而是因為帝國主義者找到了一個更容易的方法,讓你們成為不斷被束縛的奴隸,同時給你們一個膚淺的觀念,讓你們自認為是一個繁榮的,獨立的,自由的國家。
這些人都用了非常漂亮的詞——他們是在“幫助”。首先,貧窮國家在三年前被稱為“不發達國家”,但“不發達國家”這個詞很傷自我。現在他們被稱為“發展中國家”,僅僅衹是這個詞變了,但“發展中國家”卻掩蓋了傷口。他們都是經濟上的奴隸。
人的生命是渺小的。不要將它浪費在任何其他的自由上。
要當機立斷:你的靈魂必須是自由的,因為那是唯一的自由。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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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真正的自由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你們為了獲得自由而拋棄的,豈不就是曾屬於你們自我的碎片嗎?
如果你們要廢除的是一條不公正的法律,這條法律是你們親手寫在自己的額頭上的。
他們不能通過焚燬掉你的律典或傾大海之水清洗你們的法官的額頭來消除它。
如果那是你們想要廢黜的一個暴君,首先要摧毀他在你們心中建立的寶座。
因為如果人們的自由裡沒有專制,人們的尊嚴中沒有恥辱,暴君又怎能統治那自由尊嚴的人們?
如果這是你們想擺脫的憂慮,那憂慮也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而不是強加給你們的。
如果這是你們想要消除的恐懼,那麼這恐懼的根源就在你們的心中,而不是掌握在施與恐懼者的手中。
誠然,期望與恐懼,厭惡與珍惜,追求與逃避,一切的正反兩面始終在你體內交錯運行著。
恰似光與影彼此緊緊相依相隨。
當影子褪去,消失不再時,所縈繞的光就成為另一束光的影子。
因此,當你們的自由失去桎梏時,它又將變成為更大自由的桎梏。



人生來就有靈魂,但沒有自我。
雖然所有的字典都會說「靈魂」和「自我」這兩個詞是同義詞,但事實並非如此。靈魂是你與生俱來,自帶的。自我是被社會創造出來的,作為一種替代品,所以你不需要感覺任何自我認同……因為找尋靈魂可能需要經年纍月的朝聖、尋找和探索,它將無法承受這種『無名』、『空無』、『非我』(NOBODINESS)的狀態。
創造自我的最初意圖也許是出於愛,這樣從一開始你就開始感覺自己是誰,否則你該如何生活?別人該如何稱呼你?創造自我的人也許是善意的,但由於他們自己也還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的靈魂,所以他們始終活在一種人為所創造的自我狀態中,他們死於人為所創造的自我。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是存在中的什麼造就了他們,也不知道是何因緣而造就了他們。
你的靈魂是存在的一部分,而自我衹是一種社會制度(的產物)。
所以,首先要記住的是,這種區別是無法彌合的。如果你想尋找並如實知見到你真正是誰,你就必須經歷一個徹底的轉變,那就是摧毀你的自我,因為如果你不摧毀自我,而你意外發現了靈魂,你將不再是一個正常人。這就是心理學家所說的「精神分裂癥」。你將會被分裂。有時你會表現得像一個自我,有時又像一個靈魂。你將處於一種持續的緊張狀態。你的生活只會變成一種深深的痛苦和焦慮——而這樣的生活是難以承受的。因此,社會、教育系統、父母、祭司——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千方百計地試圖創造這樣一個如此強大的自我,以至於你永遠無法意識到隱藏的靈魂。這個歷程並不漫長,但肯定異常艱辛。
自我不是一個簡單的東西,它非常複雜。你是個婆羅門,你是個醫生,你是個副校長,你是個總統,你很漂亮,你很有知識,你很有錢,你超級富有——所有這些層面都是自我的。而自我不斷積纍更多的金錢、更多的權力、更多的威望、更多的體面——它的野心是無法實現的。
你不斷地去創造越來越多的自我層次。這是人類的痛苦,最基本的痛苦。
人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是誰,但他不斷相信自己就是這個,自己就是那個。如果你是醫生,那衹是你的職業,而不是你的現實,如果你是總統,那是你的職業,就像別人的職業是做鞋一樣。無論是鞋匠和首相都如實知見到自己。父母從一開始,從第一天開始……這個虛假的『我』,『自我』,或者無論你稱它為什麼,幾乎成為了你的現實,而真實的東西被遺忘了。
英語中的「罪(SIN)」這個詞有重大意義——不是基督徒使用它的意義,也不是全世界都在理解它的意義,而是在這個詞的根源上,帶有截然不同的意義。它的意思是遺忘。它與你的行為無關,它與你忘記現實的那種狀態有關。
因為你忘記了自己的現實,你生活在一個虛假的替代品中,你所有的行為都變得虛偽。你微笑,但微笑不是發自內心的。你流淚,你哭泣,但你的眼淚是非常膚淺的。你愛,但你的愛沒有根植於你的存在中心。你所有的行為都像是一個夢遊者——一個在睡夢中行走的人。
在紐約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有許多人是夢遊癥患者……你不會相信——佔全人類的百分之十,他們在夜裡起床,走到冰箱前,他們吃一些醫生禁止他們吃的東西,因為他們越來越胖,造成了自己的死亡,緩慢的自殺。在白天他們設法抑制,但到了晚上,意識的頭腦昏睡了,無意識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知道路,他們睜著眼睛行走,即使在黑暗中,他們也不會絆倒。
他們擔心,醫生擔心,家人也擔心。「我們已經減少了你的食物,我們不給你任何糖,但你還是不斷在變胖!」他們還擔心冰箱裡的東西會不斷憑空消失。而你不能追究那個人的責任,因為他早上根本就不記得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這起紐約的案子舉世聞名。這個人曾經住在一幢五十層的樓房裡,就在最頂的一層。晚上他會起來,先走到陽台上,跳到離他很近的另一棟房子上。距離如此之遠,衹要有意識,沒有人敢這麼跳——而且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很快人們知道了,並開始聚集在下面看,因為這幾乎是一個奇跡。人群開始變得越聚越大,有一天,當那人正要跳下去時,人群大聲喊叫,向那人歡呼。這讓他醒了過來。但為時已晚——他已經跳了。他無法跳到另一個陽台——盡管之前每天他都要跳到另一個陽台,再跳回來,然後再回房就睡著了。但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但他已經跳了。他從五十層樓上摔了下來,他的身體被摔成碎片。
人的自我就是他的睡眠。靈魂是他的覺醒。
為了保持自我,社會給了你一定的規則和紀律。例如,每個小孩都會有野心。沒有人對任何人說「做自己就好」,每個人都在給他偉大的理想:「做一個佛陀,做一個耶穌,或者做一個愛因斯坦……但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要只顧著做自己——你什麼都不是。」
你的自我需要很多學位,你的自我需要認可,榮譽。這些都是它的養分,它依賴這些養分活著。甚至那些放棄這個世界的人——成為修行者,僧侶——也沒有放下他們的自我。放棄這個世界是容易的,放棄自我是非常困難的,因為你對自我一無所知。你知道你的生意,你知道你的教育,你知道你的名字,你很清楚你是在沒有名字的狀態下來的。你來的時候是一張白紙,你身上什麼都沒有寫,你的父母、老師、祭司,開始在你身上寫。
你一輩子都在相信自我。它很敏感,因為它非常薄。薄,就這種意義而言是指它是虛假的。這就是為什麼自我主義者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
我在大學當教師的時候,經常在晨間散步。有一個老人,我不知道他是誰,正是因為他年紀大,我常常對他說「早上好」——在那凌晨三點的時候,衹有我們兩個人。一天,我忘了跟那個老人說早安,他說:「喂,你忘了嗎?」
我說:「真奇怪!我一點也不認識你,我衹是出於對一個和我爺爺一樣年長者的禮貌,才會經常向你道早安。但這不是我必須每天都要去執行的一種義務。」
他之所以要求我,是因為這已經成為他自我的某一部分的滿足。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對我的一切都瞭如指掌,我沒有說「早上好,先生」,這對他的自我來說是一種傷害。
我說:「我再也不會對你說了——或者對任何一個老人說——雖然衹是出於禮貌,因為我在毒害你的心靈。」
你有沒有想過:你進入這個世界時沒有名字,但是如果有人說了什麼反對你名字的話,你就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準備戰鬥,「我來到這個世界時本來是沒有名字的,這個名字衹是一個虛假的標籤。」
你本來是沒有名字的——無名纔是你的現實。
放棄這個世界的人被奉為聖人,但沒有人如實觀照到他們的自我變得甚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微妙和強大。
我聽說深山處有三座基督教修道院,有一天,三個來自不同修道院的隱士,碰巧在路上相遇見了。他們都累了——他們是從城裡回來的——所以他們在一棵樹下休息。
第一個隱士說:「我為我的修道院感到驕傲。我們的知識可能不如你們修道院裡的人多,但就苦行生活而言,你們是不可能與我們競爭的。」
第二個隱士笑了。他說:「忘掉所有的苦行吧!——苦行不過是折磨自己。真正修行的是你對古代經典的了解。沒有人能比得上我們。我們的修道院是最古老的,我們有所有的經典,我們的人都是如此地飽學多聞。那苦行呢?——你禁食,晚上不進食,一天只吃一次。你怎麼敢這麼大言不慚?——這些事情任何一個愚癡者都能做到。但你獲得了什麼智慧呢?」
第三個隱士靜靜地聽著。他說:「你們兩個可能都是正確的。苦行者,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另一個人也可能是正確的——他們的人是偉大的學者。」
他們都問:「但是,那你和你的修道院呢?」
他說:「就我和我的修道院,我們是最謙虛的。」
謙虛至極!它是如此地困難……現在,他們為自我定製了一件宗教外衣。它變得更加強大。因此,我說甚至是罪人也可能已經到達生命的終極的解脫彼岸,但聖人卻不可能……因為罪人深深地知道他既不是活在苦行中,也不是一個有知識的人,也不是謙虛的人,他衹是一個什麼都不懂一無所知的普通人。而也許他纔是一個更虔誠的人,因為他少了一個自我,更接近自己的靈魂。
艾勒·穆斯塔法正在觸及一些極為重要的東西,因此,不要衹是聽到,還要有意識地聽。他說:
你們為了獲得自由而拋棄的,豈不就是曾屬於你們自我的碎片嗎?
真正的自由既不是政治的,也不是經濟的,也不是社會的,真正的自由是精神的。如果不是這樣,那麼羅摩克裡希納就不可能成為他所成為的——成為他自己的一盞燈,因為這個國家生活在英國統治者的奴役之下。那麼,拉瑪那·馬哈希(RAMANA MAHARSHI)就不可能成就這樣的榮耀、這樣的寂靜和這樣的祝福了,因為英帝國主義仍在奴役著這個國家。
精神上的自由是不能被觸及的。
你的自我可以成為奴隸,但你的靈魂不能。
你的自我是可以出賣,但你的靈魂不可出賣。艾勒·穆斯塔法是說: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自由,你將必須不斷放下你自我的碎片——忘記你是婆羅門,忘記你不是經文,忘記你是個有基督教品行的人,而不僅僅是個人類,忘記你的名字是什麼——知道它衹是一種普通的效用,而不是你的現實,忘記你所有的知識——如實知見它們都是借來的,它們不是你自己的體驗,不是你自己的成就。
整個世界也許充滿光明,但你內心深處卻生活在黑暗之中。當你連一個小小的火焰都沒有的時候,這個充滿光明的世界又有什麼用呢?漸漸地開始正思維,你出生後加在你身上的任何東西都不是你真正的實相?
當自我的碎片消失時,你開始意識覺知到一個廣闊的天空,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樣廣闊……因為存在一直是處於平衡之中。外在和內在是和諧和平衡的。你的靈魂並不是只局限在你的身體裡,你真正的靈魂是甚至你的身體被燒燬了也不會被毀滅的東西。
克裡希納是正確的,當他說:「NAINAM CHHINDANTI SHASTRANI 沒有武器可以觸碰我」……「NAINAM CHHINDANTI SHASTRANI 火也不能燒我。」他說的不是身體、頭腦、自我——它們都可以被摧毀——但是你身上有一些東西是不可毀滅的、不朽的、永恆的。它在你出生前就與你同在,在你出生後也會與你同在,因為它就是你,是你的本質存在。
如實知見到它就是自由,擺脫所有的監獄:身體的監獄、頭腦的監獄、存在於你之外的監獄。
如果你們要廢除的是一條不公正的法律,這條法律是你們親手寫在自己的額頭上的。
法律不斷變化,憲法不斷變化。這表明,沒有任何法律是最終真理,沒有憲法是永遠正確的。隨著人類認識的提高,他必須改變他的法律、憲法、政府——一切。
但艾勒·穆斯塔法的意思是:「不要譴責任何人,因為看起來不公正的法律……」例如,印度教社會的法律將其分為四個種姓,這絕對是不合法的、不公正的。它沒有合理的支持——我見過出生在婆羅門家庭的白癡。不能因為僅僅出生在婆羅門家庭,就宣稱自己是優越的。
我見過那些出生在印度教法律最底層的人,首陀羅,即賤民,如此聰明:當印度獨立時,製定印度憲法的比姆拉奧·拉姆吉·安貝德卡爾(BHIMRAO RAMJI AMBEDKAR 1891—1958年)印度憲法之父,就是首陀羅。就法律而言,他的智慧是無與倫比的——他是一位舉世聞名的權威。
婆羅門沒有被召喚,大阿闍黎也沒有被召喚,也沒有被告知:「你們是高種姓——你們應該製定這個國家的憲法」,而是一個衹是意外地從印度教社會折磨人的、非法的、不公正的分裂中溜了出來的人。一個有錢的人看到了這個男孩的巨大潛力,於是他將安貝德卡爾送到英國去學習,因為在那個年代的印度,任何學校、學院或大學都不允許有賤民。從根本上摧毀了他們的智慧。
安貝德卡爾在英國受教育,他成為世界著名的權威,就憲法而言。當他回到印度時,印度變得自由了,別無選擇,甚至沒有人靠近他……
但五千年來,印度社會種姓制度一直不曾動搖,不允許任何變動。即使是一個佛陀也不被接受為婆羅門種姓,他仍然屬於第二種姓,低於婆羅門。婆羅門還沒有能夠誕生出一個佛陀。但是,寫印度教法典的人,摩奴,是一個婆羅門種姓,天生就有偏見。
所以對於婆羅門而言,享用這裡所有的設施,對於最底層的人而言——誰工作最努力,誰做社會所有的肮髒工作……事實上,他們應該受到更多的尊重,因為社會可以沒有婆羅門而存在,但是沒有這些窮人,社會就不可能存在。他們是如此絕對必要,而且仍然受到譴責。甚至連動物也比他們好,他們比動物差。即使是他們的影子,如果意外落在你身上,也會使你變髒,你必須去洗澡。即使在今天,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今天。
每個人都知道,沒有人能為這種奇怪的、固定的劃分的合理性、正當性進行辯解。沒有教育,沒有理解,甚至是覺醒,都不能使你從社會的固定種姓制中掙脫出來,你不能走向更高種姓。
而那些出生在更高種姓的人,他們可能是罪犯。他們是罪犯,因為他們所做的都是非必要的事情。但他們剝削整個社會,因為他們沒有創造力,沒有生產力。他們坐在每個人的胸膛上吸低種姓者的血,但那些低種姓者還要尊重他們,低種姓者還要禮拜他們的腳。
艾勒·穆斯塔法是說:「盡管如此,五千年前,當摩奴寫這條印度教法律的時候,你也參與其中」——因為同樣的血液,同樣的骨頭,同樣的骨髓不斷被每個人繼承。所以你不能讓自己從責任中擺脫出來,因為是別人做了不公正的事,你也要感受到責任。他的努力是要證明人類社會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所以一部分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整體所做的。至少你要麼支持,要麼保持沉默,你沒反對。
當然你不在同一個身體裡,但你一定在某個地方,在別的身體裡出現過。摩奴本應遭到反對,但他已經五千年沒有遭到反對了。如果我今天反對他,我就是反對我自己的祖先,我不是反對任何人。
我受到了譴責。我被命令不要批評任何人,但我要批評任何不公正的事,因為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無論多久遠。耶穌是我的兄弟。看到任何不公正的事情,如果我不批評他,那麼我也就成了同夥。沒有人會知道,但那些了解人類最深層核心的人不會原諒我。我是應該聽從普那的警察局長,還是應該聽從自己的靈魂?
我不是在批評別人,我衹是在批評我自己的傳統。即使你早上迷路了,如果你晚上回到家,你也不應該被視為迷失的。如果我能夠糾正一些不公正的事情——它可能已經存在了幾千年,這並不重要:我一直是它的一部分,或主動或默默地參與其中。但現在我意識到,整個人類——不僅是當代人類,而且是過去和未來的整個人類——都是一個整體……所以當我批評某人時,我會毫不留情地批評,原因很簡單,我是在批評我自己。
對我而言,伊斯蘭教、印度教、耆那教、佛教或基督教,都是專制的、人為的區別對待。在我裡面,就像摩西,查拉圖斯特拉,大雄都存在一部分一樣。他們不是某個人的財產。沒有人能獨佔佛陀,他也是屬於你的,就像他屬於我的一樣。
除非我們毫不留情,否則就不可能摧毀我們所繼承的不公正、不合法、不合理的東西。我想將它全部燒掉!記住,在燒掉它的同時,我也在燒掉我自己的一些東西。
他們不能通過焚燬掉你的律典或傾大海之水清洗你們的法官的額頭來消除它。
僅僅焚燒律法書是沒有用的,即使你將整個大海的水傾倒在你的法官身上,也不能洗去我們以宗教的名義,以國家的名義,以財富的名義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任何藉口似乎都足夠了。人們可以如此輕易地戰鬥——似乎他們衹是在四處伺機尋找一些藉口。
在法庭上有一個案子……就連地方法官也感到驚訝,因為這兩個人在整個地區都被稱為生死之交。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他們一直在打架,互相暴擊對方的頭,鮮血直流……法官簡直不敢相信。他說:「怎麼了?——你們可是被稱之為友誼的典範。」
兩人都羞愧地站在法庭上,相互在推讓著說:「你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但另一個人說:「你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
法官說:「誰解釋都不重要,衹要向我如實解釋發生了什麼就可以了。」
他們說:「我們很慚愧。」
其中一個鼓起勇氣講述了整件事情:「我們坐在海灘上,我說我想要買一頭水牛。」他衹是說想要買一頭水牛——他還沒有買。
另一個則說:「我要買一片美麗的土地來耕種,我警告你,你的水牛千萬不要進入我的田地。我們的友誼是一回事,但我不能看到我的莊稼被你的水牛毀了。否則我就要殺了它!」
事情瞬間變得如此憤怒,以至於另一個人說:「你要殺了我的水牛?讓我看看!」
他在沙灘的沙子上畫了一小塊地,說:「這是你的耕地。」對方說:「同意。現在讓你的水牛進去吧。」這人用他在田裡所畫的那根手指,畫了一條線,說:這是我的水牛進入你的地裡。現在請你做你能做的事吧!碰一下我的水牛試一試!」
當然,這個挑釁太大,水牛和田地都消失了,完全被遺忘了。我們開始互相毆打,結果就到你的法庭上,這就是我們感到羞愧的原因。我既沒有田地,那個白癡也沒有水牛。不但破壞了我們的友誼,還顯示了我們的愚蠢。我沒什麼可說的,但請原諒我們吧。」
法官一定是個聰明人。他說:「所有的戰鬥都是這樣,無論是真實的還是想像的。問題不在於你用什麼藉口戰鬥——任何藉口都能起到作用。」
人們燃燒著戰鬥的慾望,彷彿他們心中衹有仇恨、暴力,他們從未嘗到過任何愛、任何友誼。
因此,僅僅焚燒經文是不能幫助你們的,因為這些經文並不在你之外,衹是焚燒掉經典。你可以燒掉《摩奴法典》(MANUSMRITI)——印度教關於社會制度、社會結構的所有意識形態的基礎,你可以燒掉數以百萬計的穆斯林教徒所依賴的《古蘭經》,你可以燒掉《聖經》……幾乎一半的人類都相信它。
所以焚燒掉書是沒有用的。這些書已經進入了你的血液中,進入了你的頭腦思想中,除非你準備好摧毀包含它們的自我——印度教、穆斯林、基督教,這並不重要——除非你準備好焚燒掉你虛假的自我,否則世界上不會有任何真正的革命。
如果那是你們想要廢黜的一個暴君,首先要摧毀他在你們心中建立的寶座。
不僅如此,幾千年來,人類一直被當作奴隸在市場上拍賣。雖然現在這種奴隸不存在了,但如果你看得更深一點,它衹是改變了一些形式。現在你有了更好的奴隸以及更小的成本。
要想擁有一個奴隸,首先你得買下他。這是一種投資。那麼,你必須不斷地養著他,否則他怎麼工作?你要給他提供住處、衣服,否則他如何服侍你?生病的時候,你要照顧他,叫醫生,買藥,因為如果他死了,你的全部投資就付諸東流了。你要拯救的不是奴隸,你要拯救的是你的投資。這是一件非常昂貴的事情。
僱傭僕人更簡單,更容易,更經濟,表面上看起來更人性化。走進市場,為一個人拍賣,看起來很丑陋——人不是商品。但如果有人來找工作,你就不必去買奴隸。這看起來更人性化,但這是同一件事的改進,變得更合理——他自己在請求,沒有投資。如果他生病了,你可以辭退他。如果他老了,你可以遣散他。最多,衹有在發達國家,你可能需要支付一個月或兩個月的工資,或者提前通知他——僅此而已。這是一種新形式的奴役,對奴隸沒有任何好處,但對主人還是有利的。
兩千年來,印度一直處於奴役之下。主人們不斷改變,奴隸們保持不變。我的整個家庭都參與了自由鬥爭,每個人都受到了懲罰和監禁。我不停地——因為我太小了——和我的叔叔,和我的父親吵架,說:「難道你看不到一件這麼簡單的事情嗎?兩千年來,在一個國家,不是一個小國家,而是一個幅員遼闊,整個歐洲都可以容納的大陸上,卻被印度的一個區這樣大的英國所控制和統治。這不是唯一的例子:莫臥兒來了,土耳其人來了,蒙古人來了,匈奴人來了。對任何想要的人來說,這個國家隨時可以被奴役。」
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問題不在於與那些已經成為你們統治者的人作戰。真正的問題是在你內心與一個成為奴隸的人戰鬥。否則自由似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小群人怎麼可能來統治一個泱泱大國?當然,每個人的內心肯定都有一個奴隸。
甚至在今天,你也能看到它。印度自由四十年之後,你得到了什麼?當中國在解放後攻擊印度時,第一任總理尼赫魯非常惱火。派出部隊,他們被打敗了,中國已經佔領了數千英里美麗的喜馬拉雅山。一旦他們被打敗,尼赫魯說:「那片土地毫無用處——那裡連草都不長。」那你為什麼要將所有這些人送去屠殺與被屠殺?——為了拯救一片荒蕪的土地,甚至連草都不長。
從那以後,印度總統或總理甚至都沒有提到過這個問題,也沒有說過:「那幾千里美麗的喜馬拉雅山?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歸還?」
巴基斯坦已經佔領了克什米爾的一部分。掌管印度軍隊的喬杜裡將軍……他的妻子對我和我的想法很感興趣。她將內情告訴了我。喬杜裡將軍已經準備好了,他想在太陽升起之前發動進攻,在巴基斯坦軍隊還沒有醒過來之前,而他的邏輯是絕對正確的:「我們不應該只拿下巴基斯坦已經被佔領的部分,我們應該向不遠處的拉合爾深入。我們也應該拿下拉合爾。」
那麼當談判的問題來臨時,你就佔了上風:「我們可以將你們的拉合爾留給你們,你們將我們的部分還給我們。」否則你們打算如何談判?談判什麼?你什麼都不給,你衹是在要求什麼。四十年來,印度一直在要求:「你們所佔領的部分應該歸還。」但他們不但沒有歸還,反而在憲法上將它變成了克什米爾的一部分。現在它不是被侵略的部分,現在它是克什米爾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印度領導人一直保持沉默,甚至沒有人反對。
喬杜裡將軍不停地打電話說:「請允許我不斷前進。」但是尼赫魯和他的內閣無法決定,他們說:「你必須等到日出。」你會驚訝地知道,如果他等到日出,整個克什米爾地區都會落入巴基斯坦的手中。
他沒有等待,他是一個真正的勇敢者,但他們耽誤了他太多時間,以至於他在沒有得到總理的命令的狀態下,在太陽即將升起的時候就開始進攻。正是通過他的勇氣,巴基斯坦衹能拿下一小部分,但最美麗的部分,最重要的部分,也是軍事科學方面最重要的部分,因為這一小部分使巴基斯坦能夠與中國聯合。這一小部分意義重大——沒有它,中國和巴基斯坦的邊界是分開的。巴基斯坦已經拿下了這部分,現在中國已經修建出一條長達數千英里的超級高速公路,直達拉合爾。這兩個國家都是印度的敵人,而現在他們已經連接在一起了。
喬杜裡堅持說:「請允許我……別管那部分了,因為巴基斯坦正全力以赴爭奪。讓他們來吧——不要浪費時間。請允許我:我將接管拉合爾,這是他們最重要的城市。」——它離這裡衹有十五英里,幾分鐘的路程。但是內閣討論了又討論——就討論而言,這個國家是非常精於此道的,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在討論一切,卻什麼都不做。
當他們知道喬杜裡要接管拉合爾時,他們攔住他說:「沒有我們的命令,你是誰?」喬杜裡受到了懲罰,提前退休了。他的妻子對我說:「如果讓他拿下拉合爾,我們就能立即解決這個問題。巴基斯坦不會準備失去拉合爾,因為拉合爾與阿富汗和蘇聯一起加入我們。」
喬杜裡在他的設想中非常清楚,他們不會冒印度與蘇聯通過公路、鐵路連接的風險。他們寧願改變和協商:「你們可以接受我們已經接受的部分,而你們也可以給出你們已經接受的部分。」
這個國家在兩千年裡學會了做奴隸。所以,盡管四十年的自由已經過去了,但任何地方都沒有自由——衹有憲法規定的自由,否則,警察局長怎麼敢阻止我……限我三十分鐘內離開普那,衹是因為我有爭議?
我衹是想知道。在整個世界上,有哪一個對將來有影響意義的人,是完全沒有爭議的?難道耶穌沒有爭議性嗎?如果他和他父親一起做木工,我想人們不會將他釘在十字架上。他們沒有將他的父親釘在十字架上。
難道佛陀沒有爭議嗎?但他是受哪個王國的命令……?在他的時代,印度被分為兩千多個王國,而他卻能自由地從一個王國進入另一個王國,甚至連簽證都沒要,連護照都沒有。而最有爭議的莫過於佛陀了,因為他反對的是印度教的基礎——吠陀。他反對婆羅門,他們是印度教的祭司和法律的製定者。但還是沒有人因為他有爭議就阻止他。
似乎我們在思想上已經成為一個奴隸,以至於我們編寫的憲法衹是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憲法的副本,我們從這裡和那裡挑選了一些片段。每當我想起印度憲法時,我總是毫無例外地想起一個小故事。那天是達爾文的生日,他家鄰居的孩子們想給他送一些禮物,因為他是當時最有名的人,當然也是最有爭議的人。他對孩子們非常友好,經常和他們一起玩,這些孩子們都是他的朋友。
達爾文的生日,這些孩子們在考慮該送什麼禮物給他。因為達爾文的全部興趣是了解動物、鳥類、生命起源是如何產生的,生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形態,孩子們的做法是——孩子們在被長輩腐蝕之前是非常聰明的——孩子們收集了幾隻昆蟲,並從它們身上切下了一些部分:一隻昆蟲的翅膀,另一隻昆蟲的腿,第三隻昆蟲的身體,第四隻昆蟲的頭——從不同的昆蟲身上切下來的——他們再將它們粘起來,做成了一隻新的昆蟲。他們等著看看昆蟲、動物和鳥類方面最偉大的專家達爾文是否能說出這是哪種昆蟲。
孩子們非常興奮,到了晚上,孩子們就將它帶給了他。連達爾文都搞不懂。他看了……他一生都在周遊世界。但是他家附近的這些孩子們,他們在哪裡發現了這麼原始的昆蟲?然後他仔細看了看——他已經老了——然後他說:「將我的眼鏡拿過來……因為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昆蟲。」
當他戴上眼鏡時,孩子們說:「現在請告訴我們昆蟲的名字。」
他說:「這是個騙局!」
印度憲法是一個騙局:從蘇聯憲法,美國憲法,英國憲法,以及其他任何國家的憲法截取拼湊的,衹要他們能找到更好的,聽起來都不錯的東西——個人自由,不歧視,言論自由,民有、民治、民享、民安。一切都是借來的。當你讀的時候它看起來不錯,但是它不適用。
僅僅因為我是個有爭議的人,我應該在三十分鐘內離開普那。我應該去哪裡?——因為無論我在哪裡都會引起爭議!如果說有爭議是一種犯罪的話,那麼在我自己的國家裡,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而我的國家還在向全世界吹噓說,這是最偉大的民主國家。
這就是我們全家為之奮鬥、坐牢、受苦的自由。因為家裡所有的長輩都在受苦,家裡只剩下婦女,店舖都關門了。我們是孩子,很小的孩子,我們很痛苦,因為連交學費的錢都沒有。這就是自由,不僅是我的家庭,而且是成千上萬的家庭都為之受苦,成千上萬的人為之死亡。
他們都是有爭議的人……聖雄甘地、尼赫魯、真納、安貝德卡爾博士——他們都是有爭議的人。如果你有哪怕是一點智慧,你就一定會有爭議。衹有在軍隊裡,你的智慧才會被粉碎和摧毀,以致於你不能說「不」,即使你看到有什麼不對勁。你受過訓練,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說「是」。
我不是軍人,我也不是聖人——因為聖人也非常害怕有爭議,他們的整個名聲……就在今天,我聽說一個年輕的耆那教僧尼——才二十一歲,她一定非常大膽——逃跑了。每個人都認為——事情發生在印多爾,那是一座以耆那教為主的城市——每個人都認為有人綁架了她。但那是錯誤的,因為很快她的信來了:「沒有人綁架我。我現在已經成年了,我已經過了二十一歲。現在我有權選擇我的生活。我不想繼續做耆那教僧尼了。我愛上了一個年輕人,我想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不要試圖找到我,否則我會將一切都揭露出來,否則我就會揭露一切關於我所受到的非人道待遇,以及幕後、在屏幕後面所發生的一切。耆那教僧侶和耆那教僧尼教給人們的各種事情都是錯誤的事情——在屏幕背後,所有這些事情都在發生。而我不想被折磨。如果你想找到我,我會將一切都暴露出來。那就別怪我了。首先,在我很小的時候強迫我,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我就成了耆那教僧尼。」
耆那教很憤怒,他們想讓這個女孩上高等法院。看到她的信,我覺得她有能力揭發它們,如果她沒有,我請她來找我。我將和她一起出現在高等法院,揭露所有發生在幕後的非人道行為——各種性變態。同樣的人也在教導獨身是神聖的,他們中沒有一個是獨身者。如果有人是獨身者,就讓他出來接受醫學院的檢查。只不過……光是他的話是不夠的。我非常了解他們——全世界都是這種情況。
在歐洲的一個基督教修道院裡,一半的隱士和另一半的隱士在鬥爭,現在寺院被分裂成兩部分,因為一半的隱士說修道院裡的人都是同性戀。另一半則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說這是不正確的。但是,如果你強迫這麼多充滿性能量的年輕人到一個地方去,不允許他們與異性有任何接觸,你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是的,他們將教導獨身,但他們的行為卻與他們自己的教導正好相反。
所以真正的事情不是燒掉經典。
真正的事情是燃燒你的自我,它負擔著那些經典、傳統、過去以及各種腐朽的事物和迷信。死去的人似乎很狡猾:他們不斷支配活著的人。誰有什麼權利支配未來的孩子?
我一再地被問到:「未來怎麼辦?你走了之後,你的弟子、他們的孩子會怎麼樣?你應該寫出紀律、準則、道德,你應該給他們理想。」
但那時我將是一個死人,我反對死人統治活人。活著的人應該找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紀律,自己的道德。而他們將生活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氛圍中。任何人都不應該回頭看,任何人都不應該試圖支配和控制那些甚至沒有出生的人。
你的生命要像上帝的禮物一樣充滿歡樂和慶祝。在陽光下,在雨中,在風中與樹共舞。樹上沒有經典,牲畜也沒有經典,星星上沒有經典,也沒有聖人。除了人類,沒有其它生命體會執著於死去的。這種執著我稱之為幾千年來犯下的最大錯誤之一。現在是應該徹底停止的時候了。
對於每一代新人而言,都要留出一個可以探索的空間,去探索真相,因為尋找到真相比尋找到信仰更加極樂。朝聖纔是真正的事情,而不是跑去宗教場所。
因為如果人們的自由裡沒有專制,人們的尊嚴中沒有恥辱,暴君又怎能統治那自由尊嚴的人們?
幫助你的孩子成為自尊的,而不是順從的,不做奴隸。幫助他們獲得自由。教導他們沒有比生命自由和言論自由更高的價值。使他們有能力……如果有需要,死總比接受任何形式的奴役好。
這一點如果沒有做到。如果不這樣做,你就不能從希特勒、斯大林、裡根手中拯救世界——你就不能從暴君、獨裁者手中拯救人類。事實上,在內心深處,你渴望他們。在內心深處,你希望有人來幫你決定你的條件和生命方式。你害怕犯錯誤……因為如果你是自由的,你自然會犯許多錯誤。但請記住,這就是生命的方式。
許多時候你會跌倒很多次。沒有什麼害處。再站起來,學著不要跌倒。要提高正知。你會犯錯誤,但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這就是一個人如何變得更聰明、這就是一個人如何成為一個個體,一個有自尊的人,像一棵高高聳立的雪松,直達群星。不要做侏儒。試著達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極限高度。
如果這是你們想擺脫的憂慮,那憂慮也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而不是強加給你們的。
你的憂慮是什麼?哪些問題在折磨著你?是你自己選擇它們的,它們並沒有強加給你的。誰告訴你要嫉妒某個更聰明的人,嫉妒某個更強壯的人,嫉妒某個更富有的人?為什麼你選擇了嫉妒?你的嫉妒會不必要地破壞你的能量。與其嫉妒,不如找出你能用你的能量做些什麼,你能創造些什麼。
我告訴你們,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出生時不具備某種使他自豪的潛能,沒有一個人不懷揣著要創造的東西,孕育出新的、美麗的東西,使存在更豐富。沒有一個人是一無是處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你見過孩子出生時的樣子嗎?他們的手是閉著的。一隻緊握的手,一個拳頭,是一個謎:人們永遠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你見過死人嗎?當有人死的時候……你見過緊握拳頭的死人嗎?這是不可能的,一個人死了的時候,手是張開的,空的,花光了。這些衹是比喻。我是說一個孩子生來就充滿了各種潛能性——他不必嫉妒任何人。
我從來沒有嫉妒過任何人,無論他們有多偉大——老子、摩西、克裡希納或佛陀——我從來沒有嫉妒過。我衹是感到無比的快樂,至少有幾個人覺知到了他們的潛能。它給了我動力:「你也是屬於同一個種族的人。如果佛陀能上升到這樣的高度,你當然也可以在某個方向上升到同樣的高度。也許你可以升得更高,因為在這二十五世紀中都在不停地進步。你比任何佛陀都富有,因為透過這二十五個世紀的學習、經歷體驗,這二十五個世紀有成千上萬的人達到了同樣的高度——卡比爾、那納克(NANAK)、耶穌、泰戈爾……你為什麼不能?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阻止你。
如果這是你們想要消除的恐懼,那麼這恐懼的根源就在你們的心中,而不是掌握在施與恐懼者的手中。
能從你身上奪走什麼?最多就是你的生命,反正總有一天也會消失。如果有人能得到快樂,為什麼要錯過這個機會?讓他快樂吧!但沒有必要恐懼。
我在沒有任何武器的狀態下,獨自一人環遊世界,我一直在與擁有核武器的人戰鬥。奇怪的是,他們恐懼,我卻不恐懼。有時我甚至懷疑:不是他們瘋了,就是我瘋了。他們擁有一切力量來毀滅我。
我不相信毀滅任何東西能帶來成長,甚至連一隻螞蟻都不願意傷害。我的整個哲學可以稱為對生命的敬畏。
他們為什麼恐懼?恐懼的根源就在他們自己的心裡。現在已經一年,一年多了,因為他們摧毀了我在美國的公社。但他們衹有在逮捕我並強迫我離開美國之後才摧毀了它,因為他們非常清楚,如果我在那裡……兩年來他們一直想實施,但是……我們向他們發出了邀請——美國總統,美國司法部長,俄勒岡州州長:「歡迎你們,你們來看看就好了。不要不斷根據謠言來決定。」
他們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去公社參觀。而且公社在沙漠裡——最近的美國城鎮在二十英里之外,實際上我們不在美國。我們沒有對他們做任何事。盡管如此,在公社的邊界上,他們還是聚集了數千名武裝警衛。奇怪的人。
而司法部長,米斯先生,他現在有麻煩了——每個對公社純真人民犯下罪行的人都會有麻煩的。凡有其因皆有其果。這個人,美國的司法部長,就是原因。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他的辦公室的一位代表承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摧毀公社」。但為什麼?為什麼你的首要任務是摧毀公社?
當被問到:「你們為什麼不將奧修送進監獄?」他說:「首先,我們還沒有準備好讓他成為殉道者。」當然,這種願望是存在的,但也擔心如果他們將我關進監獄,他們在世界各地的所有大使館都會被燒燬,這將使每個美國人難以在美國以外的地方生活。
他們使我成為殉道者,將有助於我的工作,因為我的人會變得更加強大,並將以武力團結起來。那些一直以來都是慈悲和愛護我的人將會走出他們的黑暗來支持我。
第三,他說:「奧修沒有犯任何罪。我們沒有任何人證,任何物證。」同一個人站在法庭上指控我,並強迫法官對我罰款四十萬美元,接近六千萬盧比。他一定在想,我的衣服連口袋都沒有:我從哪裡拿出四十萬美元?他很震驚,因為我的人在法庭上,十分鐘內就將錢收到了。
獄警告訴我:「你的人讓我們所有人都震驚了。即使是這個國家最富有的人也會覺得很難……因為他所有的錢都投資了。你的人這麼快就湊到了四十萬美元,將它扔在法官面前的桌子上。」
現在變成了一個奇怪的案子。他承認我沒有犯罪。那我為什麼要受到懲罰呢?就衹是因為我批評了基督教——而裡根是個狂熱的基督徒。我向他挑戰,向教皇挑戰。他們可以站在一起,衹要我一個人就足以對基督教基本原理展開公開辯論,因為他們太愚蠢了,沒有人能夠以合理、合乎邏輯的理由支持他們。
你怎麼能支持耶穌是由一個童貞處女所生的觀點呢?衹要再找出一個童貞處女所生的孩子就行了。你這是在反對整個醫學科學……耶穌是上帝的獨生子。上帝怎麼了?祂開始實行節育了嗎?或者祂變得性無能了?或者也許尼采是正確的,上帝已死。
但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衹有一個孩子?即使是印度的乞丐也會創造出幾十個孩子。
在基督教三位一體中沒有女人:上帝是父,上帝的兒子耶穌基督,和一個奇怪的傢伙,聖靈。沒有女人,這三個傢伙在做什麼?這些是今天非常相關的問題。當然,這是一個同性戀群體。
他們將不得不證明……他們擁有所有的權力。現在已經一年了,意大利總理不斷地告訴我的人,「我們下週就要給簽證了。」現在是一年了!就在前幾天,一個弟子從意大利來,他說:「現在意大利總理說需要一個新的申請。我們很抱歉,因為時間……已經過了一年了。」但這是誰的錯?不是我們沒有提醒他。我的弟子們整天都坐在那裡,整整一年的時間!
但教皇纔是問題所在,他堅持不允許我進入意大利。而這些有權勢的人,總理和總統……但內心深處是恐懼的。我沒有權勢,我完全有權利——因為我衹是要求辦理三週的旅遊簽證——但總理卻恐懼:這個國家是天主教徒,選舉即將來臨,如果不聽教皇的話,那麼天主教徒的選票就不會給他。這算什麼權力,要取決於別人?如果他們將選票給你,你就是個乞丐,而且一直是恐懼的。
現在在意大利,這幾乎成了一個大問題,因為有一百五十位名人、諾貝爾獎得主、科學家、畫家、詩人、世界著名演員、女明星都為我簽署了一份請願書,說這絕對是違反言論自由和行動自由的。
現在總理更加困難了,因為這一百五十人是世界聞名的:他們也很有份量。如果他們都在選舉中反對他,那麼甚至是教皇也無法拯救他。所以他纔會說:「重新申請,再多給點時間」……事實上,他希望時間快點過去,這樣這次選舉就通過了。那麼五年內他就不會恐懼了。但他錯了。
每當我要去意大利的時候……我都會向教皇提出一個長期的挑戰。我不希望他在這裡或在我的人中間——我在意大利有許多弟子——我希望他在梵蒂岡的所有天主教徒面前進行公開討論。所以他不必擔心,他所有的人都會在那裡,而我將獨自進入。
我知道真相有其自身的力量。而這個波蘭教皇當然知道他無法回答我的問題。而最好就是避免這場討論,因為我的簡單提議是:如果我被打敗了,我將成為天主教徒,但如果你被打敗了,我就成為教皇。如果我被打敗了,有一個簡單的提議。那麼梵蒂岡就成了我的王國。
即使我拿到了簽證,我也能預料到:在那三個周的時間內,他將逃離意大利。我衹是將門關上,這樣他就逃不掉了。
誠然,期望與恐懼,厭惡與珍惜,追求與逃避,一切的正反兩面始終在你體內交錯運行著。
你的生活是一個地獄,原因很簡單:沒有什麼是完整全然的,一切都是分裂的。你的生活充滿了矛盾。你渴望某些東西,但同時你又恐懼去渴望它。你覺得某樣東西很吸引人,但你同時也很害怕,你的一半說它是令人厭惡的。……被追求和你要逃避的東西……你同時一起做這兩件事。
要觀照好自己。當你譴責某件事時,只需觀照自己的內心,一定會有一些稱讚。當你愛的時候,就在它的背後,像影子一樣,跟著恨。
因此,夫妻之間不斷爭吵,也不斷相愛,這並非偶然。事實上,每一場爭吵都以愛告終。漸漸地,它變成了一種條件作用,如果他們不爭吵就無法相愛——他們就像小孩子一樣。他們不斷帶著他們的泰迪熊——又髒又油膩,看起來像個意大利教皇。他們想要扔掉它,但是他們已經習慣了它,沒有它就難以安眠。衹有當他們抱著泰迪熊的時候,他們纔能入睡。
丈夫可能在和妻子吵架,但除非進行一些談判,否則他不會感到平靜、安寧。他會帶冰激凌、鮮花、新紗麗。衹有當妻子表現出放棄爭吵的跡象時,他纔會感到安心:「已經很晚了,我們得睡覺了。」他們倆都成為了彼此的泰迪熊。
在一個社區,每個人都在爭吵,每對夫婦都在爭吵……你注意到了嗎?當一個女人朝你扔東西的時候——一個碟子,一個杯子——永遠不會砸到你。她是半心半意的。她不想傷害你,因為如果你受傷了,她會馬上跑去找藥膏……但為什麼要傷害這個可憐的傢伙?丈夫和妻子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東西來爭吵:枕頭。他們不傷害對方,他們互相扔枕頭,他們互相大喊大叫。
整個社區都很擔心,因為有一個曾經住在同一棟公寓樓裡的薩爾達吉……從他的公寓裡沒人聽到任何尖叫或叫喊。相反,他們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笑聲。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是夫妻,還是他誘拐了別人的妻子?他們為什麼會笑個不停?為什麼?
有一天,當薩爾達吉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整個社區的人都圍著他——他是一個出租車司機——他們問:「我們再也抵擋不住誘惑了。秘密是什麼?——因為我們回家後就會開始吵架,而且一直持續到深夜。你是個例外——衹有笑聲!告訴我們你的秘密吧。我們也想笑。」
薩爾達吉說:「你不問還好,但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真相。真相是,當她向我扔東西時,如果她沒打中,我就會笑。如果她打到我,她就笑。這是一個協議。所以你們一直是聽到笑聲,但我們都是在同一條船上——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人的身心是分裂的。你從來都沒有全心全意地做任何事情——半心半意。這樣的狀態不能創造祥和、寂靜和快樂。
恰似光與影彼此緊緊相依相隨。這裡是光明,黑暗就在門外相依相隨。
當影子褪去,消失不再時,所縈繞的光就成為另一束光的影子。
你的身心內在是一層又一層,層層疊疊。當你剝開一層,就會發現另一層新的。
因此,當你們的自由失去桎梏時,它又將變成為更大自由的桎梏。
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聲明。朝聖的旅程是長久的,千萬不要以為朝聖會在某個地方停止。你擺脫了一件事,突然你看到另一件事在等著你。你又一次被束縛住了,當你擺脫它時,你會發現一些更微妙的東西,你從未見過的。
這些說法是正確的,但紀伯倫不知道你頭腦之外的任何東西。他深入頭腦——比任何弗洛伊德、榮格、阿德勒、阿薩喬利(ASSAGIOLI)都要深入——但他從未超越過頭腦。而在東方,我們的方法就截然不同了。我們知道頭腦就像一顆洋蔥——一層又一層。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只需要超越它。十五年來不斷地精神分析,人還是一樣,什麼都沒變。
但只需要轉向靜心的方向努力一下。而靜心衹是走出頭腦的一步。放下頭腦,沒有必要不斷剝落它的每一層。你不是頭腦思想,就像你不是身體一樣。你是永恆生命的一部分。
你的身體、你的頭腦都是以一個虛假的自我為中心。當你超越自我的時候,你突然發現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空。有人稱之為上帝,有人稱之為梵天,但最好的詞是大雄和佛陀使用的:他們稱之為解脫(MOKSHA)。解脫的意思是「全然的自由」——從所有束縛你的事物中解脫出來,從所有虛假的事物中解脫出來,從所有將會死亡的東西中解脫出來。當你從所有虛假的、世間的東西中解脫出來時,永恆之門立刻為你打開。
吠陀經上已經宣告你們為:永恆之子。除了靜心,再也沒有任何其它方法,也永遠不會有任何其它方法。那些錯過靜心的人錯過了整個生命之舞。我希望你們都不要錯過那支舞,那首歌,那永恆的音樂。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三章:每一刻都是復活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一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理性與熱情

然後那位女祭司又開口說道:請給我們談談理性與熱情。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心靈常如戰場,在那裡,你們的理性和判斷與你們的熱情和慾望交戰。
願我能成為你們心靈的和平締造者,願我能將你們心靈的不和與對抗,都轉變成那合一的旋律。
如若你們自己都不是自身和平的締造者,而且,你們甚至不是自身元素的熱愛者,我又怎麼能夠做到?
你們的理性與熱情是你們心靈航海的舵與帆。
如果你們的帆與舵壞了,你們就衹能在海上漂泊不定,或滯留於大海中。
因為理性獨自專橫,是一種有限的力量;而熱情無節制,是一團燃燒到自己毀滅的火焰。
因此,讓你們的心靈將你們的理性提陞到熱情的至極,使它可以歌唱;
讓你們的心靈用理性引導你們的熱情,使你們的熱情可以通過自己每天的復活而活著,宛如浴火的鳳凰一樣在自己的灰燼中升起。
我希望你們要顧及自己的判斷和慾望,就像顧及家中兩位摯愛的客人一樣。
你們肯定不會厚此薄彼;因為有所偏頗將會同時失去這二者的愛與信任。
在群山之間,當你們坐在白楊樹蔭下,分享遠處田野和草地的祥和與寧靜時——讓你們的心在靜默中說:「上帝安息於理性。」
當暴風雨來臨,狂風撼動森林,電閃雷鳴宣告天空的威嚴時——讓你們的心在敬畏中說:「上帝行於熱情中。」
既然你們是上帝畛域中的一道氣息,上帝森林中的一片樹葉,那你們也應當安於理性,行於熱情。



人類之所以遭受更多的痛苦,是因為我們生活在分裂之中,而不是其他任何原因。
人是一個有機整體。
這必須是你的基本認識:沒有辦法割裂你的任何一個部分而仍然保持快樂的。是的,所有這些部分都必須被帶入到一個和諧的整體,就像一個管絃樂隊……這麼多人在用不同的樂器演奏,如果他們不知道所有這些不同的樂器應該如何融為一體,在一首音樂中,那麼就根本不會有音樂——衹有噪音,這不會使你的靈魂得到撫慰,而是一種干擾。
人類的整個歷史就是分裂的歷史。放棄這個,放棄那個,只緊緊抓住你生命的一部分……你將不斷處於痛苦中,因為當你的所有部分在一個深深的和諧中跳舞,沒有任何衝突時,快樂就會誕生。
為什麼人類會產生這種精神分裂的狀態?這並非沒有原因。那些想支配你的人,那些想剝削你的人,那些想讓你永遠被奴役的人……這就是他們的手段。一個完整的人不能被壓迫,不能被剝削,不能淪為奴隸。而有些人的唯一野心就是權力。權力似乎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尼采死於精神病院。很不幸……當醫生宣佈他瘋了,牧師宣佈他瘋了,他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宣佈他瘋了,他正在寫他最偉大的書——在精神病院。這本書的名字是《權力意誌》。
看看這本書和它的偉大之處,任何人都可以看到,所有那些強迫他進入精神病院的人衹是想擺脫一個每句話都是箭的人。他們無法忍受他的思想高度。他們希望他完全被遺忘和忽視。他當然不是瘋了,否則他一生中最偉大的一本書就不可能在精神病院裡寫成。尼采自己生前從來沒有看到這本書的出版——這本書是去世後才出版的。
我看過尼采的所有作品。在《權力意誌》中,他似乎將散落在他許多著作中的一切都集中起來了。每一句話都是如此蘊含爆發力,以至於一個瘋子不可能寫出來。它是如此合乎邏輯,如此深刻,以至於如果你準備不帶任何偏見地閱讀它,你會驚奇地發現世界上最好的書之一是由一個瘋子在精神病院裡寫的。
尼采唯一的過錯是他不服從社會,不服從社會過時的紀律、腐朽的規則。他的罪過很簡單,就是他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奴隸們不能容忍一個懂得自由、過著自由生命的人。
尼采的行為和言論都是出於自由,但奴隸們卻感到憤怒、惱怒,因為他們甚至聽不懂尼采在說什麼。他是在山頂上向那些匍匐在他們所謂的舒適的黑暗山谷中的人們高聲吶喊。他們是大多數人,這個人在他們一直執著的每一點上都在擾亂他們。他正在證明,這純粹是愚蠢。
尼采給紀伯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的作品《權力意誌》中,他打開了人類的心扉。為什麼沒有音樂,衹有痛苦?
原因是,所有宗教的祭司和各種意識形態的政客都非常渴望權力,以至於他們不想讓人類聽一個談論合一、內在和諧、不可分裂、一體而完整的人說話。
是的,會帶來影響的,因為你存在的東西已經被社會搞得顛倒:僕人成了主人,主人被當作僕人。
心不能高聲呼喊,衹能低語;頭腦的大喊大叫使得心完全不可能把它的信息傳遞給你。
這些非常重要的言論,紀伯倫是通過一個虛構的神秘詩人和哲學家艾勒·穆斯塔法之口說出來的。我一直想知道他為什麼選擇間接發言,我的感覺是絕對清楚的:他不想遭受與尼采同樣的命運——沒有人嚴肅對待詩歌。尼采寫的是散文,盡管他的散文如此優美,你可以稱之為詩。但他是直接對人類說話的。
艾勒·穆斯塔法創造了一個小說故事。紀伯倫從來沒有被宣佈為瘋子,從來沒有被迫住進精神病院,原因很簡單,他衹是一個小說作家——最多隻是一個詩歌的作曲家。他通過躲在艾勒·穆斯塔法的背後來保護自己。所以我希望你們記住,無論艾勒·穆斯塔法說的任何話都是紀伯倫心中的話。
然後那位女祭司又開口說道:請給我們談談理性與熱情。
頭腦和心靈,邏輯和愛……幾個世紀以來,人們一直認為它們是對立的。既得利益集團告訴他,如果你同時聽從這兩者,你就會瘋掉——它們是矛盾的,你將不得不做出選擇。
那些選擇理性的人擁有所有的機會,在這個世界上變得強大,但內心空虛。那些選擇熱情、愛、心的稀有靈魂,內心燃燒著美麗、快樂、芬芳,但在外在卻沒有力量。
女祭司問了一個很基本的問題:
請給我們談談理性與熱情。
你是如何處理這兩件事?兩者都存在於人類的身上,兩者至少在表面上是顯得矛盾的。必須做出選擇,否則人類將騎在兩匹不同方向的馬上,最終的結果衹能是一場災難。
她不知道,比起那些男祭司和女祭司、政客和擁有權力的人——無論是金錢還是聲望——紀伯倫有著更深刻的洞察力。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心靈常如戰場,在那裡,你們的理性和判斷與你們的熱情和慾望交戰。
因為你從未觸及到你生命的根源。
理性說的是一件事,內心渴望的是另一件事,無論你選擇什麼,你都會痛苦,你都會一直遭受痛苦,因為你的一半生命將一直處於挨餓、飢渴的狀態。漸漸地,兩者之間的距離會變得如此之大……就好像你被電鋸切成了兩部分。
這些分裂的人在自己的內部進行戰鬥,他們已經成為一個戰場。這是一種策略,一種非常狡猾的策略:如果將一個人置於與自己戰鬥的境地,他就既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去反抗奴役、壓迫、剝削,他的內心戰鬥已經使他變得如此虛弱,以至於任何人都可以支配他。這是一種微妙的心理閹割方式。
人類用一種非常聰明的手段使自己變得無能。如果你們是一個整體,你們有完整性,個體性,有能量去對抗任何想破壞你們自由的東西,如果全人類都有這種完整性,獨裁者就會消失。在一個正確的人類社會裡,政客是沒有地位的。在一個文明的社會裡,還需要法律、法院幹什麼?法官、警察局長就會失去所有的權力。為了不失去權力,他們必須讓你分裂。
尼采直接發言,並為此遭受痛苦。尼采是人類做出的最大的犧牲之一——因為權力慾的人。但他們並不顧忌紀伯倫。人們只會將他當作一個詩人、一個美麗的娛樂節目來讀,僅此而已。
你們的心靈常如戰場,在那裡,你們的理性和判斷與你們的熱情和慾望交戰。
願我能成為你們心靈的和平締造者,願我能將你們心靈的不和與對抗,都轉變成那合一的旋律。
如若你們自己都不是自身和平的締造者,而且,你們甚至不是自身元素的熱愛者,我又怎麼能夠做到?
凡是存在給你的東西,都不可能沒有隱藏的目的。你擁有理性。理性有眼睛,有思考的能力,能找出正確的部分。你也擁有心和它所有的熱情。心知道如何唱歌,如何跳舞,如何愛。心不能創造科學技術,理性也不能創造愛、祥和、寂靜——所有這些使你超越普通人類的品質。
心可以給你超越的翅膀,讓你從單獨飛向單獨。心是通往上帝之門。理性是絕對不可能的。它可以創造金錢,它可以創造成千上萬的其他客觀事物,但它沒有能力進入你的內心世界。
沒有任何衝突的必要。理性在客觀世界中發揮作用,而心在主觀世界中發揮作用。如果你是正知的,靜心的,你可以很容易地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
我將你的心稱為希臘佐巴,將你的理性的飛翔稱為佛陀——那不過是精妙的理性能量。直至如今,佐巴和佛陀一直在戰鬥。兩者都是失敗者,因為佛陀不允許佐巴完全自由,佐巴也不允許佛陀擁有自己的生命。
所以世界上曾有過許多佐巴……他們所有的笑容,所有的快樂,都是沒有任何深度的,它甚至都是膚淺的。而也曾有過一些佛,他們的快樂是深刻的、深沉的——但不斷有來自佐巴的干擾,因為佐巴不想挨餓。而要拉近兩者的距離,在這兩者之間建立一種友誼,最終建立一種深深的合一,並不困難。
有一個古老的故事……兩個乞丐,一個是瘸子,不能走路,另一個是瞎子,但可以走路……當然,他們是競爭對手。乞討是一項持續競爭的行業——你不知道是哪個乞丐視你為施主。當我知道這一點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驚訝。因為我曾不停地旅行,我曾無數次出入一個火車站,一個老乞丐已經習慣了——事實上,他已經開始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每當我旅行回來,或者出門去旅行時,他每次都有機會得到一個盧比。
一開始他很感激。當我第一次給他一盧比時,他簡直不敢相信——印度人不會給乞丐盧比。但漸漸地一切都似乎變得理所當然。現在這不是一個感恩的問題,而是一個例行公事。我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如果我不給他盧比,他就會憤怒——似乎我剝奪了他一個盧比。
我從來沒有剝奪過他,但有一天我很驚訝:老人不在了,一個年輕人坐在他的位置上,他說:「別忘了那一個盧比。」
我說:「你怎麼知道一盧比的事?」
他說:「你不知道……我娶了那個老乞丐的女兒。」
我還是不明白:「如果你結婚了,那個老人又到哪裡去了?」
他說:「他將火車站的整個區域作為嫁妝給了我,他將所有的施主名字都給了我——你的名字是第一個名字。你每次都給他一盧比,無論你是進火車站還是出火車站。」
我說:「這是一個啟示,連乞丐都有他們的領地。」他們佔有它。他們可以將它作為嫁妝送給女婿。我說:「這太棒了!那老人在哪裡?」
他說:「他在醫院附近又找了一個地方,因為以前守在那裡的乞丐已經死了。雖然他看起來很老,但他是個很強壯的人。沒有人想和他戰鬥。」乞丐們也在不斷地衝突,為了爭奪施主、顧客……
這瘸子和瞎子兩個乞丐本是天生的仇人,但有一天……他們都住在鎮外的同一片森林中。半夜裡,森林起火了。沒有人去救他們,瘸子知道火勢越來越近,所有的樹都會被燒燬,但他無法行走。而瞎子感到強烈的熱浪來襲。這是他們第一次友好地互相交談。「發生了什麼事?——你有眼睛,你能看見。」他們達成了妥協,忘記了過去所有的爭鬥。
瞎子對瘸子說:「你坐在我的肩上,這樣我們就成了一個人。我有足夠的力量背著你,而你有眼睛,可以看清方向,從這不斷蔓延的火海中找到出路。」最後他們兩個都得救了。
整個鎮子的人都醒了,他們很擔心那些乞丐,但是沒有人有足夠的勇氣進入森林去去尋找他們的下落。他們知道當中一個走不動,另一個人看不見,但他們沒有想到他們兩個能成為一體的可能性。當他們看到他們活著從森林裡走出來時,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奇跡!
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印度有一本最古老的寓言書——《五卷書》(PANCH TANTRA),這個故事來自《五卷書》。這是你的故事,關於你的故事。房子著火了,死亡越來越近,但你們還不是一個堅實的個體,你是自己內心的一個戰場。
理性可以看見,但僅僅能看見並不會有多大幫助。心可以感覺到——但僅僅是感覺並不會有多大幫助。是否有一種可能,看見和感覺不再是競爭對手,而是共同一起加入到一場探索生命意義的冒險?
這就是紀伯倫所說的:「我知道補救辦法……願我能成為你們心靈的和平締造者,願我能將你們心靈的不和與對抗,都轉變成那合一的旋律。如若你們自己都不是自身和平的締造者,而且,你們甚至不是自身元素的熱愛者,我又怎麼能夠做到?」
因此,我一直宣稱新人類是佐巴佛陀,這是一個東西方的融合,這是一個科學和宗教的融合,這是一個邏輯和愛的融合,這是一個外在和內在的融合。衹有在這些融合中,你纔能找到祥和,否則,你的內在將始終是一個戰場。如果你很痛苦,請記住,這種痛苦是源於日復一日的內心鬥爭。
世界上曾有過偉大的佐巴人。「吃喝玩樂是他們簡單的哲學。沒有超越死亡的生命。上帝不過是狡猾的祭司們的發明。不要將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生命是短暫的。」
在印度,我們有古印度唯物主義者一套完整的哲學,夏維維卡(CHARVAKAS 順世論派)。也許夏維維卡是最善於表達的佐巴,如果你試圖理解他,他是非常有說服力的。「沒有任何證據,沒有任何神或死後生命的見證人。沒有證據或證明你有一個不朽的靈魂。不要被這些語言文字所迷惑,這些語言文字衹是為了在你們身上製造衝突,讓你們成為基督徒、印度教徒、耆那教徒、佛教徒、穆斯林教徒。」
印度也有已知的偉大的佛。他們說世界是虛幻的,一切真實的都是內在的,一切不真實的都是外在的。所以不要將時間浪費在慾望和野心上,它們和夢是一樣的東西。利用你手中不多的時間盡可能深入內在,這樣你就能找到神的殿堂——你的神性。
如果你聽佛的話,他們似乎很有說服力。如果你聽佐巴的話,他們也似乎很有說服力——那麼你就有麻煩了,因為你兩者都有。
如若你們自己都不是自身和平的締造者,而且,你們甚至不是自身元素的熱愛者,我又怎麼能夠做到?
你們的理性與熱情是你們心靈航海的舵與帆。
我想讓你成為和平使者,而不是戰場。
讓你的理性和熱情之間有一段深厚的友誼,這樣你就能享受外在的一切……而且許多東西都是可用的。這不是虛幻不實的,諸佛的行為證明了這一點。他們需要食物——食物不會在體內生長出來。他們需要水——他們必須在外在尋找水。而他們還是不斷說:「外面的一切都是虛幻不實的。」
而佐巴,雖然他們說他們衹是生活在外在,僅僅這樣也是不合理的,因為衹有有了內在,外在才能存在。它們是不可分割的。你看到衹有外在沒有內在的東西了嗎?你見過衹有一面的硬幣嗎?無論多薄,兩面都會在一起。
第一步要明白的是:最重要的方法是放鬆,愛上你的身體,愛上你的心。不要製造任何衝突,將它們拉近——因為幾個世紀以來,它們已經變得不可逾越。當他們接近並成為一體時,你將不僅僅是一個佐巴或是一個佛陀,你將是佐巴佛陀。你將是一個完整的人。而在你們的整體中是美,是極樂,是真相。
你們的理性與熱情是你們心靈航海的舵與帆。
當你領悟了它們的合一性,它們不再衝突時,突然你會看到一個新的空間在你身上產生:你會觀照到你的靈魂。現在,你的身體、你的理性、你的心都沒有衝突了,你就有時間、靜默和空間去觀照到一些超越的東西——靈魂。
你事實上是一個三角形:理性、心和靈魂。但很少有人能到達靈魂,因為戰場還在不斷。你沒有任何時間去探索——佐巴不斷將你拉到外在,而佛陀不斷將你拉到內在。這是一種奇怪的鬥爭,是所有希望你變得軟弱的人強加給你的,他們希望你沒有靈魂——衹是機器、機器人。
他是在說:
你們的理性與熱情是你們心靈航海的舵與帆。
如果你們的帆與舵壞了,你們就衹能在海上漂泊不定,或滯留於大海中。
這就是幾乎所有的人類都在做的事,要麼漂泊不定……要麼滯留於大海中——這是一種未死先亡的狀態。
因為理性獨自專橫,是一種有限的力量。
理性有其局限性。它不能接受無限的東西。
而熱情無節制,是一團燃燒到自己毀滅的火焰。
你的激情就是你的火焰——你生命的火焰。但無人看管、不聽使喚、被忽視,這場大火將是自己毀滅的火焰。同樣的火焰也可以被合理地用來摧毀自我極限,燒燬那理性有限的限制,你將擁有整個天空。
因此,讓你們的心靈將你們的理性提陞到熱情的至極,使它可以歌唱。
熱情無限。你的能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因為你的能量就是整個宇宙的能量。
因此,讓你們的心靈將你們的理性提陞到熱情的至極,使它可以歌唱。
當理性開始唱歌跳舞的人是有福的,因為理性只知道好奇、懷疑、質疑,它對唱歌、跳舞、慶祝一無所知——這些都屬於你的心。但是,如果你的靈魂,你的意識將它們結合在一起,它們就會成為舞蹈中的夥伴,成為歌聲中的夥伴,如此和諧,以至於它們的二元性都消失了。
對我而言,這種二元性的消失是一種新生命的開始,沒有任何衝突,沒有任何戰場。你的生命開始變成伊甸園。你所有的能量都足以在你體內創造一個天堂。
有人告訴你,如果你作為一個基督徒、印度教教徒或穆斯林教徒遵循某些條件,你就會進入天堂。但我告訴你:你永遠進不了天堂。當戰場消失,你的心和你的理智和諧地跳舞時,天堂才會進入你。天堂正在等待它能進入的那一刻。在這歡樂、寂靜與祥和中,天堂一定會來到你身邊。
你去天堂的想法是無稽之談。你外在沒有天堂,你外在也沒有地獄。當你與自己發生衝突時,與自己戰鬥時,你就生活在地獄裡。當有絕對的寂靜時,天堂就在你心中,一首歌在你整體的、有機統一的存在中升起。
讓你們的心靈用理性引導你們的熱情,使你們的熱情可以通過自己每天的復活而活著,宛如浴火的鳳凰一樣在自己的灰燼中升起。
紀伯倫在說什麼……永遠不要忘記,因為這些不僅僅是文字,它們是種子,可以將你變成一個美麗的花園,在那裡,鳥兒將開始歌唱,花朵將開始綻放,天堂正等待著敲開你的大門的那一刻。「我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他說的是,第一件事是,理性應該被你,你的意識,提陞到熱情的高度,「讓它唱歌」。第二件事更重要:讓它用理性來引導你的熱情……這樣你纔不會在盲目的摸索中迷失方向。在高峰上,沒有眼睛是非常危險的,所以最好和其他盲人一起待在山谷裡。即使你摔倒了,你也不會死——也許是擦傷,也許是骨折,但不會死。
讓理性指引你的熱情,讓它成為你心靈的眼睛,那麼你就會明白為什麼基督徒說,在十字架受難後有復活。它也許不是——這也許不是一個歷史事實——但它有著深刻的心理和精神深度。
每一刻你的熱情都會死去,因為熱情不知道過去,也不知道未來,那些都是理性的積纍。熱情只知道當下這一刻——每一刻它都會死亡,如果用理性的眼睛去引導,每一刻都會有一個復活。它將會死去,它將以更新鮮、更年輕、更好、更精緻的方式復活新生。(方死方生,方生方死。)
……宛如浴火的鳳凰一樣在自己的灰燼中升起。
神話中的鳥——鳳凰,事實上就是在告訴你,你應該學會每時每刻死去,每時每刻復活新生。你的生命應該是一個持續的死亡和一個持續的復活,使你保持新鮮,直到最後一口氣,否則灰塵不斷積聚,你死了差不多三十年、四十年,人們才明白:「這個傢伙已經死了。」
嬉皮士們常說:「不要相信任何超過三十歲的人」——因為幾乎在三十歲左右的人就處於未死先亡的狀態,然後他就以這種狀態活了四十年,五十年,然後再徹底死亡,因為這樣復活是不會發生的。
但嬉皮士衹是一種對舊觀念的反對,這就是為什麼你找不到任何老嬉皮士的原因。他們都是三十歲就未死先亡了,現在他們在市場上很有效率地過著未死先亡的後半生。他們已經忘記了這一切,那衹是每個年輕人都要經歷過的一個夢,現在他們卻對此一笑置之——那不過是一個逐漸消失的記憶。
我一直在尋找一個老嬉皮士——我沒有成功。老嬉皮不存在,原因很簡單:他們不知道:這不是一個對抗社會的問題。這是一個內在轉變的問題,學習如何平靜地死去,讓能量復活的煉金術——就像浴火鳳凰一樣——在自己的灰燼上重生。
這是最有力和最有意義的隱喻之一。我還沒有遇到過另一個如此重要和強烈的隱喻。這是整個宗教哲學:死亡和復活新生,你永遠是新鮮的,你永遠是流動的,你不衹是在變老,你也在成長。
變老不是一種偉大的品質——所有的動物都會變老,所有的樹木都會變老。衹有人才有的榮幸,特權,他可以不斷成長,可以像三十歲以下的人一樣年輕,即使到了老年。也能保持新鮮和年輕。充滿了對遠方的夢想,即使在臨終之際,他也不會為即將離開這個世界而悲傷,相反,他對即將開始的新朝聖之旅感到無比興奮,因為他如實知見到了不死之死……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復活。
衹有當你的理性和熱情合一,當你的佐巴和佛陀不再戰鬥,而是互相擁抱在一起時,這纔成為一個真相。
我希望你們要顧及自己的判斷和慾望,就像顧及家中兩位摯愛的客人一樣。
你們肯定不會厚此薄彼;因為有所偏頗將會同時失去這二者的愛與信任。
我聽說:有一個男人愛上了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都希望得到一個保證,一個安全感,「老老實實地說你要娶誰?」而這個可憐的男人很為難,因為那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很窮,而那個長相很普通的女人卻非常富有,這些財富都將是他的。你可以理解他的難處。
他們一同乘船出海去,衹是為了享受大海和陽光。突然,富婆對他說:「將船停在這海中央。我不能再等了。你必須做出決定。告訴我們你究竟愛誰!」
這個男人一定很聰明。他說:「你在問什麼問題?我對你們每個人的愛都勝過對方。」而兩個女人都非常滿意。
在群山之間,當你們坐在白楊樹蔭下,分享遠處田野和草地的祥和與寧靜時——讓你們的心在靜默中說:「上帝安息於理性。」
當暴風雨來臨,狂風撼動森林,電閃雷鳴宣告天空的威嚴時——讓你們的心在敬畏中說:「上帝行於熱情中。」
既然你們是上帝畛域中的一道氣息,上帝森林中的一片樹葉,那你們也應當安於理性,行於熱情。
這是人類所需要的最偉大的綜合,而且是緊迫需要的,因為過去的整個人類都錯過了這種綜合,這種共時性(SYNCHRONICITY)。但我希望我的人民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都能享受上帝的恩賜——當白天的時候,上帝就是光明,當夜晚的時候,上帝就是黑暗。不要製造任何衝突。
一旦你不再是一個戰場,你就成了一座聖殿——你也不必購買一尊神像來供奉在廟裡。永生的神總是進入那已經成為聖地、已經成為那神聖的人的生命中。
你具備所需要的一切元素。你具備所需要的一切可能性。如果你錯過了,除了你,沒有人會為此負責。
上帝就在門口等著你,但你現在一團糟,誰願意進去?即使祂敲你的門,你也聽不到……有那麼多的瑣碎的事情,那麼多的爭吵,以至於你聽不到小小的敲門聲。而你的門上也沒有震耳的門鈴,上帝可以不斷邀請……祂還是用人類古老的方式,用祂自己的手敲門。這讓他知道你是否準備好了,是否已經準備好接待他:你是否已經準備好成為一個主人,迎接祂這個客人?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四章:破除過去的外殼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痛苦

一位婦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痛苦。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
就像種子的果核必須破裂,它的心才能挺立在陽光下一樣,你們也必須經歷痛苦。
如果你們能讓自己的心對生命中每天的奇跡感到驚奇,你們的痛苦並不比你們的快樂更少令人驚奇;
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就如同你們欣然接受原野上的季節變化一樣。
然而你們也應平靜地看待你們悲傷的冬季。
你們的大部分痛苦都是自己選擇的,它是你們內在的醫生用來治療你們病軀的苦藥。
因此,請信任這醫生,寧靜地飲下他的良藥: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他所奉上的杯,雖然燒灼你的雙唇,卻是陶工用自己神聖的淚水打濕陶土而製成。



即使是像紀伯倫這樣有才華的人,似乎也很難忘記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態度。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艾勒·穆斯塔法將要發表的聲明在某種程度上是正確的——但它們仍然忽略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
艾勒·穆斯塔法忘記了這個問題是由一位婦女所提出的,他的回答非常籠統,既適用於男人也適用於女人。但事實是,世界上的女人所經歷過的痛苦和折磨,比男人所知道的還要多出千倍。所以我說艾勒·穆斯塔法衹是在回答這個問題,而不是在回答這個提問者。除非提問者得到了回答,否則答案仍然是膚淺的——無論答案聽起來多麼深奧。我希望你能一再記住:無論我在哪裡看到,衹要一個小小的句子,有時甚至一個詞,就能讓它更真實、更深厚、更富有慈悲心……
艾勒·穆斯塔法給出的答案似乎是學術的,哲學的。
它沒有洞察到男人對女人的所作所為——這不是一天的問題,而是幾千年的問題。他甚至都沒有提到這一點。相反,他不斷做著祭司和政客們一直在做的事情——給予安慰。美麗的文字背後,衹有安慰。而安慰是不能代替真相的。
一位婦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痛苦。
在那整個人群中,沒有男人問起痛苦,這難道不奇怪嗎?——這難道衹是意外的嗎?不,絕對不。
一位婦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痛苦。這個問題是非常有意義的,因為衹有女人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創傷,遭受了多少奴役——身體上的、精神上的和心靈上的——她曾經遭受痛苦,現在還在遭受痛苦。一個女人在她生命的最深處受到傷害。沒有人知道痛苦會深入你的內心,摧毀你的尊嚴,你的驕傲自尊,你的人性。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
一個非常糟糕的陳述——如此膚淺,以至於我有時會為紀伯倫感到羞愧。任何一個愚癡者都能說出這句話。紀伯倫是不值得的: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這是一句非常簡單而籠統的話。
就像種子的果核必須破裂,它的心才能挺立在陽光下一樣,你們也必須經歷痛苦。
我討厭這種說法,他支持你必須經歷痛苦的觀點。這是真實性,但不是真相。這是非常真實的——一個種子必須經歷巨大的痛苦,因為除非種子在它的痛苦中死去,否則樹將永遠不會誕生,巨大的葉子和美麗的花朵永遠不會出現。但是誰還記得種子,它以及它為未知的誕生而死的勇氣呢?
同樣的道理,如果…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經歷痛苦,破裂,讓你的領悟獲得自由,就會有一定的痛苦。
但是,什麼是外殼?詩人就是這樣從十字架上逃出來的,他應該解釋什麼是外殼。所有的知識,你所有的條件作用,你成長的整個過程,你的教育,你的社會和文明——它們構成了囚禁你和你的領悟的外殼。但他對他所說的「外殼」是什麼具體含義,卻隻字未提。
顯然沒有任何宗教譴責紀伯倫。如果他更真誠、更誠實,那麼他自己就會知道什麼是痛苦。他只因其優美的詩句而受到讚揚,但在這種讚揚的背後有一些不足,在他靈魂的黑暗中,仍然潛伏著一些懦弱的東西。
如果他說:「你的宗教、你的哲學、你的政治意識形態、你的國籍、你的種族——這些都是你被監禁的組成部分」,那麼,他就不會得到國際上的尊重和榮譽,反而會受到所有宗教、所有國家、所有種族的譴責——這幾乎意味著整個世界。我一輩子都在經歷這種痛苦,所以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是根據自己的經歷說出來的。
衹要對那些將全人類淪為奴隸而受益的人說一句話,所有有權勢的人都會反對你。而群眾是瞎子,群眾是不聰明的,群眾是貧窮的,他們是不會聽我的話的,因為我能給他們什麼?我可以給他們領悟,但他們不能消化這些領悟,他們不能靠領悟去生活。他們自己的條件作用就是他們所學到的一切——那就是知識。
因此,不僅是那些有權勢的人,那些被剝削的人,他們的權力被有權勢的人奪走了,否則他們將從哪裡獲得權力?——被剝削的人會跟著他們。有權勢的是牧羊人,他們將整個人類淪為一群羊。
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本可以將人類及其意識提陞到如此美麗、智慧和快樂的人,卻從未被聽到——盡管他們是在屋頂上大聲疾呼。他們已經盡了一切努力,要麼被迫保持沉默,要麼被釘死在十字架上。那些沒有勇氣的人——看到了整個事情——保持了沉默,但在保持沉默的同時,你也在參與整個人類正在經歷的痛苦。
衹有極少數人發過聲,他們被毒死,釘死,殺害,暗殺。你一直在殺害你們的朋友。你們一直在殺害那些深愛著你們的人,他們準備好犧牲自己的生命,也不願意保持沉默。而你一直跟隨你的敵人,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吸食你的血。
當我第一次為節育、為墮胎合法化而發言時,我受到了所有人的譴責。如果他們當時聽了我的話,今天的印度就會富裕起來,因為當我開始告訴人們,「你們人口的增長將殺死你們,毀滅你們」時,印度衹有四億人口。三十年後有九億人口,五億人本來可以避免,整個國家也不會處於饑荒餓死的狀態。
但他們仍然不願意聽我的話。他們還在聽那些反對節育的宗教大阿闍黎,反對節育的特蕾莎修女的話。他們是你們的敵人。但似乎你們太盲目了,看不到一個這麼簡單的事實。
艾勒·穆斯塔法說: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這是真實的,但如果他解釋了「外殼」的意思,那就更真誠了,因為整件事都取決於「外殼」這個詞的含義——外殼是什麼?
人們會將它當成小說、詩歌來讀,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傳遞了「外殼」這個詞,它包含了你的整個過去。而除非你準備好與自己的過去脫離,否則就會有痛苦——這是你的過去,想要擺脫它並不容易。它不像衣服一樣可以隨時換,它就像剝皮。但不經過這種痛苦,就沒有任何領悟的可能。
這種真實無論對男女都是如此,但對女性而言更是如此,因為整個過去都是男人創造的,女人衹是一個影子,並不是很重要。所有印度教神的化身都是男人,令人驚訝和震驚的是,他們可以接受動物作為神的化身,但他們沒有接受一個女人作為神的化身。
這個女人完全被忽視了,根本沒有被考慮進去。她佔世界人口的一半,幾千年來她沒有投票權。在中國,人們一直認為她沒有靈魂,所以痛苦的問題就不存在了。如果你毀壞了你的傢具,你認為傢具會經受巨大的痛苦嗎?會有疼痛嗎?如果你拍桌子,你認為桌子會流眼淚嗎?幾個世紀以來,中國一直將女人歸類於物,因此,在中國的道德觀中,殺自己的妻子不是犯罪。這是你的妻子,這是你的財產,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在印度……佛陀是一個男人,他的偉大弟子——大迦葉,舍利弗,目犍連——都是男人。難道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被提陞到同樣高的意識覺知嗎?但佛陀自己是拒絕對女性進行點化,彷彿她們不是人類的物種,而是某種非人的物種。為什麼要為她們煩惱?——讓她們先女轉男身吧。
佛陀的說法是,男人是十字路口,從那裡你可以去任何地方——通往覺醒,通往最終的自由。但女人卻完全沒有被提及。她不是一個十字路口,衹是一條漆黑的暗巷,甚至沒有市政公司在那裡安裝路燈,暗巷無處可去。男人是一條超級高速公路,所以首先讓女人先變成一條超級高速公路,讓她成為一個男人,投生在男人的身體裡——那麼她纔有可能覺醒。
艾勒·穆斯塔法說……你們也必須經歷痛苦。——但為了什麼?如果女人不能覺醒,她為什麼要經歷痛苦?她不是金子,經歷烈火的洗禮,她會變得更純潔。
如果你們能讓自己的心對生命中每天的奇跡感到驚奇,你們的痛苦並不比你們的快樂更少令人驚奇。
這是真實的,但有時真相可能是非常危險的,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它保護,另一方面它破壞。誠然,如果你時時保持眼中的奇跡,你會驚奇地發現,即使是痛苦也有它自己的甜蜜,它自己的奇跡,它自己的快樂。它的奇妙甚至不亞於快樂本身。
但奇怪的是,女人一直是比男人更像個孩子,更充滿好奇。男人總是在尋求知識——而知識是什麼?知識衹是脫離驚奇的一種手段。整個科學都在試圖解開存在的神秘面紗,「科學」這個詞就是指知識。而一個很簡單的事實是,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不好奇。
帶著一個小孩出去散步……我父親過去常常在凌晨五點把我從床上拉起來……。離太陽升起還有一個小時,四週一片黑暗。我曾多次對他說:「我不明白,這算什麼?——當我想保持清醒時,我不得不上床睡覺。當夜空繁星密佈,我想去河邊時,我卻被阻止了。然後,當星星開始消失,太陽還沒有升起,我感到睏倦時,我被迫去晨間散步。你在拖著我!——這不是晨間的散步。我衹是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每個孩子都有這種感覺——每個孩子,無一例外,因為家人都想擺脫他:「去睡覺吧。」不要打擾他們。而且他們都希望孩子早上早點起床。
而我父親引用了世界上所有語言中的一句古老的諺語:「早睡早起,保持健康和智慧。」
我說:「一種奇怪的邏輯。」
但是沒有辦法……他是那麼地堅持,我不得不陪同。但當黑夜開始消失,鳥兒開始歌唱、早晨的清新、美麗的陽光,彷彿一個新的太陽來了——舊的太陽昨晚死了——我會問他許多問題。他說:「在散步的時候,你必須保持沉默。」
我說:「衹有一個條件,我纔能保持沉默。」
他說:「什麼?」
我說:「我的條件是——早上不要打擾我的睡眠。你可以選擇。如果你喚醒了我,你也喚醒了我的智慧。英國人帶著他們的狗散步是件好事:我不是狗!所以要麼你一個人去散步——無論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即使你不想回來,也沒人會擔心的。總有一天你會一去而不回來的——那可能是任何一天。但如果你將我從床上拖出來,那就準備好回答我的提問。我的問題不是出於好奇……我對每一件事都充滿了好奇。」
他說:「我不能讓你這麼睡覺的。我在為你的一生打下基礎。這是一種健康的習慣——因為空氣新鮮,陽光明媚,大家都在睡覺,寂靜無處不在。而鳥兒衹是偶爾歌唱一次,它們的歌聲並沒有擾亂寂靜,相反,它們加深了寂靜。」
我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說:「讓我們妥協吧。」
我說:「我不相信任何妥協。要麼我是正確的,要麼我是錯誤的。你說的妥協是什麼意思?」
他說:「你不必做任何事,這都是我的責任。我會帶你去散步,你想問什麼問題都可以,想問多少就問多少,但我不會回答的。」
我說:「這完全沒問題。」
而這真的是一種快樂!我會拉拉他的衣服,推推他,說有問題要問。幾分鐘,他就會保持沉默,最後他就會憤怒。他會說:「我有一個什麼樣的孩子?你不讓我享受散步的樂趣!」
我說:「那我的睡眠呢?」
最後他放棄了,他說:「你睡你的覺,我散我的散步。」
隨著年齡的增長,你失去了對奇跡的敏感,你變得越來越遲鈍。但原因是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你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到,但你的頭腦現在充滿了借來的知識,你從來沒有想過,在它的下面,衹有黑暗和無知。
在印度,衹有兩個人被稱為偉大的靈魂——聖雄。一個是聖雄甘地,另一個是聖雄巴格萬丁(MAHATMA BHAGWANDIN)。聖雄巴格萬丁曾經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他經常旅行。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知識淵博的人,他無所不知,幾乎是世界第九大奇跡!我以前和他一起去散步。他需要我,因為他知識淵博,他希望有人問問題。
我父親說:「這很奇怪。我厭倦了你,無論聖雄巴格萬丁什麼時候來,他都不要求別人作伴,他衹是問起你。我只得將你從床上拖起來,但當他在這裡時,你就將他從床上拖起來。不是五點鐘,而是四點鐘,甚至三點鐘也有可能:「我們去散步吧。」
有時他會說:「這太早了!」
我會說:「一切都不早。越早,你就越有智慧。」
但他喜歡和我在一起,因為我總是不停地問他所有的事情。他知道所有樹木的名字,他知道它們的所有藥用價值。他自己本人就是一個奇跡。但有一天,我們的友誼結束了,因為我問了一個錯誤的問題,盡管他在死前才意識到了……
他死前三天我在場,臨終前他坦白:「你說得對,原諒我吧——因為現在我知道我的生命能量已經耗盡了。這只剩下幾個小時,或者最多幾天的問題。而你來見我的時間是正確的。我一直在等你,因為我應該向你道歉。」
我說:「你在說什麼?我已經完全忘記了。」許多年前,他因為我問他:「我知道你對樹很了解,對星星很了解,對地球很了解,對一切都很了解——無論我問你什麼,你從來沒有說過『我不知道』——但現在我想問,『你如實知見到了你自己嗎?』不要欺騙一個孩子,因為那將是一個真正的罪過。我這樣問,是出於對你的愛和尊重。其次,你收集的這些知識是否有助於你去如實知見自己?難道這些知識不都是借來的嗎?你知道一棵樹的拉丁名,它的葉子,樹皮,根,花的藥用價值,這有什麼意義?這是你自己發現的嗎?——抑或衹是你所搜集的資料?」
他聽到後憤怒了。我說:「你的憤怒已經足夠了。你以前從來沒有憤怒過,就因為我問的是你收集到的信息。你是一本活的大英百科全書——這是公認的。但關於你的本質呢?當死亡敲你的門時,所有這些知識都會消失,而這些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他非常憤怒,他告訴我父親,「從明天起,我將獨自一人去晨間散步。」
我父親說:「我從一開始就向你建議過。為什麼要自找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說:「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給我添過麻煩,但今天他確實給我增添了麻煩。整整一天過去了,但他的問題還在我頭腦裡縈繞。」
在他去世之前……一定是許多年之後,他是在一九六零年左右去世的。這衹是一個巧合,當我從瓦爾達……來的時候,聖雄甘地的兒子拉姆達斯對我非常感興趣,原因很簡單,正如他所說:「你是唯一一個批評過我父親的人——大家都崇拜他。我多次看出他在不合邏輯、迷信的事情上做得太過分了,但他是一個很有份量的人。最好保持沉默——因為我的長兄哈里拉爾最終發生了什麼?他被趕出了家門,我母親被告知,「如果你讓他進了家門,記住,你將是下一個被趕出去的人。」
哈里拉爾再也進不了家門了。聖雄甘地又活了二十年,但甘地一直拒絕他,說他甚至不想看到哈里拉爾的臉。哈里拉爾犯了什麼罪?他的罪行是他想接受教育。甘地反對教育——他反對一切現代的、當代的東西。所以自然而然地,其他的孩子都非常恐懼。
拉姆達斯對我很感興趣,因為我一直在逐一地批評甘地,沒有一個甘地主義者敢回答我任何問題,他們無法回答。所以甘地死後,拉姆達斯成了他的道場的負責人,他曾經偶爾邀請我。
我是從瓦爾達出發的,聖雄巴格萬丁噹時就在路途中的那格浦爾。就在火車上,巧合的是,我的一個朋友,他也和聖雄巴格萬丁非常親密,他告訴我,「你知道他隨時都會死嗎?所以就在這裡停下來,至少一天。」
我去了醫院。我從未見過如此悲慘的狀況——巴格萬丁已經只剩下皮包骨頭了,衹是一具被皮膚所覆蓋的骷髏,他不停地咳嗽,吐出痰液。他的肺部隨時都會衰竭。而醫生說:「可悲,我們沒有任何治療方法。」
看到我,巴格萬丁笑了,他說:「我希望有人能通知你,因為我想,在我離開世界之前,為我的憤怒道歉。你說得對:我所有的知識都沒有用。一個人可以知道整個世界的知識,但除非他如實知見到了自己,否則那些知識都是徒勞的——是你毫無意義地背負的沉重負擔。」
他說:「我快死了,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這些年來,你的問題一直縈繞在我心頭,但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如實知見到了自己。而且現在為時已晚,也許明天我就要走了。」
我說:「永遠不會太晚。任何人都可以在明天離去,即使是一個非常健康的年輕人,也可能在明天心臟病發作而離去。對你而言,這將是困難的……我能看見你——你甚至不能說話,你在咳嗽,吐出痰液,你的身體已經變成一副骨架,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簡單的靜心,內觀(VIPASSANA),也許就能夠打開大門。當你意識到你所有的知識都是毫無意義的時候,你幾乎就已經準備好跳入到寂靜中,跳入到你自己的內在中心,因為那是唯一與你同在的東西。在你離開屍體之前,至少要被介紹給它。這小小的介紹也許會給你一個更高層次的新生命。」
艾勒·穆斯塔法沒有提到這樣一個事實:女人總是比男人更像孩子,這是她們美麗的一部分——她們的天真,她們『不知道』。人類從不讓她們知道任何事情。她們知道一些小事情,比如料理家務和廚房,照顧孩子和丈夫,但這些並不能阻礙……這不是什麼高深的知識學問,這可以很容易地擱置在一邊。
這就是為什麼,每當一個女人來聽我說話,她都會更深入、更親密、更親切。但是當一個男人第一次來聽我說話時,他就會很牴觸,警惕,害怕如果他的知識得不到支持,他可能會受到影響,受到傷害。或者,如果他很狡猾,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根據自己的知識不斷評判我所說的話,他會說:「我都知道——沒有什麼新的東西。」這是保護他的自我,保護外殼的一種措施。你會發現自己像個孩子一樣驚奇,否則你就沒有可能進入於我們一直稱之為靈魂的空間——你的存在。
這是我在世界各地的經歷——女人聽了,你可以看到她眼中閃爍的驚奇。它不是膚淺的,它的根深深地紮在她的心裡。但紀伯倫沒有提及這一事實,盡管這個問題是由一名女性提出的。事實上,男人甚至懦弱到不敢提問,因為你的提問證明了你的無知。
在《先知》中,你會發現所有最好的問題都是由女性提出的——關於愛,婚姻,孩子,痛苦,真實的,真實的……不是關於上帝,不是關於任何哲學體系,而是關於生命本身。這些問題看似不偉大,但事實上是最偉大的問題,能夠解決它們的人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但艾勒·穆斯塔法的回答,就好像這個問題被任何人、任何XYZ提出的一樣——他不是在回答提問者。而我的做法始終都是,真正的問題是提問者……
為什麼這個問題的提出者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因為女人遭受奴役,女人遭受屈辱,女人遭受經濟依賴,最重要的是她經歷了持續的懷孕狀態——幾個世紀以來。她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她體內正在成長的孩子不允許她進食——她總是想嘔吐。當孩子長到九個月大時,孩子的出生幾乎等於婦女的死亡。她甚至連一次懷孕的休息都沒有,丈夫就準備讓她再次懷孕。看來這個女人唯一的功能就是做一個生產人群的工廠。
而男人的功能是什麼?他不參與她的痛苦。她受苦九個月,孩子的出生她在受苦,那男人怎麼辦?就男人而言,他衹是將女人當作滿足慾望和性慾的一個對像。他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女人會有什麼後果,但他還是不斷說:「我愛你。」如果他真的愛她,這個世界就不會人口過剩。他的「愛」絕對是空的:他幾乎將她當成了牲口。
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就如同你們欣然接受原野上的季節變化一樣。
這是真實的,但並非絕對準確:如果你無所罣礙於提問者(成為無我者),那是真實的,但如果你還有所罣礙於提問者,那就不是真實的。衹是作為一個哲學的陳述,它是真實的。
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
有時候是快樂,有時候是痛苦,有時候衹是冷漠——既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他說:「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就如同你們欣然接受原野上的季節變化一樣……」
表面上這是真實的。對任何事情的接受都會給你帶來某種平靜,某種平和。你不必太擔心,你知道這終究也會過去的。但就女人而言,這是有區別的。她一直是活在一個季節裡——痛苦和痛苦。季節不會從夏天變到冬天……或者下雨也不變換。女人的生命真的很艱辛。
今天還不至於這麼難,不過是在發達國家。所謂的發展中國家,事實上並不是真正的發展中國家,而是真正的不發達國家……衹是換了個詞,以前都是叫「不發達國家」。這就是人類思維的狡猾,「不發達」這個詞很傷人——所以被改稱為「發展中國家」,從而掩蓋什麼都不發展的事實。
印度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居住在鄉村,在那裡你可以看到這些婦女所經歷的真正痛苦。幾個世紀以來,她一直在經歷這種痛苦,季節從不會改變。如果你仔細研究這個事實,那麼這句話就變成了反革命的,這句話就變成了一種安慰:「接受男人的奴役,接受男人的折磨。」
你會驚訝於印度教徒崇拜的偉大聖人之一——圖爾西達斯……根據史詩用印地語改寫的長詩《羅摩衍那》,這本書也許是印度教徒讀得最多的書。他說:「就像你不敲鼓,鼓就不能發出聲音一樣……」尼維達諾(敲鼓者)當然會支持鼓不敲則不響的事實,否則就沒有聲音。圖爾西達斯將女人歸為同一類——鼓、賤民、動物和女人……除非你不斷敲打它們,否則你的生命將變得很悲慘。女人偶爾也要挨打,無論有沒有理由,這樣她纔會明白自己的處境。
這個人,圖爾西達斯,被認為是印度教最偉大的聖人之一,而我被要求不要批評他!這個人是個罪犯。這並不是批評,而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一個男人將女人歸類為鼓的範疇……幸好尼維達諾沒有讀過他,否則她女友戈雅(GAYAN)的生活將是一個不斷持續的打擊練習。「當你厭倦了打鼓,就打戈雅——衹有這樣你纔能控制住這個女人。」這是什麼類型的聖人,這是什麼類型的諺語……?
是圖爾西達斯自己的妻子……沒有她,圖爾西達斯就永遠不會為世人所知。這個故事很有意義,我希望你能領悟它,這也會讓你領悟這句話——這事實上是他對妻子的暴力和憤怒。圖爾西達斯一定是個擁有強烈性愛的男人,充滿了性。他妻子回娘家幾天。圖爾西達斯沒有老婆就活不了的人,哪怕衹是幾天。當時正是雨季,岳父家的房子就在不遠處——住在河的這一邊,另一邊住著他妻子的家人。但是這條河是一條高山峽谷之河,已經下了好幾天的雨了。這條河流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你看不到對岸。
半夜裡,圖爾西達斯精神亢奮,獸性大發,他跳進河裡,一具死屍……性慾使人盲目失明,他以為那是一棵枯樹。於是,他憑藉著那具浮屍涉水過河。當然,他不敢在半夜從前門進入,所以他就繞到房子後面去了。他無比快樂,因為有一根繩子掛在那裡,因為他的妻子住在二樓,所以沒有必要打擾任何人。他衹要抓住繩子爬到二樓就行了。但那不是繩子,而是一條蛇。這就是慾望使人盲目失明。
但他到了二樓,敲了敲妻子房間的門。她提著燈籠出來,看見了蛇。她說:「你做了什麼?這是條蛇,這不是繩子!你為什麼大半夜地跑來?這條河爆發氾濫了!」
他說:「天哪,也許我所抱著過河的東西不是木頭——因為它在發臭,臭得像一具屍體。」
他的妻子對他說:「如果以你愛我這樣的熱情愛神,愛真相,你就會變成一個改頭換面的人。感到羞愧!回去吧——因為我感到羞愧,我的丈夫是個沒有老婆就活不了的人,而且他瞎了眼,看不清什麼是屍體,看不清什麼是蛇!當我的家人早上發現你在這裡的時候,他們會怎麼說?我今天該如何露臉?也替我想想吧!回去記住:有了這麼多的能量,這麼多的愛,你就可以找到神——而你對一個貧窮、普通的女人來說是盲目瞎眼的。」
他被侮辱了,就回去了,但沒有回自己的家。他去到了印度教的聖城瓦拉納西。他放棄了世界——因為他放棄了世界,所以他成了聖人——他寫了一本美麗的書,講述了羅摩的一生。而那本書的內容非常簡單,甚至是沒有受過教育的村民,也能看懂。所以它成為印度教最著名的書之一,他也成為了一個偉大的聖人。
你能看出他行為的丑惡嗎?是他的妻子激起了他對真相的探索意識,是他的妻子使他成為了聖人,但他卻在憤怒中成為了聖人。這句話顯示了他對妻子的憤怒,但他沒有勇氣明確地說:「我在談論我的妻子。」他譴責所有的女人。
這就是人類頭腦發揮作用的方式:一個人欺騙了你,你開始不信任整個人類。他應該崇拜那個女人。但他的丑陋之處在於,他不僅在報復妻子,而且在報復整個女性,將她們和鼓、和動物、和賤民歸為一類。打她們!——你越打她們,她們就越謙虛,她們就會越受你的控制。」
這個女人活在這樣的痛苦中……但艾勒·穆斯塔法卻完全忘記是誰在問這個問題。可以接受季節的變化,但不能接受一萬年的奴役。季節是不會改變的……女人需要反抗,而不是接受。
男人是地球上最充滿性的動物。每一種動物都有一個季節,當雄性對雌性產生興趣的時候。有時這個季節衹有幾個周,有時是一個月或兩個月,那麼一整年它們都忘記了所有的性,忘記了所有的繁殖。這就是為什麼它們沒有出現人口過剩的情況。衹有人一年四季都有性生活,如果他是美國人,那麼他是晚上有性生活,早上有性生活。而你卻要女人接受這種痛苦?
我不能要求我的人接受這樣的痛苦,別人強加給你的痛苦。你需要一場革命。如果男人將你當鼓一樣對待,那麼你也必須將你的男人當鼓一樣對待。你有同樣平等的權利:敲打你的男人,這樣他就會保持理智。
然而你們也應平靜地看待你們悲傷的冬季。
為什麼?當我們可以改變它的時候,我們為什麼衹是看呢?
只去看那些不能改變的。只去看自然的東西——做它的觀照見證者。
但這是詩的狡猾。美麗的詞句:平靜地看……紀伯倫被自己的妻子打了怎麼辦?」「平靜地看!」
平靜地觀察任何自然的事物,反抗一切由任何人強加的痛苦。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你的父親還是母親,無論是祭司還是教授,無論是政府還是社會——反抗吧!除非你有叛逆的精神,否則你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
你們的大部分痛苦都是自己選擇的。
這是事實。所有的悲慘,所有的痛苦……其中大部分不是別人強加的。反對別人強加給你的東西,可以反抗,但你自己選擇的東西——放下它。沒有必要去看。衹要領悟到「這些是我將它強加於自己的」就足夠了——扔掉它。讓別人看著你扔!看到你將它扔掉了,也許他們也會領悟到,「何必無謂地受苦?——鄰居們都在扔掉自己的痛苦。」
你的嫉妒、憤怒、貪婪、野心,都會帶來痛苦。而它們都是你自己選擇的。
它是你們內在的醫生用來治療你們病軀的苦藥。
因此,請信任這醫生,寧靜地飲下他的良藥: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他再次來安慰你了。他並沒有作出明確的區分。有些痛苦是別人強加的——反抗它們。還有一些是自然的痛苦(生老病死)——如實去觀照它們,並以平靜的態度見證它們,因為這是你內在的自然痛苦,它是你們內在的醫生用來治療你們病軀的苦藥。
因此,請信任這醫生,寧靜地飲下他的良藥。
但請記住,這是關於醫生的,不是關於你丈夫的,也不是關於政府的。他們將痛苦強加在你身上,不是為了治癒你,而是為了摧毀你,粉碎你,因為你被摧毀得越多,你就越容易被控制——那就不用擔心來自你這邊的反叛了。所以記住醫生是誰。自然會治癒,時間會治癒:你只需耐心等待,觀照見證。但要非常清楚什麼是自然的,什麼是人為的。
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自然不過是看不見的上帝的可見顯現的部分。
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他所奉上的杯,雖然燒灼你的雙唇,卻是陶工用自己神聖的淚水打濕陶土而製成。
任何自然的,不可反抗的……那就不要去反抗痛苦,然後帶著感激的心情接受它。存在的無形之手想要治癒你,想要將你帶到一個更高的意識狀態。但無論什麼不自然的事情……屈服於任何形式的奴役,都是在毀滅你自己的靈魂。寧死也不做奴隸,因為叛逆者的死使他有尊嚴。
即使在今天,蘇格拉底有這樣的尊嚴。他本可以輕易地保住自己的性命。首席法官給了他機會,因為他也覺得這個人沒有犯任何罪行——他是無辜的。但這是一個城市民主制度,選票是有分歧的。結果差別不大:百分之四十九支持蘇格拉底,百分之五十一反對他。但是所有的法律都是盲目的。就因為城裡百分之二的人——他們可能是弱智,可能是白癡,可能是瘋子——他們就毀了自己最好的花。
從那以後,希臘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同樣的輝煌。從此一蹶不振,如今的希臘在世界上有什麼地位,有什麼力量?衹是殺了一個人,他是他們之中最高的意識,是給人民帶來好消息的人……他們毀滅了他,因為他說的話讓人痛苦。他說:「除掉一切舊的東西,衹有這樣你纔能復活新生。只相信你的體驗,否則你衹是背負著垃圾。」
首席法官感到很悲傷。當猶太人要求將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時,本丟彼拉多心中也有同樣的悲傷。本丟彼拉多更有教養,更有人性,他沒有猶太人的偏見,因為他不是猶太人。蘇格拉底的處境大不相同。他本人是希臘人,有許多人因為他的意識高峰而感到不快。如果你帶著駱駝去山上,每匹駱駝都會感到不快。所以它們從來不上山,它們住在沙漠裡,在那裡它們就是山。
法官說:「我給你一些選擇,你可以自由選擇。你可以離開雅典。它衹是一個城邦——而且它衹是一個城邦——你可以在雅典的邊界外,那些愛你的人將會到達那裡。它並不遙遠。」
蘇格拉底說:「不,因為這將表明,因為那將表明我更感興趣的是拯救我的生命,而不是為真理而戰。」
法官說:「那麼你就做一件事:留在雅典,但不要繼續你的教學工作。停止談論真理,保持沉默。」
蘇格拉底說:「如果我不能說真話,那麼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首席法官說:「那你就是將我置於這樣一個無奈的境地,唯一的選擇就是給你下毒殺了你。」
蘇格拉底說:「這似乎是你提出的所有選擇中最好的一個,因為至少我可以有尊嚴地死去,我也會有尊嚴地被人記住。」
當然,希臘從此再也沒有產生另一個具有同樣尊嚴的人。隨著蘇格拉底的離去,在那片靈魂之地中,有一些本質性的東西也隨之死去了。
所以永遠記住真相高於生命。一切都可以犧牲,但真相不能被犧牲。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地板
 樓主| 發表於 2023-6-10 19:43:41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00bank 於 2023-6-10 19:45 編輯

  第五章:你甚至不是心……你衹是一個見證者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二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自知


  一位男士說,請給我們談談自知。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心在靜默中領悟白晝與黑夜的秘密。

  但你們的耳朵渴望傾聽到你們內心的知識之聲。

  你們想用語言知道你們一直用意識所了知到的東西。

  你們想用你們的手指撫觸你們夢中赤裸的軀體。

  你們應當這樣做。

  你們靈魂深處的泉源必須湧起,潺潺地流向大海;

  而你們無限深處的寶藏將會展現在你們的眼前。

  但不要用天平來稱量你們未知的寶藏;

  也不要用標尺或繩索來度量你們知識的深度。

  因為至高自我乃是無邊無際深不可測的海洋。

  不要說「我發現了真相。」

  而是更確切地說「我發現了一個真相。」

  不要說「我找到了靈魂之路。」

  而是更確切地說「我遇見了漫步於我道路上的靈魂。」

  因為靈魂漫步於一切的道路上。

  靈魂不限於直線上行走,也不像蘆葦一樣只向上生長。

  靈魂伸展綻放,就像一朵千瓣的蓮花。

  每當我要批評一個在很多方面都如此美麗的男人,比如紀伯倫時,我真的感到悲傷和遺憾。我非常愛他,因為我的愛,我有權批評他。正是因為我的愛,當他不正確的時候,我不能支持他。

  他有很多時候是不正確的——他也不可能是正確的,所以我也感到同情。他有能力,有潛力,可以走得更高,但他不知道路。在大多數時候,他始終是一個詩人,一個夢想家。他的詩很美,他的夢也很美,但這些都不是我們所尋求的真相。我有時在想……也許是他那超乎尋常的表達能力,阻礙了他去體驗。

  他的讀者將無法找到他在大地上行至的地方,也無法找到他在天空中飛至的地方。我曾到過人類所能到達的最遠的盡頭,至高處,至深處,但這些對紀伯倫來說衹是夢見而已。唉,如果他不是這樣一個優秀的詩人,也許他可以尋找到真相。這是一個很特別的案例。

  有些人發現了真相,卻保持沉默,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表達真相。紀伯倫恰恰相反——他沒有發現真相,但他卻有表達能力。對於活在黑暗中的人類而言,即使他的詩歌,也彷彿來自自知之源。事實並非如此,接下來你會明白我為什麼說這事實並非如此……

  一位男士說,請給我們談談自知。

  首先要注意的是……你看到女人問的時候和男人問的時候有什麼不同嗎?女人所問的是那些親密的、貼切的事情,她深深地紮根於大地。男人是個流浪漢,他對許多東西都很好奇,他想要知道一切。女人滿足於知道一些可以改變她本質的東西,但是男人的好奇心是無限的。

  這個問題本身就說明這個人不是一個靜心者,他甚至還沒有意識到,沒有人可以談論自知。他好像是個學問家,這是表現欲。他怎麼能問一些普通的、世俗的事呢?他的問題必須向世人表明,這裡有一個人在問最重要的問題。他的問題可能會愚弄無知的人,但對我而言,它暴露了他以及他的無知。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心在靜默中領悟白晝與黑夜的秘密。

  紀伯倫永遠不會比心更深——而心不是你,心不能包含自知。它比頭腦好,但自知意味著超越頭腦和心,超越思想和感覺。衹有到那時你纔知道什麼是靜默。

  頭腦不知道靜默——它是一個市場——心也不知道靜默,因為它充滿了情感、情緒。你聽不到它們,因為心衹能低語,它沒有那麼清晰表達,因為它沒有受過教育訓練。頭腦被教育訓練去表達,心被忽略了。所以我不能同意他不斷強調心的觀點。心是一個中途站,它不是終點站。終點站纔是你的存在,路到那裡才結束了,因為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這個人問的是自知,答案卻與這個問題不一致:你們的心在靜默中領悟白晝與黑夜的秘密……這不是問題所在。白晝與黑夜的秘密不是自知。也許,不知不覺中,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答案是錯得離譜了。

  但你們的耳朵渴望傾聽到你們內心的知識之聲。

  當我說有時他的陳述很愚蠢時,我感到很受傷。但你們的耳朵渴望傾聽到你們內心的知識之聲……渴望是存在的,不是耳朵的。耳朵只因為好奇而渴望,沒有什麼意義。心怎麼能對耳朵說話呢?——因為心本身並不知道你是誰。

  是的,心可以給你美麗的夢,但是那些美麗的夢可能成為你向真相朝聖的最大障礙,因為你會開始相信那些夢。而紀伯倫似乎相信了這些夢。它們可能很美,你可能會覺得現在沒有必要再繼續向前探索了,你已經找到了一個如此美麗的空間……留在這裡。

  但你不是心。心仍然是身體的一部分,你衹是一個見證者——就像你曾經是你的頭腦,以及它不斷所湧現的思想念頭的見證者一樣。你已經更深入了,現在你在想,「我已經到達了。」

  心是不會滿足你的。很快你就會對那些夢感到厭倦,因為它們是無實質的,它們不能滋養你。你將不得不繼續深入,直到無法再進一步,因為你已經走到了盡頭。衹有這樣,你纔會如實知見到自己是誰。

  詩人歌頌它,夢想它,書寫它,但它都衹是在描述月亮,看月亮在湖中的倒影,它看起來像月亮,但它不是真正的月亮。而如果你跳進湖裡想離月亮近一點,它就會消失。一個被擾亂的湖水不能倒映出月亮,被擾亂的心也不能創造美麗的詩歌——對於一直生活在丑陋的頭腦世界裡的人們來說,這是非常令人滿意的。

  心當然是邁向自知的一步,但它不是自知。

  你們想用語言知道你們一直用意識所了知到的東西。

  這句話簡直是瘋了,因為真相從來沒有被語言表達出來過,真相也從來沒有被思想表達出來過。思想屬於頭腦,語言也屬於頭腦。

  頭腦可以哲理化,心是詩人,但神秘主義者的家就在你的存在裡,那裡有思想、語言、純真……所有的一切都被遺忘了。

  人們通常認為,靜默意味著沒有思想念頭,沒有語言,沒有噪音,這似乎是非常理性的。這是一種對靜默的消極認識,你無法說出任何關於靜默的話。

  靜默有它自己積極的存在,更堅實,更有價值——是永恆的一部分。靜默不是一種思想念頭或沒有思想念頭,當你觀照到你的思想念頭和夢想的不在時,它們衹是已經睡去了。你可以被欺騙,認為它們的不在就是靜默,但這種靜默將是空洞的——它將沒有舞蹈,也不會有快樂。這將是墓地般的死寂。死去的人不能說話,但這並不意味著死者已經達到了靜默。

  一種真實的、積極的存在的靜默幾乎是一種音樂,它是一個花園的靜默,在那裡,沒有文字,花兒在向其他花兒傳遞信息。

  科學家發現,也許蜜蜂有某種語言。我們不能理解,但它們的行為表明,必須存在一個不同於我們的交流系統——這是一個多年的研究。科學家們感到困惑。

  一隻蜜蜂會去尋找有花的花園,那麼這只蜜蜂會飛回蜂巢,它會在其他蜜蜂面前跳舞,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所有的蜜蜂都會到達花園。在它的舞蹈中,蜜蜂已經傳遞了信息——但科學家們仍然無法找到它如何指示方向、距離、花的種類。它將不斷跳舞,直到所有的蜜蜂都到那個花園。第一隻蜜蜂將和最後一隻蜜蜂一齊到達那裡。

  有時第一隻蜜蜂可能找不到花,她又會跳舞。我們很難分辨出這兩種舞蹈的區別。沒有蜜蜂會出來,也沒有蜜蜂會往任何方向飛——它已經傳達了周圍沒有花。一句話也沒說。而我們用非常精密的儀器,也沒能看出這兩支舞蹈的不同之處。對我們而言,它們看起來完全一樣,但當中一定是有不同,因為所有的蜜蜂都明白了。

  靜默不僅僅是語言和思想念頭的缺失,靜默是一種活的音樂,一種舞蹈,一首不是由語言所組成的歌。這就是心的方式。

  如果你深愛著某個人,心將開始一個頭腦永遠不會意識到的深度交流,因為頭腦無法領悟那無聲的信息,它無法領悟那沒有樂器而產生的音樂,也無法領悟那看不見的舞蹈——但是另一顆心卻有這種能力。

  這是東方的秘密:衹要坐在你師父的腳下,什麼都不用說,一切都會被傳達。頭腦甚至不知道一場偉大的溝通,交流,正在發生。

  但是,心的靜默,雖然是走向自知的一大步,但心本身並不是自知,它衹是為走向自知的道路打開了一扇門。

  你們想用語言知道……這絕對是無稽之談。世界上任何地方的神秘主義者都不會同意這一點——你們想用語言知道你們一直用意識所了知到的東西。這就是哲學發揮作用的方式,但不是神秘主義。哲學只不過是文字和思想,神秘主義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不同的維度。

  你們想用你們的手指撫觸你們夢中赤裸的軀體。

  這就是詩人一直不斷迷失的原因。他們被自己的文字催眠了,他們用文字催眠了千千萬萬的人,而他們的文字只不過是催眠曲。

  用你們的手指撫觸……你能想出更荒謬的事嗎?——自知被你的手指觸摸?它被淪為一種物質。如果你能用手指觸摸它,你也可以將它拉出來給別人看。如果手指能觸到它,那麼手指就能將它拿出來,讓每個人相信,是的,你有靈魂。但是誰能做到呢?——靈魂在你手中嗎?身體不能以任何方式知道自己的內在,因為它不屬於身體。你的靈魂僅僅生活在身體裡,身體不過是一座房子。

  用你們的手指撫觸……——這句話變得如此荒謬——你們想用你們的手指撫觸你們夢中赤裸的軀體。夢是不存在的,夢衹是你一直無法實現的不存在的慾望。

  夢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遠遠地,你看到了一片美麗的綠洲。不僅你的眼睛被欺騙了,你的理性也被欺騙了,因為你能看到水、湖,你的邏輯也被說服了——因為聳立在湖岸上的樹倒映在水中的。如果沒有水,樹就不能倒影。但當你走近時,海市蜃樓就開始消失了。

  當你到達那裡時,樹就在那裡,但是沒有湖,沒有水——它是由太陽光所創造的,當它們開始從沙灘上折射時,它們創造了一個湖的幻覺——你甚至可以看到湖中的波浪,因為那些光線返回時搖搖晃晃。但當你站在現場,你什麼也找不到。你的夢也是……夢不是自知。

  紀伯倫和弗洛伊德落入了同樣的陷阱。弗洛伊德曾經認為,如果我們能夠理解人類的所有夢,就沒有什麼需要去理解的了,你將理解人類全部的存在。

  但是這些人從來沒有想過:你是誰,誰在理解這些夢?當然,一個夢不能理解另一個夢。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夢可以分析另一個夢。而當你醒來時,你所有的夢想都消失在哪裡?它們是現實嗎?——那麼你可以剖析這個人,你會發現他的夢隱藏在他內心的某個地方。但是沒有一個夢被發現。

  夢與真相的反面。所以我說,這是紀伯倫說的最荒謬的話。

  你們應當這樣做……走到內在深處,在你的夢中途停止之前,觸摸它。它既不是佐巴,也不是佛陀,它衹是兩者之間的一個空白,空虛,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實質。我告訴你,你這樣做不好。

  你們應當這樣做。

  你們靈魂深處的泉源必須湧起,潺潺地流向大海。

  靈魂是如何突然進來的?對他來說,心和靈魂是同義的。它們不是。心使身體存活,而不是靈魂。

  靈魂只知道一種滋養,那不是物質的——那就是積極的靜默,積極的寂靜,積極的狂喜。

  你們靈魂深處的泉源必須湧起,潺潺地流向大海……靈魂沒有必要去任何地方,潺潺地流向——這是頭腦和心的方式。靈魂已然是大海的一部分了。

  當你到達靈魂的那一刻,你將會有一個巨大的驚喜:你的靈魂不僅是你的靈魂,它是宇宙的靈魂。身體是你的,頭腦是屬於社會的,心是屬於你的生物、化學、生理的。靈魂屬於永恆的生命。靈魂是永恆的生命的一部分,它不必去任何地方。但從詩意上講,它看起來非常美:

  你們靈魂深處的泉源必須湧起,潺潺地流向大海。

  靈魂就是大海本身。

  而你們無限深處的寶藏將會展現在你們的眼前。

  這絕對不可能!你的眼睛衹能看到物體,它們衹能看到物質。順便提一下,我應該提醒你,英語單詞「MATTER(物質)」和法語單詞「METER(計量)」來自梵語詞根MATRA,量。可測量的東西不可能是無限的。

  他是在說:而你們無限深處的寶藏將會展現在你們的眼前……你的眼睛衹能向外看。物質是可測量的,所以我們稱它們為物質。但你的存在是不可測量的——它不是物質,它是一種品質,而不是數量。你能觸摸到愛嗎?你能測量愛嗎?當你向一個女人求婚時,你有沒有提到你對她的愛究竟有多少公斤?聽到你的話,女人會逃跑,說:「這個男人好像瘋了。」他是在說:『我愛你二十公斤。』品質無法測量的——『我愛你二十英里長。』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測量。

  他說:「你們無限深處的寶藏將會展現在你們的眼前。」身體不能看到靈魂——你的眼睛屬於身體。因此,沒有眼睛的盲人,有可能,而且已經發生了,因為他們不需要眼睛而獲得了自知。手是不需要的,所以你可以砍掉手,但這並不能阻止人們去如實知見自己。

  一個美麗的故事——非常古老,在《奧義書》被寫下的時代——是關於一個男人,一個年輕人。他非常聰明,但是他的身體非常丑陋,一隻手很長,一隻手很短,一隻眼睛不見了,甚至連兩條腿的長度也不一樣。

  國王的宮廷裡發生了一場大討論,這個年輕人的父親,一位著名的學者,也去參加了。但是討論永遠不會有結果,尤其是學者的討論,以及所謂的學問家。如果兩個覺醒者相遇,討論就永遠不會開始。看著對方的眼睛,結論已經得出了。

  所以,天色已晚……年輕人的母親告訴他,「你應該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並告訴你父親食物已經準備好了,正在變冷。」他去了……他是個奇怪的瘸子,幾乎像駱駝,或者更糟,他的名字叫八曲(ASHTAVAKRA)。八曲的意思是他身體的八個地方奇怪地彎曲——手不是直的,在中間有一個彎曲。他的頭不能保持直的,因為他的脖子是彎曲的。他肯定是為某個馬戲團、狂歡節、博物館而生的。

  所有有學問的人都在宮廷上,當他走進宮廷時,所有人都開始大笑——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生物。但他非常聰明,最終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覺醒者之一——與佛陀一樣的高度。他們都在嘲笑他,他的父親感到羞愧——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八曲直接去見國王,他說:「看來你在這裡聚集了,CHAMAR」——這是從事皮革業者的稱呼——「將這些愚癡者都驅趕走吧!他們衹能看到我的皮膚,我的身體,他們是盲目瞎眼的,他們沒有心——沒有愛,沒有慈悲——他們談論的是自知,了悟真我。真我和身體有什麼關係?」

  在場的人一片沉默,因為他說的絕對是真的。他說:「我不是來看這些鞋匠的。我是來找我父親的,我的母親在等我。」國王本人對此被打動了,因為這個男孩既不感到羞恥,也不感到震驚,但他所說的話遠比這些有學問的人一直在討論的事情要重要得多。

  「我不是我的身體,這些人衹能看到我的身體。如果他們是自知的,他們就不會嘲笑我的身體。他們會感覺到另一個自知者的存在。」

  整個會議解散了,國王告訴八曲:「從明天開始,你來教我,讓我做好準備。我想成為你的弟子。」

  在《八曲僊人之歌》(又名《八曲本集》)一書中,八曲的歌曲被彙編,這是他對國王所作的開示……每一句開示都是一顆鑽石,無價之寶。

  而你們無限深處的寶藏將會展現在你們的眼前。

  不,當你忘記了你的眼睛、耳朵、身體、頭腦思想、心,寶藏就會顯現出來。它是自發光的,它是不證自明的。它不需要眼睛來見證「是的,這就是真我」。眼睛知道什麼?

  但不要用天平來稱量你們未知的寶藏;

  他已經陷入了困境,因為我已經告訴過你,他有能力飛升到高處,但大多數時候他衹能爬行。他就像一隻孔雀,如此美麗,尾巴上帶著一道彩虹——如此絢麗的色彩。大自然從未給過任何人如此燦爛的色彩。他有翅膀,卻不能像鷹一樣高飛,他衹能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從一座房子跳到另一座房子。當他從一個房子跳到另一個房子,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在兩棵樹之間,他從地球的引力中掙脫出來,他有著偉大的洞察力。但很快,他又坐在樹上了。一方面,他說:而你們無限深處的寶藏將會展現在你們的眼前。……另一方面,他立刻跳到另一棵樹上:

  但不要用天平來稱量你們未知的寶藏;

  他一定是意識到了自己說的是什麼……眼睛衹能看到可測量的物體,所以他及時糾正自己,迅速地說:

  但不要用天平來稱量你們未知的寶藏;

  也不要用標尺或繩索來度量你們知識的深度。

  因為至高自我乃是無邊無際深不可測的海洋。

  不要說「我發現了真相。」

  而是更確切地說「我發現了一個真相。」

  這看起來謙虛,充滿了領悟,但它衹是一種表象。讀了他的句子,我想他會說:「不,我發現了真相……」我想他是在說:「我,自我,無法找到真相。」我以為他會說:「不要說,我已經找到了真相……」或者他會說:「我沒有發現真相,因為我是一個障礙。真相已經被發現,但我已經失去了我的自我。」那麼這將是一個深刻的聲明。

  但他還有別的想法。他說……而是更確切地說「我發現了一個真相。」他沒有否認「我」,而是將真相變成了一個真相——他再次錯過了目標。真相就是真相……一個真相?——這意味著有許多真相。怎麼會有許多真相呢?

  謊言可以有許多,但真相不可能有許多。

  真相必須是一,真相是不二的。

  因此,我對你們說,不要說「我找到了真相」,而是「真相已經被發現,但我已經失去了自我——我和真相不能共存。」這個「我」就是你的自我——虛假的,由社會所製造出來的。

  在真相的光芒下,所有的黑暗必定消失。在真相之火中,一切虛假的都將被燒燬。

  不要說「我找到了靈魂之路。」

  而是更確切地說「我遇見了漫步於我道路上的靈魂。」

  要透徹地了解紀伯倫是很麻煩的事,除非你很正知,除非你達到了比他更深的深度,否則,你會被欺騙。他的話是美好的。

  第一種說法是絕對錯誤的。真相衹有一個,真相不是多,所以找到一個真相的問題不會出現,佛陀的真相,菩提達摩的真相,帝洛巴的真相,那若巴的真相……衹是真相。

  尋求者很多,但尋求的目標衹有一個。尋求的美在於:你越接近被尋求的,你(自我)就越開始融化和消失。

  但是,在第二個陳述中,他又有了一個非常深刻的見解:

  不要說「我找到了靈魂之路。」

  而是更確切地說「我遇見了漫步於我道路上的靈魂。」

  ——我是道路,最多,我遇見了漫步於我道路上的靈魂。

  有一個非常美麗的故事,但在五千年來卻從未被正確地詮釋過。我已經告訴過你克裡希納堅持要他的弟子阿朱那與他的兄弟姐妹作戰,因為像阿朱那這種品質的戰士是懦弱的……人們會說你是個逃避現實的人。克裡希納不知道「嬉皮士」這個詞,否則他會用「嬉皮士」這個詞,因為嬉皮士的意思是逃避現實的人——一個向社會展示自己屁股就跑掉、看到麻煩和問題就跑掉的人。「嬉皮士(HIPPIE)」這個詞來自屁股(HIPS)。

  克裡希納最終說服了他——以一種非常法西斯的方式。他見自己的論據不起作用,就說:「你應該戰鬥,這是神的旨意。不要擔心暴力,因為靈魂永遠不會死去,也不要擔心被打敗,因為我可以看到敵人正在等待他們的死亡——衹要輕輕一推,屍體就會倒在地球上。所以這將是一個簡單的工作。不要擔心,也不要膽怯,要遵從神的旨意——神會支持你。」這不是一個爭論,這衹是在利用從一開始就強行教導給阿朱那心中的神的信仰。

  戰爭發生了,數百萬人喪生……但你不是永遠在這裡。當這一天到來時,所有的五個兄弟——阿朱那和他的四個兄弟——和他們的一個妻子……這在世界歷史上是罕見的情況。通常是一個男人擁有很多妻子,但黑公主德羅波蒂是世界上唯一擁有五個丈夫的女人。但別以為這是出於尊重或愛,不……

  在那個年代,尤其是國王的女兒們過去常常選擇某種測試來挑選丈夫——這是對自然的信任。一大群王子和國王聚集在一起。黑公主是如此美麗——她是克裡希納的妹妹——她選擇了一個非常複雜的裝置。這個裝置是一條鋼製的魚掛在半空中,不斷地旋轉,所以你看不清魚,你衹能看到一個圓圈,因為魚旋轉得太快了。在宮殿中的地界上,有一個美麗的池塘,沒有任何波浪,平靜——在宮殿中。

  黑公主曾宣佈,無論是誰,看著池塘裡魚的倒影,射下他的箭——不是看到真正的魚,它正在快速旋轉——命中鐵魚,摧毀它……那麼她就會嫁給那個男人。很多國王都試過了,但是要命中像電風扇一樣快速旋轉的魚是不可能的——你看不清電風扇旋轉時的風扇葉子,衹能看到一個圓形的圓圈。即使是最優秀的弓箭師也不可能直接摧毀這條魚。

  但這個條件幾乎是不可能的……你必須看向水池的倒影,但你的箭必須指向真魚。而看著池塘裡的倒影,你必須一箭命中魚——沒有第二次機會。

  成百上千的王子認為他們是偉大的弓箭師,他們非常緊張,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面對這樣的裝置。有些人從未參加,因為這是不可能的。阿朱那成功了——他是弓箭師德羅納最傑出的弟子——所以,他贏得了黑公主的青睞。但是也讓去了那裡的四個兄弟感到非常嫉妒。

  阿朱那不是長兄,長兄是全印度有名的最有美德的人。但這不是美德的問題,你必須會射箭。另一個哥哥怖軍(BHIMA),被稱為當時最偉大的摔跤手,但這也不是摔跤的問題——你必須是一個弓箭手,而且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弓箭手,一個天才。

  於是,阿朱那的弟兄們都很惱怒,他們對發生的事情不滿意。他們知道在射箭上比不過阿朱那,但這個裝置以前沒有被宣佈,這是選親遊戲的一部分——當你到達那裡時,這個裝置才被宣佈了。緊接著,其餘四個兄弟立刻認為:「我們完了。」衹有阿朱那參加了,不需要其他人參加。他通過了它,並得到了黑公主。

  但是當他們回到家的時候,他們的母親正在屋裡。阿朱那敲了敲門,說:「母親,打開門,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禮物。」母親說:「我等下再看。你先將禮物分給你的兄弟們」——她完全不知道『禮物』是指一個女人。

  對母親的服從,對父親的服從,對父母的服從是這樣的條件作用,以至於四個兄弟都立刻高興起來。他們說:「這很好。所以,一週後,黑公主要給一個兄弟當一天的妻子,再給另一個兄弟當一天的妻子……還有兩天,她要過週末。」

  當母親打開門的時候,她被自己說過的話感到震驚,但為時已晚,他們已經決定了如何分配她,條件是當一個兄弟和妻子在一起時,其他兄弟不能進入他們的私房。又一次,覺得這個女人幾乎是個東西——你可以分配她,你可以強迫她有五個丈夫。

  他們的死期到了,他們都死了……這就是我想給你們講的故事,但如果沒有這個前提介紹,你們是無法理解。他們死後就開始往天上走,但是天太高了,雪越來越厚。漸漸地,一個兄弟摔倒了,迷失在雪地裡,另一個兄弟也摔倒了,妻子也摔倒了……

  衹有堅戰(YUDHISTHIRA)和他的狗到達了天堂門口,堅戰被認為是一個非常有美德的人。門開了,守門者說:「你可以進來,但是天堂裡從來沒有狗被允許進來。」於是堅戰說:「我的兄弟,我的妻子,都死了,消失在雪地裡。這條狗遠比我的美德高尚,它一直與我為伴,直到最後——我不能將它棄之不顧。你可以將門關上。我也不打算進來了。」

  守門者有麻煩了。他只好去請示領導,領導說:「讓他們兩個都進來吧,因為堅戰是個有美德和信用的人。」當他說:『要麼我們兩個一起進去,否則我們都不進去』……如果我們將堅戰留在外面,我們很快就會有麻煩。一旦神聽到了,整個官僚機構從普那警察局長到神都將陷入困境。最好免掉這個麻煩……那條狗能做什麼?那條狗顯然比堅戰的兄弟和他的妻子好。

  他們被允許進入。這樣一來,人們一直在解釋說,如果你有美德——甚至你是一條狗——天堂也要打開大門,但如果你沒有美德,甚至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弓箭手,比如阿朱那,或者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摔跤手,比如怖軍,也毫不相關。這些品質都不是決定因素,你會在途中消失,徹底蒸發。這是印度教對這個故事的解釋,但我一直不相信這種解釋。

  我自己的解釋是基於我的內在體驗,當你越接近你真正的天堂,你存在的天堂,你開始融化和消失。事實上,衹有那條狗和堅戰沒有融化,沒有純粹作為靈魂而到達,他們對真相的探索一無所知。當然,這條狗對真相不感興趣,所以它沒有必要消失。它會經過真相,也可能在真相上撒尿——它對真相並不關心,找個好地方……它就會毫不猶豫地撒尿!它對真相不感興趣。

  印度教徒都說,堅戰是一個非常有美德的人——我不認為他是。他們稱他為法王,宗教之王。我根本不認為他是一個宗教人士,因為他是一個賭徒,以至於他輸掉了整個王國,輸掉了所有的財寶,最後剩下的唯一財產——這不僅是他的財產,五個兄弟都是黑公主的主人……他押上了自己的妻子,也輸掉了妻子。奇怪的人類……他們稱這個沒有慈悲心,不尊重人,不尊重自己妻子的人為宗教之王。

  所以,我的感覺是,這兩個人無論到了什麼門——很可能是個假門,就像來這裡聽開示的假警察一樣,到了道場。很容易找到長袍或向朋友借……他們一定是找到了一個假門,那不是天堂之門。

  真正有美德的人,尤其是阿朱那……他從來沒有想要戰爭,但就因為克裡希納堅持說這是神的旨意,他纔勉強參加了戰爭。盡管勝利了,但他並不快樂。他再也不知道微笑了,因為他殺死了他所有的朋友和親人——要麼是他殺了他們,因為他們參與了另一方的行動,要麼是另一方殺了他們,因為他們參與了他的行動。他活得很悲傷。他想去喜馬拉雅山,放棄這一切無稽之談,衹是靜心冥想。

  克裡希納是整場屠殺事件的罪魁禍首,因為沒有阿朱那,就不會有戰爭。那麼,他的四個兄弟都會放棄這個想法——沒有阿朱那,他們就贏不了。他是帶來勝利的人……

  我的解釋是,當你接近真相時,你開始融化和消失。真相被找到了,但你卻消失了。

  不要說「我找到了靈魂之路。」

  而是更確切地說「我遇見了漫步於我道路上的靈魂。」

  我們是道路,如果我們允許神漫步……這就是宗教的意義所在——我們允許存在進入我們,沒有任何抗拒,而是深切地歡迎。那麼紀伯倫就做了一個非常美麗的陳述:我們是我們的靈魂,或者說是宇宙的靈魂所漫步的道路。道路應該是乾淨的、暢通的,沒有任何阻礙的。我們的道路應該是充滿愛的歡迎。

  因為靈魂漫步於一切的道路上。

  靈魂不限於直線上行走,也不像蘆葦一樣只向上生長。

  靈魂伸展綻放,就像一朵千瓣的蓮花。

  所以你將不得不習慣於紀伯倫時而朝著星空高高的方向飛升,時而又落回地面上。他所作的陳述使我的論點變得非常清晰。

  他有翅膀,但還不夠強壯。

  他有洞察力,但還不是絕對的真相。

  他有所瞥見,但轉瞬即逝。

  偶爾,他幾乎成了一個神秘主義者——但衹是偶爾,很快,他又回到他慣常的生活,詩人的生活狀態中。他是一個混合體,一個分裂的靈魂。

  靈魂不限於直線上行走,也不像蘆葦一樣只向上生長。

  靈魂伸展綻放,就像一朵千瓣的蓮花。

  但這句話太美了,太深刻了,以至於任何一個佛陀都必須同意它:靈魂不限於直線上行走——它是自由——也不像蘆葦一樣只向上生長。

  靈魂伸展綻放,就像一朵千瓣的蓮花……是的,非常真實——但是你要如何才能將你的靈魂伸展綻放,就像一朵千瓣的蓮花呢?關於這一點,他什麼也沒說——因為他什麼也不知道。但他確實是個天才。

  沒有如實知見,沒有親身體驗,有時他離如實的親身體驗如此之近,以至於那些從未在深度和高度上移動過的人很容易輕易地相信,以為這是一個已經如實知見到了自己的人。他本可以有機會如實知見到——但他不應該去美國,而應該去印度,或者去日本,那裡的人不是只在智力上的見解,而是從根本上如實知見到了。

  當我在美國被捕時,成千上萬的電報、傳真和電話開始傳到獄警那裡。第一個打電話的人是一位來自日本的禪師,他在聲明中明確表示:「你不能理解你所逮捕的那個人。在我們的寺院裡,我們通過他的書來教授禪宗。禪宗是日本的一種傳統現象,但我們沒有能與他的詮釋相媲美的書籍。」

  監獄的警長拿來電報給我看。我不知道的一個禪宗大師,一個公認的了悟真我的人——他的道場裡有成千上萬的人,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去那裡靜心——他是第一個告訴美國獄警和美國總統的人,「你沒有眼睛或經驗去領悟這個人。不要騷擾他。這超出了你的能力範圍。你甚至不知道靜心的意義。」

  美國成了紀伯倫的災難。一個如此有潛力的人應該更深入地走向東方,這樣他就不僅僅是一個詩人了。他將被公認為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覺醒者之一。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六章:在你的內在之中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二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教育


  然後一位教師說,請給我們談談教育。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除了在你們知見之光中半睡半醒的東西,沒有人能向你們啟示任何東西。

  走在聖殿陰影下的教師,在他的追隨者中,傳授的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信仰與愛。

  如果他真的睿智,他不會讓你們進入他智慧之隅,而是引導你們進入自己的心靈之門。

  天文學家可以向你們講述他對太空的理解,但是他不能給你們他的理解。

  音樂家可以給你們唱出響徹四方的韻律,但卻無法賦予你們捕捉這旋律的耳朵和唱出韻律的歌喉。

  精通數字的人可以告訴你們度量衡的領域,但他卻無法將你們帶到那裡。

  因為一個人的見地無法將它的雙翼借予他人。

  就像在上帝的如實知見中你們每個人都是單獨的,那在你們每一個人的如實知見中對上帝和世界的領悟上也必然是單獨的。

  紀伯倫再次高陞在天空中,離星星非常近。無論他在這些陳述中說的是什麼,都是如此深刻,令人難以置信,他僅僅是一個詩人,即使是神秘主義者也無法說出他所說的話。他的智力是無與倫比的。

  也許,就像有時祝福會偽裝,有時詛咒也會偽裝。因為他的智商太高了,他忘記了還有更深奧的真相。因為他飛向星空的高度太高了,他忘記了天外有天——無邊無際。

  如果紀伯倫是一個不那麼聰明,不那麼能言善辯的詩人,也許他就會試圖找到隱藏在生命中更深層次的意義,而這種意義是不可見的。但他作為一個如此偉大的詩人,使他無法觀照到還有比這更高的東西。他的聰明成了障礙,而不是橋樑。這是一個奇怪的案例。

  但是,即使沒有任何終極的體驗,他的話是如此美麗,以至於我可以賦予他美麗但空洞的話以意義和內容。我能看到他錯過了什麼,以及他為什麼錯過了——他錯過了是因為他真的太聰明瞭。他錯過了是因為他偉大的創造力,他的感性,以及他玩弄美麗文字的藝術,並以這樣一種方式排列它們,使它們至少與真實的、覺醒的意識具有某種外表相似性。

  然後一位教師說,請給我們談談教育。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除了在你們知見之光中半睡半醒的東西,沒有人能向你們啟示任何東西。

  所有那些偉大的、壯麗的、絕對真實的東西,沒有人能給你——因為它不是一種商品。你不能在市場上購買,也不能在大學裡教你。它已經在你自己的內在中半睡半醒。

  走在聖殿陰影下的教師,在他的追隨者中,傳授的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信仰與愛。

  所以你所要尋找的不是別的地方。尋求者自己就是那被尋求的。弓箭手自己就是那目標。

  你所需要的不是更多的知識,而是更多的覺知,這樣,沉睡在你內在中的東西就不再沉睡了。上帝不過是你覺醒的另一個名字。

  除了在你們知見之光中半睡半醒的東西,沒有人能向你們啟示任何東西。

  他為什麼說半睡半醒?——因為這個問題是來自於教師:請給我們談談教育。。這是出於真誠,否則這個教師不會問「請給我們談談教育」,因為這表明他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教育,但他卻一直假裝是教師。

  這個問題需要有勇氣暴露自己的裸體。這個提問的教師不是一個害怕暴露自己對自己專業的無知的人。通常教師、教授們都會將自己的無知隱藏於各種借來的知識中。他們從來不會真誠地提出問題。

  我曾在大學裡當過教師,你會驚奇地發現,我在其他地方從未遇見過比這更無知的人。雖然他們背負著知識的包袱,但他們的無知並沒有消失,衹是被壓抑了。他們竭力掩蓋這個事實。但是請記住,無知是一個傷口,如果你將它掩蓋起來,你是不會痊癒的。你的傷口需要新鮮的空氣,新鮮的陽光。不要掩蓋它!將它暴露於存在的愈合力量之下。

  你精神上的傷口比你身體上的傷口更深刻更真實。對於身體上的傷口,你並不擔心這件事,要去找醫生、找醫師、找治療師。但對於你的精神創傷,你從來不會去找師父、找神秘主義者——他也是一個治療者。因為精神的創傷是如此之深,你害怕打開你的傷口,不敢讓別人看到你的裸體,所以你不斷掩蓋它。但你掩蓋得越多,膿就越多,掩蓋得越多,就越會變成癌癥。幾乎整個人類都患上了精神上的癌癥。

  但因為這個教師問到了自己的職業,所以紀伯倫可以與他分享自己最深刻的見解。除了在你們知見之光中半睡半醒的東西,沒有人能向你們啟示任何東西……因為問題來自於純真,智慧,覺醒,覺醒已經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如果問題是從知識中來的,而不是從純真中來的,那麼你的真實存在就是完全睡著了。

  你的問題說明了很多,從哪裡來的。這就是為什麼艾勒·穆斯塔法說你已經半醒了,只需要再多一點勇氣,你就不必問任何人真相是什麼。而真正的教師知道什麼是真相。由於他知道真相,他的教導就會變得誠實,真誠,那麼它有自己的權威,不依賴於任何經文或任何其他人。

  他的真相變成了他的教導。他的真相使他成為一位真正的教師。

  紀伯倫並沒有意識到教師和師父這兩個詞之間的區別,否則他會說,如果你衹是一個專業的教師——這意味著你是一個將知識從一代傳給另一代的媒介——你沒有自己的東西可以分享和給予。但如果你的真相在你內在被喚醒了,你的內在充滿了光明,你的生命充滿了芬芳,你就成為了一個師父,你不再衹是一個教師。當你分享自己的真相時,你就是一個師父。

  但是教師和師父之間的區別是東方的。西方對此一無所知。西方認為教師和師父是同義詞:其實不然。事實上,你越是充滿了借來的知識,你成為師父的可能性就越小。這就是為什麼很難找到一個有深度的知識分子,他的手勢會說話,他的靜默是一種信息,他的存在,就像一支箭,射向你的生命。

  師父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奇跡,因為他可以成為千千萬萬人走向神聖的大門。教師衹是背負著不屬於他自己的負擔,並將它扔進別人的頭腦中——這衹是他的職業。但對於師父來說,這就是他的生命。

  就在今天晚上,尼瓦諾(NIRVANO 昧昧克的新名字)告訴我,「你一生都被騷擾和折磨。你為什麼不停止說話?」我可以理解,當我受到騷擾和折磨,而且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很多年……就在今天,我又收到一張傳票。坎普爾有人對我提起訴訟,他的宗教感情受到了傷害。這似乎是最奇怪的宗教感情——脆弱得不堪一擊……

  在印度,我們有一種非常美麗的植物,葉子很小,但它卻是一個真正的懦夫,它的名字叫含羞草,因為如果你觸碰到它,所有的葉子都會立即閉合,你觸碰到一片葉子,整株所有的葉子都會立即開始閉合。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另一種植物這麼懦弱。這些所謂的宗教人士不過是含羞草。

  如果你的宗教如此脆弱,以至於任何反對它的論點都會傷害到你,那就不值得留在這樣的宗教裡。改掉那個宗教吧:它是你的病,是你的懦弱,是你的無能。無論我說什麼——如果你衹是有一點智慧的話——要麼同意我的觀點,要麼不同意我的觀點,但你為什麼會覺得受到傷害,並立即跑到法院去……?

  我的朋友、弟子們千百次地問我:「你為什麼不必要地惹上麻煩?」

  我不是教師,這不是我的職業。我是一個師父,這是我的靈魂。

  而如果我不再說真話,那就是自殺: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哪怕是一秒鍾?因為就我而言,我已經滿足了——我不是為自己而活。而讓我感到驚訝的是,自從我開始為那些渴求真相、渴求愛的人而活的時候,我發現了一種不屬於我的生命,現在它屬於存在。

  事實上,我是代表上帝收到這些傳票的,因為這些愚癡者找不到上帝和祂的地址——只剩下我一人了。但這並沒有讓我感到不安,衹是讓我對這些人感到悲哀和同情,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是真正的宗教人士。他們甚至不知道宗教的基本常識。如果有人在坎普爾受到傷害,與其去法院,還不如到這裡來,他應該坦露自己被傷害的傷口。而我知道如何傷害別人,我也知道如何治癒。

  法庭在這方面不會有幫助的。法庭對治癒人們的精神創傷一無所知。成百上千的案子……最後,法庭不得不駁回他們的判決,因為我衹是在陳述你們自己經文中的事實。如果你真的受傷了,就將那些經文燒掉,因為它們在傷害你。你們不斷在你們的經文中印刷各種各樣的廢話,然後分發它們。

  如果我指出你的經文充滿了垃圾,如果你真的是一個宗教人士,要麼你會有一個比我更犀利,更高峻,更深刻的論點……據此來推翻我的論點,要麼我就會推翻你所有的論點。而法庭也幫不了你,因為你的經文載明瞭這個事實。

  我從來沒有在沒有確鑿證據的狀態下反對任何宗教。如果你受到了傷害,那僅僅意味著你在沙灘上建造城堡——衹要有一點海風,你的城堡就會消失。而不是認為你自己是愚癡者——城堡不是在沙子裡建造的,是用沙子造出來的——你感到受傷,是因為你的城堡被摧毀了。向海風發出傳票:「這股海風傷害我的感情。」也許那不是一座城堡,而是一座神廟……

  你的宗教感情受到了傷害,但我無法停止說話,原因很簡單,說話的不是我。我不是教師。我允許生命中隱藏的秘密通過我說話,通過我的眼睛說話,通過我的手說話。我已經將一切都獻給了存在。

  現在,衹有存在才能阻止我說話。它不在我手中,我已經不在了。而當你(自我)不在的那一刻,你就成了師父。

  如果你衹是一隻鸚鵡,重複其他的鸚鵡,死去的鸚鵡,你就是一個教師……這是一次非常奇怪的經歷。當我到大學任教的第一天,在公共休息室的一排椅子,所有教授都坐在那裡,而他們沒有輪到上課時間,等待他們上課的時間,這衹是一個意外……我坐在椅子上。人們很感興趣——我是大學教師中的新人——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即使跟我打招呼也很危險,所以我所坐過的椅子成了我的絕對壟斷。不僅如此,鄰近這邊的幾把椅子,那邊的幾把椅子也總是空著的——幾乎一排有七把椅子是我一個人坐著的。有時休息室人多,但卻沒有人敢坐在我的椅子旁邊,因為我可能會傷害他們的宗教感情。

  但是,即使是受過良好教育、有文化的教授也無法為自己的宗教辯護,因為這不是他們的發現。這是他們的父母、祭司交給他們的,但一直是別人交給他們的,他們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所信仰的這些東西的來源。他們沒有如實知見到是否真有這樣的事情,因為我說了反對的話,他們就感到很受傷。

  走在聖殿陰影下的教師,在他的追隨者中……

  你可以看到紀伯倫不明白教師和師父的區別,教師為什麼要走在聖殿陰影下,他的追隨者?沒有教師有追隨者,教師衹有學生,教師衹是學生的僕人,因為他們所教授的任何知識都是有報酬的。走在聖殿陰影下的教師?他無意識地用錯了一些詞。

  走在聖殿陰影下的教師,在他的追隨者中,傳授的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信仰與愛。

  再一次,我又要提醒大家,西方傳統的貧乏,因為它不僅是師父的缺失,許多東西隨著師父缺失也一併消失了,這是一個自然和邏輯的必然結果——因為教師沒有智慧,教師衹有知識。衹有師父才有智慧。但他的見解是正確的,雖然他用錯了詞,因為他不知道東方人對教師和師父、知識和智慧的細微區別。

  知識是從外面來的,沉積在你體內,阻礙你的智慧,它在你自己的智慧周圍成為一堵牆,中國長城。智慧來自你內在深處。在知識的層面,你沒有分享任何你自己的存在層面的東西。

  智慧是在你自身成長的孩子。知識是領養的孩子。它生長在某人的子宮裡,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父親是誰,母親是誰——也許它衹是一個試管嬰兒。智慧生長於你體內,並向外輻射,與那些渴求者、尋求者分享。它不要求任何回報。它樂於被分享。

  走在聖殿陰影下的教師,在他的追隨者中,傳授的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信仰與愛。

  他又一次用錯誤的詞來形容正確的事物。「信仰(FAITH)」應該被「信任(TRUST)」所代替。信仰可以由教師給予,不需要師父來給予。事實上,教師、祭司給你的是信仰。師父衹是在你身上創造了一種信任——對自己的信任。信仰總是在某種知識、某種信念、某種教義、某種教條中。

  正是信仰摧毀了整個人類。有人是印度教徒,有人是穆斯林教徒,有人是基督徒……不是說他們知見了不同的真相,因為真相是一個。他們之所以不同,是因為他們被賦予了不同的信仰,他們沒有得到幫助,使他們更加信任自己,信任自己能夠找到隱藏在自己身上的真相。

  這就是為什麼師父不給你智慧——無法給——但師父創造了一種正確的信任環境,在那裡你的智慧開始開花,變得覺醒。你會感激他——也許在開始的時候你會認為是他給了你智慧。他沒有給你任何東西,他衹是給了你信任。他從你身上奪走了很多東西——你的恐懼,特別是對單獨的恐懼,因為如果你是一個真相的尋求者,總有一天你必須學會單獨的藝術。

  因為他愛,所以他創造了一種同步性,他的愛在你身上成為一種挑戰,激起了你的愛,因為他信任,所以也激起了你的信任。因為他是真相,所以你內心也激起了巨大的渴望,希望能像他同樣覺醒,能像他同樣美麗,能像他同樣徹見到真相,希望能擁有像他一樣的存在深度,擁有像這樣的翅膀,讓你想飛多遠就飛多遠。他讓你的翅膀變得強大,他讓你變得堅強。他不能直接給你智慧,但他創造了一種氛圍,讓智慧開始自動成長。

  紀伯倫說了一些非常美妙的話。但是,這個可憐的傢伙,他不知道自己用錯了詞。但這不是他的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老子、莊子、芭蕉禪師、卡比爾、那納克。他的整個成長背景環境始終是基督教——他所知道的衹是基督教,而基督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宗教。全世界衹有窮人才會皈依基督教,這並非意外。原因很簡單:它講的是窮人的語言。

  窮人很難理解佛陀——他說的是最文明的語言,他是一位王子,受過他那個時代所有智者的良好教育。僅僅要清晰地理解他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說的任何話都會超出你的想像。耶穌是一個窮人,一個木匠的兒子,沒有受過教育。他說的是窮人的語言,要理解耶穌很容易,因為沒有任何複雜的東西。要理解《奧義書》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每句話都有很多含義。

  在東方,有一個傳統,除非一個人能夠對三個來源——第一個是四《吠陀》(《梨俱吠陀》《娑摩吠陀》《夜柔吠陀》《阿達婆吠陀》),第二個是一百零八部《奧義書》,第三個是跋陀羅衍那(BADARAYANA)的《梵經》(BRAHMA SUTRAS 又名《吠檀多經》《廣博經》)——做出評論,否則他甚至不會被稱為教師。做一個老師也需要這麼多的經驗。當然,師父是不需要任何條件的。他可能還沒有聽說過四《吠陀》《奧義書》《梵經》。師父可以找到源頭,同樣的源頭,跋陀羅衍那說話的地方,同樣的源頭,《奧義書》所產生的地方——他為什麼要對知識費心呢?

  當我周遊全國,談論《梵經》《奧義書》《吉踏經》《吠陀》時,很多學者都會來找我說:「你所引用的經典不正確。」當他們聽到我的回答時,都感到很震驚。

  我說:「那就糾正你的《吠陀》,因為我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我是依據我內在的來源,我不是在引用你的《吠陀》。所以,如果你發現我和你的《吠陀》之間有什麼不一致的地方,糾正它——因為你可能找不到另一個機會來糾正它們。它們已有五千年的歷史,需要不斷的修正,新的版本,新的效果。許多東西已經腐爛了,必須扔掉,許多新的光明已經來到這個世界,應該被吸收。」

  如果他真的睿智,他不會讓你們進入他智慧之隅,而是引導你們進入自己的心靈之門。

  如果他沒有用「心靈」這個詞,那將是真實的。如果他真的睿智,他不會讓你們進入他智慧之隅……因為不可能。我不能允許你進入我的存在,我也不能進入你的存在,這完全違背了自然界的基本法則……而是引導你們進入自己的心靈之門。這就是他需要被糾正的地方。我想說的是,他將引導你超越心靈,引向你自己內在智慧的大門。

  但是紀伯倫卻一直只使用兩個詞:頭腦和心靈,思想和感情。他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比頭腦和心靈更重要的東西……你的存在,超越於你的身體覺受,超越於你的頭腦思想,超越於你的心靈。

  師父只不過是建立了你的信任,「不要恐懼」,因為你會單獨一個人去尋找。你走得越深,你會發現自己越單獨,越恐懼——不是一次恐懼而是成千上萬次的恐懼:我走的方向對嗎?——沒有路標,沒有里程碑,沒有地圖提供——還是我已經走錯了方向?誰知道這條路是通向何方,抑或衹是一條死胡同?還恐懼:如果我發現這條路是錯誤的,我還能退回去嗎。我能找到我來時的足跡,以幫助我回去嗎?

  內在世界就像天空——鳥兒在飛翔,卻不留下任何腳印。當你轉向內在往裡走的時候,你不會留下任何足跡,如果你想退回去,你就不可能找到你走過的路。你將需要極大的勇氣,極大的信任,以及師父通過他的愛持續不斷地滋養。

  天文學家可以向你們講述他對太空的理解,但是他不能給你們他的理解。

  顯然,有些東西是不能給予的,它們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最基本的,最根本的。一個沒有這些東西的人衹是一個貧窮者,他可能是一個國王——這並不重要。但是,一個擁有這些不可給予的東西的人是一個國王,即使從外表看他像是一個乞丐。

  音樂家可以給你們唱出響徹四方的韻律,但卻無法賦予你們捕捉這旋律的耳朵和唱出韻律的歌喉。

  當然,音樂家能唱出如此美妙、迷人的歌聲,以至於你幾乎感覺到你不再在腐朽的地球上,而是進入了天堂,天使們正在彈奏豎琴。但是即使是最偉大的音樂家也不能給你捕捉這旋律的耳朵。

  在印度,我們有一句諺語:「不要浪費時間在水牛面前吹笛子。」無論你做什麼,水牛也不會理睬它,你最多隻是製造一些噪音,擾亂它咀嚼青草——它絕對滿足於此。

  記住,正如有天生的音樂家,也有天生的人具有接受音樂的能力。音樂家不能給你捕捉這旋律的耳朵……他可以創造旋律。他可以用旋律填滿整個天空,整個空間,但是除非你有耳朵去捕捉它,允許它進入你的內在世界,否則對你而言,旋律就是不存在的……也沒有迴響它的聲音。他可以給你唱一首優美的歌,但他不能給你唱出這韻律的歌喉——你甚至不能迴響它。即使是山谷也能迴響它,群山也能迴響它。

  就在這附近有一個叫曼斯仁(MATHERAN)的避暑小鎮,那裡有一個非常美麗的風景區。我見過許多山,也見過許多地方有山的回聲,但曼斯仁的回聲是非常罕見的。你唱一首歌,或者像狗一樣吠叫,山谷和群山就會連續重複七次。每次回聲都逐漸變小,變遠,漸漸變微弱,但你可以計算它已經被迴響了七次。

  當我第一次去那裡,帶領一個靜心營的時候,有幾個朋友說:「我們知道你不屑於去這裡和那裡,但是這個回聲點還是值得費心去參觀一下的。」尤其是在曼斯仁,它更麻煩,因為你必須走路,或者你必須坐在一輛人力車裡,而人力車是由一個人拉的——這更丑陋,這讓人心痛——有時候拉車的是一個老人,汗流浹背……而在山上,這些路不配稱為路。對當時的我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當時患有哮喘病——我不能走幾英里,到達最高峰。兩種方式都很困難。但他們太固執了,這對我的心臟來說是艱辛的——那天晚上我發病了,整晚都難以安眠,但這是值得的。

  最固執的人有能力發出許多動物的聲音。他是一個很好的模仿者——他可以模仿很多演員,很多領導人——於是他先是像狗一樣開始吠叫,整個山上到處都是狗叫聲,好像有成千上萬的狗在吠叫,盡管聲音越來越小……也許狗的吠叫聲越來越遠,但你至少可以數到七次。

  我告訴那個人:「這是人類的愚蠢之一。你為什麼選擇模仿狗叫聲?你本可以模仿布谷鳥的叫聲——你就是一隻布谷鳥,否則,你為什麼要費心模仿動物和它們的叫聲呢?」印度布谷鳥很甜,尤其是在芒果成熟的季節。甜美的芒果在這個國家被稱為水果之王……它們是。從芒果林——布谷鳥喜歡吃芒果——從一個芒果林叫喚到另一個芒果林……

  我對他說:「你為什麼選擇狗?所有的群山都在嘲笑你,因為有個瘋子來了,他像狗一樣地吠叫。」

  他立即開始發出布谷鳥的聲音,周圍幾英里的地方充滿了迴響聲。但即使是這樣的迴響聲也不能賦予給人類。當然,捕捉這旋律的耳朵和唱出韻律的歌喉也不能被賦予出——即使它的迴響聲也無法被賦予出。

  好在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是沒有價格的,因為你無法購買到它們——你與生俱來的天賦。如果你出生在一個丑陋的社會,比如我們所繼承的社會,它們可能會保持休眠狀態。但如果你足夠幸運,至少在你未來的復活新生中,能被幫助成為你自己,去尋找和發現什麼是你與生俱來的天賦……這是找到它的唯一方法。別無他法,其他一切都是偽造的、虛假的、模仿的。

  精通數字的人可以告訴你們度量衡的領域,但他卻無法將你們帶到那裡。

  一個精通數字科學、重量和測量領域的人,一個偉大的數學家,像愛因斯坦……他一生到處旅行,也許是在世界上的每一所大學,因為他不斷被拜訪、被邀請。他臨終時說:「據我所知,全世界真正了解我的人不超過十二個人。其他人聽我說話是因為我的名頭很響,但他們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全世界衹有十二個人!一定是天生的天賦。甚至像羅素這樣的偉大哲學家,他也曾努力理解愛因斯坦的哲學,尤其是《相對論》,衹能寫一本《相對論ABC》。當被問到,「你為什麼不寫相對論的全部內容?他說:「首先我要明白。經過多年的努力,我終於弄明白了它的含義——衹是ABC,纔剛剛開始。我已經將它給愛因斯坦看了。他說:「太好了,你就到此為止吧,再往後的你就無法企及了。」

  這對一個寫過最偉大的數學著作之一《數學原理》的人來說,這是可悲的。沒有人讀它,因為它是難以理解的。我從來沒有遇到過數學教授……他們說:「是的,我們已經看過這本書,但是試圖理解它,恐懼就產生了——一個人可能會發瘋。」為了解釋兩加二等於四,他要閱讀二百三十五頁書,沒有任何一本數學書能涵蓋全部內容。即使是這樣的人也無法理解愛因斯坦。愛因斯坦說:「你寫的是相對論的基礎知識,但不要再深入了。」我認為,即使在今天,也沒有人能寫出《相對論的XYZ》。

  所有偉大的東西,在任何維度上,都是在你心中沉睡著的東西。所有能做的,就是它可以被激起,被挑戰。你不能被教導,但你可以被喚醒,喚醒你自己的潛能。我所說的潛能——你的覺醒——是唯一一種不屬於少數人而非其他人的天賦。它是你內在的本性——而不是天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愛因斯坦,但每個人都可能成為佛陀。

  記住區別:數學或音樂、詩歌或繪畫都是天賦,但覺醒不是天賦。就像每個人早上醒來一樣——不僅僅是有天賦的人,這是一種內在的能力——所以同樣地,如果能創造一種正確的氛圍,每個人都會醒來。

  唯一不能叫醒的是一個裝睡的人,否則你可以叫醒所有人。但如果有人在裝睡,那就沒辦法了。你可以不斷製造氛圍,你可以在四週放上鬧鐘,並對尼維達諾喊:「敲鼓!打鼓!」但如果這個人是裝睡,那就不可能了,就算是核武器也叫不醒他。比如說,如果我正在睡覺,普那被炸了,我就會不斷睡覺——因為我衹是在裝睡,這裡面沒有問題。而且為什麼要花費時間精力呢?很多人都在費心。稍後他們會給我消息的。

  我從不看任何報紙,任何新聞雜誌,什麼都不看,因為我知道如果任何地方發生了什麼……我有那麼多人,它會來找我的。正在閱讀或聽我演講的人一定認為我知道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在世界上所有的報紙上。我一點也不關心你們的報紙,但是每當有重要的事情發生時,總會有人立刻提醒我。我有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雙手為我工作,我為什麼要把我的視力浪費在三流的黃色新聞上?

  因為一個人的見地無法將它的雙翼借予他人。

  要用金子來銘寫的話——純金,二十四克拉的金子。你不可能玷污這樣的話,因為一個人的見地無法將它的雙翼借予他人……這根本不可能。翅膀不能借,一隻鷹不能要求另一隻鷹,「將你的翅膀借我幾個小時。」這是不可能的。翅膀是一部分——不是機械的,而是有機的部分。

  一個人的見地就像翅膀。在他的見地中,他在天空中高高陞起,直到我們幾乎看不見他,但是他可以在你身上創造一種信任,你也有翅膀,衹是你從來沒有用過,或者也許你被別人告訴你這是危險的——這並不危險。所以你纔會恐懼。

  我所知道的唯一的危險,就是沒有將你所有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除了這一點,我不認為生命中有任何危險。死亡不是危險,死亡是進入永恆的安息——也許是進入另一個身體。死亡可以留到時機成熟。但在生命中,有一種危險似乎是人類沒有意識到的,這種危險就是恐懼打開你所有的潛能。

  就像在上帝的如實知見中你們每個人都是單獨的,那在你們每一個人的如實知見中對上帝和世界的領悟上也必然是單獨的。

  危險不在於生命的整體性和強度,不在於將你的生命變成一場舞蹈,一場慶典。

  就像在上帝的如實知見中你們每個人都是單獨的,那在你們每一個人的如實知見中對上帝和世界的領悟上也必然是單獨的。

  單獨是一種最神秘的體驗。但是你們都害怕單獨,你們已經習慣了做一隻羊。我希望我的人都能成為牧羊人。這纔是真正的轉變。事實上,你們是牧羊人,但是社會強加給你們的觀念:你們衹是羊,所以你們的行為就像羊。

  當父母這麼說,祭司這麼說,老師這麼說,所有的經典都這麼說……你就會被這樣的壓力包圍了。你剛到人間,你不知道自己是誰,每個人都在告訴你:你是一隻羊,自然而然,你一輩子都像羊一樣活著。這是浪費,浪費了千千萬萬的人,他們的快樂,他們的完整,他們的個體性。這是真正的謀殺。沒有比這更嚴重的罪行了。

  我告訴你們:你們生來就是牧羊人。記住這一點,做人要像牧羊人。你的舊習慣、舊條件,會一次次地干擾你。做一隻羊有幾個好處……千萬隻羊圍繞著你——你永遠不會孤單——彼此依偎。你見過羊群走路時的樣子嗎?——毫無畏懼,他們知道真正的兄弟姐妹情誼。有一些安全保障,但沒有生命。

  這不是一個好的交易——為了安全和保障而失去生命。誰需要安全保障?你已經失去了你生命中需要安全保障的寶藏。但你一直活在一種偏執,恐懼之中,你不應該單獨。你真實的存在是獅子的存在,是牧羊人的存在。

  尋求單獨。無論何時,衹要你能找到單獨的時間,就單獨,千萬不要試圖說服自己沒有時間單獨。你有時間去看電影,你有時間閑聊幾個小時,你有時間看各種黃色報紙,你有時間看色情雜誌,你有時間打牌,你有時間下棋,你有時間連續幾個小時看愚蠢的東西,比如足球比賽。如果有人問你,你會說:「我在消磨時間。」

  你在騙誰?時間在消磨你。

  你無法消磨時間。你甚至不能抓住時間。你可以破壞你的手錶——這並不意味著你破壞了時間。

  你正在毀掉你的生命。

  你有足夠的時間單獨。善用它吧,因為單獨是如此珍貴,它在生命中是無法用任何東西來交換的,單獨會慢慢地將你帶到你的內在深處,如果你沒有到達你的內在深處就死去,你就白活了……你沒有活著,你衹是在看足球比賽。

  所以千萬不要試圖安慰自己:「怎麼辦?」這句話我已經聽了許多次,聽膩了——「我沒有時間」。而你有時間讀白癡寫的小說,偵探小說,一讀就是幾個小時。它們是如此誘人,除非你讀完它們,否則你無法入睡。你在他們身上發現了什麼?

  不要浪費一個你能承受得起單獨的時刻,因為那是你真正活著的唯一時刻。在你死亡的時候,你會記得我說的話,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會像一場夢——除了那些你曾經在你的單獨、靜默、寂靜中與自己活過的幾個片刻。在死亡中,一切都將被帶走,但你的單獨不會被帶走。你的單獨就是你的靈魂。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七章:友好高於愛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三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友誼


  一個年輕人說:請為我們談談友誼。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

  他是你的田地,你用愛播種,用感恩收穫。

  他是你的餐桌,亦是你的火爐。

  因為你帶著飢餓來到他身邊,尋求他的安寧。

  當你的朋友向你傾訴衷腸時,你不必害怕自己心中的「不」,也不必隱瞞自己心中的「是」。

  當他沉默的時候,你的心也不會停止傾聽他的心;

  因為在友誼的不言中,所有的思想、慾望、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享。

  當你與朋友分離時,你不會悲傷;

  因為當他不在的時候,在他身上你所珍愛的東西可能會更加清晰,就像山峰對於平原上的登山者顯得更加清晰一樣。

  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

  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而是撒出的網,只會網住無益的東西。

  將你最好的一切,奉獻給你的朋友。

  如果他一定要知道你的潮落,那麼也讓他知道你的潮起。

  只在你想消磨時光時才去尋找的朋友,難道還是朋友?

  你要在生長的時間中去找他。

  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而不是填補你的空虛。

  在友誼的溫柔中,要有歡笑,要有分享的喜悅。

  因為在那微末事物的甘露中,心尋找到它的清曉而煥然一新。

  當我看到紀伯倫衹是偶爾纔是那神聖的、真相的載體時——但並非總是如此時。我的眼睛就會充滿淚水。

  我希望他永遠站在陽光照耀下的意識高峰上,但他卻一直往下走,走到了山谷裡。盡管他舌燦蓮花,他的詩歌也同樣美麗,但卻失去了真相。他是如此的伶牙俐齒,除非你如實知見到了真相,否則你將無法作出任何區分,他在哪裡不斷往下掉落,在哪裡飛升到最高的高峰。

  他的佐巴和佛陀還沒有融合在一起,他們還不是一個有機的合一體。所以當佐巴說話的時候,語言當然和佛陀的語言是一樣的,但意義卻不是佛陀的。他似乎性格分裂,我為他感到流淚,一個如此偉大的天才的人竟然無法做到合二為一,他始終是兩個——就像每個普通人一樣。

  紀伯倫沒有覺醒,因此他不能鳥瞰全局。但由於他有很高的智商,所以每當他跌倒時,他都設法用言語掩蓋自己的跌倒。我愛這個男人,因為這樣的人非常難得,但我也為他感到遺憾,因為他無法變得完整,結晶。你將無法發現他何時像鷹一樣飛得很高,何時他衹是在你們中間的地球上爬行;你將無法認出他。這是非常不幸的。

  我們也錯過了另一位覺醒者,原因很簡單,他被全世界那些對有機合一一無所知的人所讚美。他自己看不出矛盾,你也看不出矛盾。但我要坦誠相待,因為我愛他,愛是一團火焰,它燒掉一切虛假的東西,只保留下真實的東西。

  一個年輕人說:請為我們談談友誼。

  「友誼(FRIENDSHIP)」這個詞本身就沒有什麼高度——但「友好(FRIENDLINESS)」這個詞上升到月亮,上升到太陽——因為「友誼」這個詞衹是屬於頭腦。它是局限性的——你衹能和幾個人結成友誼。但友好是廣闊的,你可以對樹、對山、對星辰友好。

  友誼也隱藏著一種束縛。所有像「關係」、「友誼」這樣的詞都是膚淺的。愛,友好,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當你談論友誼的時候,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一種束縛,一種對你感到友誼的人的束縛和依賴。

  但是友好是自由的,你不依賴任何人。友誼是客觀的,而友好是你與整個存在無條件分享的愛。它們的意義不一樣。友誼可以在任何時候變成它的反面——所謂的朋友可以變成你的敵人。但是友好沒有特別的稱呼。它不是針對任何人的,而是為了整個存在。它永遠不會變成它的反面。

  記住,那些很容易變成對立面的東西——你知道朋友變成敵人,敵人變成朋友——是非常膚淺的,是虛假的替代品。但友好不是對任何人的,它是無條件地在你內心湧出的愛。它沒有變成苦澀的可能——你是它的主人。在友誼中你不是主人。友誼就像婚姻,是一種人為的東西,但友好是你的本性。

  一個年輕人說:請為我們談談友誼。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

  這是一個丑陋的陳述,但這是一個邏輯的結果,因為他沒有改變基本的問題。他應該告訴年輕人友誼毫無價值,友好是無價的……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我再說一遍:這是丑陋的,因為友誼是一種需求。

  友好衹是將它的芬芳毫無差別地給予所有人——在給予中得到滿足。它不是一種需求,而是一種溢滿的愛。你可以對樹木友好,可以對星星友好,但沒有需求,沒有條件。當然你的需求會得到滿足,但不是因為你一直在苛求。你的友好會給你帶來巨大的財富。將這兩個詞區分清楚。

  友誼是一座監獄。友好是絕對的自由。

  你的付出是出於你的富足,它不是一種需求。當然,存在明白,沒有任何需求的給予者是稀有難得的。存在會照顧你的需求,但它們不是被要求的。即使它不能滿足你的需求,它也僅僅表明在你的潛意識深處,你執著於友誼的想法。衹有愚癡者才會被換種措辭所欺騙。

  存在是如此豐富,不需要去要求。

  因為紀伯倫始終是一個基督徒……雖然他是一個偉大的知識分子,但他不是一個靜心者。他是在用不同的語言重複耶穌,耶穌說:「要求,就給你們」。耶穌將你貶為乞丐。我告訴你們:「千萬不要求,就必得到。一要求,你就得不到。」你的要求是丑陋的。

  耶穌說:「尋找,就尋見。」我告訴你:「衹要靜默,一個無名者,存在將從四面八方向你湧來」——因為尋找的人仍在為他的自我尋找裝飾品,而存在不懂自我的語言。沒有樹是自我主義者,沒有山是自我主義者,沒有鳥類是自我主義者,但存在會不斷地給予他們所需求的一切,甚至超過他們的需求。

  耶穌說:「敲門,就給你們開門。」這些都是膚淺的說法,因為我知道沒有門可以讓你敲門。上帝無處不在。不要敲門——那是暴力。再耐心等待吧。

  你得等待……你會在等待中變得成熟。你會變得有能力接受,開放。上帝總是作為禮物來的。上帝一直是來找國王,而不是來找乞丐。你不需要去找上帝——甚至你想去找,你又到哪裡去找祂呢?祂能找到你,因為祂是整體。

  既不求也不尋找,也不敲門——信任。如果你是值得的,成熟了,春天一定會在你的身上開出萬千花朵。

  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這個聲明是具有猶太人特點的,商業化的。

  愛不是生意。愛是你的靈魂之歌。

  友誼是那愛的芬芳,風會將它越過大海,越過高山,到達遙遠的星空。

  愛是得不到的。

  愛是給予,友誼也是。

  他是你的田地,你用愛播種,用感恩收穫。

  聽起來不錯,紀伯倫是一個善於發現美麗詞彙的天才,但他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即使在他優美的文字和詩歌背後,也有黑暗、無意識。

  他是你的田地……朋友是你的田地?你要用愛播種來開墾這塊田地?無所謂——你的愛不是為了朋友,你的愛是為了收穫莊稼。

  用感恩收穫……你會很奇怪,朋友是兩個身體的一個靈魂。不存在感恩的問題,這是在默默中領悟。這不是丑陋的「謝謝」,這衹是一種形式。還有……用愛播種……你要利用這個朋友。你怎能用愛播種?你的愛是一種表象,一種賄賂,一種勸說——因為你的愛,朋友將成為你的田地。但你真正的興趣是播種和收穫,你的感恩是空的。如果朋友沒有給你什麼,你的感恩就會消失。

  因此,我要對你們說:用愛去付出,用愛去分享,心中不要渴望任何回報,感恩的問題就會有一個新的維度。你要感恩朋友接受了你的愛,接受了你的歌,接受了你的豐盛。

  你應該感恩,不是因為你收到了朋友的禮物,你應該感恩的是,他沒有拒絕。他完全有權拒絕。他很謙虛,也很善解人意。心存感恩,但原因截然不同。

  他是你的餐桌,亦是你的火爐。

  因為你帶著飢餓來到他身邊,尋求他的安寧。

  他是在說什麼廢話?我很傷心,因為他是個很敏感的人。他是你的餐桌,亦是你的火爐。——你的朋友?你應該成為你朋友的餐桌,你應該成為你朋友的爐灶。這就是友誼和友好的區別。我可以原諒提出這個問題的年輕人,但我不能原諒給出答案的紀伯倫。

  當你的朋友向你傾訴衷腸時,你不必害怕自己心中的「不」,也不必隱瞞自己心中的「是」。

  為什麼要害怕朋友?——那麼你打算怎麼對付敵人呢?當你的朋友向你傾訴衷腸時,你不必害怕自己心中的「不」,因為他會明白的。而且……也不必隱瞞自己心中的「是」。

  什麼是友好?如果你不能將自己的心,赤裸裸地坦露在友好中,那麼你就是一個狡猾的商人。你想要的是利益,未來,反應。

  雖然你有感而發想要說「不」,但又害怕友誼被你的「不」所摧毀。而他是你的需求,他是你的餐桌,他是你的田地……你是食人族嗎?

  它顯示了一個狡猾的頭腦的秘密:當你知道他會快樂的時候說「是」,衹有當你確信他會快樂的時候才說「不」。你不誠實,不直截了當。

  如果你不能對朋友誠實,那你會對誰誠實?這就是為什麼我說:友好是一種更大和更高的價值。它可以毫無畏懼地說「不」,因為它知道朋友會理解的,他會感激你沒有欺騙他。

  友好意味著:坦誠於彼此面前,因為你有一種信任。友誼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

  當他沉默的時候,你的心也不會停止傾聽他的心;

  這就是紀伯倫的分裂人格。在艾勒·穆斯塔法的聲明中,他是政治性的。他沒有直接表態。他不是直接說話,他是通過艾勒·穆斯塔法說話,因為艾勒·穆斯塔法衹是一個虛構的人物。但這是一個很好的保障,人們會將它當作美麗的詩歌,小說。

  他因這本《先知》而受到全世界的稱讚。也許我是第一個試圖在他什麼時候是誠實的和什麼時候不誠實之間找到明確界限的人。

  因為在友誼的不言中,所有的思想、慾望、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享。

  他從不超越心靈。友好是超越心靈的,正如愛是超越心靈的一樣,事實上,友好甚至比愛更高。

  在《奧義書》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聲明……在東方有一個傳統,當某人結婚時,他和妻子去找一位先知,找一位聖者,尋求他的祝福。這種奇怪的祝福在任何文獻和傳統中都不存在。

  聖者,覺醒的人,祝福他們說:「你們應該生下十個孩子,之後你的丈夫就是你們的第十一個孩子。」這句話看起來很荒謬——丈夫將是第十一個孩子?——但它卻有如此深刻的含義。你們已經愛得夠多了,你們已經生了十個孩子,現在是時候超越愛本身了。甚至你的丈夫也是你們的第十一個孩子。超越愛,融入和融化成友好。將它精煉成為友好的境界,那麼,你們既不是妻子,也不是丈夫,而是兩個友好地生活在一起的靈魂。

  因為在友誼的不言中,所有的思想、慾望、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享。

  愛或友好是沒有期望的。這就是友好的美——你什麼都不期望,因為無論哪裡有期望,而在期望的背後,就像陰影一樣,是沮喪。你無法決定未來,你甚至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當我在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也和我學同樣的學科。兩年來,我們一直在學習同一門學科——哲學、宗教和心理學——最後我們不得不分道揚鑣。她是個富家女,城市地方行政官的女兒。我出去了。她的車在等——也許她也在等,她不必坐在車裡等。她花了兩年時間才對我說:「我一直很沮喪。我期望你對我說:「我愛你。」

  我說:「愛不是一種期望,如果是一種期望,沮喪就一定會發生。」為什麼整個世界看起來都那麼沮喪?原因很簡單,你有那麼多期望。我告訴那個女孩:「你今天說的這些話,應該在你第一次開始對我產生愛的感覺時就告訴我。」

  她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不能回到過去。但這是我在這個城市的最後一天。我和父親住在這裡,因為他是地方行政長官,但我全家都住在新德里。到晚上我就要走了。所以我鼓起勇氣問你,我愛你。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何時你想要愛我,會優先考慮我嗎?」

  我說:「我不能對未來做出承諾,未來是完全未知的。我甚至不能保證明天或下一刻。」對我而言,承諾表明了頭腦的遲鈍。每一個承諾都會成為麻煩,因為你沒有如實知見到一個簡單的事實:未來是絕對不可知的。

  明天你會落腳於何處沒有人知道。任何承諾都是不虔誠的,因為它顯示了一種不能理解未來的愚蠢頭腦。一個虔誠的人既不能期望——因為那也是與未來有關——也不能承諾,因為那還是與未來有關。虔誠的人活在當下。但他說:「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享……」

  當你與朋友分離時,你不會悲傷;

  因為當他不在的時候,在他身上你所珍愛的東西可能會更加清晰,就像山峰對於平原上的登山者顯得更加清晰一樣。

  這裡面有一些道理。人類的思維是這樣的,我們開始將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所以衹有在失去了的情況下,我們纔會意識到那是我們的愚蠢——將某些事情視為理所當然。

  我們的一生,沒有友好,沒有愛,因為我們已經將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死的永遠是別人,我永遠活著。」所以你可以推遲生活。而每個人都在推遲生活,不知道未來會給你帶來什麼。

  我再次堅持和強調。不要認為任何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會給你力量去活在其他任何時刻——如果有未來的話。你的力量會不斷增長。否則……可悲的是,有許多人在臨終時,第一次意識到,「天哪,我活了七十年,但我還在不斷推遲。現在已經沒有未來可以推遲了。」

  永遠不要許下任何承諾,因為你可能無法實現它們。要非常清晰地察覺到:「我不是未來的主人」,但有些人對每件事都充滿了承諾。他們對愛人說:「我會永遠愛你。」這些承諾就成了他們的束縛。

  對你的朋友,對你的愛人說:「一次只給我一個片刻,連兩個片刻都不需要。所以這一刻我可以絕對地說我愛你,但對於明天,我不確定會不會說我愛你。昨天我沒有愛上你。明天也許會有愛的芬芳,就像它來的時候沒有任何預兆,可能會隨時離開。那麼我就會被自己的承諾所束縛,為自己的話感到羞愧。」

  承諾,信守諾言……整個人類都在束縛自己。活著,全然地活著,活在當下——因為這是你手中的一切,確定的,在你手中。但我知道人們的愚蠢想法。如果你對一個女人說:「我保證這一刻我會愛你,但下一刻我無法保證。我既不想從你那裡得到任何期望,也不會給你任何期望,否則,生命將是一個持續的沮喪……」

  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

  這就是紀伯倫的奇怪之處,他的人格分裂。當他何時以佐巴的身份說話,何時以佛陀的身份說話,必須被釐清。他從來沒有能夠在這兩者之間——最低的和最高的——達成一個融合。

  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

  但這也是一種有所求的狀態。有時候,對世界上的每件事都有如此清晰見地的人,對自己所說的話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首先他說: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但這也是一種有所求的狀態。事實上,如果無所求,精神的深化就會自行發生。這一點不必多說,否則這句話就自相矛盾了。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是矛盾的。

  首先他說: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現在他說:「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凡有所求都會破壞友好之美。

  友好應該沒有目的,無所求——雖然這是生命的奇跡,但如果你沒有目的,無所求,你的需求就會得到滿足,你的目的就會得到實現。但是你心裡不應該有這樣的念頭,否則你就沒有友好,就沒有愛。

  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而是撒出的網,只會網住無益的東西。

  …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因為愛是一個謎,沒有辦法讓它敞開。

  愛就像樹根,深藏在大地深處。分享芳香,花朵,葉子,綠意,但不要試圖從樹上看到它是從哪裡得到這麼多的顏色,這麼多的芬芳,這麼多的美麗,因為那將是樹的死亡。樹根必須保持隱藏,秘密,神秘——不是你想要的……但你不能違背自然法則。

  分享你的芬芳,分享你的花朵。在月中跳舞,在風中跳舞,在雨中跳舞。你看到今天早上了嗎?——所有的樹都是那麼地快樂,在雨中跳舞,將所有的灰塵都甩掉,又變得新鮮而年輕。但根必須保持神秘。一旦你暴露了根,愛就會死去。不幸的是,每一個愛人,每一個朋友,都非常好奇地想要知道你的神秘,想要知道你的秘密。愛人們不斷地吵架,說:「你還隱瞞了什麼?」

  幾千年……而人類已經得出結論,女人的神秘是不可能理解的,因為她在地球上有更深的根。男人們的眼睛盯著天空。這是愚蠢的——付出巨大的努力登上月球。現在的努力是為了到達火星。

  你們沒有能夠在這個美麗的地球上祥和、安靜地生活,沒有愛,沒有國界,沒有膚色的歧視,沒有讓全人類的一半——女人——衹是一個買來的妓女,一個終身的妓女。你們還沒有想好如何在地球上生活,你們的眼睛卻盯著月亮。

  你知道英語中有一個詞「瘋子(LUNATIC)」嗎?它來自於詞根「月球(LUNAR)」。月球的意思是「月亮」。人就是一個瘋子。事實上,試圖找出你愛人的神秘之處就像所有偷窺狂一樣丑陋。大自然不希望你被揭開神秘的面紗,因為愛與友好是在神秘中綻放,舞蹈。

  男人不懂女人,女人也不懂男人,這是好事。不需要知識性。需要的是彼此有足夠的空間,讓你們的秘密和神秘一直隱藏著。正因為有了這種神秘感,你們纔會處於愛中。如果你揭開了女人的神秘面紗,愛可能也就消失了。

  知識是如此無意義,神秘是如此深奧。對神秘的事物充滿好奇,但千萬不要懷疑它是什麼,你的友好,你的愛是無止境的。你離得越近,神秘就會越深。

  但紀伯倫似乎一直很混亂——這是很自然的。有時,當他說出驚人的真相時,會有所瞥見,有時,當他退回到黑暗中,開始像個白癡一樣說話,在所有的陳述中你都可以看到。

  首先他說:「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第二,他說:「……別無所求。」如果沒有目的,那所求的是什麼?他立刻說,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在存在中,在現實中,沒有例外。

  再看……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而是撒出的網,只會網住無益的東西。他又忘記了自己在說什麼。無所求——現在幾乎成了商人的語言,而不是詩人的語言,因為無所求將你帶到更高的境界。有所求的則將你拖到地球的引力上。

  將你最好的一切,奉獻給你的朋友。

  他走得很曲折。我不是在譴責他,我衹是想說明,像他這樣天才的人是不能用一句話來理解簡單的事情的。將你最好的一切,奉獻給你的朋友……但眾口難調。對你而言是最好的東西對你的朋友可能一文不值。你有什麼資格決定什麼是對他最好的?我不會那麼說的。我要說:「敞開心扉,容那朋友,凡他所揀選的,都是他的。」

  如果他一定要知道你的潮落,那麼也讓他知道你的潮起。

  那衹是一個不言而喻的道理。你應該敞開心扉。潮起潮落,都應為朋友所用。

  只在你想消磨時光時才去尋找的朋友,難道還是朋友?

  所有的朋友都在這樣做——他們在消磨彼此的時間,因為他們都是空虛的,他們不知道如何單獨,如何享受單獨。

  你要在生長的時間中去找他。

  不是為了消磨時間,而是為了活得更久。這很好,很光榮。但他似乎就像時鐘的鐘擺一樣,不斷地從一個極端甩向另一個極端。當然,他不是一個有覺知的人,雖然他是一個表達能力極強的人——一個能用金句表達的人。

  你要在生長的時間中去找他。

  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而不是填補你的空虛。

  你明白我說的鐘擺嗎?但紀伯倫本人並不知道,一種說法與另一種說法相互矛盾。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那關於期望、利益怎麼辦?看來,他似乎是忘記了——但他沒有忘記你的空虛。這是一件需要如實知見到的事情——人最大的需要是不空虛,不黑暗,不孤獨。他最大的需要就是被人需要。如果沒有人需要他,他就會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空虛。

  所以即使是這一句話也是矛盾的。因為這是他的意願……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但空虛不是你最大的需要嗎?因為你不斷地在忙些什麼?——這樣你就不會感到空虛。你是空無的。

  在東方有一個更深刻的答案:空無不一定是消極的。不要將它裝滿各種垃圾。空無可以成為你充滿神性的聖殿。但它仍然是空無的,因為神性是一種品質。用光填滿它——它仍然是空無的。用寂靜填滿它……將消極的空虛轉變為積極的現象,你就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奇跡。

  在友誼的溫柔中,要有歡笑,要有分享的喜悅。

  紀伯倫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說一些事情,卻沒有給你一把如何去實現的關鍵鑰匙。任何一個愚癡者都可以對你說:「將你的花園種滿綠葉,玫瑰花,種滿池塘,種滿美麗的蓮花」,僅僅是口頭上說說這是不夠的。你在和一個從來不知道綠色,不知道玫瑰,不知道蓮花的人說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關鍵鑰匙缺失了。

  這不僅是紀伯倫,世界上幾乎所有宗教都是如此。他們說:「你不應該憤怒」。但是怎麼辦呢?憤怒就在那裡。「你不應該嫉妒。」但是,什麼是消除嫉妒的方法呢?「你不應該有暴力。」那該如何才能到達非暴力!

  寂靜是美麗的,但哪裡有給你帶來寂靜的靜心?「你不應該嫉妒」——但是當你在妒火中燒的處境中,這種領悟在哪裡?除了自己,它不會傷害任何人。

  你如何才能擺脫競爭——因為他們都在教導「不要有競爭」,另一方面,「要有所作為」。他們都在給你理想:「做個耶穌」。但是有數百萬的基督徒,你將不得不競爭。他們說「不要嫉妒」,但是他們強迫人們嫉妒,將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綁在一起。當愛消失了,春天也不見了,那麼男人就開始尋找後門——女人也是如此。

  我聽說:法庭上有個案子。夫妻倆想離婚。這個故事一定很古老——離婚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道德的,不貞潔的。法官說:「彼此相愛。一直待在一起,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女人問道:「你給了我很好的建議,但是該如何去愛一個我討厭的男人呢?我也知道他不愛我,他也恨我。所以請您給我們一些方法,讓恨消失,轉變成愛。」

  那個法官說:「我的天,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你們要發誓,你將盡一切努力保持在一起。不要在社會上開一個不道德的先例。」

  那婦人說:「我已經準備好宣誓了,將手放在兒子的頭上。」

  這是一個奇怪的場景,因為法官變得坐立不安。他說:「不,不是按在你兒子頭上。按在你的宗教書籍吧。」

  女人說:「我是一個母親,做母親是我的信仰。但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坐立不安?你想讓我在法庭上揭發你嗎?——因為兒子是你的!」

  我們生活在一個多麼虛偽的社會。法官正試圖判決他們夫妻應該生活在一起,而法官是這個女人的秘密情人。不僅如此,連孩子都是他的,而不是女人的丈夫。這就是他坐立不安的原因。

  她說:「現在你明白了嗎?你對你妻子不忠。這個兒子是你的兒子,我衹是他的母親。我丈夫有他自己的情人關係——你會驚訝的:那是你的妻子!而你認為是你的孩子,卻不是你親生的。」

  這是一個如此虛偽的社會。我們不斷活在痛苦之中,活在謊言之中——甚至是在我們的法庭上。

  有一次我在賈巴爾普爾的法庭上……有一座教堂,一座非常漂亮的教堂。但是當英國政府在一九四七年離開時,教堂的所有信徒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國家。教堂已經被鎖了將近十年了。它有一個美麗的花園,被完全破壞了。這座教堂屬於英國教會,是他們的財產。

  我有幾個朋友是基督徒,我說:「你們是愚癡者。你們的基督已經被囚禁在監獄裡,而不是在教堂裡,已經十年了,也許他要在那裡呆一輩子。你召集幾個年輕的基督徒……」他們非常害怕,因為財產是屬於英國教會的。我說:「不用擔心。我會為教堂舉行落成典禮。你衹要將它打掃乾淨,翻新一下,將那些鎖都扔掉,打碎。教堂是屬於那些在那裡做禮拜的人的。它不是一個財產。你們在那裡做禮拜,所以這就是你們的教堂。」

  他們說:「你在製造麻煩。很快就會有一個案子在法庭上。」

  我說:「別擔心。我會和你一起戰鬥。你可以告訴法庭真相——是我要你這麼幹的。」

  這太合乎情理了,所以他們不知怎麼地——有點勉強地,稀裡糊塗地——設法破除了鎖,重新翻新了一下教堂,打掃了花園。在一個週天,我為它舉行了落成典禮。

  其他基督徒立即通知英國教會,「這是非法闖入。不僅是非法闖入,還搶走了財產。」這是一筆很大的財產,將近二十英畝的土地,教堂非常漂亮。

  英國教會在那格浦爾設有代表主教。那時候那格浦爾曾是中央邦的首都。所以他告訴他們,「將所有這些人——尤其是我,因為我甚至不是基督徒——拖到法庭上。」

  我站在證人席上問法官:「在我宣誓為真相作證之前,有幾件事必須澄清,而這些事在我宣誓之後就不可能澄清了。」

  他說:「這是件奇怪的事。必須先宣誓。」

  我說:「我要對你們說的話是關於宣誓的,為什麼在宣誓之前有些話就不能說?」

  他說:「好吧!你可以說,但這不是常規的方式。」

  我說:「第一件事是,我見過你嫖娼。而且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個同性戀者,因此我對你一點也不尊重。我可以對驢說『尊敬的先生』,但我不能違心對你說,『尊敬的先生』,因為那將是一個謊言。我的心不會與它同在。所以,如果你堅持要宣誓,請允許我說我心裡所說的是真的,否則就放棄宣誓的想法。其次,我想知道我該如何宣誓。」

  他說:「你可以在《聖經》、印度教《吉踏經》或任何宗教書籍上宣誓。」

  我說:「它們都是謊言。你研究過它們嗎?這真是荒謬至極,以至於必須拿著一本充滿謊言的書,為真相宣誓。第三:宣誓這個概念本身就令我反感,因為這意味著我接受了不宣誓我就可以說謊,衹有在宣誓的前提下我纔會說真話。我不能接受這種對我的譴責。我說的是我自己感覺到的真相,而這些已經腐爛的書,幾千年的……我也不尊重這些書。衹有像你這樣的人,才會對這些婬穢的——但卻被稱為神聖的書籍有信心。但我已經準備好走形式了。但要記住:一旦我拿著一本充滿謊言的聖書宣誓,我就會不斷地說謊。我必須按照這本書來做。首先你要證明這些書是由真相所組成的,首先你要證明你有資格被稱為『尊敬的先生』,首先你要讓我相信,宣誓這個概念並不丑陋。這意味著我一生都在說謊——衹有在宣誓下我纔能說出真相。而你是一個聰明人,你可以看出,如果一個人一生都能說謊,那他的宣誓也可以是謊言。誰能阻止我?我不屬於任何宗教,我不屬於任何迷信,所以這取決於你。」

  法官立即說:「傳喚第二個證人。」

  我說:「稍等一下,因為我還有一點要說明。聖殿屬於在那裡禮拜的人。聖殿不衹是一塊土地,也不衹是一座房子。它不能被任何人擁有。英國教會無權擁有這座教堂。教堂屬於那些在那裡祈禱、靜心的人,他們纔是真正的主人。」

  他渾身發抖。他說:「我聽到了,但你提出了一些根本性的問題,最好……傳第二個證人!」

  這個世界充滿了虛偽。你們的領導人一直在不斷地說謊。沒有人被允許活著,但可以說謊……

  在友誼的溫柔中,要有歡笑,要有分享的喜悅。

  但是如何做呢?你已經摧毀了人類的微笑能力。如果你想——這個想法很好——那麼告訴人們他們怎麼纔能復活他們的生命,他們的笑聲,他們的舞蹈,他們的分享,他們的快樂。所有的宗教都反對快樂。沒有一個宗教談論分享,但是:「施捨給窮人,因為作為回報,你死後會得到一千倍的回報。」這純粹是生意。事實上,甚至稱它為生意也是錯誤的,這是賭博。沒有教堂,沒有猶太會堂,沒有寺廟可以讓人們歡笑,跳舞,唱歌。你將人的靈魂完全壓碎了,他幾乎成了一具屍體。

  紀伯倫的問題在於他是一個偉大的知識分子,他所說的這些話都是通過他的理智,而不是通過他的體驗。如果他是通過自己的體驗來說話,他就會給出關鍵鑰匙——如何解除幾個世紀以來對人類所做的一切。

  因為在那微末事物的甘露中,心尋找到它的清曉而煥然一新。

  他寫出了美麗的文字——但有什麼用呢?地球上進化程度最高的生物卻不能笑的。所有的宗教都在教導:「放棄世界」。如果你想要真正成長的話,你應該反駁這句話……

  因為在那微末事物的甘露中,心尋找到它的清曉而煥然一新。

  沒有一種宗教允許你快樂,沒有一種宗教允許你歡笑,沒有一種宗教允許你享受生活中的小事。相反,它們譴責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小事。而生活就是由小事組成的。

  宗教談論的是上帝,而不是鮮花,他們談論的是天堂,而不談論滋養生命的食物,他們談論的是天堂裡的各種快樂,而不是人間的各種快樂。人間是一種懲罰。你被扔到人間,就像有人被扔進監獄一樣。

  紀伯倫的話是偉大的,但在他的無意識中存在著一些懦弱的東西,否則他還應該加上一句:「那些以其他方式教學的人不是你的朋友,他們是你的敵人。一切宗教都是人類的敵人,一切祭司都是人類的敵人,一切政府都是人類的敵人。」但你找不到這樣的句子。這就是為什麼他在全世界受到尊敬的原因——因為他沒有惹惱任何人。我說的也是同樣的話,但填補了他遺漏的空白,改變了他沒有如實知見到的詞語。

  他是一個很漂亮的人,但不勇敢。他仍是一隻羊,不是牧羊人,是一隻羊,不是獅子。他應該像獅子一樣吼叫,因為他有這種能力。但一個偉大的人死了,連他的書都沒有被波蘭教皇列入他的黑名單——天主教徒都不應該讀這些書。

  我所有的書都在黑名單上。閱讀它們是直接進入地獄的捷徑。事實上,我很高興你們都會和我一起下地獄。我們會將它變成天堂。有一天,你們會發現上帝在敲門,說:「請讓我進去。我已經厭倦了,厭倦了各種各樣的愚癡者。」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八章:進入寂靜的中心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三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言談


  然後一個學者說:請為我們講講言談。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

  當你們不能安住於你們心靈的單獨時,你們便轉而棲息於你們的唇舌,而聲音成為了一種消遣和娛樂。

  在你們的言談中,思想被扼殺了一半。

  因為思想是太空中的鳥,在語言的牢籠子中,它興許可以展開翅膀,但卻不能飛翔。

  你們當中有些人因為害怕單獨而變得聒噪。

  單獨的寂靜在他們的眼前顯露出赤裸的自我,他們想要逃離。

  還有一些人,他們在沒有知識與見地的狀態下,卻高談闊論他們自己也沒如實知見到的真相。

  還有一些人,內心深處有真相,但他們從不付諸言語。

  在這些人的內心中,靈魂安住在節奏分明的寂靜裡。

  當你在路上或市集中遇見你的朋友時,讓你內心的靈魂啟動你的嘴唇,引導你的喉舌。

  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對著他耳朵中的耳朵言說;

  因為他的靈魂會記住你心中的真相,猶如葡萄酒,當顏色被遺忘,杯子也不復存在時,它的味道仍將被銘記。

  即使是在他最深刻的陳述中,紀伯倫也總是遺漏了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是如此地重要,以至於它們的缺失破壞了整個深刻性,這也表明他不是憑自己的體驗在說話。

  首先是:他一直衹是在回答具體的問題,好像這個問題是由空蕩蕩的天空所提出的。一個如實知見到的人不僅回答了具體的問題:他更是一直在回答提問者。但紀伯倫卻不斷忘記提問者。

  其次,他永遠不會比你的心更深——而心並不是你真正的存在。就像你被一堵被稱之為思想的厚牆所包圍,你也被一堵更加精緻但仍然非常堅固的牆所包圍——有時甚至比你的思想還要堅固——你的感受、情緒、情感之牆。除非你超越兩者,否則無論這些話有多麼美麗,它都缺乏生命,缺乏真相。

  然後一個學者說:請為我們講講言談……

  學者是世界上最愚癡的人,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到,卻表現得好像什麼都如實知見到。他們是靠著借來的知識而活的人,這些過時了幾個世紀的腐朽知識。他們的頭是滿的,他們的心是空的,他們對存在一無所知。

  唯一值得稱之為知識的知識是你內在深處的體驗,颶風的中心。感受、情緒、感情,情感,這些都是颶風。思維,邏輯,思想,無論怎樣裝飾,都不過是颶風的外圍部分。

  你的存在是全然靜默的,寂靜的,沒有思想,沒有感受,沒有情感——衹是一個純粹的存在。它的純潔是如此的童貞……該怎麼說呢?——甚至你還沒有進入你的童貞靈魂。

  學者是各種垃圾的收集者。我見過幾乎所有宗教的學者,我見過在大學裡教書的哲學家,但他們所說的一切都衹是皮毛,衹要稍微搔一下,你就會知道他們的黑暗和無知。因此,他們極為敏感。這就是為什麼我每天都會接到人們的傳票——他們的感情受到傷害,他們的宗教受到傷害。真相永遠不會受到傷害——衹有謊言才會受到傷害——因為真相永遠不會被揭穿。謊言隨時都可能被揭穿……

  但他們將謊言當成了真相,信以為真。他們甚至懶得去看根部——看看自己所帶的是真正的玫瑰花,還是塑料花。而他們非常快樂——至少在外在看來是這樣——因為世界給予他們尊重,並不斷滿足他們的自我。而因為他們的自我得到了滿足,他們就會不斷去收集越來越多的垃圾。

  在賈巴爾普爾有一個特殊的市場,稱之為「小偷市場」(CHOR BAZAAR),你可以在那裡買到任何東西——賈巴爾普爾或周圍城鎮被盜的東西都在那裡出售。我經常光顧,尤其是一位老人曾經經營的一家小店。他以前出售報紙,舊雜誌,書籍,偷來的書。他對這些書沒有定價,它們是按重量出售的——《薄伽梵歌》,一公斤。

  老人開始漸漸愛上了我,因為我是一個常客。我告訴老人,「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學者。」

  他說:「什麼?我是個窮人。我能讀一點書,但我不是學者。」

  我說:「但你有這麼多垃圾……」從他的店裡你可以找到所有的宗教經文,所有偉大的小說,諾貝爾獎得主的書。我今天想起他,因為我從他的書店裡買到了《先知》,只需要兩個安那(ANNAS)——這就是它的價格,因為這本書是小的,沒有多少重量。

  我說:「我是說你是一個偉大的學者,因為你的商店不過是一個學者心態的放大版。」他滿腦子都是知識——卻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如果你質疑他,你就傷害了他,如果你反對他的知識,他就會將你告上法庭。

  我們創造了一個什麼樣的奇怪世界?要成為一個學者,你不需要任何智力,只需要機械地記憶,智慧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現象。學者衹能回答儲存在記憶系統和生物計算機中的問題。有時甚至計算機也更聰明。

  我聽說有一台電腦……當一個人聽說計算機能創造奇跡時,他非常驚訝。他說:「我想檢測一下。我不敢相信一台機器能回答你的問題。」

  於是他去了中央系統中心,那裡有最大最先進的電腦,他問:「你能告訴我,我父親在哪裡嗎?」

  電腦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說:「你父親?他已經死了快五年了。」

  那人笑了。他說:「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都是胡說八道!我父親去釣魚了。剛纔我將他留在河岸邊上,我纔來到這裡,你卻說我父親已經死了五年了。」

  當電腦大聲笑起來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說:「我的天啊,你竟然還會笑!」

  電腦說:「為什麼不呢?——因為你以為留在河岸邊的那個人是你父親,他衹是你母親的丈夫。」

  他非常震驚,很多人都聽到了。整個查詢處的人都知道了:這個人是個雜種。他認為是他父親的那個人衹是他母親的丈夫,他真正的父親已經死了五年了。即使在一個學者身上也找不到這麼多的智慧。衹能問他生物計算機裡輸入過的東西。他可以重複這個問題,他可以給出答案,但如果有新的東西出現,而這些東西還沒有進入他的記憶,他是絕對無能的。智慧完全是另一回事。它是你的意識遇到一個全新的情況,並找出處理它的方法和途徑。

  這個國家一萬年來一直有世界上最偉大的學者,但是他們的貢獻是什麼呢?他們不能做出任何貢獻。他們衹能重複別人對他們重複過的話。

  情況不斷在變化,生命帶來新問題,新機遇。但是這些學者們——他們不知何故不斷給出與他們所體驗的真實情況完全無關的古老答案,否則一萬年的智慧……這個國家會是一個真正的天堂,不是夢想,而是現實。但恰恰相反,這個國家卻成了地獄。誰來負責呢?——你們所有的學者。記憶是廉價的,即使是白癡也有記憶。

  智慧需要艱辛的努力——走進你的單獨,轉向內在,在黑暗中,找到你生命的中心。當你找到那個中心的那一刻,一些沉睡著的東西立刻被喚醒。我們稱那個覺醒者為真正的、真實的人。我們稱他為耆那(JINA),因為他征服了自己。我們稱他為佛,因為他已經覺醒了。我們稱他為先知,因為現在——衹有活在當下,第一次——他有眼睛: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個瞎子。

  如果艾勒·穆斯塔法先稍微警醒一下這位學者將會更好,他看到了這位學者的問題很貧窮。

  然後一個學者說:請為我們講講言談。

  衹有鸚鵡能問這個問題。言談?——那個學者是個不會說話的嬰兒嗎?艾勒·穆斯塔法沒有表示,「你的問題很愚蠢,你是一個很有學問的愚癡者。」他開始回答他。他沒有注意到提問者。我再三對你們說,除非回答提問者,否則,僅僅回答問題是沒有多大用處的,因為這是提問者和他的無明所引起的。你必須先點燃一支蠟燭進入他的內在,也許這樣他就能明白你要說什麼了。這不是一件小事:這是最重要的事。

  這就是為什麼紀伯倫非常深刻的語句就像詩歌一樣被千萬人閱讀的原因,沒有人認為其中有任何真相。是的,每個人都說他的說話方式有其自身的美感——他的話如此富有詩意,如此富有音樂性。但這就好像你在談論一個女人的美,你在談論她的衣服——「你是一個偉大的美人,你的衣服好漂亮,你的飾品好名貴」——你不提她的眼睛,不提她的臉,不提她身體的溫暖,不提她本身所散發的愛。她會大發雷霆,「你好像是一個布商或金匠!我不是我的衣服,我也不是我的飾品。你沒有提到任何屬於我的本質。」

  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

  這不一定是真的。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當你所有的思想都平靜、熟睡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說話——你要說什麼呢?我想對你說:當你的思想完全停止擾亂你的意識時,你就開始說話,或者你纔有能力說話——但這是沒有必要的。如果你想要麻煩,你就開始說話。如果你想保持安寧、靜默、享受,你就保持沉默。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裡,說任何真實的話都是在挑戰所有的愚癡者,因為他們的謊言被揭穿了。但這不僅是思想的寂靜。思想永遠不會寂靜。要麼是寂靜,要麼不是寂靜。

  這是一個自相矛盾的說法。也許他對真相有某種非比尋常的見解,但他並沒有如實知見到真相。他的話……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是自相矛盾的。要麼你可以有思想,要麼你可以平靜——因為思想是你意識中唯一的干擾。

  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

  當你們不能安住於你們心靈的單獨時,你們便轉而棲息於你們的唇舌,而聲音成為了一種消遣和娛樂。

  為什麼人們想說話?全世界的人都在說話。我只聽過一次,很久以前莊子講了一個關於人籟,地籟,天籟的故事。

  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是由莊子講述,這個禮堂是以莊子的名義而建的。我愛許許多多的人,但莊子作為一個種類,他本身就是獨立的一類人。他真是個偉大的逍遙聖人。我愛他,不是因為他是一個聖人——因為聖人是一打一盧比——而是因為他是一個逍遙聖人,這是罕見的——一個非常罕見的組合。

  因為莊子在全中國都受人尊敬,人們都信任他,一時間全世界鴉雀無聲。天籟的聲音——因為天籟無形無相。但沒人抱怨。這個故事有如此美好的意義。沒有人抱怨「你欺騙了我們,不必要地浪費了我們的時間。我們本可以抽支煙,或者不斷嚼口香糖,或者談論美好的事物,你讓我們停止片刻說話,靜默。感悟天籟。」

  但沒有人來向他抱怨。他自己問人們:「你們對我失望嗎?」他們說:「不,當我們變得靜默的那一刻,我們聽到了自己的內在、自己的存在裡有一個非常靜謐、微小的聲音。我們來向您表示感謝,禮拜您的腳,否則因為我們永遠不會消停——哪怕是一分鐘——也不會發現天籟不在天上,而是在我們自己的存在中。」但天籟不大喊大叫,天籟低聲說——就像愛人彼此低語一樣,就像秘密從一張嘴對另一隻耳朵低語一樣。

  據說,如果你想讓你的妻子聽你說的話,不要大聲說,衹要對某個人說耳語,她一定會聽到的。這種耳語很清楚地表明,有什麼事情對她隱瞞著,有什麼事被當作秘密,而她不在其中。但如果你大聲說話,沒有妻子會聽。這是一個日常的習慣……

  我住在加爾各答,我得去開會,我討厭遲到。開車送我的丈夫正在按喇叭通知他妻子下來。每個人都聽到他的喇叭聲——「他瘋了嗎?車停著……前面沒人——他為什麼按喇叭?然後他妻子打開窗戶說:「我至少跟你說了一千遍,我一分鐘後就下來,但是你不斷按喇叭——但我會慢慢來的。我一分鐘後就下來!」

  我說:「天哪,她甚至在『一分鐘內』都說不了一千遍!」

  丈夫說:「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是丈夫。」

  我說:「因為有你這樣的人,我纔不為人夫。看到周圍那些為人夫的處境,我決定不做丈夫,單獨一人總比一直待在地獄裡好。」

  艾勒·穆斯塔法說: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它也有不同的含義。我已經給了你們我想要的意思,但必須讓你們知道不同的意思。他是說:「當你不參與你的思想,你就不能保持寂靜。」你已經習慣了不斷地在你的頭腦裡說話。你的思想還能是什麼?——一台會說話的機器,大多數時候,就像一台留聲機,它的針頭卡在了某一點上,所以你一次又一次地不斷被卡住——每天都是同樣的習慣,同樣的想法,同樣的恐懼——它都卡在了同一點上。

  他的意思是說:你衹有在你沒有思想的時候,你纔會說話。當你的思想不在你的頭腦裡踢球時,你就開始和別人在踢球。你的談話是什麼?——衹是一場足球比賽,互相扔話。卻沒有人在聽。你聽過別人的話嗎?你只需挑起一個可以開始說話的詞——你根本聽不到他是在說什麼。他衹是出於禮貌而等待,尋找一個合適的詞來重新開始。這就是所謂的談話:這簡直就是一場足球比賽。

  艾勒·穆斯塔法是正確的,一個寂靜的人會享受他的寂靜。但你不能寂靜幾分鐘,你必須做點什麼。

  我以前和一個朋友住在一起,他無論身心都無法保持一刻的安寧,他的身體坐立不安,輾轉反側。我說:「你學的是什麼瑜伽?我翻遍了帕坦伽利和其他所有的瑜伽經書,我從來沒有遇見過像你所做的這種練習。」

  他總是在找人開始談話。以前來找我的人開始問我,「你的室友在房子裡嗎?那我們就不來了,因為他在門口就截住我們。他抓著我們的手,我們甚至連逃都逃不掉——看起來很奇怪——他開始談論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們不斷說『我們是來見你的客人。』他說,『先去見室友。這是你要付出的代價。所以衹要告訴我們他不在家的時候,我們就來,否則在附近的花園裡等我們,他在門口等著。」

  我多次問他:「你的上一世是美國人嗎?」

  他說:「你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當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吸煙可以代替談話,嚼口香糖可以代替說話。至少嚼口香糖給了你一個張嘴閉嘴的藉口,如果沒有嚼口香糖,你也可以這樣做,但那樣會顯得非常荒謬……

  當你們不能安住於你們心靈的單獨時,你們便轉而棲息於你們的唇舌,而聲音成為了一種消遣和娛樂。

  當你無法將生命安住於寂靜時,你的整個生命就會集中在你的嘴唇上。這不過是一種消遣和娛樂。你在毀滅你的時間,你也在毀滅別人的時間,這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行為,你甚至都沒有意識到。

  在你們的言談中,思想被扼殺了一半。

  思想需要單獨、獨處,這樣你纔能理智地想明白事情。但是你不斷地扼殺你的思想,因為你所有的精力都浪費在說話上了。而人們在沒有思想的狀態下說話——他們能談論什麼?他們重複著他們讀過的報紙,他們重複著他們看過的電影,他們重複著他們家裡發生的爭鬥。這些都是垃圾。

  艾勒·穆斯塔法是說:思想應該從沉思中產生,但沉思需要你努力保持靜心。沉思不是你生命中最偉大的事情。比沉思更高的是靜心。

  這就是你的三個層面:談話,它扼殺了你一半的思想,沉思,它能給你新的見解,但它們遲早也會轉變為思想,靜心,它帶你超越,進入寂靜和單獨的中心。思想不是從它那裡產生的。

  靜心者可以說話,因為對他而言,他的思想已經變成了僕人,他可以像使用任何機器一樣使用它。

  通常情況恰恰相反。思想已經成為你的主人,它已經用思想填滿了你的整個內心空間。連沉思都很困難,靜心更是聞所未聞。

  因為思想是太空中的鳥,在語言的牢籠子中,它興許可以展開翅膀,但卻不能飛翔。

  因為思想是太空中的鳥……這是一個如此偉大的見解,直到現在科學家才意識到思想衹是在空間中移動的某些振動。如果你有合適的儀器去捕捉它們,你就能抓住它們。但是語言變成了籠子……在語言的牢籠子中,它興許可以展開翅膀,但卻不能飛翔……你一定看到了那語言的籠子。

  我曾經拜訪過一位偉大的自由鬥士。他曾周遊世界很多次,他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人,非常富有。他是僅次於丘吉爾的連續六十年的國會議員。他曾經從每個國家帶來鳥——他很喜歡鳥——而且他很富有,所以籠子裡的鳥非常漂亮。但我對他說:「你是在欺騙自己,說你愛這些鳥。如果你愛他們,打開鳥籠門,讓它們飛翔,因為愛一直是給予自由。任何變成監禁的愛都不是愛,而是恨。」他震驚了。

  第二天早上他來找我說:「也許你是正確的。我不喜歡鳥,我衹是喜歡裝飾我的花園和宮殿。」他的房子被稱為宮殿,因為他的父親為英國政府服務,英國政府給了他一個拉賈(RAJA)的頭銜,即國王。因此,他的宮殿從那時起就被稱為「拉賈·古庫爾達斯的宮殿」,因為那是他父親的名字。

  我說:「你衹是愛你的自我。」

  他說:「跟我來……幫我釋放所有的鳥兒。」看到那些鳥兒再次張開翅膀飛向天空消失在太空中,真是太高興了。

  我說:「這能讓你體會到什麼是愛:它從不束縛任何人,它只給予你自由。」

  你們當中有些人因為害怕單獨而變得聒噪。

  你去找愛多說話的朋友有一個簡單的原因:你害怕單獨。我見過有人甚至自言自語。在我的村子裡,就在我的住所旁邊有一條黑暗的街道,我設法在整個城市製造了一個謠言,說那裡到處都是鬼魂——衹是為了讓我的住所徹底安靜下來,這樣至少在晚上沒有人會經過。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以前有幾個祭司住在那裡,他們不相信這個傳言。但那衹是半信半疑——誰知道呢?也許真的有鬼呢。但是他們在那裡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小男孩已經讓整個城市充滿了謠言……他們不會被我的謠言所動搖。所以他們曾經開始唸咒語——「禮讚克裡希納(HARE KRISHNA)!禮讚拉瑪(HARE RAMA)!」——然後飛快地跑過去。我很驚訝「這太奇怪了,為什麼他們要喊咒語?在白天,他們路過那裡從不喊咒語。」

  說話會讓人感覺到有人和你在一起,因為你總是和別人說話——這是一種很深的關聯。

  我也曾攔住了一個人,只用了一根小竹竿。街道很窄,只允許併排通過兩三個人,但是他們發出的聲音比住在街道對面的所有人發出的聲音都要大。所以我用了一個簡單的策略。我衹要拿一根竹子,把它綁在這邊的一棵樹上,然後綁在另一邊的一棵樹上,祭司就會走過來唱誦:「禮讚克裡希納!禮讚拉瑪!」然後……竹竿猛然倒下。然後他就會跑著說,「我的天啊,那個男孩是對的!」他們甚至沒有勇氣看到阻止他們的衹是一根竹竿。一旦那些祭司也不再經過,對他們來說就有點令人厭煩了,因為如果他們想避開那條街的話,他們必須走將近半英里才能到家——那是一條捷徑。

  街道變得如此安靜,如此寧靜,以至於我常常在那裡靜心。在那條街上,夜晚變得如此神聖——沒有一座寺廟如此寂靜。因為我常常在深夜坐在那裡好幾個小時,那些祭司又散佈謠言說,你不僅應該恐懼鬼魂,這個男孩還與鬼魂密謀,我們看到他在那裡坐了好幾個小時。我們不能路過那條街道,但他坐在那裡,沒有鬼折磨他。

  人們開始問我……甚至連我學校的校長也問我:「我聽說過很多傳言:一開始我聽說整條街都是鬼,現在我聽說日落後沒人敢去那裡,但有人發現你半夜坐在那裡。那麼,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秘密呢?」

  我說:「你能保守秘密嗎?——因為這是一個危險的秘密。如果你對任何人開口,那我就無能為力了。那些鬼魂……」

  他說:「你還是將這個秘密留給自己,因為保守秘密是生命中最困難的事情之一。一個人很想將它告訴別人,和別人分享秘密。」

  我說:「這是你的選擇。我很樂意告訴你,但之後我退出了遊戲不玩了,然後鬼魂和你直接接觸了。」

  他說:「我不想要這個秘密!今天我個人這麼問……我很難過,我請求原諒。千萬別告訴我這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只管守住自己。這是你的事——我為什麼要插手?我不必經過那條街道,我住在另一條街道上。衹是出於好奇,我纔問起這件事情。」

  我說:「我願意滿足你的好奇心。但是一旦這個秘密公開了……我和鬼魂之間的協議是,如果我告訴了任何人,那麼他們就會照顧那個人。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無法阻止——我很無助。」

  他說:「你只管去吧,甚至你在學校裡不斷地做一些惡作劇——你的老師很少有一天不將你送到我的辦公室來——我正在下達一份通知,這個孩子不應該送到我的辦公室來,因為有一天如果他開口……秘密是很難保住的——我能理解——而你還這麼小,你可能會隨時給我說出秘密——那我就完了。我有孩子,我有妻子,我有一個老父親,我有一個老母親。要有慈悲心!」

  我說:「那很好……這是我和你之間的另一份協議——沒有老師能將我送到校長那裡去。」

  他說:「同意。」

  我說:「這就是我簽訂協議的方式。」

  每當有老師說:「如果你做了這種惡作劇……」而這些都不是惡作劇,衹是簡單的事情,但掌權的人總是擔心——衹要從他們的權力中拿走一塊磚,那麼整個房子就可能坍塌。

  有一天我帶了一頭驢來上課。現在這不是惡作劇,因為我告訴老師:「這個可憐的傢伙想被錄取。我要給它付學費。」

  老師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你這樣的男孩——一頭驢……」

  我說:「你教了這麼多驢,你自己也被教過。你是誰?——衹是一頭「驢子。」

  他說:「這太過分了。我會送你去見校長。」

  我說:「我準備好了,我的驢子也準備好了。我要騎著驢去見校長。但請記住,他已經通知每一位老師,不要將我送到他那裡去。而你不僅要送我一個人,還要送我的驢子。你會有麻煩的!」

  他說:「等等!你就不要折磨我——放了這頭驢吧,因為我衹是臨時任命的。如果校長生我的氣——看到你騎著驢子到他的辦公室來,他一定會憤怒的——我的工作就完蛋了。我還沒有得到正式的批准。」

  所以我說:「好的,當你得到正式的批准時,請通知我。這是一份協議。」

  他說:「你是個奇怪的人。你不斷地和每個人簽協議——單方面的協議。」

  我說:「這不是單方面的。我救的是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你的母親,你的父親。你的付出有什麼回報?衹是出於慈悲心。如果你發現或認為我做的事情是惡作劇,就不要理會,否則驢子會回來的。」

  而這頭驢可不是普通的驢。它以前住得很近——它是個洗衣工的驢子,以前常給我們洗衣服,所以它每天都來。洗衣工過去收衣服,而我則經常和這頭驢子說話。漸漸地我們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如果我簡單地給它『進來』的指示,它就會進來,如果我說『出去』,它就會出去。所以,我說,這不是普通的驢。它非常聰明。你想見識一下嗎?」

  他說:「一頭聰明的驢?」

  我說:「你覺得自己怎麼樣?就因為它不會說話,無辜的啞巴,你認為它沒有智慧?」我說,『進來!』它立刻進來了。我說:「它甚至懂英語。」我說:『沒關係,你可以走了。』它出去了。

  那位老師說:「好,協議就這麼定了。你究竟有多少份協議,你是如何記住的?」

  我說:「我隨身帶著一本筆記本。每一份協議都寫在裡面,和我簽訂協議的人必須在上面簽字,因為我不相信口頭上的東西。所以這是你的協議——你簽字吧。」

  他說:「這很奇怪。如果你將它給別人看,他會認為我也是一頭驢。」

  我說:「不存在任何人認為——事實上你就是!所以就簽了吧,否則我就要去找校長了。要不要將我的驢子叫來一起?」

  他說:「不,等一下!」他立刻就簽字了。

  我說:「用你自己的筆跡寫下『衹要我活著,這份協議就一直有效。』」

  他說:「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我離開了這所學校,在別的地方工作?也是這樣嗎?」

  我說:「你在哪裡並不重要。一旦和我簽了協議,在簽下的那一刻起就會一直有效,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他說:「好吧。」

  在某個地方,有人保存著那本日記,裡面還寫著我曾經簽訂的所有協議。這是一座反對整個人類的歷史紀念碑,它在問:「你有什麼樣的人?」

  你們當中有些人因為害怕單獨而變得聒噪。

  你不說話是因為你必須傳達一些東西,你不說話是因為你的談話會增加這個人的豐富性,你不說話是因為你想要一些親密,一些友誼;你衹是出於你自己的恐懼而浪費了這個人的時間,因為你不想單獨。

  每個女人都知道,每當丈夫憤怒的時候,她就扔掉鑰匙說:「我要走了!」所有的憤怒立刻消失了。「我要回娘家去!」而且這個男人非常清楚他不能獨自生活。這個女人總是脖子痛,但是這能怎麼辦呢?——這就是人的命運,沒有藥可以治癒。你聽說過能治脖子痛的藥嗎?頭痛有藥吃。脖子痛是一種心理現象,任何藥物都無法緩解。

  所以妻子回來了,你帶著冰淇淋和鮮花來——也許。我說「也許」,因為這取決於不同的人。有的女人會因為你的照顧而欣喜若狂,有的女人則會懷疑你有什麼企圖——你為什麼要帶冰激凌?衹是為了掩飾一些愧疚?你是不是在追別的女人?——因為事情就是這樣,衹要一個人開始對別的女人感興趣,道德良心就會被刺痛。為了消除它,他帶著糖果,冰淇淋,鮮花,新衣服,給妻子,給孩子巧克力。

  但任何一個聰明的女人都會說:「你從來沒有帶過這些東西。今天不是聖誕節,也不是印度的排燈節,你浪費錢的特殊原因是什麼?它甚至不是你領取工資的日子,這一切東西,你一定是借了別人的錢將這些東西帶回來的,因為現在是月底,休想騙我。」所以結果如何,取決於每個女人,每個男人。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沒有人想單獨。

  單獨是最偉大的禮物。

  這就是人類和他的意識的貧窮,他正在摧毀最偉大的禮物——因為衹有在你的單獨中,你纔能綻放,你纔能找到你的生命之源,那是光,那也是笑聲。

  單獨的寂靜在他們的眼前顯露出赤裸的自我,他們想要逃離。

  聊天、看電影或坐在電視機前衹能幫你做一件事。這些都是酒精藥物,無論你理解與否,因為它們的功能是一樣的。人們飲酒是為了忘記自己的丑陋、嫉妒、憂慮、競爭、卑鄙、貪婪——而且這條隊伍很長。為了忘掉這一切,他們就喝酒,為了忘掉這一切,他們就聊天,他們就開始說話。當然,他們的頭腦不能同時做這兩件事情。

  還有一些人,他們在沒有知識與見地的狀態下,卻高談闊論他們自己也沒如實知見到的真相。

  他們所說的是一些借來的東西,一些他們意外發現的東西,他們甚至不明白這是真相。你可能會在路上意外發現一顆鑽石,但除非珠寶商對它進行切割,塑造它的形狀,賦予它盡可能多的光面,否則你將無法識別出它是一顆真正的鑽石。你可能會認為它是一塊好石頭——最多如此。或者你可能會將它扔到路邊,因為它可能會傷害到別人。

  還有一些人,他們在沒有知識與見地的狀態下,卻高談闊論他們自己也沒如實知見到的真相。

  並不是說你是世界上第一個要去尋找真相的人,它已經被成千上萬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發現,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表達真相。你可能意外發現它,你可能開始談論它,但你不知道你所談論的是什麼,你也無法向聽你說話的人解釋它。

  還有一些人,內心深處有真相,但他們從不付諸言語。

  他們是神秘主義者。他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意識到用語言來表達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們保持沉默。

  在這些人的內心中,靈魂安住在節奏分明的寂靜裡。

  這些人是地球上的鹽,但由於他們保持沉默,他們對那些睡著的人的覺醒沒有多大幫助。他們醒著,但他們對整個世界的沉睡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們不推醒你,不搖晃你,不向你的眼睛灑冷水。他們找到了真相,但他們不是願意為他們所找到的真相而犧牲自己的人。因此,有這一類人,甚至在神秘主義者之上,紀伯倫完全忘記了——也許他還不知道:大師的類別,他們是神秘主義者。

  就他們自身的成長而言,神秘主義者已經達到了頂峰,但他們似乎是乾癟的靈魂,對那些在黑暗中掙扎、探索和尋找的人毫不在意,他們的生命不過是痛苦。

  大師也是個神秘主義者,他知道很難表達……但要盡一切努力——哪怕是被釘在十字架上,被石頭砸死,被毒死。

  我本想保持沉默——沒有警察局長的命令:「你必須在三十分鐘內發言!」——但我看不出重點。如果我不打算說話,活在地球上,就是不必要的擁擠,已經人滿為患了……如果我找到了真相,就意味著其他人都能找到真相。

  很自然,如果你在某人睡覺時擾亂他,他會憤怒的。因此,無論發生在我身上的是什麼——來自宗教、政府、警察、所有宗教的普通愚癡者的各種騷擾——我都不怪他們。這是我自己的責任。

  他們所做的衹是表現出他們自己的憤怒——「我們睡得很安逸,也許我們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夢,一個《花花公子》雜誌上的裸女,這個人來了,開始叫醒我們。」

  在今天,人們……甚至不允許《花花公子》雜誌或《花花女郎》雜誌以及那種類型的色情雜誌在櫃檯底下出售,因為甚至是賣家也感到羞恥,買家也感到羞恥,站著的任何人都可能散佈:這個教授、這個醫生、這個工程師買了一本色情雜誌這樣的消息。他們將這些雜誌都藏在他們的《聖經》裡,藏在他們的《薄伽梵歌》裡,藏在他們的《羅摩衍那》裡,所以家裡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碰這些書。《聖經》《聖經》《古蘭經》……沒有人碰這些書。

  事情發生了……一個以前賣百科全書的人敲了一扇門。這家的女主人打開門,她馬上說:「我們有一本非常好的百科全書。你可以在桌子上看到它,所以請不要再打擾我們了。」

  那人看著桌子說:「那不是百科全書,那是《聖經》。」

  女人說:「你看起來像個魔術師。那麼多灰塵,你怎麼能確定這就是《聖經》呢?」

  他說:「上面的塵土足以證明沒有人碰過它。」

  這些是沒人碰的書,所有的聖書都是沒人碰的。它們衹是收集灰塵。

  所以如果你打擾了某人的睡眠,他自然會憤怒,因此,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怨言。衹是偶爾我也會想,不去和這些瘋狂的人類打交道不是更好嗎?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現在我要越說越難聽,越說越難聽,盡可能地傷害更多的人。

  我已經問了我的法律顧問,在這裡的TATHAGAT,「請允許我直接進入法庭,打官司。」為什麼不必要地騷擾律師和浪費金錢?我自己可以辯護得更好。

  我將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因為我仍然相信在這浩瀚的人海中,一定會有一些人受益——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尤其是那些聚集在我身邊的人……為了他們我必須說話。我要為即將誕生的新人,一個新人類,一個新的世界說話。與後代相比,任何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願意成為過去和未來的分界線。

  當你在路上或市集中遇見你的朋友時,讓你內心的靈魂啟動你的嘴唇,引導你的喉舌。

  讓你內心的靈魂……如果遵循這一簡單的說法,整個世界將陷入深深的靜默。你有什麼可說的——這不是內心的靈魂,而衹是垃圾思想積聚在頭腦中。

  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對著他耳朵中的耳朵言說;

  他說: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因為有一個聲音會被外面聽到。但在外面聽到之前,你在內在聽到了一個聲音。你內在深處所聽到的,衹有那個才值得說,衹有那個才值得聽。但是,當你只用外面的耳朵去聽的時候,那是沒有用的。除非你用藏在耳朵中的耳朵來傾聽,它和你的存在是直接相關的……你所有的感官都有兩面,一是向內的根,二是向外的枝幹和樹葉。如果你沒有根,請不要說話——這棵樹已經死了,或者可能是塑料做的。

  從內而外說話,用能帶著它的翅膀到外面去的聲音。就傾聽而言,也要如此:不要衹是聽,要傾聽——讓它觸及你存在的根源。衹有這樣,才會有共鳴。

  當你在路上或市集中遇見你的朋友時,讓你內心的靈魂啟動你的嘴唇,引導你的喉舌。

  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對著他耳朵中的耳朵言說;

  因為他的靈魂會記住你心中的真相,猶如葡萄酒,當顏色被遺忘,杯子也不復存在時,它的味道仍將被銘記。

  你一定聽說過有這樣的人,他們蒙著眼睛品嚐葡萄酒,只需品嚐一下,就能分辨出葡萄酒的產地、年份、來自哪個國家;他們始終記得它的味道。

  我聽說:一個男人走進一家酒吧說:「我向這裡所有的酒友挑戰:我有一千美元。蒙上眼睛,給我任何一種酒,我就將酒的名字、廠家名稱、國家和年份告訴你。如果我失敗了,這一千美元就是你的了。但如果我成功了,那麼無論是誰接受挑戰,把葡萄酒給我。」

  於是在場的酒友們就下注輸了一千美元,挑戰就會越來越大——然後是輸了兩千美元的賭注,然後是輸了三千美元的賭注,然後是輸了五千美元的賭注。

  每個人都很興奮,這是值得接受的挑戰。這個人似乎瘋了,因為僅僅通過品嚐就可以說出年份、國家、葡萄酒的名稱、釀酒商的名稱——這是一項非常困難的工作……但那人不斷地贏下去。十個人都輸了,台上堆著一萬一千美元。

  這時有一個人端來一杯酒,他嘗了嘗,想了一會兒,又嘗了一口,然後打開了眼罩。他說:「這個人是誰?這是人的尿,不是酒。」人群中有人說:「告訴我們是誰的,不然你就輸了。它是新鮮的,不必為日期而煩惱,但要告訴誰的。」

  但有專家說:如果莫拉吉·德賽在那裡,他會告訴你它是新鮮的,還是不新鮮的,他會告訴它是屬於印度教徒的還是穆斯林教徒的,是屬於某個王室的還是屬於某個賤民的,是屬於甘地人還是屬於一個有爭議的人——OSHO。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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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6-10 19:59:19 |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這一刻……唯一的現實存在


  一九八七年二月二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時間


  一位天文學家說,師父,時間是怎樣的呢?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想度量那無限而不可測量的時間。

  你們想根據時間與季節調整你們的舉止,甚至引導你們的心靈。

  你們想將時間變成一條小溪,然後坐在它的岸邊,靜看細水流淌。

  然而你內在的永恆意識到生命的永恆,

  如實知見到昨天衹是今天的回憶,明天衹是今天的夢想。

  那些在你們心中歌唱和沉思的它,仍然處於將群星散落到太空的最初一刻的境界中。

  你們中間誰不曾感覺到自己愛的能力是無邊無際?

  然而,誰不覺得這種愛雖然無邊無際,卻仍拘束於他自身中,無法在愛的思緒和愛的行為中逸走?

  時間難道不是像愛一樣,不可分割,沒有間隙的嗎?

  但如果你們認為必須用季節來衡量時間,那麼就讓每個季節包含所有其他的季節。

  讓今天用回憶擁抱過去,用希望擁抱未來。

  紀伯倫本身就是一種類別。這是他身上最令人驚訝的地方,也是最神秘的地方。有時他似乎是一個最高等級的神秘主義者——佛陀、耶穌、蘇格拉底。而在另一些時候,神秘主義者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個唱著美麗但毫無實質內容的歌,用金句說話的詩人。但這些話中並沒有真實的體驗,並沒有存在的味道。

  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很難區分紀伯倫什麼時候是一個神秘主義者,什麼時候他衹是一個詩人。有時候,當他衹是一個詩人的時候,他顯得更加美麗。他是一個天生的詩人,他就像一條河流,有時會變得很淺——但當河流很淺的時候,它就會唱出歌來。而有時河流會變得很深——但那時就衹有靜默了。

  如果是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莊子或龍樹(NAGARJUNA)的話,今天的發言完全正確。如果佛陀說了這些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令人驚訝的是,紀伯倫還不是一個覺醒者,但他以某種神奇的方式,談到了衹有覺醒者才有的那種深度和高度。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他本身就是一個類別——神秘主義者和詩人的奇怪的混合體。

  作為一個詩人,最偉大的神秘主義者與紀伯倫相比會顯得很可憐,但作為一個神秘主義者,紀伯倫衹是偶爾在空曠的天空中張開翅膀,伸向無邊無際、無限——沒有任何恐懼,甚至沒有回頭。

  在他的靈魂中,詩人和神秘主義者同時存在——他是一個非常豐富的人。更多的清醒時刻是詩人狀態,偶爾清醒時刻是處於神秘主義者狀態,但這兩者的混合創造了一種新的類別,衹有另外一個人,泰戈爾,才能屬於這種類別。我只知道這兩個人是屬於這種奇怪的類別。

  我們將要討論的陳述是非常深刻的,而且是關於最神秘的主題:時間。我們都以為自己如實知見到了時間,我們將時間視為理所當然的。有的人在打牌,看電影,如果你問他們,「你在幹什麼?」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說他們在「消磨時間」。他們沒有如實知見到時間是什麼。

  幾個世紀以來,成千上萬的哲學家一直在沉思和考量這個問題,但沒有什麼非常具體的東西傳達到人類手中。但這些陳述並非出自哲學家之口,而是出自一位懂得語言之美的詩人之口。

  偶爾,當他的神秘主義有點清醒的時候,一扇通向未知世界的窗戶就會打開。他捕捉到了這一瞥,而且他有足夠的天才將這一瞥轉化為語言。將它轉譯成這樣的文字,也許他自己都未必能解釋清楚他的意思。

  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倫敦大學的一位英語教授在教英國偉大詩人柯勒律治的詩歌時,被卡在了某個點上。這位教授一定很誠實。通常教授從不誠實,甚至不懂,他們也會不斷裝作懂。即使他們不知道,他們也從不說「我不知道」,很少有教授能說「原諒我,我可以理解這些文字,但我不能理解這些文字背後的含義。給我一天的時間,因為柯勒律治住在我家附近,所以這不是一個難題。我會直接去問他,『你這段文字的含義是什麼?我可以理解你語言文字的美感,你語言文字的美感的文字意義,但這並不是全部。我不斷地感到缺少了什麼,我缺少了真正的意義和重要性。我能抓住玫瑰,但玫瑰的芬芳卻讓我難以把握——玫瑰的芬芳就是玫瑰的意義所在。」

  第二天,他找上了柯勒律治。他正在花園裡給植物澆水——一個老人。教授說:「請原諒我打擾了您,但這對我而言是絕對必要的……我不能對我的學生不誠實。如果我知道什麼,我就說我知道,如果我不知道,我就不能假裝知道。他們雖然不知就裡,看不出來,他們被騙了,但我能看出來,我是在騙他們。這是你的詩,這是我被卡住的部分。整整一個晚上,我都想弄明白它——我已經在其中找到了一層又一層的東西——但還是沒有找到本意。所以我是來請教您的。這些詞的含義是什麼?」

  柯勒律治說:「你問了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在我寫這首詩的時候,有兩個人知道這個意思。」

  教授很高興。他說:「那就沒問題了。我不在乎對方是誰,你衹要告訴我是什麼意思就可以了。」

  他說:「你誤會了我的意思。當我寫下它的時候,有兩個人知道這個意思。我知道它的意思,上帝知道它的意思——現在衹有上帝知道了。我自己也很努力……美麗的文字,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你要原諒我。如果你在什麼地方遇見了上帝,你可以向祂提出你的問題,你也可以代我提問,因為我也非常不安。這不是第一次有人關於這個問題來找我,這已經發生過三四次了。其他對詩歌有深刻見解的人找過我,這也是他們卡住的地方。那些封閉的語言文字是清晰易懂的,但卻是空洞的。」

  紀伯倫是最偉大的詩人之一,他有一種獨特的品質:詩人偶爾會轉變成一個神秘主義者。當那個神秘主義者說話的時候,說話的就不再是紀伯倫了。

  用科勒律治的話來說:「是上帝在說話。」他已經變成了一個載體,允許存在來表達自己。如果你去找他,他自己都可能無法向你解釋他說過的許多話——而且說得那麼優美,以至於從來沒有人說過如此優美的話。

  一位天文學家說,師父,時間是怎樣的呢?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想度量那無限而不可測量的時間。

  天文學家一直關注時間的真實性。這就是他的全部職業,他的全部探索。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想度量那無限而不可測量的時間。

  他說你的努力是荒謬的。你可以測量……無限而不可測量的?這個想法本身就說明了你的無知。生命有許多無限且不可測量的維度,時間衹是其中的一個維度。

  順便說一句,英語單詞「MEASURE(測量)」和「MATTER(物質)」來自同一個梵語詞根,梵語詞根是MATRA——可以測量的東西。

  物質是可以測量的。精神是不可測量的。

  物質和精神的唯一區別在於測量,因為一種測量是數量——物質——而另一種測量是質量——精神、愛、時間。這些都是質,沒有辦法測量。你可以去體驗它們,但你不能用語言來描述你的體驗。你能告訴別人你有多少愛嗎?——一公斤,兩公斤,還是一英里,兩英里?你有多愛?甚至整個天空顯得太小了。所有的測量都會被捨棄。

  所以每當有人說「我非常愛你」,他並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因為「非常」是表示數量。愛就是愛。它永遠不會是數量多與數量少的問題。衹要說「我愛你」就足夠了,或者也許最好連這句話都不要說。讓你的眼睛流露出來,讓你的手示現出來,讓你的歌暗示出來,讓你的舞蹈表現出來。不要說「我愛你」,因為當你說「我愛你」的那一刻,你已經將一種浩瀚的東西局限在小小的「愛」這個詞上,你已經扼殺了一些東西。

  愛的浩瀚,如果局限於一個小小的字眼上,就會被囚禁。它的翅膀被剪斷,它是一個死字。

  我自己對成千上萬同胞的經歷給了我奇怪的見解,也許佛陀錯過了這一點——因為他從來沒有說過愛。當你對某個人說「我愛你」的那一刻——請觀照!也許這就是結束的開始。

  當有愛的時候,沒有必要說出來。言未出口就已經被聽到了。

  一句話也不用說,你周圍的每一種氣氛都顯示出你在春天裡,在風中,在陽光下,在雨中,在起舞。戀愛中的人不是在走路,他是在跳舞。衹有不懂愛的人,才會走路。

  當愛在你身上綻放的那一刻,這種現像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勢不可擋,以至於它改變了你身上的一切。你的眼睛不再像以前一樣——呆滯,死氣沉沉,突然間,它們燃燒起來。突然間,你眼中的黑暗消失了,充滿光明,你臉上的膚淺消失了,有了深不可測的深度。你觸摸某人,你的手不再衹是一種物質性的東西,通過它流動著一些非物理的,非物質的東西——溫暖。

  你一定見過,和人握手……和某些人握手時,你好像是在和一棵枯枝在握手。和其他某些人握手——很少——你知道這不僅僅是握手,而是兩種能量的相遇。你感覺到能量從你的一側傳遞,而能量從另一側傳遞。有一種交流,一種交融。

  艾勒·穆斯塔法說:你們想度量那無限而不可測量的時間。請不要這麼傻。但幾個世紀以來,天文學家一直在這樣做。

  艾勒·穆斯塔法說:

  你們想根據時間與季節調整你們的舉止,甚至引導你們的心靈。

  這讓我想起了……我的一個朋友——雖然他已經很老了,年齡和我的爺爺一樣大——非常愛我,所以年齡之間的距離,代溝,都消失了。他連續六十年擔任國會議員。現在,歷史事實上,衹有兩個人作為國會議員保持了這麼長的時間,不間斷地留任。一個是丘吉爾,另一個是戈文達斯博士。

  他是個很傳統的人,大家都想弄明白他為什麼是如此的傳統,如此的正統……甚至正統的人也會問,「你們兩個怎麼能坐著幾個小時討論?」每當我經過新德里時,我都會和他待在一起。有一天,連他的妻子都對我說:「這太奇怪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針對他的。聽了你們倆的對話,我很混亂。他不斷聽你的話,但他依然我行我素。」

  他的迷信觀念是這樣的,如果他乘火車或飛機去某個地方,首先他會打電話給他的天文學家問:「什麼時候是朝北或朝南移動的正確時間——準確的分、秒?」天文學家會計算出恆星的位置。

  我告訴他,「這太過分了。」星星們並不關心戈文達斯要去哪裡。我看不出星星們有什麼理由擔心戈文達斯往北走,而他應該往南走時,他會提前一個小時出行……

  我說:「這衹是人的自我——彷彿整個存在都在圍繞著他的自我而轉動!」

  他會聽我說:「你也許是正確的,但我不想冒任何風險。」

  我說:「這很奇怪,你從來不爭論這個問題。」

  他說:「這不是爭論的問題,而是風險的問題。你也許是正確的,但誰知道呢?」——幾百年來,人們向全世界的天文學家請教,製作出本命星盤……

  和他在一起很困難,不和他在一起也很困難,因為如果我在德裡不和他在一起,第二天他從報紙上看到消息就知道了,他就會衝過來憤怒地對我說:「我告訴過你,衹要你在德裡,就必須跟我在一起。」

  他根本不聽我的,他只會將我拉到他的房子裡——我在他的房子裡非常舒服。他有一幢非常漂亮的房子——最好的房子,就像國王們擁有的一樣:所有的舒適設施,僕人,汽車,應有盡有,衹有他和他的妻子,兩個老人在那裡。

  他過去常常打電話給那裡的人——議員們、部長們、內閣部長們——約來見我。我說:「除了你的天文學家,一切都很好。如果你不要再叫來那個天文學家……,因為他,我覺得很受折磨。火車將在晚上十二點出發,而天文學家說我應該在太陽落山的時候離開。這不在我的掌握之中。火車會在半夜出發,不可能在晚上六點出發。」於是,天文學家們找到了一個中庸之道。他們說:「你六點鐘出門,在車站等著。」所以我在車站等了幾個小時。

  我說:「這是你唯一的麻煩,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我會到達德裡,如果我要和他在一起,他就會來接我。但在天文學家說的到達房子的時間之前,他不會從車站動身。即使我們提前到達房子,那也衹是碰巧,如果交通不暢,那我們就會繞來繞去。

  我說:「這很奇怪。你騷擾我,也騷擾你自己。」

  他說:「我們會在星相打算讓我們到達房子的吉時準確地到達房子。」

  我說:「沒有星星告訴過你任何事情。」

  但是天文學家們幾千年來一直癡迷於此。他們的癡迷是根據天文星相來規範自己的行為。什麼時候結婚……

  你會驚訝地發現,在古代印度的天文學論著中,甚至你應該和你妻子性行為的時間也必須由天文學家提出,因為她可能在錯誤的時間受孕。然後你會得到一個希特勒炸彈進入你的房子,或羅納德·裡根。所以等一下……

  這些論著中甚至說了這樣荒謬的事情,比如母親什麼時候要生孩子,她應該在子宮中留置嬰兒,控制孩子直到合適的時候,她應該忍受著痛苦。這是一場戰鬥,因為孩子想出生,但星相卻不允許。

  這樣的傳統……甚至你的出生,你的受孕,都必須根據星相和它們的變化來決定。還有其他一切——什麼時候該吃,什麼時候不該吃。至少近一萬年來,耆那教徒都不在夜間進食,只在日出和日落之間進食。

  小時候我曾經很痛苦,因為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廢話,為什麼星星會擔心我晚上進食?但這一種奇怪的方法被採用了。晚飯後,日落時剩下的東西都給了乞丐。所以廚房裡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無論信不信星相,但你必須保持飢餓。尤其是在耆那教,有十天的齋戒期,你晚上連水都不能喝,否則你會下地獄。衹是喝純淨水——連污染的水都不能喝。你一整天都在喝同樣的水沒有問題。問題是星星。

  艾勒·穆斯塔法說:你們想根據時間與季節調整你們的舉止,甚至引導你們的心靈。不僅是你的行為舉止,甚至你的靈性成長都取決於你對時間和星相的變化。

  就在幾天前,一個年輕的耆那教僧尼,一個二十一歲的漂亮女孩,從她住的耆那寺廟裡逃了出來。原以為是有人綁架了她,但事實卻並非如此。過了兩天,收到了女孩寫給父母的信,說:「現在我已經成年了。我已經年滿二十一歲了,現在我完全可以自由地決定自己的生活。你強迫我成為耆那教僧尼,放棄生命,因為天文學家說,如果我在九歲時成為耆那教僧尼,在某一個月、某一天,我就會覺醒。」

  現在沒有父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首先,在印度,一個女孩是一個家庭的負擔。很快他們就會安排結婚了。在這個國家,婚姻是如此地丑陋——即將和這個女孩結婚的男方的父親會要錢。如果這個男孩是一名醫生,他將要求支付他在教育上所有的花費。每個女孩的父母都希望他們的女孩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人們賣掉房子、土地,衹是為了讓女兒嫁入一個富裕的家庭。

  所以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一個雙重機會。現在婚姻問題解決了。耆那教僧尼將成為一輩子的獨身者,還有一個很大的機會,她將成為覺醒者,因為天文學家這樣說。

  經典上說,如果你的兒子或女兒覺醒了,你就有福了。父母,他們有一個兒子或女兒覺醒了,就有福了。這甚至提高了他們的意識。這是他們的血液,他們的骨骼,這是他們生命的延伸。覺醒者的榮耀也將在父母的生命中體現出來。

  所以他們強迫那個女孩——她甚至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二十一歲的時候,她看清了整件事——這完全是愚蠢的——於是她逃了出來。她還威脅她的父母說:「如果你們試圖找到我,再強迫我回去,我將揭露我所遭受的一切折磨,以及對我的所有虐待和變態遭遇。所以,如果你們想保全你們的耆那教僧、尼,保全他們所謂的純潔和獨身主義,你就乾脆將我徹底忘掉。不要試圖找到我。」星星不能決定一切。

  你們想將時間變成一條小溪,然後坐在它的岸邊,靜看細水流淌。

  這就是哲學家們,投機者們的方式。對他們而言,時間就像一條小溪,然後坐在它的岸邊,靜看細水流淌:它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但現實卻截然不同。

  時間不會去任何地方,我們來了又去。時間仍在原地,它一直在那裡。它不是溪流,我們是溪流。時間不可能是溪流,因為它不是物質。

  現代物理學將支持紀伯倫的發言。愛因斯坦會支持他,因為他將時間縮減到了空間的一個維度——空間的第四個維度。

  想想空間……你永遠不會將空間看作成一條溪流。空間一直是在那裡:你來了又去,你走進房間,你走出房間,但房間裡的空間仍然存在於那裡。愛因斯坦畢生的努力就是想弄清楚時間是什麼。而他的發現是,時間衹是空間的第四個維度,因此,時間當然不可能是流動的。

  不可能你的一隻手是流動的,而你的整個身體始終是靜止的——然後你的手就已經到了大海,你會被遠遠地拋在後面,然後就沒有可能再次遇到你的手了。

  如果時間是空間的第四維度,那就意味著空間和時間也不會去任何地方。季節來了,人來人往,春天來了,花開了,秋天來了,所有的樹都光溜溜地站著。所以,有許多的去和來——但請記住,空間也不會去任何地方,時間也不會去任何地方。

  奇怪的是,在愛因斯坦之前沒有人指出時間不應該被看作是一條溪流。在所有的文化,在所有的文明,在所有的時代,人們一直認為時間是一條溪流。這當中一定有某種心理上的原因。為什麼全人類一直是以同樣的方式認為它是一條溪流?

  在我看來……我從中看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心理事實。這個心理上的事實是,我們不想成為一條溪流,我們想在這裡,現在,永遠。四季更替,清晨來了,夜晚來了,白天變為黑夜,夜晚變為白天。我們周圍的一切都在不斷變化,我們想要保持不變。我們對變化的恐懼,對未知的恐懼……因為變化可能會將你帶到未知的世界,它必然會將你帶入未知的世界。

  我們也看到了童年的變化,青年的變化,中年的變化,老年的變化,但我們並不太注意這種變化,因為這就是我們的身體。所以我們非常清楚我們正在變化——我們處於變化之中——但我們恐懼意識到這一點。

  一個真正的靜心者是一個意識到身體、世界正在發生變化的人。他必須意識到一切的變化。你的思想在不斷地變化,你的感覺在不斷地變化——有什麼東西是不會變化的嗎?我們將你最內在的核心稱為你的颶風中心,你的靈魂,它不會改變。

  再次需要提醒的是,在整個人類歷史上,衹有一個人將靈魂稱為「時間」,這個人就是大雄。他將靈魂稱為SAMAYA——時間。那是唯一不動的東西,其它一切都在不斷地無常流動變化。

  所以在你內在最深處,有一個見證者,一個證人(SAKSHI),一個永不改變的觀照者。這個見證者事實上就是時間。但在整個歷史中,衹有一個人真正稱它為時間。

  因此,如果你成為你周圍發生的一切變化的見證者——在你的外在,在你的內在——遲早你會意識到是誰在觀照見證著這一切。這個見證是永恆的。那個見證者就是你的不朽。那個見證者如實知見到不死,因為它如實知見到不變。

  然而你內在的永恆意識到生命的永恆。

  這就是我所說的紀伯倫最神秘的地方。他與大雄無論如何都不屬於是同一類人,但他所說的是完全相同的。他是在說:然而你內在的永恆意識到生命的永恆。因為你將時間設想成一條溪流,一種內在的變化,所以有些東西是不變的。你可以稱它為永恆,因為你已經習慣於將時間作為變化的代名詞。

  你內在的那個永恆,你內在的那個不變,也是意識到存在的最核心,意識到所有的變化都衹是表面的。在死亡中什麼都不會變化。始終如一。

  衹要有這個想法,你就會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寧靜與寂靜降臨在你身上……

  如實知見到昨天衹是今天的回憶,明天衹是今天的夢想。

  詩人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因為這不在他們的範圍之內。昨天衹是今天的回憶……昨天已經過去了。這不像一列火車——你到了這個車站,就將另一個車站遺落在了後面。昨天已經和你一起走了。它沒有被遺落下,它已經作為記憶伴隨你而來的。它是今天的記憶,明天也是如此。

  這並不是說它會從某個地方來迎接你,在你的夢中,在你的想像中,你已經擁有了它。

  昨天是你的記憶,明天是你的夢想,但唯一真實的是今天。

  那些在你們心中歌唱和沉思的它,仍然處於將群星散落到太空的最初一刻的境界中。

  這是一個極具潛力的聲明。他是在說:「此刻住在你體內的並不是什麼不同的東西,你並沒有離開起點,並沒有離開星星散落在天空中的那最初一刻。那最初一刻還在你的內在中,它是你的記憶。」

  他說的不是最後一刻,衹是一個邏輯推論……如果說最初一刻是住於你的內在中,當星星散落到天空的時候,那麼最後一刻,當所有散落的星星又會住於空,消失的時候,也將住於你的內在,也將住於你的夢中。

  你的這一刻包含了整個永恆。

  整個過去和未來都包含在這一片刻。它不小,你衹是沒有如實知見到它的巨大。

  你們中間誰不曾感覺到自己愛的能力是無邊無際?

  他衹是給你舉個例子: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愛的能力是無邊無際。但你是有界限的。有界限的你,內在怎麼可能是無邊無際的呢?你一定讀過托爾斯泰的著名故事,一個人需要多少土地?——你的墳墓要多大?

  在這個小小的身體中,你是知道有一些東西是無限的。他給你舉了一個愛的例子,因為這是比較常見的,更容易理解。同樣,時間也以它的無限性存在於你身中。同樣地,空間也以它的無限性存在於你身中。

  用這樣的比喻語言會好得多——也許在語言上不正確……但我不在乎語言,我在乎什麼是真實的東西。說「愛住於我心中」是不正確的。最好說「我愛你」,這樣你的界限就不會成為愛的界限。也許你曾經愛過,但卻沒有意識到。如果你有意識地愛,你就不會說:「愛住於我心中」不——是你的心住於愛中。

  愛縈繞著你——無限的愛。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沒有一個愛人是滿足的原因,因為他的愛是無邊無際的,需要一種無限的回應。每一個愛人都在尋找一個可以無限地愛的人——不會有任何限制——但你的想法是,「愛住於我心中」,這種想法使它變成了一件小事。

  認為自己住於愛中,就像魚兒住於海中一樣,那麼你就可以毫無畏懼地分享你的愛,那麼你就知道它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那麼你就不用那麼吝嗇它。如果愛被理解為一種大海般圍繞著你的感覺,就不會有嫉妒。

  嫉妒是一種毒藥,它殺死了所有的愛和所有的快樂。但是嫉妒是因為你對愛的基本誤解而產生的。我們不斷認為愛也是一個量,所以我們纔害怕:如果你愛的人也愛別人,你就會立刻感到害怕。他原本愛你兩公斤——現在衹有一公斤。明天,如果他再找到其他人——只剩下半公斤!這樣一來,你的愛就會不斷消失,很快你就會坐在你的天平秤上,不足公斤數了。

  整個嫉妒的基礎是恐懼愛是可以分割的,誤以為愛是一個量。愛是一種品質。你可以想給多少就給多少,想給多少人就給多少人——給全世界——但你的源頭始終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根本不存在嫉妒的問題。

  在我對未來人類的夢想中,我總是看到那一天一定會到來,那一天不會有嫉妒,不會有憤怒,不會再為小事而爭吵——因為你有這樣一個愛的寶藏,誰在乎小事?

  愛本身就是一種滿足,你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滿足。它是你靈魂的營養品。有一天,當愛有可能沒有嫉妒的時候,我們將上帝的國度帶來到地球上。

  這就是我和耶穌的不同之處。耶穌要你進入上帝的國度,我想讓你將上帝的國度帶到地球上,因為這是一件不必要的艱鉅任務,要說服這麼多人,「來吧,跟我來,我帶你去上帝的國度」,為何不將上帝的國度帶來到這裡呢?

  所有的宗教都對我感到憤怒,原因很簡單,他們都在剝削人類——他們將在上帝的國度裡為你們做出安排。自然,他們將我看成是他們最危險的敵人,因為我在告訴你們:「哪裡都不用去。我們可以將上帝的國度的整個帳篷都拉到這裡來,上帝和所有的人都在裡面!」

  沒有必要去任何地方。所需要的是對愛的無限性的深刻領悟和認識。

  然而,誰不覺得這種愛雖然無邊無際,卻仍拘束於他自身中,無法在愛的思緒和愛的行為中逸走?

  艾勒·穆斯塔法在說:一方面,愛是無限的……誰不覺得這種愛雖然無邊無際……盡管是無限的,卻仍拘束於他自身中……兩者都是。外圍比天空還大,中心就在你的內在深處。

  然而,誰不覺得這種愛雖然無邊無際,卻仍拘束於他自身中,無法在愛的思緒和愛的行為中逸走?

  愛不是一種流動,也不是一種移動。不是說從一個愛的思緒就會移動到另一個愛的思緒中,從一個愛的行為就會移動到另一個愛的行為中。不,行為、思緒和感情都在愛的大海中移動。但愛本身依然如故——永恆的、不朽的、終極的。

  時間難道不是像愛一樣,不可分割,沒有間隙的嗎?

  他用自己的結論畫上了一個美麗的句號:時間難道不是像愛一樣……我不認為天文學家會領悟他,因為天文學家是白癡中的一類。白癡有許多種類,但天文學家是一個非常突出的一類。他們不知道愛是什麼。

  紀伯倫的整個論點是基於愛與時間的同步性(SYNCHRONICITY)。討論時間是很困難的,因為這不是任何人的體驗。

  在英國有一位偉大的無神論者,埃德蒙·伯克。他的朋友告訴他,「你是個偉大的無神論者。我們的一位偉大的傳教士來了,就連大主教今天也要聽他的佈道。我們邀請你來,你會被說服的。」

  埃德蒙·伯克和他的朋友們去了教堂。他聽了講道,到了最後一個問答時間,他站起來問道:「你不是告訴我們上帝是萬能的嗎?」

  傳教士說:「當然,上帝是萬能的。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祂創造了世界,創造了一切。」

  埃德蒙·伯克舉起手,拿出手錶,對傳教士說:「我給你和你的上帝五分鐘,讓祂停下我的手錶。一件簡單的事……我不是要祂創造一個世界,衹是讓祂停下我的手錶。我給了足夠的時間——五分鐘。六天之內祂創造了整個宇宙。我可以在一秒鍾內停止我的手錶。」

  會眾很震驚,傳教士也很震驚。手錶不斷在移動……

  埃德蒙·伯克的朋友們都非常沮喪。全體會眾陷入死寂:埃德蒙·伯克笑著走出教堂。他的朋友們和他一起跑出來。

  他說:「你明白嗎?我已經證明沒有上帝。即使有上帝,祂也沒有足夠的力量來阻止我的手錶。」

  這件事在許多關於埃德蒙·伯克的書中一再被反覆引用,他是一位偉大的思想家。每當我看到這件事,我都要笑一笑。我覺得埃德蒙·伯剋死了是很不幸的,否則我就會進入英國,即使英國議會不允許我入境,對埃德蒙·伯克說:「上帝不必為你的手錶操心,因為時間一直是停止的。它是不動的。能怎麼辦?你的問題錯了。是你的表在動。」

  這是我們測量時間的武斷的方式,時間是不可測的。但上帝不知道我們武斷的事情,祂不是鐘錶匠。祂知道時間,祂一定會笑著說:「時間一直是停止不動的。這個英國白癡在問什麼呢?你怎麼能讓一個已經停止的東西停下來呢?——自始至終,它就一直處於停止的狀態。它從未移動過。」

  我們對移動的膚淺理解是一種思緒移動到另一種思緒,一種行為移動到另一種行為。但存在知道,在它的根基上,一切都處於靜止狀態。如如不動。

  如果你能體驗到這一點,如如不動,你就已經到家了。

  正是這種經歷將向你解釋存在的所有奧秘。

  時間難道不是像愛一樣,不可分割,沒有間隙的嗎?

  但如果你們認為必須用季節來衡量時間,那麼就讓每個季節包含所有其他的季節。

  他是在說:「我能理解你們的難處。也許你們無法上升到這樣的高度或深度,你必須測量時間。那麼請記住一件事……但如果你們認為必須用季節來衡量時間,那麼就讓每個季節包含所有其他的季節。他是在說:「你的生與死也是一樣的,不要將它們分開。那就讓秋天和春天一樣,不要將它們分開。」

  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就已經開始死亡。並不是說,七十年後,你會突然有一天死亡。截止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突然死亡。死亡是一個過程,正如生命是一個過程。

  生與死就像你的雙翼,始終在一起。

  當你出生的那一刻,你也開始死亡。隨著生命的成長,死亡也在成長——同時攜手並進。生命完成的那一刻,死亡也完成了。它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一起從這個世界消失。它們不是兩樣截然不同的東西。

  那麼就讓每個季節包含所有其他的季節。

  讓今天用回憶擁抱過去,用希望擁抱未來。

  如果你一定要分開——最好的辦法是不分開,但如果你的頭腦無法領悟存在的不可分割性,你一定要分開——那麼至少要記住,……讓今天用回憶擁抱過去,用希望擁抱未來。

  讓整個過去和整個未來在你的現在這一刻相遇。這一刻,包含了整個過去和整個未來,是唯一的現實存在。

  此時此刻就是時間,它永遠存在。

  我喜歡一件小軼事……有一位無神論者,一位偉大的法律專家,他總是喜歡談論上帝。世界上最容易摧毀的東西是上帝——上帝是最沒有防禦能力的假說。在與朋友或陌生人的討論中,常以某種方式帶入上帝的問題。

  但這並不總是適時的。有人在談論天氣,有人在談論蔬菜……如何將上帝帶入?於是他做了一個裝置:就在自己身後的牆上,他用大寫字母,粗體字寫著,「上帝不在任何地方(GOD IS NOWHERE)」,所以任何人來了都會看到它。正是這樣的事情,衹是出於好奇,人們才會問:「這很奇怪,為什麼你在這裡寫這句話——「上帝不在任何地方。」你不相信上帝嗎?」所以每一個進入他的住處的人,都要和他討論上帝。他已經準備好爭論了。

  有一天,他的小孩子,剛學會說話,會念一些小單詞,卻不會念大而長的單詞,他正坐在地板上,這時來了兩三個人——陌生人。他們看了看牆,所以小孩子也看了看牆——這是第一次,否則他就不在意了,小孩子一直住在房子裡。因為他想學習語言……每當孩子們試圖學習一些東西時,他們就會一次又一次地去嘗試,去掌握它。所以小孩子試過了。他慢慢地讀著:「上帝」——每個人都在聽他是在說什麼——「是」……但NOWHERE這個單詞實在太長了,所以小孩子將單詞一分為二:「上帝現在在這裡(GOD IS NOW HERE)」。

  連他的父親都震驚了。成千上萬的人走進房間,但沒有人將「(NOWHERE)」變成「(NOW HERE)現在,這裡」。

  波斯蘇菲有一句話是:「當你無法領悟時,有時上帝通過孩子對你發聲。」你不能和孩子爭論。現在你不能跟他爭辯:「不是『上帝現在在這裡(GOD IS NOW HERE)』,而是『上帝不在任何地方(GOD IS NOWHERE)』」,孩子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上帝現在在這裡(GOD IS NOW HERE)」。

  那天晚上,父親難以安眠。他一次又一次地聽到孩子的聲音。很難與他爭辯。『上帝不在任何地方(GOD IS NOWHERE)』他試過了,但他說:「如果祂不存在,那麼祂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得不第一次審視自己的無神論哲學:「也許孩子是正確的。我從來沒有尋找過……上帝在哪裡。我所有的論證都衹是知識性的,我沒有存在的體驗。我從來沒有靜心冥想過。我從未體驗過『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

  如果你能體驗到「現在在這裡」的現象,你就會體驗到一些人稱之為上帝、稱之為真相、稱之為愛、稱之為美的東西。你如何去稱呼它並不重要。

  但從『不在任何地方(GOD IS NOWHERE)到現在在這裡(NOW HERE)』的轉變是如此地巨大和不可逾越……從消極的陳述變成絕對積極的陳述。

  愛因斯坦發現了什麼——時間是空間的第四維度——那個孩子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說出了:因為「現在」是時間,「這裡」是空間。

  當「現在」和「這裡」相遇在一起,整個存在對你而言都是可用的。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十章:惡只不過是善的缺失



  一九八七年二月三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善與惡


  城中的一位老人說:請給我們談談善與惡吧。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我衹能談論你們的善,但不能談論你們的惡。

  惡是什麼,不正是被自己的飢渴所折磨的善嗎?

  誠然,善在飢餓的時候,甚至會在黑暗的洞穴中尋找食物,

  在口渴的時候,甚至會從死水中取飲。

  當你們與自己合一時,你們是善的。

  但當你們與自己並非合一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因為一間分隔開的房子不是賊窩;這只不過是一間分隔開的房子。

  無舵之船雖在危險的島嶼中漂泊不定,卻不會沉到海底。

  當你們傾力奉獻自己時,你們是善的。

  但當你們為自己勤求利益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因為當你們為自己勤求利益時,你們不過是一根緊貼著大地吮吸其乳汁的根。

  果實自然不會對根說:「像我一樣,成熟而飽滿,永遠奉獻自己的豐盛。」

  因為給予對於果實而言是一種必需,正如接受對於根而言也是一種必需。

  城中的一位老人說:請給我們談談善與惡吧。

  紀伯倫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要領悟其所有的含義。城中的老人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為什麼不是年輕人問?為什麼不是孩子問?

  孩子是如此地天真,他不知道善與惡的區別,因此,這個問題不會出現。對孩子而言,沒有什麼是善,也沒有什麼是惡。這是出於無知,但它與覺醒者的終極狀態有相似之處……對覺醒者而言,也沒有什麼是善,也沒有什麼是惡。覺醒者又回到了童年——有不同,有非常大的不同。童年的小孩是無知的,覺醒者是純真的。而無知與純真之間的分界點是非常難以看出的。

  耶穌對耶路撒冷大學猶太教教授尼哥底母說:「你若不復活新生,否則你就不明白我所說的話。」他不是說,你必須先死,再投胎從別的子宮裡生出來。他是在說:「除非你轉變,使你的無知轉變成純真……這纔是真正的復活新生。衹有這樣你纔能明白我在說什麼。」

  小孩子不能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他不能區分,而覺醒者不會問,因為他知道善與惡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如果你選擇了善,也就等於選擇了惡。這正是所有宗教和他們的聖人最大的痛苦之一——他們選擇了善,壓抑了惡。因為這種分裂,他們自己也變得分裂了。他們不僅分割、撕裂,而且使整個人類精神分裂。

  所以孩子不問這個問題是有重大意義的。同樣有重大意義的是,一個年輕人不會問這個問題……因為對年輕人而言,生命是如此地吸引人,生命之歌是如此地充實,他的心因愛而跳動。他沒有時間考慮善與惡。衹有老人……老人就是那些耗盡了一切精力的人,他們是空虛的。他們無事可做。

  孩子充滿了驚奇,年輕人充滿了愛,但老人卻失去了一切。他的眼睛也沒有任何的驚奇,因為他是如此地博學,沒有什麼能讓他感到驚奇,他已經看到,每一份愛都會慢慢地變成恨。他活著——但卻是過著空虛的生命。而這些空虛的人變得非常在意評判。他們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但至少,坐在搖椅上,他們可以評判每個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是罪人,誰是聖人。

  這是他們以某種方式感到自己比年輕人、比孩子更重要。孩子們是無知的,年輕人是盲目的。衹有老人認為他們有眼睛,因為他們經歷過生活,他們經歷過一切。但僅僅體驗過一切並不能使人變得有智慧,因為一個智慧者最重要的標準之一就是他放下了評判。他能從善中看到惡在說謊。他能從惡中看到善的存在。聖人和罪人不是不同的類別。雖然他們的選擇不同,但他們所選擇的都是同一口井。善從何而來,惡從何而來——無論你選擇什麼,你都將受苦。

  選擇會帶來痛苦。如果你選擇了善,就會不斷地產生一種衝突,一種懺悔,一種懷疑。「也許那些選擇了惡的人正在享受生命。我選擇了善,它給我的衹是一種嚴肅,一種枯燥。」

  聖人不能微笑,聖人不能跳舞,他恐懼。唱歌可能引導他走向邪惡,舞蹈可以引導他走向他已經放棄的東西。但是僅僅通過放棄你是無法擺脫一切的。它們會留在你的無意識裡,伺機等待它們的機會。因此,歷史上曾多次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一個罪人在一個明覺的瞬間就變成了聖人,而一個所謂的聖人在一個無明的瞬間就墮落成了罪人。

  有一個美麗的故事,講的是佛陀的一個弟子。他是個年輕的出家僧人,非常健康,非常美麗,非常有修養。他來自一個王室,放下了王權,就像佛陀一樣。

  在西方,正如埃及艷後克利奧帕特拉被認為是整個人類過去最美麗的女人一樣,在東方,與克利奧帕特拉齊名的女人是庵摩羅女。她是與佛陀同時代的人。她是如此地美麗,以至於她的宮殿門口一直是停著金碧輝煌的戰車。連偉大的國王都要等著見她——而她衹是一個妓女,但她富可敵國,她已經變得如此富有。但在內心深處,她是痛苦的。在那美麗的身體裡,還有一個渴望愛的美麗靈魂。

  當一個男人來買一個女人的身體時,她可能會假裝很愛他,因為他已經付了錢,但內心深處她恨他,因為他將她當作一件東西,當作一個可以購買的物品,他沒有將她當做一個人來尊重。對任何人來說,最大的傷害和創傷是當你被當作一個死東西對待,你的完整性、你的個體性,被羞辱。

  這個年輕的和尚進城乞討。不知不覺,他經過了那麼多的金車、駿馬。他很驚奇:「這宮殿裡住的是誰?」當他往上看時,庵摩羅女正從窗口望去,心中第一次產生了愛意——原因很簡單,年輕的和尚一看到庵摩羅女,他就深深地向她鞠躬,深表敬意。這樣的美是要被尊重的,而不是被利用的。應該被欣賞——而不是被羞辱——是生存的一份偉大禮物。

  就在這個年輕漂亮的和尚鞠躬的那一刻,庵摩羅女突然爆發出一股巨大的能量。有人第一次用尊重的眼光看著她,有人給了她做人的尊嚴。她跑下來,禮拜著年輕的和尚的腳說:「不要去別的地方,今天做我的客人吧。」

  他說:「我是一個比丘(BHIKKU),一個乞士。在你的大宮殿裡,有那麼多國王排隊等著見你,這就不好看了。」

  她說:「忘掉那些國王吧,我討厭他們!但不要拒絕我的邀請,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發出邀請。我曾被國王和國王邀請過幾千次了,但是我從來沒有邀請過任何人。請不要傷害我,這是我的第一次邀請。請接受我的供養吧。」

  年輕的和尚同意了。其他僧人在他身後,因為佛陀過去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和一萬名僧人一起遊行,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年輕的和尚要進妓女的家。他們帶著極大的嫉妒、憤怒,回到佛陀身邊。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這個人必須被逐出道場!他破壞了你所有的戒律。他不僅向妓女鞠躬,甚至接受了她的邀請,進入她的宮殿,在那裡進食。」

  佛陀說:「讓他回來吧。」

  庵摩羅女第一次親手將食物端到和尚的碗裡。她喜極而泣地說:「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年輕的和尚說:「除了我自己,我什麼都沒有。如果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內,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說:「什麼都不用做。雨季即將在兩、三天後開始……」這是佛教僧侶的規則,在雨季他們在一個地方安居四個月,一年中有八個月他們不斷地從一個地方遊行到另一個地方,但在雨季的四個月裡,他們絕對有必要待在某個地方,在那裡他們可以得到一個庇護所。

  庵摩羅女說:「在接下來的安居四個月中,這座宮殿可以是你的庇護所。我什麼都不問。我不會以任何方式打擾你,我會讓你的一切盡可能舒適,但這四個月內不要離開。」

  年輕的和尚說:「我得請示我的師父。如果他允許,我就留下來。如果他不允許我,你就得原諒我。這不是我說了算的。是我的師父決定了一個人該留在哪裡。」

  他回來了。每個人都很憤怒,嫉妒,他們都在等著看佛陀是否會懲罰他。佛陀問:「告訴我整件事?」

  他如實地將一切都告訴了佛陀。他還說庵摩羅女……他沒有用「妓女」這個詞——因為這是一種評判。你已經用這個詞來譴責了一個女人,譴責她出賣了自己的身體,出賣了自己的愛,她的愛是一種商品——如果你有錢,你也可以購買它。

  他說:「庵摩羅女邀請我參加即將到來的雨安居,我告訴她,如果我的師父允許我,我將留在她的宮殿裡。我不介意……」

  一萬名僧侶沉默不語。誰也沒有想到佛陀會說:「你可以和庵摩羅女在一起。」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聽到了什麼?一個棄世的僧侶要在一個妓女的家裡住四個月?

  一個老和尚站起來說:「這不對!這個人在隱瞞事實。他說一個叫庵摩羅女的女人邀請了他。她不是女人,她是妓女!」

  佛陀說:「我知道,因為他沒有用『妓女』這個詞,所以我允許他留在那裡。他有恭敬心——沒有評判,沒有譴責。不是他自己想留下來,所以他纔來請示師父。如果你來諮詢我,請示我,我不會允許你的。」

  另一個和尚說:「這是一個奇怪的決定。我們會失去我們的同修道友!那個女人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個女巫。這個男人,四個月後,就會徹底失去美德、美好的生活、聖人的生活。四個月後,他將以罪人的身份出現。」

  佛陀說:「四個月後,你來這裡,我也來這裡,讓我們看看會發生什麼,因為我相信他的禪定力,我相信他的見地。阻止他就是不信任他。他信任我,否則就沒必要來了。他本可以扔掉乞討碗,留在那裡。我了解他,我也了解他的意識。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一個真金與火的測試,看看會發生什麼。就耐心等四個月吧。」

  那四個月,對那些僧侶們而言,是非常漫長的。每天都過得很慢,他們想像著一定會發生些什麼,他們在夜裡夢到一定會發生些什麼。四個月後,年輕的和尚回來了,一個美麗的女人跟著他。他對佛說:「她是庵摩羅女。她想被點化。我推薦她——她是個獨一無二的女人。她不僅美麗,而且她的靈魂也像你所能想像的那樣純潔。」

  她拜倒在了佛陀的腳下。這對那一萬多人而言,更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佛陀對他們說:「我知道這四個月的時間很漫長,你們遭受了許多苦。日復一日,你們的頭腦裡只想著年輕的和尚和庵摩羅女之間發生的事情,他一定愛上了那個女人,然後一走了之,四個月過去了,雨季停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但是,你們看,當一個覺知者進入一個妓女的房子,妓女都被轉變了——而不是有覺知的人。當較低的東西與較高的東西接觸時,總是較低的經歷轉變。較高的不可能被拖下去。」

  她的名字,庵摩羅女(AMRAPALI),意思是……她擁有一片最大的芒果林,也許有一百平方英里,她將它獻給了佛陀——那是最美麗的地方。她將自己的宮殿,她所有的巨大資源,都奉獻給佛陀作為佛法傳播。

  佛陀對他的僧伽,對他的道場說:「如果你們恐懼和妓女在一起,那麼這種恐懼與妓女無關,這種恐懼來自你們自己的無意識,因為你壓抑了你的性慾。如果你是清淨的,那麼所有的評判都會消失。」

  因此,覺醒者對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沒有評判,孩子也沒有評判,因為他不能做出區分——他沒有經驗。從這個意義上說,每一個覺醒者都會再次成為一個孩子——不是無知,而是純真。但每個老人都不是覺醒者。應該是這樣的,如果全然地活過——帶著正知,帶著快樂,帶著靜默,帶著領悟——你不衹是會變老,還會成長。而這是兩個不同的過程。每個人都會變老,但不是每個人都會成長。

  成長是一種精神現象,變老是一種生理現象——你的身體變老了,但你的生命依然遲鈍。如果你的生命也在成長……並且記住這兩者的區別。我們不能說生命在變老——它永遠不會變老,它只會向上成長得越來越高。但它永遠保持著年輕、新鮮——就像清晨陽光下荷葉上的露珠一樣新鮮。

  城中的一位老人說:請給我們談談善與惡吧。

  老人,如果他們還沒有成長,對他們的整個家庭,對孩子,對年輕人——都是一種折磨,因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譴責。與未成長的老人生活在一起是一種巨大的壓力。無論你做什麼都會受到審判,就像你一直站在法庭上一樣。你不能和他們爭辯,因為那是對老人的侮辱,即使在你的長輩面前說話也會受到所有社會的譴責。

  伊索寓言中有一則美麗的小寓言……一隻非常小的小羔羊正在一條清澈的小溪中喝水。獅子看到小羔羊,自然會感到很高興,因為這是一個大飽一餐的好機會。它就走近小羔羊,對小羔羊說:「你好像很傲慢,很固執。」

  小羔羊說:「我一句話也沒說,我什麼也沒做。」

  獅子說:「你什麼也沒做?你破壞了水,污染了水,攪渾了水——我要喝水。你對萬獸之王一點也不尊重。」

  小羔羊說:「叔叔,你忘了一件事。這溪流不是流向你的,是向下流的,所以,如果有什麼渾濁不潔,都不會流向你的。無論你做什麼,那都將流到我這裡來。」

  獅子很憤怒,因為這個小羔羊似乎太有邏輯了……誰也不希望自己的早餐這麼有邏輯性!他說:「你不僅固執,而且還想變得很聰明。」

  小羔羊說:「我是一隻可憐的羊,我怎麼能變得很聰明呢?你是國王。」

  獅子說:「忘掉所有關於國王的事情,你看……你的父親昨天還侮辱了我,該怎麼辦?」

  小羔羊說:「一定是別人幹的,因為我父親差不多三週前去世了。說實話,你三週前殺了我父親,它怎麼可能昨天侮辱你?」

  現在這太過分了!獅子說:「你不懂傳統,不懂禮貌,長輩應該受到尊重。你不應該張嘴說話!」然後它抓住了小羔羊。

  小羔羊說:「你浪費了這麼多不必要的時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現在是你的早餐時間。無需諸多藉口——享用早餐就行了。我母親被你吃了,我父親被你吃了。我是一個陷入困境的孤兒,你最好也將我吃掉。至少在你的體內我可以見到我的父親和母親——一家人團聚了。」

  幾個世紀以來,全人類一直在壓制兒童和青年。然而,甚至一個老人是個白癡,他的晚年也必須受到尊重。

  這種問題衹能出自一個沒有成長的老人之口。他是在要求明確什麼是善,什麼是惡——這樣他就可以更輕易地評判人。在他們眼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因為他們已經油盡燈枯了,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年輕人所做的一切,他們都已經做了,而且他們仍然還想做,但他們已經油盡燈枯了。他們雖然什麼都做不了,但至少他們可以有譴責你的樂趣。

  所有譴責人的聖人,說他們會下地獄,都不是聖人,他們用一層薄薄的聖潔來掩飾自己的罪惡、慾望和對罪惡的熱望——這是什麼類型的聖潔?

  我和一個印度教僧侶一起旅行,他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印度教僧侶。我們要參加一個會議。你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切都錯了……當我們坐在去機場的車上時,我很驚訝,在一個漂亮的汽車座椅上,放著他以前常坐過的墊布。直到那塊墊布放置在汽車座椅上,他一直站著,然後他纔進去坐在他的墊布上。

  我說:「這很奇怪,座椅好得多了!你的墊布很髒了,你不斷到處墊底坐著。」他過去常常將它捲起來隨身攜帶著。座椅很乾淨……

  但他說:「我不能坐在座椅上。我反對一切奢侈的東西。」

  我說:「這下可好了!你坐在車裡,坐在豪華的車裡,就因為你在你和座椅之間放了一小塊墊布,我就要下地獄,你就要上天堂……就因為你坐的座椅很髒。」

  他真是個討厭的人——所有的聖人都是討厭的人。無論我們住在哪裡,他都製造了很多麻煩。他只需要牛奶——他不吃別的東西。這不是什麼大麻煩,但奶牛必須是完全白色的!當我聽到這個,我說:「你什麼意思?你是吃奶牛還是喝牛奶?牛奶永遠是白色的,無論是黑色的奶牛所產的奶還是白色的奶牛所產的奶,都不會有什麼區別。」

  他說:「你不明白。黑色象徵著惡,白色象徵著善。」所以,為了他,人們必須尋找一頭白色的奶牛,完全是白色的,甚至連一個黑點、一塊黑斑都沒有,否則他將沒有食物。一位偉大的聖人坐在那裡卻沒有食物,全家人都很不安,大家都在為尋找一頭純白的奶牛而奔走相告,這真是非常罕見的!

  我說:「你製造這麼多的麻煩,將這些人都折磨得很慘,因為你沒有吃,他們也沒有吃。當一個偉大的聖人是客人,飢腸轆轆,東道主怎麼能吃呢?」

  這些都是薄薄的一層——愚蠢的、武斷的、毫無意義的——一個人用這些薄薄的一層不斷掩蓋自己真正的慾望、熱望,而這些慾望、熱望是被人譴責的。我發現:一個人越是譴責什麼,他就越是執著於它。看看你們的宗教經文。他們是聖人,偉大的聖人所編寫的,但是無論他們譴責什麼,他們都會如此詳細地譴責。衹是看看他們所譴責的,你就能感覺到他們在享受譴責。他們無法享受,因此,至少他們可以享受這種譴責,譴責所有正在享受的人,享受所有這些人將在地獄受苦的念頭……

  世界上每個家庭都被老人折磨得苦不堪言。我個人的建議是,當一個人退休的時候,他也應該從家庭中退休。每個城鎮都必須有漂亮的房子,有草坪,有樹木,有瀑布,老人和老人住在一起。你會驚訝那些譴責年輕人的老白癡們會開始戀愛,因為愛永遠不會消亡,永遠不會變老。它一直在那裡,在你的年輕中。

  這些老人在折磨年輕人,因為在他們自己的孩子,孫子面前,他們不能和一些老女人公然調情——那樣會顯得很尷尬!不要去管他們,他們很快就會忘記自己老了。他們會活得更長壽,也不會那麼煩躁,他們會成為更快樂的人。

  就像我們送孩子們去宿舍學習,等他們通過大學考試後回家一樣……那是生命的三分之一,至少二十五年。然後二十五年讓他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工作在這個世界上。當他們退休後,他們又回到宿舍——不是男女分開的宿舍,而是混合宿舍。而你會驚奇地發現,你的老爸爸看起來如此快樂,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開心地笑過。

  現在,當他偶爾回家時,他總是給家裡帶來一股清新的微風。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他又愛上了一位老婦人。而且這裡面沒有任何問題。

  愛應該是你的生命,直到最後一口氣。

  但是,截至目前,我們一直是幾代人在一起,三代人、四代人在一起,在一個屋簷下,所以才有代溝。他們甚至沒有交談的機會。衹有在公事上、在絕對必要的狀態下,他們纔會交談,否則他們會互相迴避。這是一個丑陋的安排。正確的安排是,孩子們應該在學校裡——女孩和男孩在一起——這樣他們就可以互相了解了。他們彼此了解得越多,就越有可能找到生命中的伴侶。

  你看到那個愚蠢的觀念了嗎……?如果你想買一輛車,你要查看所有汽車的目錄,你會去展廳看看哪輛車適合你。你不會愛上任何一輛開過來的車,說「我愛上了一輛福特」,而第二天你卻看到了一輛勞斯萊斯——現在就會有麻煩了。福特不允許你看勞斯萊斯。福特汽車會說:「關上車窗,看前面!」

  如果你看過了所有的車,然後選一輛會更好……這就是我們做的一切,除了最重要的事情——一個伴侶,你的妻子,你的丈夫。你衹是盲目地處於戀愛中,而不必擔心周圍有成千上萬的女人,成千上萬的男人,很快你就會遇到一個更美麗,更聰明,更可愛的人。那你就會很痛苦了。

  孩子們應該住在混合宿舍裡,年輕人應該住在混合宿舍裡,最後,我們人生教育的最後一個階段,老年人應該住在最好的地方,在那裡他們可以打高爾夫球、騎馬、去游泳池、森林、山林,他們會再次變得年輕——至少會給他們的生命延長十年。而且他們會更加明事理,因為他們會看到更多的愛在他們心中升起。所以,如果他們的小兒子愛上了一個女人,這並沒有什麼不妥。這衹是生命的方式,它是生存的需要。

  但是老人們總是關心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我衹能談論你們的善,但不能談論你們的惡。

  這是一個非常意味深長的聲明,如果你領悟了它,那麼你對人的整個態度——評判——就會發生改變。

  艾勒·穆斯塔法說:「我衹能談論你們的善,但不能談論你們的惡……因為惡只不過是善的缺失。你對缺失有什麼看法?這就像黑暗,你可以談論光明,但你不能談論黑暗。首先黑暗並不存在——它衹是一種光明的缺失。衹要將一支點燃的蠟燭帶進來,黑暗就不存在了。而艾勒·穆斯塔法在此做了非常漂亮的陳述。

  惡是什麼,不正是被自己的飢渴所折磨的善嗎?

  黑暗渴求光明,它渴求光明,因為光明是缺失的。善與惡的情況也是如此——它們不是兩回事。

  善有積極的存在。罪人只想成為聖人。不要譴責他。他在黑暗中摸索——幫助他。不要不斷對他作出評判和懲罰,說「你會被丟進地獄。」這個可憐的人正在想盡辦法尋找光明的所在。

  如果你去見一位宗教師,他會告訴你,「與惡作鬥爭,當你粉碎了惡,你就會變得善良。」這是完全錯誤的做法,它摧毀了整個人類及其所有的歡樂。

  如果你來到一位師父面前,他會說:「不要與惡作鬥爭,因為那是在浪費你的精力。與黑暗作鬥爭,你無法創造光明。去尋找到光明,去創造光明,黑暗自然就會消失。」

  這就是區別……所有宗教中所謂的宗教師,無一例外地告訴你,「消滅惡」,但你無法消滅它,衹要是任何不存在的東西,就無法被消滅。

  如果我告訴你:「走進你的房間,消滅黑暗,與它戰鬥,與它搏鬥,拿起劍,砍掉它的頭。」你很可能會砍掉自己的頭。在黑暗中,你沒有和任何人戰鬥。

  哲學家的一個古老定義是:一個人在最黑暗的夜晚,在黑暗的房子裡,一個瞎子,正在尋找一隻不存在黑貓。現在如果每個人都因為找不到黑貓而沮喪的話……

  你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瞎了而煩惱,你從來沒有因為房子黑,夜晚黑而煩惱。但尋找仍在不斷進行著。惡就是那只不存在的黑貓。

  我衹能談論你們的善,但不能談論你們的惡。

  紀伯倫給生命帶來了如此深刻的見解……

  惡是什麼,不正是被自己的飢渴所折磨的善嗎?

  這句話的含義非常深刻。每個孩子生來都是善的。沒有一個孩子天生就是羅納德·裡根、希特勒、斯大林——但是,發生了什麼?這些人都嘗試過……希特勒最初想成為一名畫家。但沒有一個繪畫學校接受他,因為他不是一個偉大的畫家。但我的理解是,如果他想成為一名畫家……他一開始可能是一個業餘愛好者。如果給他這個機會,他也許不會成為像畢加索一樣的天才,但他至少會成為一個善良的畫家——而第二次世界大戰本就可以避免,六百萬人不會因此而喪生。當被繪畫學校拒絕後,他開始想要成為一名建築師,但又被拒絕了。

  看來我們只接受花朵,不接受種子。

  我們的見識如此膚淺,以至於我們看不到種子中的花朵——從這個意義上說,每一種教育體系都是犯罪。他們希望你像一朵花,成熟,芬芳,然後你會被接受。但是為什麼一朵花會來找你呢?是種子在裡面受折磨,想要生長,想要有綠色的葉子,想要在陽光下跳舞,想要綻放出花朵——衹要給它機會。不要要求每朵花都是玫瑰花。那金盞花呢?金盞花不可能是玫瑰,它衹能是金盞花。

  一個正確的教育體系,一個明智的教育體系,是不會將標準強加給人們,而是找出一個人如何發展自己的潛能的方法。

  如果希特勒想成為一名建築師,這有什麼不對嗎?他最多可能創造不出偉大的泰姬陵,但我不認為他沒有能力建造出你的公寓,高樓大廈……這些不需要太多的智慧。絕對愚蠢的建設者正在製造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們讓人類生活在盒子裡。希特勒會造成什麼危害?但是卻被拒絕了,這種持續的拒絕……

  希特勒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創造。他想成為一名畫家或建築師,兩者都是創造性的。他可能走得不遠,但這有什麼錯呢?不是每個人都想創造泰姬陵,不是每個人都負擔得起泰姬陵。有些人需要平庸的建築師,因為他們衹能負擔得起平庸的建築師和他們平庸的設計。但是,來自各處的連續拒絕就像一個傷口——正是這些傷口讓他變成了一個政客。

  政客的職業是唯一不需要任何資質的職業。奇怪的是:他們擁有控制數百萬人生死的全部權力,但卻不需要任何資質。但如果你想成為一名畫家,就需要資質,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建築師,就需要資質。但如果你想成為一個希特勒,不需要任何資質。

  他被帶到……在我看來,第二次世界大戰不過是對人類的報復,人類拒絕了這個人,羞辱了這個人,羞辱了他的創造力,羞辱了他對創造美好事物的渴望。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一場帶有報復性的復仇。

  如果你不允許創造力,它必然成為破壞性。如果你不去愛,就必然會變成恨。如果你不允許你的善成長,你必然會陷入惡的黑暗中。

  誠然,善在飢餓的時候,甚至會在黑暗的洞穴中尋找食物,

  在口渴的時候,甚至會從死水中取飲。

  這種洞察力是非常罕見的。這種富有同情心的領悟是獨一無二的。

  善在飢餓的時候……當你內心深處想變成為善的,卻找不到食物,找不到來自任何地方的支持,你會怎麼做?

  誠然,善在飢餓的時候,甚至會在黑暗的洞穴中尋找食物,

  在口渴的時候,甚至會從死水中取飲。

  然後你譴責這個人——說他是惡的,說他是個殺人犯,說他是個盜賊。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那個人身上,他衹是一個小人物。而你的整個社會是如此強大,如果它決定粉碎個人和他的利益,它是有能力的,以各種可能的方式。而這並不是不自然的——當你餓的時候你可以吃任何東西。我知道有人吃樹根。你吃樹上的果實,但如果沒有果實,人們就會開始吃樹根。

  我聽說,在饑荒的日子裡,人們甚至吃掉了自己的孩子,但我不能說他們是惡的。母親們甚至賣掉自己的孩子,因為她們沒有勇氣吃自己的孩子,她們賣掉了孩子,因為她們很清楚孩子會被購買孩子的其他人吃掉。但他們有了錢,就可以購買別人的孩子……沒有食物。你會認為這些人是惡的嗎?還是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善沒有得到足夠的機會?如果你在沙漠中口渴了,你將會喝任何東西——臭水溝中的水……你不會去想這是臭水溝裡的水。生命是如此地寶貴……

  當亞歷山大大帝來到印度時,一個修行者問他:「你為什麼要折磨自己,跑遍世界,浪費生命?目的是什麼?」

  亞歷山大說:「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征服整個世界。」

  修行者說:「你能耐心回答我的一個問題嗎?如果你在沙漠中迷失了,飢渴了好幾天,而我帶著一杯水來,你願意用多少帝國的土地來換取這一杯水?」

  從來沒有人問過亞歷山大這樣的問題。他說:「多少代價?如果我快要死了,我可以將我帝國的一半給你換取這一杯水。」

  修行者說:「但我不願意為了半個帝國而出售,那你就必死無疑了。我需要你的全部帝國,整個帝國,就像我給你整杯水一樣。」

  亞歷山大說:「也許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給你整個帝國,換取這一杯水。」

  修行者開始大笑。他說:「那你還是回家吧。不要去為這個帝國操心,它的價值不超過一杯水。」

  但是這些人——亞歷山大大帝,或者他那一類人——也許在尋找別的東西,卻沒有意識到。他們是在尋找偉大——但偉大並非來自於獲得一個帝國。偉大來自於成為你真正的自己,將你的潛能付諸實現。它可能是一朵草花,也可能不是一朵蓮花,但大自然沒有什麼區別。

  當太陽升起時,它不會獨在蓮花上跳舞。它不會無視一朵草花,說:「讓開,你這個賤民,你這個首陀羅!我只為蓮花、玫瑰而來。」下雨的時候,它不作任何區別,不作任何歧視,風來的時候,它不作任何區別,不作任何歧視。

  真正的問題不是你是一朵玫瑰,還是一朵蓮花,或者衹是一朵無名的草花。真正的是,草花已經實現了它的潛能,正如玫瑰已經實現了它的潛能,正如蓮花已經實現了它的潛能。真正重要的是實現了你所攜帶的種子,這使你變得偉大,而且是一種帶著巨大謙虛的偉大,當中無我。

  如果你的偉大中有自我,那就意味著你的偉大不是真正的實現。你已經陷入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你想成為一名音樂家,但你已經成為一名工程師。你也許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工程師,但你內在的某些東西將不斷受到折磨,你的自我會一直處於一種痛苦之中。從這種痛苦中所產生的都是惡——你惱怒,你憤怒,你嫉妒別人,因為你是殘廢的,你不能跳舞——因此你嫉妒。

  但是大自然給予了每個人一些獨一無二的潛能。這就是你們的善——讓它開花,成長到終極。你們會心滿意足,你們會感激,你們會謙虛——在這巨大的存在面前謙虛,感激,因為存在並沒有讓你空虛,它給你們帶來了一些潛能,讓你們去努力。

  當你們與自己合一時,你們是善的。

  你們的任何宗教都不允許你成為善的,因為你們的任何宗教都不允許你與自己合一。他們將你分開了。他們說:「這是好的,那是壞的。壞的部分應該被忽視、被忽略、被摧毀,而好的部分纔應該被拯救。」所有的宗教都破壞了人類的快樂和幸福。奇怪的是,他們製造了各種各樣的瘋狂、自殺、謀殺——原因很簡單,人們不被允許與自己合一。他們將你切割成兩部分。它就像將鳥切割成兩半——它不能飛,它需要兩隻翅膀。

  當你的善和你所謂的惡——因為它衹是一種缺失——在和諧中、在合一中發揮作用時,當你不是一個分裂的人格,而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時,你的生命就會散發出美,散發出神性。

  當你們與自己合一時,你們是善的。

  但當你們與自己並非合一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紀伯倫試圖找到根源。當你們與自己合一時,你們是善的……但不要開始認為,如果你不與自己合而為一,你就是惡的——不。當你不與自己合一時,你衹是善的缺失。不要說它是惡的——這個詞本身就不必要地譴責了你。當房子是黑暗的,這只意味著需要光。不要譴責黑暗。

  一個如實知見到的人甚至也會享受黑暗,因為黑暗也有屬於它自己的美,也有屬於它自己的寂靜,也有屬於它自己的深度,這是任何光都無法擁有的——光是膚淺的。在黑暗中,這個小地方變得巨大,因為黑暗沒有盡頭。在光明中,一切都變得有限、分離,在黑暗中,一切都變成了一體。

  一個如實知見到的人會設法使他所謂的惡也成為他的善的交響樂。一個人就是一個交響樂團。如果你不懂音樂藝術,交響樂團可能會讓人發瘋,但如果你懂音樂藝術,不同的樂器都會組合成一首交響樂。它們是不同的,但它們創造了一種一體的東西——而這種一體性就是艾勒·穆斯塔法所說的善。

  因為一間分隔開的房子不是賊窩;這只不過是一間分隔開的房子。

  即使你不是一個善人,也不要自責,因為即使一間分隔開的房子不是賊窩;這只不過是一間分隔開的房子。

  無舵之船雖在危險的島嶼中漂泊不定,卻不會沉到海底。

  惡人衹是迷失了方向。善待他,不要評判他。迷路的人也終將能找到自己的路。

  當你們傾力奉獻自己時,你們是善的。

  他將善定義為與自己合一,現在他擴展了這個定義:當你們傾力奉獻自己時,你們是善的……分享你自己,無論你擁有什麼。它可能是一首歌,也可能衹是靜默——分享你所擁有的一切。你分享得越多,你的意識就會變得更大、成長、擴張。而意識的擴張是世界上最快樂的體驗。

  但當你們為自己勤求利益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他不斷地堅持讓你徹底放下惡的觀念,因為你的思想已經被限制了幾個世紀,只會以二元論的方式思維。如果與自己合一是善的,那麼不合一當然就是惡的。如果分享是善的,那麼當這有分享——你的頭腦馬上就會說——這就是惡的。紀伯倫的努力具有巨大的價值。他說:但當你們為自己勤求利益時,你們也不是惡的……因為除非你為自己勤求利益,否則你怎麼能分享?你有什麼可分享?一個覺醒者可以分享,但在分享之前,他必須成為一個覺醒者。

  基督教神學家一直對印度的神秘主義者持批評態度——認為他們是自私的。在他們眼裡,靜心都是自私的。「去為窮人服務吧,開一家醫院,開一所學校,教育窮人。成為一個特蕾莎修女。」這就是為什麼,特蕾莎修女可以獲得諾貝爾獎,但一個靜心者永遠沒有機會,因為一個靜心者是一個自私的人——他衹是進入他自己,享受極樂、至福和狂喜。

  「為窮人服務,為孤兒服務」——這看似是真正的宗教。事實上不然,因為如果你沒有靜心帶給你的至福,你所有的服務都是非常膚淺的。而且這裡面一定有動機,普通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深入觀照的人就能立刻看到。特蕾莎修女一方面是為孤兒服務,另一方面她又反對節育,因為如果節育,就不會有孤兒。

  孤兒是絕對需要的,否則特蕾莎修女將如何獲得諾貝爾獎?孤兒是絕對需要的,否則天主教徒將如何不斷增加他們成員的數量?他們已經有七億成員了,要從哪裡不斷增加呢?——因為在西方,較富裕的國家不再像在東方那樣增加人口。事實上,在一些西方國家,人口正在減少。一些國家甚至試圖鼓勵生育更多的兒童,否則他們將消失。如果這種減少情況不斷繼續下去,他們就會消失。

  在東方,問題正好相反。因此,所有這七億天主教徒都是來自東方的窮人和孤兒。東方幾乎就像一個天主教徒的工廠:你生產了孩子,卻無法養活他們——將他們交給特蕾莎修女。

  教皇來到印度,但他沒有去喜馬拉雅山會見任何偉大的靜心者。沒有一個教皇曾試圖會見在西方的克裡希納穆提。相反,教皇過去一直在嘗試和我現在一樣的策略……克裡希納穆提的飛機曾多次被機場拒絕,因為天主教徒不允許他降落。沒有教皇來見羅摩克裡希納,沒有教皇來見拉瑪那·馬哈希(RAMANA MAHARSHI)。在他們眼中,這些人都是自私的人。

  但每一個教皇來了都必須去找特蕾莎修女,因為她會不斷聚集越來越多的天主教徒。內心的動機是非常丑陋的。這不是服務,而是政治。這是數字政治。

  紀伯倫是正確的……但當你們為自己勤求利益時,你們也不是惡的。事實上,首先你必須在物質和精神的所有維度上為自己勤求利益,衹有當你在所有維度上都更富有時,你纔能分享。所以我不能和耶穌一樣說:「窮人有福了。」那不過是安慰。而我更同意卡爾·馬克思的觀點,他說:「你們的宗教只不過是人民的鴉片。」

  「窮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將繼承上帝的國。」奇怪的是……如果他們是有福的,為什麼他們現在不將上帝的國帶到這裡呢?不,他們的上帝之國只在死後。這是純粹的狡猾,因為沒有人死後回來告訴人們,窮人真的是有福的。我告訴你們:凡物質上和精神上各方面富足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纔能分享自己的富足。

  為什麼要將上帝無謂地牽扯進一切呢?那個可憐的傢伙在祂造了這個世界六天之後就逃了,從那時起,就再也沒有看到祂,也沒有聽到祂的消息。為什麼不必要地將祂扯進來呢?我說那些在各個層面上都富足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可以分享他們的富足。

  它們可能是靈魂的,它們可能是身體的,它們可能是心靈的,它們可能是頭腦的——這毫不相關,但分享是人生最美好的體驗之一。

  分享讓你變得具有宗教性。

  它不會讓你成為基督教徒、印度教教徒或穆斯林教徒,它只會讓你成為具有宗教性的人。宗教性是美好的。做基督教徒,做印度教徒,做穆斯林教徒,做猶太教徒——這些都是丑陋的名字,應該被徹底拋棄和遺忘。它們分裂了人類,它們給人的觀念是他們比別人更優越。

  猶太教徒認為他們是上帝所揀選的子民。那你為什麼對希特勒憤怒?——因為他認為北歐的德國人是上帝的選民。因為這個關於誰是上帝的選民的衝突,他在德國殺了一百萬猶太人來證明誰是上帝的選民。「現在讓我們來決定吧」如果我們看一下事實,似乎北歐的德國人是上帝的選民。

  我聽說有一個老猶太人,快要死了。拉比來問他說:「你死前有沒有向上帝祈禱?死亡就在眼前。」

  老猶太人說:「我在祈禱。」

  拉比說:「你在祈禱什麼?」

  老猶太人說:「我在祈禱什麼,得了吧!——現在你應該選擇其他人。我們已經被折磨了四千年,僅僅是因為你愚蠢地認為我們是上帝所揀選的人。你沒有一個跡象表明我們是被選中的人,但這種優越感使每個人心中都產生了敵意。」

  印度教也有同樣的觀念……每個人都對上帝有壟斷權!當涉及到現實生命的轉變時,最好不要引入不必要的假設。

  因為當你們為自己勤求利益時,你們不過是一根緊貼著大地吮吸其乳汁的根。

  他的文采之美是無可挑剔的。他是在說:「當你自利、靜心——衹是想展現你自己的存在時——你就像一棵樹的根,吮吸著大地母親的乳汁。」但是為什麼?所有的汁液都會在樹上升起,變成綠葉,為疲憊者遮陰,為那些能欣賞美、色、香的人留下花朵……會成為飢餓者的果實。根正在吸吮大地母親的乳汁,但不是為了它自己——最終的結果將被分享。

  所以當你在靜心的時候,你是去尋找到自己的根。而除非你找到了自己的根,否則你將永遠無法找到你的花和果。根不能分享,但沒有根就沒有花和果。事實上,花和果衹是根的延伸。不要因為根不能分享,就說根是惡的。直接的層面,它們不能分享,但從間接的層面,它們的一生無非是給果實、給花朵帶來汁液,與所有人分享。

  果實自然不會對根說:「像我一樣,成熟而飽滿,永遠奉獻自己的豐盛。」

  為什麼水果不能這麼說?它不能這麼說。

  因為給予對於果實而言是一種必需,正如接受對於根而言也是一種必需。

  生命是一個有機的合一體。如果衹有給予,沒有接受,那你將要給予誰?如果衹有接受者,沒有給予者,又將要從誰那裡接受呢?生命就是在給予和接受之間獲得平衡。根從大地接受,果實和花兒不斷給予大地。這是一個循環。

  人類在無知的狀態下,在許多地方破除了這種循環。這就是為什麼會出現嚴重的生態危機。我們不斷地從地球上獲取,但我們什麼也不給予。地球漸漸地變得貧瘠,死亡。如果地球正在死亡,我們的某些東西也正在死亡,因為我們是地球的一部分。

  你認為樹木依賴於大地是因為它們有根,它們吸取大地的汁液。你們也依賴大地,因為那些果實,那些花朵,最終都會歸於你們。你必須分享——你們是會行走的樹。非洲有許多樹在行走。對於行走堅實的大地而言,是很困難的——樹根無法移動。但在非洲有些地方,大地並不那麼堅固,樹木就會移動。如果水源更多地朝著北方,樹木開始向北方移動,當水喝完後,樹木就開始向其他方向散去。

  我們也是樹,我們也與存在許多方面的聯繫。每一秒你都在呼吸。試著不要呼氣——因為那是一種分享——你就會死。分享就是生命。這些樹也在呼吸。而生命就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合一體,你吸入氧氣,呼出二氧化碳,樹木吸入二氧化碳,呼出氧氣:有一種兄弟情誼。沒有樹,你就不能活,沒有你,樹也不能活。

  不斷地給予,接受——太陽不斷給你生命,維生素,月亮不斷地給你一些非常神秘的東西。除了大雄,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是在滿月之夜覺醒的。在滿月之夜,發瘋的人比其他任何一天都多——這個數字是平常的兩倍。自殺的人數比其他任何一天都多——同樣是兩倍。在滿月之夜更多的人犯了謀殺罪——這個數字是兩倍——比其他任何一天都要多。滿月之夜與此有關。

  從覺醒到謀殺……滿月之夜不知何故讓你激動。如果你正在深入靜心,它會帶你更深入於靜心中。如果你渴望殺人,卻無法鼓起勇氣,它就給了你勇氣。所以以前不可能的事情在滿月之夜就變成了可能。

  幾個世紀以來,更多的人在滿月之夜發瘋——以至於在每一種語言中,對於瘋狂或瘋子而言,存在著一種將瘋狂與月亮聯繫在一起的詞。在英語中,它是「瘋子(LUNATIC)」。它來自「LUNA」。「LUNA」的意思是「月亮」。在印地語中,它是CHANDMARA,意思是「被月亮殺死了」。

  葛吉夫有一個偉大的見解,那就是它不能是片面的:就像我們對樹木的接受和給予一樣,我們必須對太陽的給予和接受,對月亮的給予和接受。這必須是平衡的。我們還沒有能夠準確地解讀出我們是如何對太陽給予,對月亮給予——但我們必須給予,因為我們接受的東西我們知道,遲早會發現,就像我們不能沒有太陽一樣……如果有一天太陽沒有升起,你就不會醒來,甚至不會在床上喝早茶,你已經喝完了。你的生命來自於那些遙遠的星星,太陽。

  但我一直認為——我同意葛吉夫的觀點,盡管沒有證據——如果地球上的每一個人、每一隻動物、每一棵樹都死了……像羅納德·裡根這樣的人正在盡一切努力……如果地球上所有活著的東西都死了,第二天太陽就不會升起。我們不可能衹是接受者,而不是給予者。如果我們以某種方式從太陽那裡獲得生命,我們就必須以某種方式給予太陽生命。

  我們都是一個相互關聯的整體,是一個有機體。因此,可以說,作為一個結論:在每一個維度上變得更加豐富。要有創造力,要有愛心,要靜心,要分享。你分享得越多,就會有更多的至福和狂喜之花灑落在你身上。

  唯一的善就是處於一種合一的狀態,這樣你就不會在自己的內心不斷地發生衝突——因為這種衝突摧毀了你,沒有能量可以分享。當你是合一的時候,能量變得如此之大,以至於你幾乎像一朵雨雲一樣,充滿了雨水,以至於它想在某處或其他地方傾灑。

  分享是最寶貴的宗教體驗。

  分享是善。

  艾勒·穆斯塔法說:「我不談論惡,因為惡只不過是一種善的缺失。」貪婪就是惡。你有,你緊緊地抓住它——無論你是否需要它。你錯過了生命中最大的快樂——那就是給予。

  感激地接受。謙虛地給予。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十一章:衹是一個覺知問題


  一九八七年二月三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當你們在言語中保持清醒時,你們是善的。

  然而,當你們在睡夢中,舌頭盲目地晃動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甚至結結巴巴地說話也能使軟弱的舌頭變得強健。

  當你們英勇且堅定地朝著目標邁進時,你們是善的。

  但當你們跌跌撞撞而行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即使是那些跌跌撞撞而行的人也並沒有倒退。

  但你們這些強健敏捷的人們,不要在跛足者面前跛行,反將那視為善。

  你們在諸多方面都是善的,但當你們不善時,你們也並非是惡的,

  你們衹是彷徨或散淡罷了。

  遺憾的是,奔鹿無法教會烏龜敏捷。

  在你們對大我的渴求中存在著你們的善,而這種渴求存在於你們所有人之中。

  但在你們有些人的心中,這種渴望是一股洪流,攜帶著山巒的秘密與森林的歌聲,奔向於大海。

  而另一些人,這種渴望是一條平坦的小溪,在到達海岸之前,它將蜿蜒、回轉、徘徊。

  渴望彌深之人不可非議渴望彌淺之人:「你們怎能如此遲緩而躊躇?」

  因為真正的善者不會問赤身裸體的人:「你的衣服在哪裡?」也不會問無家可歸的人:「你的房子怎麼了?」

  紀伯倫最根本的努力就是要摧毀惡的觀念。他在這方面是絕對正確的。

  惡的觀念是所有宗教的神職人員所發明的。這是一種剝削人類的偉大手段——因為一旦你的思想被惡的觀念所污染,你就永遠無法活在寂靜之中,你就永遠無法活在合一之中,你就無法屹立在人類的尊嚴中。恰恰相反,惡的觀念會在你身上造成創傷——你將它稱為罪惡感。

  凡是自然的事物,都必然會有屬於其自身的主張,你評判它是善還是惡並不重要。太陽會從東方升起,這並不取決於你的意見。

  在你的內在深處,你不是一個簡單的現象——你是一個複雜的人。一件事情可以被譴責,如果斷章取義,譴責可以用各種理性和邏輯來證明,同樣的事情也可以被讚美——如果你不評判好壞,不評判高下。如果你是一個有機的合一體,那麼脫離了斷章取義,看似惡的東西,在其正確的位置上,對整體而言就變得非常有價值。整個問題是,如何調整你的內在身心?

  所有的宗教都是罪犯,因為他們不允許將人調整成交響樂團。他們將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稱之為善,另一部分被他們譴責為惡。但它們都是共同存在的,而且衹能共同存在。

  現在人類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兩邊都有危險。如果他遵循自然,所有的宗教都會稱他為罪人,如果他不遵循自然,而是遵循傳教士們所宣揚的原則和教義,他就處於不斷的衝突之中。他變成了一個偽君子。他假裝自己是善良的——因為那是值得尊敬的,可敬的——而在後門,他又不斷地放蕩形骸。

  這種二元論,這種二元對立,這種精神分裂癥已經摧毀了人的所有尊嚴,所有的自尊。即使是野生動物也帶著一種尊嚴,一種自然的尊嚴和優雅,但是人類是如此地負擔重重……你身上一切自然的東西都被宗教毒害了。

  舉幾個例子對你有幫助。所有的宗教在一點上都是一致的。他們在哲學上有所不同,但在摧毀人的尊嚴而言,他們並不存在分裂:任何令人愉快的事情都必須受到譴責——這是所有宗教都遵循的一個簡單標準——凡是痛苦、艱辛的事情都必須被稱讚為美德、虔誠和聖潔。

  我在這個國家漫遊了近二十年,見識了形形色色的聖人和罪人,我的結論是,罪人更純真,因為他選擇了自然的道路——雖然他不受尊敬。他笑得更開心,他唱得更快樂,他舞得更像佐巴……但整個世界都在譴責他。他就像一個孩子。

  我也見識過你們的聖人,他們都是狡猾的,都是偽君子,無一例外,因為他們無論講了什麼,或向世人展示了什麼,都是假的,都衹是一個面具。在內心深處,自然正在聚集能量,即將要爆發,如果你不允許自然的,自發的方式,那麼它就會以某種反常變態的方式爆發。

  地球上所有變態行為的全部功勞都歸於宗教。野外的動物沒有一種是變態的。你遇見過一隻你可以稱之為變態的鹿嗎?——或是獅子,或是鳥,在廣闊的天空中,在陽光下自由飛翔?你遇見過需要精神分析的鳥、鹿、樹嗎?它們不是變態的,因為,幸好他們聽不懂祭司們的語言,因為,幸好它們不是基督教徒,也不是婆羅門教徒,也不是穆斯林教徒,也不是佛教徒。玫瑰花叢衹是玫瑰花叢,沒有任何形容詞。你不能將玫瑰花叢稱為基督徒——除非你瘋了。

  但人們一直深受祭司們的影響,他們譴責你身上使你微笑,使你歌唱,使你跳舞,使你的愛綻放的每一件事。他們在各個方面殘害了你,割斷了你的翅膀,使你不能在空中飛翔。他們奪走了你的自由和尊嚴。他們的策略就是創造惡的觀念。一旦你被惡的觀念所影響,你將在恐懼中度過你的餘生。無論你做什麼,你都會恐懼——誰知道這究竟是善還是惡?

  紀伯倫在這裡的全部努力是摧毀祭司的剝削的根基。

  存在沒有惡。存在就是善的。存在是純粹的無罪。

  是的,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現象。你可以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你可以讓你的生命變得紊亂,遲鈍,但它不是惡的。人孰能無過。並且深刻地警覺地理解每一個錯誤,這樣它就不會再犯了……犯錯誤是好的——這是一個人成長、學習、成熟的唯一途徑。但是一次又一次犯同樣的錯誤是愚蠢的。那也不是惡的,它衹是不明智罷了。

  紀伯倫說:

  當你們在言語中保持清醒時,你們是善的。

  一些關於言語的東西必須被理解。你的思想(意行),你的言語(口行),你的行為(身行)之間有某種協調。言語就在中間。在言語(口行)之前是思想(意行)——思想(意行)是未被說出來的言語,尚在腹中。

  當思想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它們就變成了言語,如果你的思想和言語協調,它們還會再向前邁一步,那就是行為。當這三個(佛教:身、語、意)都協調在一起,而不是互相對立的時候……衹有在你的覺知中,你如是想到什麼,你就如是說什麼,你如是說到什麼,你就如是行什麼。你的行為是你最內在的思想被帶到外在世界面前。它顯露了你的內心。

  言語是思想和行為之間的媒介。這就是為什麼他選擇了言語——當你們在言語中保持清醒時,你們是善的——因為如果你在言語中清醒,你就需要在思想中清醒,因為思想是潛在的言語……就在邊緣,言語就在你的嘴唇上。如果你沒有覺知到你的思想,你就無法覺知到你的言語。如果你覺知到你的言語,你也會覺知到你的行為。

  行為和思想幾乎就像兩個翅膀。言語正是中間的部分。而站在中間、完全清醒的人,可以觀照到兩邊的情況——他可以觀照到裡面思想產生的地方,也可以觀照到外在行為產生的地方。

  當你們在言語中保持清醒時,你們是善的……在你的思想中,在你的行為中。這是世界上所有神秘主義者給人類的最偉大的標準:覺知到內心的一切,覺知到你言語中的一切,覺知到行為中的一切——這是善的。通常人們認為他們被迫認為善或惡是事物的特性——有善的事物也有惡的事物。這是不正確的,善或惡與事物沒有關係。

  覺知是善的,缺失覺知也不是惡,它衹是不善。不要將它們當作同義詞。「不善」衹是一個消極的陳述,當你說「惡,壞」的時候,你是在做一個積極的陳述。同樣的行為——有覺知的狀態下可能是善的,而沒有覺知的狀態下就可能是不善的。

  善不是事物或行為的品質。善和你的靜心相關。善與你的覺醒和你的正知程度相關。

  一天早上,佛陀正和他最親密的弟子阿難經過一個村莊。一隻蒼蠅飛過來停在他的前額上。他正在回答阿難的一些問題,他全神貫注地回答,沒有任何覺知,機械地揮手。蒼蠅不見了,但他突然覺知到,揮手不是在覺知中完成的——而是機械式的。甚至在睡夢中也可以做這樣的動作。如果你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爬到你的腳上,你只需要將它拂拭掉,你的睡眠就不會受到擾亂。這是一個機械式的過程,你的身體在不擾亂你的狀態下完成了這個過程。

  佛陀在街道上停了下來,再次舉起手來,以極大的優雅和覺知將它放在額頭上。阿難說:「你在幹什麼?蒼蠅已經飛走了。」

  佛說:「我不是在關注蒼蠅,我是在關注自己。我剛纔的行為是沒有意識覺知的。我太關注你的問題,也太關注回答你的問題,而我的手卻機械地移動著,我是想如實觀照它應該如何動。這與蒼蠅無關。我的手應該是在有意識覺知的狀態而動。」

  有覺知的行為是善的,但沒有覺知的行為也不是惡的,它衹是不善的。必須記住這一區別,因為不善的可以立即轉變為善的:這衹是一個覺知問題。佛陀第一次揮手時的行為是不善的。他第二次揮手,雖然現在沒有蒼蠅,但是這個行為是善的,這個行為具有優雅、有美感、有善感,因為背後有覺知。只需通過一點點覺知,就可以將「不善」轉變成「善」。但如果你讓它變成惡,那麼它就會成為一個巨大的問題。那麼該如何去除惡呢?

  宗教一直在告訴人們要禁食,但是禁食與惡有什麼關係呢?你會餓死的。健康的人在連續禁食的狀態下至少存活九十天,你將逐漸變成為一個骨架,但你仍將活著。但與善或惡根本沒有關係。宗教一直在告訴人們,「禁食,就能淨化你。」如果這是事實,那麼世界上千千萬萬的飢餓者將是最純潔的人……那就不要救助他們,不要讓他們變得不純潔,讓他們餓死吧,他們是世界上最有善德的人。事實與善沒有關係。

  為了消滅惡,人們提出了各種愚蠢的建議。他們一定是白癡,因為本來就沒有惡,所以無論你提出什麼建議都將是毫無意義的,毫不相關的。

  這是對真正宗教性的一個深刻見解:不要分為善與惡。只分善與不善。不善衹是覺知的缺失,覺知的存在就是善。生命變得很簡單,轉變將變得很容易。

  你不需要折磨自己,因為通過折磨你無法改變自己。你不需要倒立做瑜伽姿勢,以這樣那樣的方式去扭曲身體。如果你是在為馬戲表演做準備,那是另一回事,但如果這些瑜伽練習者都到了天堂,那麼上帝一定會被一個連續的馬戲表演所包圍——整個天堂的人都在做奇怪的、扭曲身體的事情。

  瑜伽不能淨化你……它可以帶給你更好的健康。我絕對支持瑜伽作為健身房的一部分,但不作為覺知提陞的一部分。在健身房裡它有貢獻。它可以帶給你更好的健康,更長的壽命,它可以預防許多可能的疾病,它可以治癒許多已經伴隨著你的身體疾病。但它不能將不善的轉變為善的,因為它不能帶給你覺知。

  然而,當你們在睡夢中,舌頭盲目地晃動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佛陀說話就是上帝自己在說話,存在以佛陀為載體給你傳遞上帝的信息,喚醒你——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它是善的,因為它是從全然的覺知、絕對的寂靜中所產生的。這不是佛陀對你說話,而是佛陀允許存在通過他自己說話。

  存在不能直接對你說話,它需要一些載體,需要一些空心的竹子成為笛子。那麼存在的嘴唇就可以創造出優美的歌曲和音樂。但空心的竹子意味著你全然地覺知到在你的內在中是無我的。

  自我只存在於你生命中黑暗的角落。當覺知是全然的,自我就消失了。

  自我從來沒有被任何人用覺知之光在內在尋找到過,它不存在。再說一次,它是善的一種缺失,它不是一種惡,自我不是善,但它也不是惡。

  自我意味著你從來沒有轉向於你的存在,你從來沒有觀照到你自己的內在,你從來沒有將你的覺知帶向你的內在,帶向你的主體性中。一旦你歸向內在,自我就消失了。

  自我不會因禁食而消失,記住,自我不會因瑜伽體位而消失,記住——自我甚至可能會因為這些而變得更加強大,甚至可能會變得更加微妙,更加危險。這也不是一個戒律問題,這衹是一個保持正知的問題。

  紀伯倫是正確的,當你們在睡夢中,舌頭盲目地晃動時,你們也不是惡的。這不是惡。它衹是不善,你的睡眠被擾亂了——不要譴責它。

  甚至結結巴巴地說話也能使軟弱的舌頭變得強健。

  永遠記住,智者可以利用自己的不善來強化自己的善和美德。他給出了一個很好的例子:甚至結結巴巴地說話也能使軟弱的舌頭變得強健……所以當你醒著的時候,你強壯的舌頭是睡眠的貢獻,是你結結巴巴地說話在睡眠中的貢獻。

  事情發生了……我以前在大學裡和另一個學生是室友,我們在一起住了六個月,他從不結巴。我從來沒有想過……後來有一天,他的父親來探望他,他立刻就結巴起來。我很驚訝。他父親走後,我問他:「你怎麼了?」

  他說:「這是我的問題。從我的童年起,他一直是一個嚴厲的管教者,一個完美主義者,他只產生恐懼,從不產生愛。因為我們曾經生活在一個很小的村子中,那裡沒有學校,所以他也是我的第一個老師,這就是我的毀滅——我的整個生命都被他搞砸了,因為他的恐懼。在他的恐懼之下,我開始學習語言、說話,一切都是錯誤的,因為一切都是不完美的。」

  小孩子是不能被指望十全十美的。他需要各式各樣的支持。他沒有得到支持,反而被打壓了。結巴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種固定的現象——不僅是對父親,而且是對任何類似父親的形象都是如此。在教堂裡——因為上帝被稱為「父親」——他不得不結結巴巴地祈禱。他是一個基督教徒,他不得不結結巴巴地對主教講話,因為首先他必須稱呼主教為「父親」。當「父親」這個詞一出現在他頭腦中時,激起了所有的恐懼、曾被打壓的聯想……

  我說:「你做一件事。你開始叫我『父親』。」

  他說:「什麼?」

  我說:「我是想幫你。我當然不是你的父親,我既不是主教,也不是創造世界的天父上帝,我衹是你的室友。你開始叫我父親吧,讓我們看看這種過去不愉快的關聯還能持續多久。」

  他說:「叫你『父親』顯得很荒唐——你比我年輕。」

  我說:「沒關係。」

  他說:「但是,這個想法很吸引人。」

  我說:「你試試。」

  於是他就開始嘗試。一開始他會結巴,但漸漸地——因為他知道我不是他的父親,他叫我父親衹是一個遊戲——三四個月後,他的結巴就消失了。現在,我不是他的父親,這衹是一種方法,非常隨意,這根本不是真的——但它幫助了他。

  下次他父親來的時候,他看著我。我給他暗示:「你開始吧。」

  他父親驚奇地說:「你怎麼了?你不結巴了。」

  他說:「我在教堂裡也不結巴了,我甚至向上帝祈禱也不結巴了。為什麼我要在你面前結巴?但我真正的父親坐在這裡。全部功勞都歸他。他已經連續四個月忍受我的結巴了,但他不斷鼓勵我,別擔心。現在是百分之九十九,現在是百分之九十八。漸漸地它消失了。有一天,他說:現在沒有必要了,你可以和任何人說話而不結巴了。你的恐懼消失了——甚至是通過一種錯誤的方法所影響。」

  紀伯倫是正確的:甚至結結巴巴地說話也能使軟弱的舌頭變得強健……善用那些被宗教稱為「惡」的東西。首先改變這個詞,衹要將它稱之為「不善」,你就已經邁出了轉變的第一步。記住,即使是不善的東西也可以用這種方式被善用,使它不成為絆腳石,反而成為墊腳石。

  智者是善用大自然賜予他的一切創造出更美的東西的人。但是宗教不允許人類……它們沒有使人成為一個整體,反而使人四分五裂。這就是你們的痛苦,這就是你們的地獄。

  僅僅是小小的改變,就能帶來巨大的影響。將惡的觀念從頭腦中完全放下,用「不善」來代替——那麼善就離你不遠了。只需要放下「不」。在惡與善之間,沒有橋樑,在不善與善之間,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放下那個「不」。一個覺醒者和你的區別,衹是那個簡單的「不」的區別。他是覺醒的,你是昏睡的。覺醒是善的,昏睡是不善的!

  當你們英勇且堅定地朝著目標邁進時,你們是善的。

  但當你們跌跌撞撞而行時,你們也不是惡的。

  他以不同的方式給你同樣的信息:當你們英勇且堅定地朝著目標邁進時,你們是善的,但當你們跌跌撞撞而行時,你們也不是惡的。我告訴你:你的宗教還不夠富有慈悲心。他們稱跛行者為「惡人」,是罪人,是要下地獄受苦的人。而不是幫助他,使跌跌撞撞跛行者可以轉變為強健的步伐……也許那些祭司要為他的跌跌撞撞負責,因為他害怕他要去的地方。祭司們已經譴責了,他的本性正將他拖向那些祭司們譴責的事情——這就是為什麼他跌跌撞撞跛行的原因。

  跌跌撞撞只意味著他沒有全身心投入於其中。他的一半生命在說「不要去」,一半生命在說「去」。在這兩者之間糾葛,他的勇氣都消失怠盡了,他變成了一個跌跌撞撞跛行者。他需要一切的幫助,而不是譴責。

  即使是那些跌跌撞撞而行的人也並沒有倒退。

  紀伯倫的這句話真美:即使是那些跌跌撞撞而行的人也並沒有倒退……這是肯定的!他們可能會晚一點到達,你可能會早一點到達,那又怎樣?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們不會倒退。

  但你們這些強健敏捷的人們,不要在跛足者面前跛行,反將那視為善。

  這是對人類心理的一個非常深刻的見解。有人跌跌撞撞,出於同情——你就是這麼想的,你被教育成這麼想的——你也跌跌撞撞,這樣你就不會以任何方式冒犯跌跌撞撞的跛行者。但這是毫無幫助的。現在不是一個人跌跌撞撞了,而是兩個人都跌跌撞撞了,很快就會有七億天主教徒一起跌跌撞撞!這不是善,而是純粹的愚蠢。這不是同情,這衹是愚蠢。

  憐憫那些跛足的人,教他如何不再跌跌撞撞,幫助他,握著他的手,給他鼓勵。告訴他,「別擔心,你不會倒退的。即使你走得很慢,也沒有壞處。你會晚一點到達。在這浩瀚的永恆裡,至於你是早上到,還是下午到,還是晚上到,又有什麼關係呢?問題是你終將會到達。」

  即使是跌跌撞撞的跛行者,也終將會到達的。而有時也許他們可能會比那些腳步有力、步子大膽的人更早到達,因為步履強健敏捷、英勇的人太匆忙,太著急了。他們會比那些跌跌撞撞的跛行者累。而那些跌跌撞撞的跛行者一點也不會累——他們走得很輕鬆。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那些步履強健敏捷、英勇的人,正在休息,正在樹下打鼾。生命自有它的奧秘!

  有時聖人被拋在後面,而罪人則走在前面,因為他們走得太慢,沒有累的可能。那些步履強健、敏捷的人認為他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而那些跌跌撞撞的跛行者則遠遠拋在後面。但他們的休息可能會變成昏睡,當他們昏睡的時候,那些跌跌撞撞的跛行者可能會超過他們。

  永遠不要有這種愚蠢的想法,不要在跛足者面前跛行,否則他會感到被冒犯,他會感到自卑。為什麼要觸動他的自卑心理?轉化為實際行動……我給你舉聖雄甘地的例子。在印度,火車有四個等級:空調車、一等車、二等車和三等車。而且這個國家太窮了,幾乎有一半的人連三等車廂的票都很難買到。甘地開始乘坐三等車廂出行。

  我曾經和他的兒子拉姆達斯討論過,我對他說,「這簡直就是在擠佔三等車廂,已經太擁擠了。這不是在幫助窮人。」你會感到驚訝的,因為甘地乘坐三等車廂出行,所以整節三等車廂都是為他訂的。在一個六十英尺的車廂裡,至少可以容納八十到九十個人出行,現在衹有他一個人在出行。而他的傳記作者會寫道:「他對窮人如此仁慈。」

  他以前喝羊奶,因為那是最便宜的,最窮的人也消費得起。自然而然,每個人衹要有條件的人,都會立刻體會到他是一個多麼偉大的人。可是你不知道他的山羊!我有點瘋了,因為我不太在乎聖雄甘地,我更在乎那只山羊。

  我調查了關於山羊的一切,發現他的山羊每天都在用力士香皂洗澡。在當時,山羊的食物要花上十盧比——十盧比是一個學校教師一個月的工資。但是沒有人會調查這些事情。衹有一個女人,聖雄甘地圈子裡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薩洛吉妮·奈都(SAROJINI NAIDU)——後來她成為北印度的州長——有一次她開玩笑地說,為了讓聖雄甘地保持貧窮形象,我們必須花費財富。他的貧窮是非常昂貴的。

  但他卻成功了。作為一個政客,他成了最偉大的政客,因為窮人認為「這個人是我們真正的代表,因為他像一個窮人一樣住在平房裡,他喝羊奶,他坐著三等車廂出行。」但他們不知道背景——為了維持他的貧窮,代價非常大。

  他的思想是從基督教徒那裡得到的。他是個印度教徒,但他出生在古吉拉特邦,古吉拉特邦雖然是印度教佔多數的邦,但主要受耆那教的影響,那裡的人並不都是耆那教徒,但耆那教對古吉拉特邦各地的精神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後來他到西方去學習,在那裡他接觸到基督教傳教士,很多時候他都處於皈依基督教的邊緣。如果將他的生命劃分開來,他百分之九十是基督教徒,百分之九是耆那教徒,百分之一是印度教徒。

  但這個國家的印度教徒佔大多數。為了影響這些印度教徒,他採用了一種全新的策略,那就是像一個窮人一樣生活。他的衣服、他的房子、他的食物——一切都會讓你看起來像一個非常貧窮的人。但是,如果你用公正的眼光仔細觀察每件事,你會驚訝地發現,每件事的成本都比最富有的人住在宮殿裡都要昂貴——那些富有的人更便宜。但他成功地欺騙了人們。

  這是基督教給人類帶來的詛咒之一。其他宗教佔一定比例,但基督教是最多數的。紀伯倫他本人也是一個基督徒,但他並沒有被這種思想所迷惑。

  但你們這些強健敏捷的人們,不要在跛足者面前跛行,反將那視為善。

  你們的聖人都在做什麼,像窮人一樣生活?這對窮人沒有任何幫助,衹是加重了他們的負擔。

  在印度有數以百萬計的僧侶——印度教徒、佛教教徒、耆那教徒。他們都過著窮人的生活。

  窮人無法支撐自己的生活,所有這些數百萬僧侶,他們不做任何生產性的事情,不做任何創造性的事情,卻坐在印度窮人的胸膛上,吸食著他們的血——而且還很有權威,因為他們像窮人一樣生活,你必須崇拜他們,你必須供養他們,你必須給他們穿上衣服。

  我曾經對聖雄甘地的兒子拉姆達斯說,如果說在窮人中要像個窮人一樣生活纔是慈悲、善良、憐憫,那麼還有其他事情呢?如果有幾個盲人,我是否就應該戴著眼罩生活嗎?或者,如果有一些不聰明的人——有的,整個世界都充滿了不聰明的人——我是否也應該像一個弱智、愚癡者一樣生活,僅僅是出於同情?

  不,這不可能成為善的、美德的、虔誠的標準。如果有人生病了,那並不意味著醫生也應該躺在另一張床上,以此來幫助病人。每個人都可以看到其中的荒謬。醫生必須保持健康,這樣才能幫助那些生病的人。如果他自己因為同情而生病,那麼誰來提供幫助呢?人的內在成長也是如此。

  你們在諸多方面都是善的,但當你們不善時,你們也並非是惡的,

  你們衹是彷徨或散淡罷了。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善的,沒有人是惡的——這衹是祭司們的一個發明,讓你感到罪惡,然後懺悔你自己的罪過,這樣連你作為一個人的尊嚴、作為一個人的自尊都被摧毀了,你就很容易在精神上被奴役。

  有善的人,還有一些人離善遠一點的人,有一些離善近一點的人……這是一個龐大的人類,我們幾乎是站在同一個隊列裡。

  在吐蕃的一本古經中,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天門很窄,一次衹能通過一個人。當然,如果天堂的大門太窄,衹能通過一個人,你甚至不能帶上你的妻子,或者他人的妻子——這不是重點。你必須一個人獨自前往通過,而那些在你身後的人也越來越近。

  善衹有程度之分——一部分人多一些善,一部分人少一些善,但每個人都是善的。讓這成為一個基本的宣言:每個人事實上都是善的,而惡只不過是狡猾的祭司為了剝削人類而發明的。

  你們在諸多方面都是善的,但當你們不善時,你們也並非是惡的,

  你們衹是彷徨或散淡罷了。

  但是散淡並不是什麼壞事,按照自己的節奏慢慢走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果你晚一點到達,而你的朋友早一點到達也不是什麼壞事。你應該傾聽你的本性……有強壯的人——並非每個人都是穆罕默德·阿里,並非每個人都要成為偉大的拳擊手。你應該傾聽自己的天性,遵循自己的天性,而不是與別人競爭。

  遺憾的是,奔鹿無法教會烏龜敏捷。

  怎麼辦呢?就算雄鹿想教會烏龜敏捷,那也是不完美的。在我看來,如果沒有烏龜的話,這個世界就不那麼美麗了——烏龜讓世界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如果衹有奔鹿、奔鹿、奔鹿,那就不是一個豐富多彩的世界了。世界之所以豐富多彩,是因為有各種各樣的事物。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聖人——一部分人還是有勇氣不做聖人,一部分人還是有勇氣不為受人尊敬而煩惱。如果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世界就會錯過所有的色彩。

  遺憾的是,奔鹿無法教會烏龜敏捷……紀伯倫沒有對他的聲明進行足夠深入的研究,否則他不會說這是一個遺憾。從表面上看,這種說法似乎是完全正確的,但我要告訴你們:奔鹿無法教會烏龜敏捷,烏龜也不能教會奔鹿散淡的生活方式,這是好事。

  存在接受每一個人,給每一個人機會,從最小的草葉到最大的星星,存在都一視同仁沒有歧視。它們都是需要的,它們都能使存在變得豐富多彩,多樣性,否則就會顯得很單調——衹要想像一下每個人都變成了聖雄甘地,所有的彩虹都會消失。

  你知道嗎,在聖雄甘地的道場裡,他不允許種植玫瑰?沒有人去想這些小事,這些小事比偉大的光輝形像要重要得多,比如印度的自由,全世界都會去思想,歷史會去記錄。但是沒有人會記錄這麼一件小事:甘地不允許在他的花園裡種玫瑰,只允許種小麥——因為印度這個國家很窮,你能用玫瑰做什麼?

  這個人完全沒有審美意識。他讀過許多遍耶穌的書,但他似乎沒有領悟耶穌說的那句話,人不能只靠麵包活著,還需要玫瑰花。這並不全是耶穌的聲明——一半是他的,一半是我的。

  在你們對大我的渴求中存在著你們的善,而這種渴求存在於你們所有人之中。

  他將善的定義歸結為最本質的東西。在你們對大我的渴求中。你的小我消融於大我中,就像露珠一樣消融於存在的海洋中,在這份渴求中沒有任何條件,沒有任何期許——在這個渴求中存在著你的善。

  世界上沒有一個人不渴求——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變得更大、更偉大、更廣闊,誰不想到達月亮和星星。也許他還沒有完全意識到,是半睡半醒的狀態,但他的箭仍然在尋找目標——盡管他會因為半睡半醒狀態而射偏目標。但你不能說它是惡的,你衹能說他沒有如實知見到。

  有一個關於納斯魯丁的美麗故事。在城中有一個狂歡節。納斯魯丁過去常帶弟子到各處去傳授他們一些東西,他和一群弟子一起去逛狂歡節。全城的人都笑了,說:「這個人瘋了,但是怎麼辦呢?——其他一些瘋子認為他是一個偉大的神秘主義者:現在他正帶著他的弟子去狂歡節傳授神秘主義。」

  他去了一個有射擊打靶攤位的地方,攤主提供一百盧比的鈔票給任何能用箭射中靶心的人。如果挑戰者失敗了,他將不得不給攤主一百盧比,如果挑戰者成功了,他將得到一百盧比。

  當他們看到納斯魯丁拿著弓箭走向攤位上時,一大群人就圍了過來。甚至他的學生也在想,「他要幹什麼?——我們從未見過他練習過射箭。他將不必要地浪費一百盧比,而且他口袋裡什麼都沒有——我們將不得不把錢給他!這是一個奇怪的教誨,在我們看來,他正在玩遊戲……」一大群人都圍在一起看熱鬧,因為他們迫切想知道納斯魯丁究竟要幹什麼。

  納斯魯丁說:「安靜!我親愛的弟子們,看看會發生些什麼。小心!」然後他射出了箭。箭越過射擊靶,落在很遠的地方。大家都笑了,但納斯魯丁沒有笑,在攤主要問:「一百盧比」之前,他轉身對弟子們說:「聽著:這是自我主義者的箭,他總是用誇張的方式思想。他總是錯過目標,他的箭越過目標之外。」連攤主也對這個解釋產生了興趣。

  納斯魯丁又拔出一支箭,再射……箭正好落在他的面前,離靶心還很遠。但現在沒有人笑了。納斯魯丁轉身對弟子們說:「聽著,這是強加給自己謙虛的人的箭。他總是猶豫不決,半心半意。即使他想做什麼,即使他做了,他也永遠不會全然地投入其中。」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弟子們說:「他所說的都是真的。」然後納斯魯丁拔出第三支箭,射中了靶心,這次納斯魯丁沒有朝弟子們轉身,直接拿走了那一百盧比的紙幣。

  攤主說:「你在幹什麼?」

  納斯魯丁說:「這是我的箭。第一種是自我主義者,第二種是謙虛者。這是我的箭。」

  他的弟子們說:「無論怎麼說,他是一個偉大的師父。無論他將你帶到哪裡,都不要懷疑他,總會有一些驚喜。」眾人都讚同他的說法:「沒錯。他的解釋很有哲理,他應該得到那一百盧比。而且據他所說……他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人,他不能欺騙你們,這第三支箭就是他的箭。」

  他的弟子們都知道——他也知道——如果他失敗了,他會找到一個新的解釋!在他成功之前,他不會說:「這是我的箭。」

  在你們對大我的渴求中存在著你們的善,而這種渴求存在於你們所有人之中。

  有的可能是處於種子狀態,有的可能是處於萌芽狀態,有的可能處於枝葉茂密的狀態,有的可能已經開花,有的可能果實已經成熟了,但這種差別衹是程度上的。果實和種子之間沒有基本的差別。它們屬於同一類別——同一種渴求的不同階段。

  用這樣的眼光,用這樣的視野來看待所有的人,你永遠不會將任何人評判為惡人,壞人,你永遠不會在任何人身上製造罪惡感,你也會放下所有已經在你身上形成的罪惡感。擺脫了所有的罪惡感,一個人就有一種美,任何樹木、動物、明星能與之相比。沒有罪惡感,充滿覺知,你就是存在的最偉大的花,也就是佛陀所說的「蓮花淨土」。蓮花是世界上最大的花。

  當你的存在打開的那一刻,你充滿了對宇宙大我的渴求,你就已經成為了一朵蓮花——你也就成為了一個天堂。

  但在你們有些人的心中,這種渴望是一股洪流,攜帶著山巒的秘密與森林的歌聲,奔向於大海。

  而另一些人,這種渴望是一條平坦的小溪,在到達海岸之前,它將蜿蜒、回轉、徘徊。

  無論你是一條來自喜馬拉雅山的河流——有那些高峰和深谷的美景,有靜默森林的歌聲,和在未開發的土地上流動的快樂——還是一條從不認識山脈,從不認識森林,只知道平原的河流……兩者都在向大海靠攏。它們將以同樣的舞蹈,同樣的狂喜,同樣的滿足來迎接大海。

  不要說一個是善,另一個是惡。它們衹是道路不同,它們所經歷的領地也不同,但它們已經到達了宇宙,到達了大海:這是最終唯一重要的事情。

  渴望彌深之人不可非議渴望彌淺之人:「你們怎能如此遲緩而躊躇?」

  真丑陋。你們所有的聖人和祭司一直在做的事——譴責你們,說:「你們怎能如此遲緩而躊躇?」但你有什麼資格去問別人?如果他喜歡遲緩,如果他喜歡躊躇,你有什麼資格譴責他?遵循自己的自由行動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

  渴望彌深之人不可非議渴望彌淺之人:「你們怎能如此遲緩而躊躇?」

  我對宗教經文了解得越多,就越覺得它們都是對人類的侮辱和羞辱。它們是由非常自私的人寫的,他們譴責每一個人——「你為什麼不努力點?為什麼你在貪圖涼爽的微風和樹蔭?」

  你是誰?沒有聖人,沒有牧師佔有你,你不被任何人所獨佔。你是一個個體,全然屬於你自己,如果你現在不想達到,為什麼你要被譴責?這是你的意願,這是你的渴望。但最可悲的是,但人類沒有得到這種最基本的自由。你不能做你自己。每個人都在推,每個人都在逼迫,每個人都試圖要給你一個模子,一個理想。這是我與所有宗教和哲學家不同的地方。

  我和你在一起的唯一作用,就是將你所有的鎖鏈拿掉,而你有那麼多的鎖鏈……將你所有的負擔拿掉——你有許多世紀的負擔,你無法動彈——給你全然的自由,做你自己。

  而這取決於你:你甚至可以從大海中返回——這就是你的自由。如果你想在森林裡多唱一些,在山谷裡多徘徊一點,在清晨的陽光下照耀在荷葉上多一點,保持自己衹是一顆露珠,這是你的自由。

  甚至是大海也不能說:「你不能回去」。當上帝站在那裡歡迎你的時候,你甚至可以從上帝的聖所中回來。你可以說:「你得等一等,雖然我已經活過了許多,但還有許多沒有活過。我要回去了。我必須活出生命的全部,然後我纔會到這裡來。你可以等,不必著急。」我相信,這種自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

  因為真正的善者不會問赤身裸體的人:「你的衣服在哪裡?」也不會問無家可歸的人:「你的房子怎麼了?」

  真正的善者,即使看到你赤身裸體,也不會問:「你的衣服在哪裡?」這不關他的事。如果你喜歡在陽光下、在雨中、在風中赤身裸體,那麼誰也沒權力問:「你的衣服在哪裡?」但我們創造了一個囚徒的世界。不要這樣做——至少在普那!記住普那警察局長。他一定會問你:「你的衣服在哪裡?」他甚至不是一個紳士。一個真正的、真正的善者,一個虔誠的人,絕不會問任何可能讓你難堪的事情,絕不會問任何你可能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夢想有這樣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會如此有禮貌,如此虔誠,不會侵犯任何人的邊界,任何人的領土。那就不需要再去尋找雲端中的天堂了。如果我們能如此尊重,如此愛護,給予人們如此多的尊嚴,我們就能創造出它。這是有可能的。

  至少,我希望我的人民能夠理解,我們不是在華麗辭藻上浪費時間:我們正在經歷一場變革,同時聆聽一位偉大天才的這些重要陳述。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6#
 樓主| 發表於 2023-6-10 20:09:00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靜默的感恩

  一九八七年二月四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祈禱

  接著一位女祭司說:請給我們談談祈禱。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在痛苦和需要時祈禱;願你們也能在充滿喜悅和富足的日子裡祈禱。

  因為祈禱除了將你們的內在之我擴展到生命的太空之外,還能有什麼呢?

  如果將你們心靈的黑暗傾注於太空中是為了你們的慰藉,那麼將你們的心靈的曙光傾注於太空中也是為了你們的愉悅。

  如果你們的靈魂召喚你們去祈禱時,你們衹能哭泣,她也將會在哭泣中一再地激勵你們,直至你們歡笑。

  當你們祈禱的時候,你們就飛升到空中去,與那些同時在祈禱的人,以及除了在這祈禱中你們遇不到的人們相融合。

  因此,讓你們對那無形的聖殿的造訪,只為了狂喜和甜蜜的交融吧。

  因為如果你們進入聖殿衹是為了祈求,你們將無所收穫;

  如果你們進入它衹是為了貶抑自己,你們也不會被提陞;

  或者即使你們為了別人的祈福而進入聖殿,你們也不會被傾聽到。

  你們以無形而進入聖殿,這就足夠了。

  我無法教你們如何用語言祈禱。

  除了祂自己引導你們從唇間所說出的話語,上帝不會聽從你們其它的言語。

  我也無法教你們海洋、森林和大山的祈禱。

  但你們這些生於大山、森林和海洋中的人,可以在你們心中找到它們的祈禱,

  如果你們在夜晚的寂靜中聆聽,你們會聽到它們在靜默中說:

  我們的主啊,也就是我們有翼之我,是您的意志行於我們的意志,是您的願望行於我們的願望。

  您力促我們,要將本屬於我們的黑夜,也轉變成屬於您的白晝。

  我們不能向您要求什麼,因為我們的需求尚未在我們內在產生之前,您就早已如實知見到了。

  您就是我們所需要的;在給予我們更多你自己的同時,你就已經將一切都給予了我們。

  接著一位女祭司說:請給我們談談祈禱。

  奇怪的是,一個女祭司竟然問起祈禱的事。如果一個女祭司都不知道祈禱是什麼,那她還算什麼?但這不僅是關於一個男祭司或一個女祭司。我遇見過許多祭司,一開始,我感到非常震驚,他們是對宗教一無所知的人,他們是對祈禱一無所知的人,他們是從來沒有靜心過的人。他們崇拜,但他們的崇拜是膚淺的——不是發自內心的——他們是代表別人崇拜的。他們是僕人,不是真正的祭司。

  在印度,每個富人家裡都有一座小廟。但有錢人沒有時間去見上帝。為什麼要為上帝浪費時間?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可以賺許多錢。可以買一個祭司——他將會為你祈禱。

  人的欺騙性太強了,以至於他連自己都能欺騙。神是死的,它是從市場上買的。它只不過是一塊石頭,雕刻成某個從未被人見過的不知名的神的形狀。神衹是一樣東西。當然,越有錢的人,神的成本就越高。但無論成本貴不貴,它都衹是一種商品。而在這之上,甚至是祭司也是有償的僱傭者。他與神無關,他與金錢有關。我看見祭司從一座廟跑到另一座廟。如果一個祭司能在二十個寺廟裡祈禱,那麼他就是一個富有的祭司。

  整個想法是如此荒謬和難以置信。就好像你有一個有償的僕人,來代替你去愛你的愛人一樣。也許有一天它會發生——因為你在愛你心愛的人身上浪費的時間可以創造更多的金錢、更多的權力。這個愛的遊戲,可以由一個普通的男僕人來完成。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如果這個女主人也很聰明,也同樣不必親自在那裡,她也可以僱一個男僕。男僕和女僕可以替代他們去愛。何必無謂地浪費自己的時間呢?

  我聽說有一位超級富豪被一位著名的心理分析師進行了心理分析。心理分析師非常高興,因為這個人給他的報酬比預期高得多。但他實在是太無聊了,每天聽他講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四個小時,實在是太過分了。這讓心理醫生很緊張。他開始覺得:「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很快這個人也許會被治癒,但我永遠擺脫不了他轉移到我身上的這種病癥。」

  他讀過一個古老的寓言,講的是一位偉大的棋手國王。國際象棋是一種非常複雜的遊戲,它是數學——國王發瘋了。各種補救措施都試過了,但都沒有成功。他的首相對他說:「我們應該宣佈,如果有人能在國際象棋中擊敗我們的國王,他將得到巨大的獎賞。」

  一位最偉大的棋手來到皇宮,卻要和一個瘋子下棋……首先,國際象棋本身就是一個非常瘋狂的遊戲。最好的國際象棋選手必須提前思考至少五步:「我會走這一步,對手很可能會這樣反應,然後我會這樣應對。」一個人能夠將這個過程思維得越長,他就越是一個好的棋手。

  從來沒有人見過棋手笑過——他是個嚴肅的人。而和一個瘋子下棋,而且還不是一個普通的瘋子——一個按照自己的規律下棋的國王……但是這個棋手得到了足夠的報酬,可以忍受這種痛苦。一年後,國王恢復了理智。但棋手卻成了瘋子。

  心理分析師想起了這個寓言,心想:「這種情況也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這個人有那麼多錢,對他而言並不重要,他可以不斷地將他的精神分析進行很多年。但是,每天聽他說話,許多負面的東西已經開始進入心理分析師的頭腦,甚至在夢裡也開始夢到在聽他說話。後來他就真的很抓狂了,說:「必須要找到一個辦法。病人不可能丟,因為他給了那麼多錢——但也不能再這樣聽他說話,因為我自己的理智將處於危險之中。」

  所以他想出了一個簡單的辦法。他帶來一台錄音機,將它放在富人躺下的沙發邊,準備開始。心理分析師對他說:「我有這麼多的病人,因為你要花三、四個小時——而且你可以付錢,所以沒有問題要阻止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客戶——我找到了一個裝置。你跟我的錄音機說話,在晚上,在寧靜中,當整個世界都入睡了,我會聽的。」

  富人說:「沒有問題。」

  第二天,當心理分析師進入工作室時,他看到那個富翁出去了。他說:「有什麼事嗎?工作室剛開門。你今天不打算和我的錄音機說話嗎?」

  富人說:「我也找到了一個辦法。在寧靜的夜晚,我和我的錄音機交談。現在我的錄音機躺在沙發上,在和你的錄音機說話。所以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沒有人會不知所措。你會得到你的錢,我會得到我的精神分析。」

  祭司們從一開始就在做這件事。他們發明瞭神,他們發明瞭祈禱,他們找到了他們的顧客,他們渴望在另一個世界也得到一些銀行餘額。這就是千千萬萬的男祭司和女祭司如何像寄生蟲一樣生活在人類身上。

  一位女祭司問艾勒·穆斯塔法:請給我們談談祈禱。這很奇怪,但意義重大。你能想像一個愛人問別人:「跟我們談談愛嗎?」他知道愛。他的存在就是在愛中跳舞,他的一生就是一首愛的歌。他為什麼要問別人「談談愛?」一個愛人深深地知道愛是不可言說的。但衹有愛人才知道,愛是無可比擬的。那些從未愛過的人可以問:「談談愛吧」。你可以愛,你可以體驗它,但沒有人可以談論它。它超越了言語,超越了語言,超越了你的思想。

  愛是一朵花,綻放在你意識的最內在深處,在那裡,語言被遠遠地拋在後面,衹有寂靜普遍存在著。在那寂靜中,愛在舞蹈,愛在歌唱,但要將那舞蹈用語言表達出來是不可能的。沒有辦法將這種舞蹈轉化為任何語言的文字。

  祈禱是最深刻的愛的形式——對整個存在的愛,不針對任何人,衹是從你的存在中散發出來,因為你是如此地充實。從你的富足中,它流向於四面八方。那些接近你的人都會被它感動。什麼也不用說,但一切都會明白,什麼也不用說,但一切都會被聽到。這不是語言的問題,而是敞開你的門,讓愛進入的問題。你可以融入於其中,因為這不是一個需要去解決的問題,而是一種體驗,其中唯一的方法就是溶解你自己。

  祈禱是愛的最高形式。沒有愛人,但愛從你的生命中向所有存在的事物發散。

  愛就像一朵在荒野中綻放的玫瑰,也許沒有人會經過那裡去了解它的美麗,去感受它的芬芳。但這並不影響花兒的綻放。它不過問為誰而綻放。它之所以綻放,是因為它太滿了,不能再封閉了。它必須張開它的花瓣,它必須向風中釋放它的芬芳,將它所關心的釋放給任何人——人並不是花所關心的。它所關心的是將它心中悸動的一切——色彩、美麗、芬芳——都釋放出來。

  祈禱不需要神。如果祈禱需要一個神,那麼你根本就沒有領悟祈禱。但是你所有的祈禱都是針對某個神——印度教的神、基督教的神、猶太教的神——所發出的,而這些神都是你所發明的。你在和自己玩什麼遊戲?首先你發明瞭神,然後你開始發明,該怎麼問,該怎麼詢問:「什麼是祈禱?」——神是假的,祈禱是借來的。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在痛苦和需要時祈禱;願你們也能在充滿喜悅和富足的日子裡祈禱。

  人為什麼首要的是需要神?人感到如此無助,這已是既定的心理事實。有疾病,有飢餓和年老,最後還有死亡——而人卻無法採取任何措施來避免死亡。從這種無助、恐懼、需要中,誕生了神的概念。

  神是你的恐懼,神是你的安慰,神是代表著祂給你自己的應許:「不要恐懼,我在這裡保護你」——盡管祂沒有保護任何人。但千百萬人都在祈禱。老年來了,疾病來了,死亡來了——神從不干預所有這些過程,但仍然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安慰,也許,在死亡之外,祂將等待著你。

  祭司們利用你的恐懼來剝削你。他們一直在給你不斷的安慰。這只不過是心理鴉片。你可以在自己的生活中看到這個事實。當你在快樂、年輕、戀愛、喜樂的時候,你不會為神而煩惱,不會為祈禱而煩惱。衹要到任何一間教堂,看看會眾中的人都是誰——大部分都是老婦人。很少會找到一個年輕人。如果你找到一個,你也會發現他是弱智的。

  希臘大主教曾威脅說,如果我不在二十四小時內離開希臘,他將活活燒死我。我甚至都沒有走出過住所的門——我在那裡呆了十五天。我詢問了他威脅我時,會眾的情況。我的一個弟子阿姆瑞多(AMRITO)笑了,她說:「你問的問題很奇怪。他威脅要燒了你和你的住所,還有和你住在一起的人——差不多二十五個人——而你卻在問他的會眾?」

  我說:「你會明白我問題的相關性。你就先回答吧。」

  她說:「沒有人去那兒,衹有六個老婦人。」

  他曾宣稱要舉行抗議遊行,但一直無法實行——因為,衹有六個老婦人,你要舉行什麼抗議遊行?只會成為笑柄。但是,這些可憐的老婦人為什麼要聽這個愚癡者的話呢?我稱他為「愚癡者」,因為他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大主教是人類最多數的基督徒代表之一。而希臘東正教是最古老的教會之一,比梵蒂岡還要古老。耶穌最初是在希臘被翻譯過來的,因此,他的名字改變了——他的名字是約書亞(JOSHUA),而不是耶穌(JESUS)。他從來不知道「基督」或「基督徒」這些詞,它們是希伯來語「彌賽亞,信使」的希臘語翻譯。

  這個大主教所代表的是世界中這樣一個古老的傳統。他每天都在讀耶穌的話,耶穌說:「愛你的仇敵」——我甚至不是仇敵。他準備將一個朋友活活燒死。也許當這些人不斷閱讀時,它衹是變成了一種機械式的習慣。

  在我還是學生的大學裡,當中有一位教授,是一個穆斯林教徒,以一個非常虔誠和有靈性的人而聞名。在那個地區,很少有學生進入到他的系裡來,因為那是一個講印地語的地區,他用烏爾都語(伊斯蘭教的語言)授課,所以他幾乎沒有工作。在大學裡,他整天坐在辦公室裡,不斷地讀《古蘭經》。他是個老人,偶爾會打瞌睡。

  他的系就在我所學習的哲學系旁邊。路過他的系辦公室時,我常常從窗戶往裡看,看老人是在打瞌睡還是在看書——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打瞌睡。

  每當我發現他打瞌睡了,我就進去將《古蘭經》倒過來。

  第一次,我以為他醒來時肯定會非常憤怒:「這是誰幹的?」但我很驚訝。我得到了一個巨大的驚喜,因為我在我的系裡觀察。當他醒來時,他又開始看書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但實際情況是:他讀了很多遍《古蘭經》——他的一生——以至於它變成了一種機械的記憶。無論《古蘭經》是否在那裡,他都能讀《古蘭經》,即使《古蘭經》不在那裡。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進了他的房間,說:「你的《古蘭經》都倒過來了,你還在讀呢。」

  他擦了擦眼睛,看了看《古蘭經》。他說:「我的主啊!是誰幹的?」

  我對他說:「我想一定是魔鬼。否則誰會擾亂你的宗教信仰?但即使是魔鬼也不能擾亂它。你都可以閱讀……無論《古蘭經》的顛倒與否,都不重要。」

  我做了很多次。我會進去……我做了一本書。封面是《古蘭經》,這本書是用報紙的剪報做成的。每當他打瞌睡的時候,我都會將我的書放在那裡,將他的《古蘭經》放回書架上。每當他醒來,他就會開始讀他的《古蘭經》。他有一副優美的嗓音——即使在他年老的時候,他的嗓音還是純金的——《古蘭經》是可以被唱出來的,即使你聽不懂。裡面沒有什麼需要理解的東西,但是那些詞的發音本身就很有詩意,以至於你可以在不理解的情況下欣賞它——就像音樂一樣。你不必了解音樂的含義,但它是舒緩的,愉悅的。

  有一天他當場抓住我。當我在換書時,他抓住了我。他說:「這太過分了。很多次我都在想……這很奇怪。《古蘭經》在架子上,這是垃圾……我一直在讀。我是一個老人,我的視力不好,所以我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但這並不重要,我知道,即使在我睡覺的時候我也能重複——我妻子不在我的房間裡睡覺。」

  我問:「為什麼?」

  他說:「她覺得很累,也很無聊,因為,她說你晚上任何時候,你都開始念誦《古蘭經》……並快速睡著了。」

  如果一個人整天都在背誦一本書,必然會出現這種情況。無論他是醒著還是睡著都是如此。我說:「你不要擔心。甚至在你的墳墓裡,你也會念誦《古蘭經》。」

  他說:「不要跟我妻子談起這些,否則,她連我的墳也不會來,連放兩朵花也不會。」

  但是穆斯林教徒和其他人都認為他是一個非常有靈性的人。他病得很嚴重。這不是靈性,這是愚蠢。

  衹有在你有需要的時候,你纔會記得神和祈禱、《古蘭經》《聖經》和《吉踏經》。當你不需要任何幫助,生活順利的時候,你會完全忘記神和祈禱。從這個事實來看,神的概念,以及在祈禱中與祂的交流,只不過是一個乞丐的碗。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你感到無助、無能為力……也許神能做點什麼。所以你的祈禱真的是一個乞丐的祈禱,而真正的祈禱你甚至從來都沒有意識覺知到。

  真正的祈禱絕不是乞丐的祈禱,絕不是出於任何需要。真正的祈禱衹是一種感恩——不是對任何神,而是對整個存在。這整個存在是有生命的。一切都在悸動,充滿生機,充滿歡樂。看看樹木,看看它們的綠色,看看它們的花朵。看看山,看看星星,看看大海。它們都在禱告,雖然它們對神一無所知,雖然它們從來沒有說過一句祈禱的話,但樹在風中、雨中、太陽中跳舞,都在祈禱。這不是一種需要,而是一種感恩。是對生命的感恩。

  如果說有什麼神不是人造的,那就是生命本身。所有的神都是人造的,它們可能是好的、美麗的雕像,但它們是死的,完全是死的。甚至是一棵普通的樹,它的神性也比你們廟裡的神更具有神性。它的生命,它的綠色,不是它自己所創造的——它是來自存在本身的禮物。

  真正的祈禱只不過是一種深深的感恩。

  你不能說,你衹能存在於它。

  從語言上看,這很奇怪,因為我們一直認為禱告是必須說出來的,是必須做出來的。我告訴你們:你既不能說,也不能做。你衹能存在於它……一種祈禱,一種簡單的感恩,不可說,不曾說。存在能領悟寂靜的語言。事實上,它只懂寂靜的語言。

  你們在痛苦和需要時祈禱;願你們也能在充滿喜悅和富足的日子裡祈禱。

  紀伯倫說你的祈禱是空的,因為乞丐的碗總是空的。你應該成為一個國王!從你的富足中,從你的喜悅中,從你的愛中,從你的生命中,產生了一種無聲的交流,你與存在,與山川,與星辰,與大地,都是同在。突然間,你發現了一種和諧——這種和諧就是祈禱。你所有的宗教場所都是假的,你所有的面具都是空的,你所有的教堂都是死的。

  托爾斯泰,一個非常有影響力和創造力的人,他寫過一個小寓言:俄羅斯大主教每天都聽到——而且越來越煩躁和惱火——在某個湖邊,在城外,突然冒出了三個聖人。在印度,沒有人會感到驚訝,因為聖人不需要任何人的證書,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許可——「我想成為聖人,先生。我可以嗎?」但在基督教中,「聖徒(SAINT)」這個詞來自「許可(SANCTION)」。除非大主教批准許可你,否則你就不是聖徒,所以這很奇怪,因為他沒有批准許可任何人。這三位聖人是從哪裡來的?有那麼多人要去禮拜他們的腳,他那巨大的大教堂都快空了。

  有一天,大主教決定一定要去看看這些人是誰。他坐上汽艇,來到湖邊的一個小島上。那三個聖人正坐在一棵樹下。大主教看著他們,他不敢相信這些人會是聖人。他們看起來沒有受過教育,沒有文化,衹是農民、漁夫,也許是園丁,伐木工人——那一類人,單純的人——所以他鼓起勇氣……截止到目前為止,他一直感到緊張。成千上萬的人要去哪裡?每天都有消息傳來……他覺得去那裡感到緊張,但現在他鼓起勇氣,加快了汽艇的速度,很快就在臨近岸邊登陸,然後問道:「你們就是人們所說的三聖人嗎?」

  他們說:「聖人!我們衹是普通人,一定是有人造謠的。」

  大主教說:「但是每個週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來這裡禮拜你們的腳。」

  他們說:「這是事實,但請原諒我們——我們是窮人。」

  大主教說:「你們的祈禱是什麼?你們知道俄羅斯東正教會的祈禱嗎?」

  他們看著對方說:「祈禱?我們沒有受過教育,我們不知道東正教的祈禱。」

  大主教說:「那你們是怎麼祈禱的呢?」

  他們開始互相推讓,都略微覺得尷尬地說:「你去告訴他」,

  大主教說:「你們為什麼會感到尷尬?告訴我你們的祈禱是什麼——我是大主教。」

  他們都禮拜了他的腳。「如果你是大主教,那麼我們必須告訴你真相,但這是非常尷尬的。不要告訴任何人,要保密,我們從不在別人面前祈禱。當沒有人的時候,當只剩下我們三個——我們是老朋友——我們就祈禱。這很簡單……

  在基督教中,神是三位一體的:聖父、聖子、聖靈。他們說:「看哪,神是三個,我們也是三個,我們就做了一個禱告:『您是三個,我們也是三個,請憐憫我們吧。』」

  大主教雖然仍然很憤怒,但還是笑了。他說:「你們是白癡。這就是你們的祈禱?」

  他們說:「截止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都在做這件事,因為沒有人教過我們……如果你告訴我們批准授權的祈禱詞,我們會做的。但它應該很簡單,不能太長。」

  但教會的祈禱是漫長而複雜的。他們聽了大主教的祈禱後,說:「請再說一遍。」

  兩次,三次,四次……大主教說:「你真是白癡嗎?你們就不能學會這個小小的祈禱嗎?」

  他們說:「我們要完全確定不會出現任何差錯。這些祈禱詞很生僻……但我們會努力的,我們會將它分成三部分。這樣就變得簡單了——一部分我來背,另一部分他來背,第三部分由第三個人來背。」

  大主教說:「不,不是這樣的——你們全部人必須做完整的祈禱!」

  他們說:「我的天啊……但是我們會盡力的,我們非常感謝您的到來。您不必親自來,您只需給我們捎個口信,我們自己就會去拜訪請教您。」

  大主教很滿意他將那些愚癡者糾正了——現在他會看到人群:「你們是什麼樣的愚癡者?他們連基本的祈禱都不知道,你卻稱他們為大聖人。」大主教很高興這個大麻煩結束了。

  但是當大主教的汽艇都駛到湖中央時,他突然聽到了聲音。大主教回頭看了看:發現那三個人都從水面上飛馳踏浪而來,喊道:「請等一等!我們忘記了祈禱詞!」

  大主教不敢相信。他們懸空站立在汽艇邊的水面上,說:「再教一次吧。」

  大主教說:「忘了我告訴你們的祈禱吧——你們的祈禱非常好。『您是三個,我們也是三個,請憐憫我們吧。』當你們祈禱的時候,也請為我祈禱。」

  禱告是寂靜的心所散發出的芬芳。即使是用語言表達,它也從來不是作為一種必要,而衹是一種感激,一種感恩。祈禱是純真的。

  因為祈禱除了將你們的內在之我擴展到生命的太空之外,還能有什麼呢?

  融化並融入天空,融入於周圍的浩瀚中,這就是祈禱。坐在海邊,與波浪融化、融合,波浪拍打在沙灘岩石上的聲音——與之合一,這就是祈禱。當鳥兒在歌唱的時候,要保持靜默,讓它們的歌聲也傳到你的身上,這就是祈禱。

  祈禱沒有授權的版本——印度教或穆斯林教,基督教或佛教。祈禱衹是對存在萬有的一種深深的愛,它是你意識的擴展,擴展到你周圍的整體中,你植根於其中,你從中獲得你的全部生命,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舞蹈。衹要感覺到與這無限、與這永恆合一,消失在其中,就是祈禱。

  如果將你們心靈的黑暗傾注於太空中是為了你們的慰藉,那麼將你們的心靈的曙光傾注於太空中也是為了你們的愉悅。

  聽聽人們的祈禱吧——他們衹是在將黑暗傾注於太空中。他們的祈禱是抱怨,他們的祈禱是暴躁,他們的祈禱是告訴神,「你所做的是不正確的。」他們的祈禱是為了試圖改善神的智慧。這是在傾注黑暗,丑陋。

  但即使你這麼做了,至少要記住:

  那麼將你們的心靈的曙光傾注於太空中也是為了你們的愉悅。

  有時也傾注你的愛,有時也傾注你的光。但據我所知,你衹能做一件事,要麼你可以傾注黑暗,要麼你可以傾注光明。一旦你傾注了你的歡樂,你的歌聲,你的舞蹈,你就會如實知見到更多,你會感到如此快樂,以至於無法抱怨或將你的黑暗傾注於存在中。

  如果你們的靈魂召喚你們去祈禱時,你們衹能哭泣,她也將會在哭泣中一再地激勵你們,直至你們歡笑。

  人們的祈禱無非是他們的眼淚——悲傷、挫折、沮喪、絕望、憤怒的眼淚。這些是你送給存在的禮物嗎?紀伯倫說:「不要擔心,如果你衹能哭泣,那就不斷哭泣吧。總有一刻你的眼淚會流乾。除非你的哭泣變成了笑聲。否則不要停止。」

  笑聲是真正的祈禱。每當你哭泣、流淚時,你都是在尋求安慰,在絕望中尋求別人的幫助。但是當你肚子裡有笑聲的時候,你並沒有要求任何東西,你在給予某種東西,就像布谷鳥一樣,它們在向存在傾訴它們甜美的歌聲。

  你的笑聲是一種饋贈,也是一種值得饋贈的禮物。如果你曾經經歷過,哪怕是一次,將笑聲作為祈禱的喜悅,甚至是你的眼淚也不會是絕望的眼淚。它們將經歷一個轉變,成為你喜樂和富足的眼淚。

  眼淚不一定都是痛苦的。如果多年後你見到一個朋友,你的眼睛裡可能會充滿甜蜜回憶的淚水,平靜的往昔,以及你和朋友之間所發生過的一切。那些眼淚衹是一種回憶,它們有自己的美麗。它發生了……這裡有發生過這種事的人,還有成千上萬的弟子向我報告說:「這很奇怪。人們認為我們瘋了,是因為我們在一起歡笑,一起哭泣。」那麼祈禱就完成了。當眼淚和笑聲具有同樣的品質和節奏時,祈禱就完成了。是的,人們會認為你瘋了,因為他們過著分裂的生活——要麼流淚,要麼大笑。他們過著「非此即彼」的生活。

  丹麥最著名的哲學家之一,索倫·克爾凱郭爾,寫了一本書《非此即彼(EITHER-OR)》。這本書如此出名,他是一個男人……他不僅寫了這本書,而且還過著「非此即彼」的生活,這本書很好地代表了他的雙重性,他的人格分裂。

  一個女人告訴他,她愛他,她想要嫁給他。他保持沉默,女人說:「說點什麼吧——甚至是拒絕也比這種靜默要好。」

  他說:「我不能這麼快回答你。我必須權衡一下——非此即彼(EITHER/OR)……這需要時間。」而他一輩子都無法決定是否要結婚,因為利和弊都是相對的。他會從家裡出來,鎖好門,走幾碼,再回來檢查是否已經鎖上——也許他已經忘記了……他以前每個月只出一次門。

  父親看到他這種情況,就將錢存進郵局——「每個月都要給他一定的錢,因為我看他不會工作,也不會做什麼,不會掙錢。」於是,每個月的第一天,他都會去郵局,身後跟著一群頑童喊著:「非此即彼(EITHER/OR)!非此即彼(EITHER/OR)。」

  整個哥本哈根人都知道這個人,他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在郵局,他會拿到每月的分期付款,他會數,五分鐘後,他會再數一次。十分鐘後,到了住所的附近,又數了起來。問題一直這樣出現……也許是他忘記了,也許是他數錯了。而他是丹麥最偉大的思想家之一!他是某個哲學流派的創始人,這個流派是當今歐洲,尤其是歐洲大陸最著名的哲學流派:存在主義。

  在他拿到最後一筆分期付款的那天,郵政局長說:「從今之後你不用再來了,你父親存的錢,這一期就完成了。」

  聽了這句話——你一定會很驚訝——那個人倒下了,死了,因為那筆錢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擁有的東西。他住在一間黑暗的房子裡,陰暗、肮髒、孤獨……他甚至不願意打開窗戶,因為那些頑童在不斷地折磨他。他們會走到窗戶前,敲打著窗戶,並叫道:「非此即彼!非此即彼。」——這已經成為他的名字。

  人類一直以「非此即彼」的方式活著,要麼流淚,要麼大笑。所以,當你看到一個人笑著流淚的時候,你會覺得他瘋了。但事實上,他已經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了——他不再分裂。他的笑聲和淚水已經攜手共舞。

  所以,如果它發生在你身上——而且它將在某個時候發生在每一個靜心者身上——不要擔心,你不會發瘋,你是第一次變得理智了。你一直過著瘋狂的生活,因為一切都在分裂——身體和靈魂,物質和精神,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世俗的存在和神聖的上帝。你一直生活在這種持續的分裂中,沒有人能像分裂的房子一樣活著。這會破壞你的能量,因為你一直在與自己發生衝突。

  在印度,尤其是在鄉村,我曾聽說過,但我小時候不明白這些沒受過教育的女人對孩子們說「不要笑得太多,否則你就會開始哭」是什麼意思。我很困惑,因為我認為哭和笑是對立的兩極,截然相反。但是這些鄉村婦女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帶著一句名言:「不要笑得太多,否則你就會開始哭。」從這兩方面來看……如果你笑得太多,你會發現眼淚加入了舞蹈,如果你哭得太多,你會發現笑聲加入了舞蹈。

  但我們在任何事情上從來都不是全然的。我們沒有全身心地哭,我們笑,但我們並沒有全身心地笑,衹是像吉米·卡特式的笑——那衹是嘴唇肌肉運動,它沒有任何內心的根基。我聽說他的妻子曾經每天晚上都要閉上他的嘴。如果你整天一直張著嘴——合不攏嘴——那就成了你嘴唇的固定樣式。它們失去了彈性。我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有多少,但我懷疑它完全有可能是真的。

  一天晚上,吉米·卡特的夫人給總統的私人醫生打電話,「馬上來!一隻老鼠進了我丈夫的嘴裡。」

  醫生很困惑。他說:「你先做些什麼吧!」

  卡特夫人說:「我有什麼辦法?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情況。你建議一下——因為你需要花半個小時才能到達這裡。」

  他說:「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拿一塊奶酪掛在他嘴邊……也許老鼠會轉身,奶酪會吸引它。」

  這似乎是合乎邏輯的,所以卡特夫人試了試。醫生到場時,他簡直不敢相信。卡特夫人將一隻老鼠掛在他的嘴邊上。醫生說:「你瘋了嗎?是你告訴我一隻老鼠進了他的嘴裡,我讓你掛一塊奶酪。看來奶酪已經進去了,你為什麼掛一隻老鼠。」

  她說:「你不知道整個故事。等我從冰箱裡拿來奶酪的時候,一隻貓進去了。後來我想還是抓隻老鼠來吧——這不是真正的老鼠,衹是用塑膠做的,我的孩子們都在玩它。這麼快就從哪里弄來一隻真老鼠呢?——我想先將貓弄出來,然後再來解決老鼠的問題。狀況已經越來越糟了。」

  我不知道這些話有多大的真實性……但人們笑的時候衹是用嘴唇在動,笑得並不深。如果它更深,它將到達與眼淚同一個源頭,從哪裡來的眼淚。如果你能讓自己全然投入,你的笑聲和你的淚水就會在歡快的舞蹈中匯合。

  當你們祈禱的時候,你們就飛升到空中去,與那些同時在祈禱的人,以及除了在這祈禱中你們遇不到的人們相融合。

  我此刻向你描述的祈禱,靜默的感恩,是非常令人振奮的。紀伯倫正在將一個偉大的秘密交給你。地球上所有在那一刻祈禱的人都會有一個意識上的融合,因為他們的意識是從他們的身心飛升到空中去。

  許多神秘主義者都知道這種融合,而且由於與「神」這個詞有著古老的聯繫,他們認為他們的靈魂正在與神相融合。這不是神,是所有那些在同一時刻昇華到更高境界的靈魂。他說的絕對正確,你可能不會以任何其他方式與這些人相遇,永遠不會。

  而這次融合會給你帶來極大的滋養。你可能已經在這裡感受到了。就在前幾天晚上,阿南朵告訴我說,這次的談話是非常有營養的。這看起來有點奇怪……通常人們會說這很有趣,會說這很深刻。但阿南朵在我回去的時候對我說:「這非常有營養。」

  在這種靜默中,有一種融合,這種融合是非常有營養的。

  當你們祈禱的時候,你們就飛升到空中去,與那些同時在祈禱的人,以及除了在這祈禱中你們遇不到的人們相融合。

  因此,讓你們對那無形的聖殿的造訪,只為了狂喜和甜蜜的交融吧。

  許多人在靜心、祈禱的同時,幾乎在天空中創造了一座意識的殿堂,我們普通的眼睛看不到它,但我們的內在絕對可以看到。在東方,我們稱之為第三隻眼。當你開始看到由許多靜心者或同時祈禱的人所創造的意識聖殿時,這些肉眼是沒有用的——它們衹能看到物質,可見的。但有些東西,第三隻眼,在你身上被打開了。看到由許多人的意識創造的無形的聖殿是一種巨大的自由——從你的人造寺廟、猶太會堂、教堂中解脫出來。

  就這一特殊體驗而言,伊斯蘭教神秘主義者是最突出的。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一天五次祈禱,在精準的時長,固定的時間,無論他們身在何處,面向卡巴,他們的聖殿。數以百萬計的穆斯林教徒,如果他們真正在祈禱,面向卡巴,將在天空中創造一個意識的殿堂。他們已經成功了。其他宗教也知道這一點,但沒有其他宗教將它作為每一個信徒的一項基本戒律。

  但是,這就是每一件偉大事物的災難。他們的祈禱,雖然他們在同一時間面向卡巴——數百萬人,因為穆斯林是世界上第二大宗教,僅次於基督教——但他們的祈禱不是紀伯倫所說的祈禱。

  我以前常去拉賈斯坦邦的烏代普爾。在烏代普爾,我有了我的第一個靜心營,我有一個非常美麗的人的聚會。但去烏代普爾,我必須經過一個伊斯蘭教城市,阿傑梅爾。火車必須換乘,隔了一個小時,我們纔能坐上開往烏代普爾的火車。

  許多穆斯林教徒在傍晚時分,經常在月台上做最後的祈禱。我過去常常在他們身後轉悠一個小時,看他們在做什麼。他們一邊祈禱,一邊望著卡巴,但每個人也都在一遍遍地向後看,看火車是開走了還是還是停在那裡。這種情況發生了許多次——我每年都要去烏代普爾很多次……

  一天,一個齋浦爾大學教授穆斯林教徒與我同車旅行,他也在月台上祈禱。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月台邊上有巨大的樹木——他也在做同樣愚蠢的事情,他非常清楚火車一小時後就要開了,而且在啟動之前會有長長的汽笛聲,不會讓數百名穆斯林教徒停留在月台上祈禱——但這位教授也在做同樣的蠢事。

  最後,我坐在他身邊。他在祈禱時不能說話,但我推了他很多次,每當我推他時,他就回過頭來——他在想也許火車要開了。他變得非常憤怒,因為我擾亂了他的祈禱。當他做完禱告後,他說:「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擾亂一個虔誠的穆斯林教徒的祈禱。」

  我說:「我不是在擾亂——我自己也擔心火車要開了,所以才推你,因為你可能會被滯留在這裡。即使我沒有推你,我也看到你一次又一次地回頭看。火車就停在那裡,不超過十二英尺距離的問題。甚至它要啟動了——而且它是一列有軌列車,啟動得很慢——你也可以毫不費力地追上它。但這是什麼樣的祈禱,你不能忘記火車?如果你真的誠實,你最好面對火車,而不是面對卡巴。至少你不會受到卡巴的干擾。面對火車,你可以更安心地做你的祈禱。」

  他說:「面對火車?誰聽說過,當你祈禱的時候,面對火車那就不是祈禱了。」

  我說:「那將是祈禱,因為你至少會放鬆,火車停在那裡——沒有問題。但是回頭看二十次,即使是卡巴也一定是對你很惱火。不是這樣祈禱的。」

  穆斯林教徒在這件事上非常聰明,他們不會將鞋子留在清真寺外面。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每一個寺廟——印度教徒,耆那教徒,佛教徒——必須將你的鞋放在外面。但那是個麻煩:人們在祈禱,但他們卻在回頭看鞋子,因為最好的偷鞋地點是有錢人去的寺廟。

  穆斯林教徒有他們的策略:他們將鞋子帶進裡面,但有一個特定的方法。他們將鞋底對靠在一起,這樣鞋底就不會碰到地板,因為鞋底很髒,而不是整只鞋——這似乎是合乎邏輯的。而穆斯林教徒坐著祈禱的方式,很容易就坐在他們的鞋子上。所以,他們完全沒有害怕任何人會偷走他們的鞋子,他們是坐在鞋子上的——在清真寺裡面。

  在我的童年,特別是在雨季月(SHRAVANA),當全印度要慶祝克裡希納的誕辰紀念日,會持續很多天,每個寺廟都被裝飾得很漂亮,人們穿著他們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鞋子去——這是一個全民的慶祝——我過去常常去換鞋。

  有一天,我父親問我:「我總是看到你穿新鞋,你卻從不問我要錢買鞋。你這雙鞋是從哪裡來的?」

  我說:「我發現這個城裡至少有三十座寺廟。一旦我厭倦了一雙鞋,我就去寺廟。我從不進去,我衹是坐在外面看,因為我要找到自己的尺碼。即使有時我弄錯了尺寸——有點長或有點小——我也可以更換,有三十座寺廟……」

  他說:「你真了不起……但這是不對的,你從來沒進過寺廟裡?」

  我說:「偶爾我會去,因為在克裡希納的誕辰慶祝活動中,偉大的音樂家來到寺廟。如果我聽說發生了非常美麗的事情,我就進去。」

  然後我父親問:「那你的鞋呢?」

  我說:「為此,我也有辦法。我從不將兩隻鞋擺放在一起——一隻鞋放在這一邊,另一隻鞋放在另一邊。誰會偷一隻鞋?我的鞋子從來沒有被偷過。」

  他說:「這太好了!我也要試試,因為我的鞋子被偷過許多次。這是個好主意,對誰都沒有壞處。那是我的鞋子,我可以將一隻放在這裡,另一隻放在遠處。中間有那麼多鞋子,任何要偷的人都會很著急——他可能很慢才能尋找到另一隻鞋子。」

  但我告訴他:「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些,因為如果大家都開始這樣做,那麼會不必要地浪費我的時間。我將不得不花更多時間找到另一隻鞋子。我知道如果一隻鞋子在那裡,另一隻鞋子就一定會在那裡——衹要花點時間才能找到另一隻鞋子。」

  印度教徒、耆那教徒、佛教徒將鞋子放在外面的,我都見過他們——他們的雙手是朝向神像的,臉是朝向鞋子的。我曾問過許多人:「你在向誰祈禱?我應該相信你的頭,還是應該相信你的手?如果你要對著你的鞋子祈禱,那你來寺廟有什麼意義呢?衹要將鞋子放在你的屋子裡,然後祈禱——這樣會更放鬆。」

  一切都變得反常。對於鞋子穆斯林教徒是正確的——但該如何防止所有這些正在去其他地方的等火車的穆斯林教徒,他們一邊因為行李在火車上而擔心?他們一邊在做一種祈禱儀式,但它已經失去了意義。

  因為如果你們進入聖殿衹是為了祈求,你們將無所收穫;

  祈求和乞求的狀態,「給我們這個,給我們那個」,這本身就破壞了整個祈禱的美麗和神聖。你所關心的不是神,你所關心的是以某種方式去獲得一些東西,因為你必須獲得到一些東西,所以你的祈禱不過是在恭維神,就像你恭維人們的自我一樣:「你是偉大的,你是最偉大的,你創造了世界……請治好我妻子的癌癥。」

  你怎麼突然就想到了妻子的癌癥!而這與「最偉大的」有什麼相關——與妻子和癌癥有關?——恭維神,問:「我兒子失業了。憐憫一下就好,不要太辛苦……」你這是在抱怨,你在尋求支持——這不是祈禱。

  這是印度最大的問題之一——如何擺脫賄賂(BAKSHEESH)。你可以解決任何事情——你只需要在桌子底下給點好處,原來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就會立即變成可能。印度無法擺脫它,因為它一直在對神做同樣的事情。對於一個警員、一個警察局長能怎麼辦?這些都是可憐的傢伙——連神都可以被賄賂。

  在每個寺廟前,你都會發現有一家椰子店。人們購買椰子作為賄賂。椰子的背後有一個奇怪的故事。在過去,人們習慣把奴隸的頭砍下來作為祭品獻給神,以取悅祂。現在看起來非常野蠻,所以他們不得不改用一些替代品。椰子看起來就像一個頭,有兩隻眼睛,有一點鬚子,還有鬍子,看起來就像一個頭。而在印度語中,椰子被稱為KHOPRA,頭被稱為KHOPRI——衹是同一個詞。事實上,你用KHOPRA做得更好,因為那是男性,而KHOPRI是女性。他們曾經獻祭血。現在他們只使用紅色顏料——但這些是野蠻過去的殘餘。而且沒有人關心你在做什麼。

  奇怪的是,如果你去市場,椰子的價格幾乎比本世紀初上漲了八倍。過去只需要五個安娜——三分之一盧比。在印度教寺廟前的商店裡,它仍然以同樣的價格出售。這是個奇跡。在市場上,你得多付八倍的錢——在寺廟之前店主是如何操作的?正是這些同一批椰子在一個圈子裡循環——人們每天都會購買椰子,向神獻祭……每天晚上,祭司們都將他們帶回到賣椰子的商店。它們是世界上最腐爛的東西。裡面什麼都沒有,它們可能有半個世紀的歷史。所以價格能一直保持不變,這是祭司們和椰子店主之間的商業夥伴關係——也許店主是他的兄弟。

  僅僅是獻上一個椰子,你就能為你的兒子求得就業,求得醫學院的錄取,求得戀愛的成功——種種所求之事。我一直躲在寺廟裡坐著,聽著人們對神的祈求。我百思不得其解。世界上沒有一件事,你不會聽到有人在問。有某個男人在追某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根本沒注意到他。獻上一個椰子,神就會特別照顧的。

  在印度,摧毀賄賂(BAKSHEESH)是不可能的。如果連神都默認神是可賄賂的,何況是警察局長呢?你試試看。從寺廟商店買一個椰子,然後去找警察局長——他是一個崇拜者,因為每當我們打電話給他,他一直在崇拜。我很困惑,他為什麼而禮拜?在辦公時間,他在禮拜。他崇拜什麼?為什麼?他一定在祈求……如何成為比警察局長更高位置的人——總警察局長。

  大陞遷、長壽……這些不是祈禱,不是崇拜——你是在做生意。而商業頭腦不可能領悟任何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祈禱、愛、感恩、極樂。這些都不是可以買賣的商品。

  如果你們進入它衹是為了貶抑自己,你們也不會被提陞;

  紀伯倫比耶穌更深刻。耶穌說:「你們求,就必給你們。」而紀伯倫說的是,「求就永遠不會給你」——即使你在問,「神,讓我謙虛」。這看起來非常好——你並沒有問錯什麼,你衹是在問「讓我謙虛」。但問「讓我謙虛」的人,衹是在表明兩件事:一是他並不謙虛——他是個自我主義者——他要求謙虛也衹是作為他自我的裝飾。然後他就可以說:「沒有人比我更謙虛了」。

  如果你們進入它衹是為了貶抑自己,你們也不會被提陞;

  祈禱必須給予存在一些東西——而不是要求。我對你們說。給予存在,它就會千百倍地回報給你,但永遠不要要求。宗教不是為乞丐所準備的,而是為國王準備的——為那些能夠給予的人。

  或者即使你們為了別人的祈福而進入聖殿,你們也不會被傾聽到。

  這看起來有點難,但這是事實。你不是在為自己所要求的,而是在為別人所要求。但這個要求本身就是錯誤的。你不信任存在的智慧,因此,你在要求。這是對存在的一種忠告:你自以為會更了解,而存在並不了解。

  不要去試圖變得更聰明,更神聖,比存在更高明。衹要放鬆和臣服。你唯一能提供給神的就是你自己。獻出自己,沒有任何條件,也沒有任何期望。

  你們以無形而進入聖殿,這就足夠了。

  你們以無形而進入聖殿——就站在旁邊,這樣就沒有人注意你,觀察前來祈禱的人。如果有人群,他們會祈禱很長時間,因為有這麼多人看到他們——他們會在全城散佈謠言,說這個人很虔誠。如果沒有人看他們,他們的祈禱就是一條捷徑。他們很快就結束了,然後……快速離場。這有什麼意義呢?——沒有人看到。

  我見過同一個人在眾人面前祈禱——那麼他祈禱了很長時間——同一個人獨自在寺廟裡,沒有人知道我躲在那裡——他很快就完成了祈禱。如果沒有人看到他,那還有什麼意義呢?你的祈禱給你帶來了尊貴和榮譽——這就是為什麼紀伯倫說:「你們以無形而進入聖殿,彷彿你誰也不是——幾乎不存在一樣。不要製造噪音,不要大聲祈禱——神不是聾子。」

  有一首優美的歌曲,最偉大的一位神秘主義者:卡比爾。一個穆斯林教徒正在很大聲地祈禱,以至於整個社區都能聽到。卡比爾拍拍他的肩膀說:「記住,神不是聾子。甚至你小聲說話,祂也會聽到,甚至你什麼都不說,祂更能聽到,因為祂懂得寂靜,而不是喊叫。」

  我無法教你們如何用語言祈禱。

  除了祂自己引導你們從唇間所說出的話語,上帝不會聽從你們其它的言語。

  除非你靜默到允許神通過你說出幾句話——不是你說,而是你允許神說,衹有祂聽得見這些話——否則你的話是不會被聽到的。

  我也無法教你們海洋、森林和大山的祈禱。

  而這纔是真正的祈禱。所有的森林都在靜心,所有的大山都在靜心,所有的河流都在靜心。它們的寂靜就是它們的祈禱。

  但你們這些生於大山、森林和海洋中的人,可以在你們心中找到它們的祈禱,

  你也出生於同一片大地,同一片大海,同一片森林,在你的內在深處,你也能找到同樣的寂靜。而這份寂靜是最重要的祈禱。

  如果你們在夜晚的寂靜中聆聽,你們會聽到它們在靜默中說:

  我們的主啊,也就是我們有翼之我,是您的意志行於我們的意志,是您的願望行於我們的願望。

  這真是太美了——記住。紀伯倫在說:「在夜晚,在深夜的寂靜中,你會聽到樹木的低語,群山的低語,在這寂靜中……」

  我們的主啊,也就是我們有翼之我……」

  你不是別人,衹是有翅膀的自己。我們忘記了我們的翅膀。你還沒有想起你的翅膀。當你想起你的翅膀的那一刻,你和神之間就沒有區別了。

  當你想起你的自由的那一刻,當你放下所有的枷鎖、所有的牢籠的那一刻,你和神之間沒有任何區別。不需要任何祈禱,因為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但你將在另一個層面上,在天空中飛翔。

  ……是您的意志行於我們的意志……

  在那一刻,你會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神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神的意志。

  耶穌在十字架上,想起了這個深刻的道理。首先,他很憤怒,因為沒有奇跡發生,他對著天空大喊:「主啊,你拋棄我了嗎?」這不是祈禱的方式,不是靜心的方式。衹有到最後,他纔意識到,他對奇跡的期待是乞求,而不是祈禱。這是一種期望,一種要求,沒有人可以向存在要求。

  所以他說:「願你的旨意成就,而不是我的。」他知道自己的旨意是讓奇跡發生,但他已經非常接近真相:「你的旨意已經完成。你只管按你的旨意行事——不要聽我和我的旨意。」這句話之後,巨大的寂靜降臨於耶穌身上。

  是您的願望行於我們的願望。

  您力促我們,要將本屬於我們的黑夜,也轉變成屬於您的白晝。

  我們不能向您要求什麼,因為我們的需求尚未在我們內在產生之前,您就早已如實知見到了。

  有什麼可要求的、可詢問的呢?存在知道你——你是由它而生的,你是大地、山川、日月、星辰的孩子。甚至在你意識到某種慾望之前,大地就知道了,天空也知道了。

  你深深地紮根於存在之中。花還沒來得及知道的,根就知道了,根還沒來得及知道的,大地就知道了——所以,那些如實知見到的人只需在深深的放下中放鬆:你的意志必將實現了。

  您就是我們所需要的;在給予我們更多你自己的同時,你就已經將一切都給予了我們。

  唯一真正的祈禱是無聲的口渴,無聲的飢渴:你是我們的需要,我們沒有任何其他的需要。我們的心是空的。我們準備好做你的主人……你是我們的客人。

  在深深的寂靜中,召喚神來做你的客人是唯一的祈禱。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十三章:極樂的種子

  一九八七年二月四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歡愉

  然後,一位每年只造訪這座城市一次的隱士走了出來說:請給我們談談歡愉吧。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但它不是自由本身。

  它是你願望所綻放的花朵,但不是它們的果實。

  它是深谷向頂峰的呼喚,但它既非深谷,亦非頂峰。

  它是籠中之鳥的展翅,但它不是所縈繞的空。

  哦,誠然,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

  我願你們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但我不願你們在歌唱中迷失自己的心。

  你們中的一些年輕人尋求歡愉,好像這歡愉就是一切,他們受到評判和譴責。

  我既不願意評判,更不願意譴責他們,我願意讓他們去尋找。

  因為他們會尋找到歡愉,卻不衹是獨得歡愉。

  歡愉有七個姐妹,其中最小的也比歡愉更亮麗。

  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個掘土刨根,卻發現了寶藏的人嗎?

  紀伯倫在正確的背景下提出了每一個問題。這不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而是一個代表提問者的問題。而他也盡了一切努力回答提問者的問題。這是兩件不同的事。

  哲學的人生觀只回答這個問題,誰提出問題並不重要,這個問題本身對於哲學家而言纔是重要的。但對於神秘主義者而言,問題衹是提問者深入面臨自己的開始,因此,真正的答案不是指向問題,而是指向提問者。這個問題的根源在於提問者的內心,除非你回答了提問者,否則你就沒有回答。

  紀伯倫非常謹慎,他在回答問題時,不應該忘記提問者。問題衹是表面的,真正的問題在提問者的內在深處。

  然後,一位每年只造訪這座城市一次的隱士走了出來說:請給我們談談歡愉吧。

  一個隱士問起歡愉的問題,看起來不是很奇怪嗎?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但事實上,隱士已經放棄了歡愉,並且被自己的放棄所折磨。他不能忘記這樣一種可能性:也許那些過著歡愉生活的人纔是正確的,也許那些放棄世俗生活和歡愉的人纔是誤入歧途。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一種表面的想法,而是深藏在他的內心深處——因為自從他放棄了歡愉,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熱情,甚至連呼吸的意願都沒有了。甚至早上醒來的意願……為什麼?自從他放棄了,他就已經死了,他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盡管他會呼吸,吃飯,走路,說話……但我告訴你們:他的生命不過是死後的事。他就像一個鬼魂,早已死去。在他放棄存在的那一刻,也就放棄了生命,他在精神上自殺了。

  但是所有的宗教都在教導我們精神上的自殺。它們都是反生命的——如果你是反生命的,自然,你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壓抑你的自然慾望和渴望。

  隱士自古以來就被讚譽為聖人、聖潔的隱士,他不過是一個被壓抑的靈魂,他不允許自己生活,不允許自己跳舞,不允許自己去愛。他就像一棵樹,它放棄了自己的葉子,放棄了自己的花朵,放棄了自己的果實——乾枯而無汁的樹屹立在那裡,衹是一個逐漸消逝褪色的記憶。

  所有這些都是因為世界上有既得利益的人,他們想要你衹是活著的,而不是活生生的,衹是生存著,而不是全然地存在——只存在於最低限度中,而不是最高限度地存在。他們將每個人都變成了夏日的快要斷流的乾涸河流。他們不允許你被雨水洪流氾濫淹沒,也不允許你嘗到一些拓寬、擴張的滋味,一些未來與大海相匯合的夢想。一條夏天的河流已經萎縮了,變淺了,變得破碎不堪,苟延殘喘了。

  隱士已經死於他生命的最中心。他的身體不斷活著,但他不知道生命是什麼,因為歡愉是生命唯一能理解的語言。盡管歡愉不是終點,但它肯定是起點——如果你錯過了起點,你將無法到達終點。隱士需要的是你所有的慈悲,而不是你的崇拜。你的崇拜是導致許多人自殺的原因,因為你一直在崇拜那些放棄歡愉的人。你在滿足他們的自我,摧毀他們的靈魂。你是一個巨大罪行的同夥:他們在自殺,但你們也在通過你的崇拜而謀殺他們。

  這個問題——來自一位隱士問艾勒·穆斯塔法:請給我們談談歡愉——是非常重要的。就你所謂的聖賢和聖人而言,即使問這樣的問題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一定是在二十五年前,我碰巧在一個會議上發言……就在我發言前,有一位耆那教僧侶,堅登·穆尼(CHANDAN MUNI),他深受社區和宗教的尊重,主持了會議的開幕式。他談到了極樂,放棄生命,放棄世俗的、褻瀆的歡愉的極樂。我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但我看不到任何跡象表明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看起來是乾巴巴的,死氣沉沉的,他的發言是重複的,像鸚鵡學舌一樣,從經典而來的。這不是一首詩——自發的,像小溪一樣從山上流淌出來,年輕、清新、歌唱、舞蹈,流向大海。

  當我在他之後發言的時候,我說:「剛纔發言的人衹是個偽君子」——他就坐在我的旁邊——「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狂喜,什麼是快樂,因為放棄歡愉的人已經放棄了第一步——這一步通向了最後一步的極樂中。如果你反對歡愉,反對生命,就不可能達到極樂的境界。」

  有一個很大的顫抖……因為人們不會說出自己的感受,人們只會說出別人讚賞的東西。我能感覺到堅登·穆尼的顫抖——那是一個美麗的早晨,有涼爽的風,但他卻在流汗。但他是個真誠的人。他沒有站起來反駁我,恰恰相反,我下午見到一個信使,他說:「堅登·穆尼想見你,他很抱歉不能來,因為他的委員會不允許他來。」

  我說:「沒問題。我沒有被囚禁,我的翅膀沒有被剪掉。我不在乎任何委員會,我可以來。」

  所以他說:「先讓我去安排一下,這樣你們就可以私下見面了。」

  我說:「怎麼了?那其他人怎麼辦。」

  但他說:「你不明白。從今天早上開始,堅登·穆尼就一直在哭。他已經七十歲了,十二歲時就成為僧侶了。他的父親成了僧侶,因為他母親去世了——現在這個孩子該去哪裡?這是最方便的事情,他也與他的父親成為僧侶,所以他就成為一個僧侶。他從來都不知道生命是什麼,他從來沒有和孩子們玩過,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可以稱為愉快的事情。」

  所以我說:「好吧!你先去安排一下——我會來的。」但是,還是聚集了一大群人。他們從早上開始就懷疑堅登·穆尼出事了——他不說話,眼睛裡滿是淚水。他不得不向人群乞求,「求你們了,讓我們兩個單獨會面吧!」

  他將門鎖上,對我說:「聽見你的話很難受,它們就像箭一樣直接射進我的心裡,但你所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有我應該有的勇氣,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讓別人聽到這些,但我不知道生命。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從經文中了解到——經文是空洞的。現在我七十歲了,你建議我該如何做?」

  我說:「我覺得首先要打開門,讓人進來。你怕什麼?你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你從來沒有活過——你在十二歲的時候就死了。現在,一個死人不會有什麼可失去的……但讓他們聽聽。他們一直在崇拜你,就因為他們的崇拜,你的自我得到了滿足,你成功地過著這種折磨人的生活,這種可怕的噩夢,宗教稱之為聖潔——這簡直就是一種病態。」

  他很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打開了門。當人們聽說他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不但沒有稱讚他的誠實和真誠,反而都開始譴責他,說:「你一直在欺騙我們!」他們將他趕出了他們的寺廟。

  對於真相而言,似乎很難獲得正確的位置,但對於虛偽而言,所有的崇拜,所有的尊敬,都是唾手可得的。

  這位隱士讓我想起了堅登·穆尼。我不知道他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比以前要好。至少他為了真誠,為了誠實而犧牲了自己的尊貴,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隱士在問:請給我們談談歡愉吧……「歡愉」這個詞對隱士而言毫無意義,他只聽到過對它的譴責。他自己也許一直在譴責它,而他從來沒有品嚐過它。

  我想告訴你一個美麗的故事:有一天在天堂,在一家佐巴佛餐廳裡,佛陀、孔子和老子一起坐在那裡閑聊。一個漂亮的裸體女人——這是我的餐館,不是別人的,也不在普那警察局長的管轄範圍內——托著一個大罐子來問三個人:「你們想不想喝點生命之汁?」

  佛陀立即閉上眼睛。他說:「你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恥!你是想貶低我們。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經過艱辛的苦行,不辭勞苦才到了這裡,而你卻帶來了生命之汁。滾吧!」他閉著眼睛說了這些話。

  但孔子的眼睛半睜半閉。這就是他的全部哲學:中庸之道——既不是傾向於這個極端,也不傾向於那個極端。他說:「我想嘗一嘗,因為不嘗一嘗,就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往杯子裡倒了些生命之汁。孔子衹是抿了一口,還給她,說:「很苦。」

  老子說:「將整罐都給我。」

  女人說:「整罐?你是要將這整罐全喝光嗎?」

  老子說:「這就是我的生命方式:除非你將它全部喝光,否則你什麼也不能說。一開始可能是苦的,最後可能是甜的——誰知道呢?」

  還沒等女子來得及開口說什麼,老子就將罐搶走了,就這樣一口氣喝下了全部的生命之汁。老子說:「孔子,你錯了。一切都需要一定的味覺訓練。它之所以苦,是因為你對它不了解,它之所以苦,是因為你對它已經抱有了偏見。你所說的中庸之道都是空洞的哲學。我可以說,我喝得越多,它就越甜。起初衹是愉悅,到最後卻變成了狂喜。」

  佛陀無法忍受這種對生命的讚美。他乾脆站起身來,走出了佐巴佛餐廳。老子說:「這傢伙怎麼了?他一直閉著眼睛坐著。首先,沒必要閉上眼睛——這個女人這麼漂亮。如果有什麼丑陋的東西,你可以閉上眼睛,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對這麼漂亮的女人閉上眼睛,就是表現出麻木不仁,就是表現出羞辱、譴責,就是表現出某種根深蒂固的恐懼。也許那傢伙很壓抑,他害怕自己的壓抑會浮現出來。」

  孔子不願意聽老子的話,因為老子離中庸之道實在太遠了,所以他也離開了。老子就開始跳舞了。我聽說他現在都還在跳著舞……

  在你決定讚成或反對任何事情之前,必須先去體驗活過它。那些強烈地、全然地活過的人從來沒有反對過它。那些一直反對它的人,是那些從來沒有在它的強度中全然地活過的人,他們從未允許它成為他們的全部,他們一直保持著與自己遠離和封閉——但這正是宗教一直所教導的,也是他們一直在毀滅人類的方式。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但它不是自由本身。

  歡愉衹是一首歌,是一種副產品,當你如實知見到自由時,這首歌就會在你身上響起。但它們不是同義詞。這首歌可以保持沉默……這要看情況。

  衹有當你活在自由的時刻——從煩惱中解脫,從擔憂中解脫,從憂慮中解脫,從嫉妒中解脫,從一切中解脫時,你纔會感到歡愉。在那絕對自由的時刻,你心中會產生一首歌,這首歌就是歡愉。自由是母親,歌聲衹是其中的一個孩子,母親還有許多其他的孩子。所以它們並不是同義詞。自由帶來許多花朵——而歡愉衹是其中的一朵。而自由帶來許多寶藏——而歡愉衹是其中的一個寶藏。

  它是你願望所綻放的花朵,但不是它們的果實。

  花是美麗的。你可以享受它們,欣賞它們,但它們不能滋養你,它們不能成為你的食物。你可以用它們作為裝飾,但它們不能成為你的血液、骨頭和骨髓。這就是紀伯倫的意思……它是你願望所綻放的花朵,但不是它們的果實。

  所以,不要止步於歡愉——前面還有更多。賞花、採花、做花環,但請記住,還有果實。而你成熟的果實不是歡愉,果實是狂喜。

  歡愉衹是一個開始——樹已經準備好了。花兒是一首歌,宣告這棵樹懷孕了,很快果實就要來了。

  不要迷失在歡愉中,但也不要逃避歡愉。享受它們,但請記住——生命中還有比歡愉更多的東西。

  生命不是以歡愉結束的,它衹是以歡愉為開始,果實是極樂的。但歡愉讓你略微品嚐到一些未來的滋味,它給你一個夢想,一個對擁有更多的渴望,它是一個承諾,「衹要等待,果實就會到來。不要閉著眼睛面對那些花,否則你永遠找不到果實。」

  這就是我一次又一次用不同的方式告訴你。我的話可能時有不同,但我的歌始終一如。我可以從不同的門進入聖殿,但它是同一個聖殿。

  佐巴衹是花,佛陀是果實。除非你兩者都有,否則你並不完整,缺失了一些東西,你的內心永遠留有空白,你的靈魂永遠會有一個黑暗的角落。除非佛陀和佐巴同在於你的生命中、同在於花與果中,同在於始與終中共舞,否則你還不知道存在的真諦。

  存在的真諦不必靠你的智慧去尋找,必須在生命中去體驗。

  它是深谷向頂峰的呼喚,但它既非深谷,亦非頂峰。

  歡愉是一種向頂峰呼喚的深谷。永遠記住,每一個深谷總是接近一個頂峰——衹有陽光照耀的頂峰才會有深深的山谷在它們的身邊。歡愉就在深谷中,但如果你已經如實知見到了歡愉,它就會產生,就會在你的生命裡激起對那遠處陽光下的頂峰的渴望。如果黑暗是如此的美麗,如果深谷是如此地充實,你又怎麼能抑制住自己的誘惑,去觸及頂峰?當深谷給了你這麼多,你就得去探索頂峰。

  歡愉是達到頂峰的巨大誘惑,它不妨礙你的靈性成長,它是朋友,不是敵人。否定了它的人也就否定了頂峰,因為頂峰和深谷是一起存在的。深谷有屬於它自己的美,沒有什麼罪惡,也沒有什麼邪惡——衹是不要迷路就好。享受,但要保持正知——因為還有更多。而你不應該滿足於深谷的黑暗。歡愉會讓你產生一種精神上的不滿:如果黑暗就能給予這麼多,能產出這麼多,那麼頂峰呢?

  它是深谷向頂峰的呼喚,但它既非深谷,亦非頂峰。

  歡愉本身更像是平原。一邊是高高的頂峰,因為山的頂峰,平原看似是深谷,事實上是平原。

  有深谷,也有頂峰。如果你迷失於深谷,你將迷失於痛苦,陷入痛苦的狀態中——歡愉之下就是痛苦。歡愉之上是極樂,狂喜。

  不幸的是,數百萬非常善良的人放棄了歡愉,陷入了痛苦、悲慘、苦行的黑暗、無底的深谷中,但他們不斷安慰自己——因為他們的經文不斷告訴他們,你受的苦越多,你在來生得到的歡愉就越多。沒有人告訴他們,「沒有必要等死後才去這樣活著。不要背離歡愉,而是全然地緊隨著歡愉,它會開始引領你,一步步地往頂峰走去。」

  在這裡,你可以在地獄,也可以在天堂,這一切都取決於你——你將走向何外。不要與歡愉作對,讓歡愉成為你向星空飛奔的箭。

  它是籠中之鳥的展翅,但它不是所縈繞的空。

  籠中的鳥兒伸出了翅膀處於歡愉中,但它仍在籠子中,現在它有了翅膀,但它卻沒有天空可以利用。可以說:「歡愉是關在籠子中的極樂」。

  極樂是翅膀上的歡愉,飛向更高的天空。當歡愉從所有的牢籠中解脫出來時,它就會體驗一次蛻變,一次變革。它有種子在裡面,只需有人提醒:「你正蘊含著巨大的潛能」,你有翅膀,但卻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的翅膀。

  和師父在一起不是學什麼東西。和師父在一起就是被某種東西感染了。

  看到師父在空中展翅飛翔,你突然意識到:「我也有同樣的翅膀。」師父變成了一種憶起。這不是師父傳授的教誨,而是他使人們憶起。

  它是籠中之鳥的展翅,但它不是所縈繞的空。

  所以,那些如實知見到歡愉的人,也將會如實知見到自己的翅膀,現在他們必須走出籠子。而這個籠子是你自己所做的。它是你的嫉妒,你不斷餵養它;它是你的暴力,你不斷給予它能量;它是你自己的自我,你不放下它,而是不斷背負著它——無論負擔有多麼沉重。籠子不是別人的,所以很容易放下它。

  這件事發生在蘇菲的一個神秘主義者身上——曼蘇爾(AL-HILLAJ MANSOOR)。我非常喜歡這個人。過去有很多神秘主義者,未來也會有很多神秘主義者,但我不認為任何人會有像曼蘇爾一樣的品味。他在各個方面都是罕見的。例如,有人問他,「如何才能自由?你們都在不斷談論自由、自由——但該如何獲得自由?」

  曼蘇爾說:「這很簡單,你可要看好了。」他們坐在一座有這樣的柱子的清真寺裡。曼蘇爾走近一根柱子,雙手抓住柱子,開始大喊:「幫幫我!我怎樣才能從這根柱子上掙脫出來?」

  那人說:「你不要憤怒,你自己正緊緊地抓住柱子,沒有人對此做了什麼,柱子也沒有對你做什麼。你在胡說些什麼?」

  曼蘇爾說:「我衹是在回答你。你問過我該如何獲得自由,你問過任何人不自由的技術嗎?這一點你很清楚。你不斷創造新的鎖鏈,新的束縛……這是你對自己做的事。鬆開它!這也是你能對自己做的事,這很好,因為你可以不經任何人的允許而解除它。」

  盡管如此,曼蘇爾仍然抱著柱子。那人說:「至少現在我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但請離開那根柱子,因為人群正在聚集。大家都知道你瘋了,但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尷尬!」

  他說:「衹有你真正明白了,我纔會離開這根柱子,否則,我將與這根柱子同歸於盡。」

  他說:「天哪,問你一個問題簡直就是在製造麻煩。」

  人群開始虐待這個人。他們說:「你為什麼要打擾曼蘇爾?你問了什麼問題?」

  他說:「真奇怪,我曾問過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該如何獲得自由?他沒有回答,而是走到柱子前,抱著柱子,大聲呼救。這就是你們聚集的原因。」

  而曼蘇爾還在喊:「救救我!我該如何才能獲得自由?」

  最後,男人說:「原諒我,我會盡力的,但不要再嘲笑我了。請離開那根柱子!」

  曼蘇爾說:「你覺得呢?——是我抱著柱子還是柱子抱著我?」

  那人說:「曼蘇爾,雖然你已經成為一個偉大的神秘主義者,但我們還是孩提時代的朋友,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學習,在這群人面前保全我們的友誼。現在全城的人都來了,他們都生我的氣。這不是回答問題的方式——我是在問一個哲學問題。」

  曼蘇爾說:「哲學問題?那你就不應該來找我這樣的人。哲學只適合愚癡者。那些真正尋求真相的人,衹有他們纔能進入我的住所,這是上帝的住所。我已經回答了你,如果你想獲得自由,你此刻就可以獲得自由,因為你抱著你所有的鎖鏈,彷彿它們不是鎖鏈而是飾品。放下它們吧!即使它們是金子做的,也要放下。它們也不允許你自由,也不允許你展翅高飛。」

  哦,誠然,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

  我願你們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但我不願你們在歌唱中迷失自己的心。

  人們完全忘記了一件事——充實。他愛,但內心並不充實。他哭,但淚水很淺——也許衹是一種形式。他笑,因為人們期望他笑。

  我聽說有一個老闆,他知道的笑話不超過三個。但他每天都會召集整個辦公室人員——所有的職員、主管——然後他就會講其中的一個笑話。他們都會笑,好像他們從來沒有聽過一樣。他們不得不笑,因為不笑就是對老闆的侮辱。

  一天,一個女打字員沒有笑,老闆說:「怎麼了。你為什麼不笑?」

  她說:「我要辭職了,我已經找到了另一份工作。我為什麼還要笑?」

  大家都是出於形式上的笑,恭敬的笑,但是這種笑不可能是全心全意的。你的行為沒有一個是全然的:那就是你的痛苦,那就是你的地獄。

  一位國王來看一位禪師。禪師有一個美麗的花園,就在大門前,有一位老人正在砍柴。國王問他:「請問,你是誰?」

  他說:「我是誰?你可以看到——一個樵夫。」

  他說:「這是事實,我能看到,但我是來拜訪你師父的。」

  他說:「我師父?我沒有師父。」

  國王心想,這人看來好像是瘋了。但為了完成談話,他再說:「這裡是禪寺嗎?」

  那人說:「也許吧。」

  於是國王就繼續往前走。到了森林深處的房子,進了房子,就看見那個樵夫,穿著禪師的袈裟,以禪定的姿勢坐著,看上去真的很美,很優雅。國王看了看他的臉。他說:「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他說:「也許吧。」

  國王說:「在門前砍柴的是誰?」

  他說:「誰在砍柴,誰就是樵夫。現在說什麼樵夫的事?我是個禪師。」

  國王感到非常不解,但師父說:「不要感到困惑。當我砍柴的時候,我是一個樵夫——我不會留有任何空間來三心兩意做其他的事情。當我是禪師的時候,我就是一個禪師。你不是遇見兩個人,你只遇見一個人,他永遠都是完整全然的。下次你可能會發現我在池塘裡釣魚,那麼你將會遇見一個漁夫。無論我做什麼,我都全然融入到我當下的行為中。」

  每時每刻,全然而活,是我的全部教誨。那些如實知見到生命及其奧秘的人,有一點是一致的:無論你在做什麼,你都全然而行。

  紀伯倫說:我願你們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當自由之歌在你身上響起時,讓你的整個心也全然起舞,歌唱。

  但我不願你們在歌唱中迷失自己的心。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但意義重大的聲明。這似乎是矛盾的。他是說:「你要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但仍然要保持正知。不要迷失,不要停止觀照見證。」

  當你的行為是全然的,而見證者在默默地觀照著你的行為時,你不僅會發現歡愉之歌,你還會發現更偉大的東西,我們稱之為極樂。極樂與見證者同在。

  歡愉需要全然性——但不要迷失在其中,否則你就會止步於歡愉,不會再走得更高。

  你們中的一些年輕人尋求歡愉,好像這歡愉就是一切,他們受到評判和譴責。

  當然,老手、穩健、敏捷、強壯和勇於邁步的人總是受到殘廢者的譴責,受到多方面的評判。這是一種掩飾。殘廢者不能接受自己是殘廢的,也不能接受別人不是殘廢的。為了掩飾他的自卑,他開始譴責、評判。

  老年人不斷譴責尋求歡愉的年輕人,評判他們為罪人,盡管在他們自己的內心深處,他們還是希望自己也是年輕的。

  你們中的一些年輕人尋求歡愉,好像這歡愉就是一切……認為歡愉就是全部是錯誤的,但對他們進行評判和譴責也是錯誤的。譴責他們的人,內心深處也在渴望著同樣的東西,但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弱,越來越老,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智者會說:「尋求歡愉——這沒有什麼壞處,但記住這並不是全部,因為我如實知見到更高的東西,更好的東西。但要記住,歡愉並不是全部,因為我已經如實知見到了更高的東西,更好的東西。但我不會阻止你去尋找。你們要用全然的心去尋求!在那顆全然的心和那份尋找和歡愉的體驗中,也許你會開始尋找到更高的、更好的、更有生命力的、更美的、更不朽的東西。」

  智者從不譴責——這是智者的標準——而那些譴責的人完全不是智者,而是盲者。

  我既不願意評判,更不願意譴責他們,我願意讓他們去尋找。

  紀伯倫擁有巨大的智慧寶藏。

  我既不願意評判,更不願意譴責他們,我願意讓他們去尋找。

  因為他們會尋找到歡愉,卻不衹是獨得歡愉。

  歡愉有七個姐妹,其中最小的也比歡愉更亮麗。

  在這裡,他提到了一個東方傳統的坦陀羅(密宗),其中談到七脈輪——你成長的七個中心。這是一件需要仔細理解的事情。也許一直在讀紀伯倫的人,可能從來沒有去關心過歡愉七姐妹是誰,即使他們想過她們,我也不認為會是正確的……除非他們知道一些關於坦陀羅和東方發現的內在成長階梯,否則他們將無法正確理解。

  在我曾經任教的大學裡,有許多喜歡紀伯倫的教授,我曾問過很多教授,「你能給我談談紀伯倫《先知》中七姐妹的事嗎?」

  他們說:「七姐妹?我對她們一無所知。」

  我說:「那你讀的是什麼書?紀伯倫說:因為他們會尋找到歡愉,卻不衹是獨得歡愉。歡愉有七個姐妹,其中最小的也比歡愉更亮麗。」

  他們常對我說:「你讀東西的方式很奇怪。我們已經讀到了這句話,但問題從來沒有出現過。現在你問了,我們也想知道,這歡愉的七姐妹是誰?」

  西方人肯定不會知道。即使在東方,他們也未必知道七姐妹是誰,更何況是西方人?

  坦陀羅(密宗)談到的是七個中心——而歡愉甚至不是第一個中心。歡愉在第一個中心之下。歡愉是一種生物現象,它是你的性行為。它使用你的能量,但它與生物學是一種束縛。生物學希望你繁衍後代,因為生物學知道你不可靠。你隨時都可能突然消失……

  生物學有屬於它自己的方法來維持生命之流的運動。如果在性體驗中沒有快感,我想任何男人或任何女人都不會繁衍孩子,那麼整件事情就會顯得如此愚蠢——如此奇怪的體操。所有的女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衹有男人沒有意識到。在性行為的時候,女人想將燈關上,但男人卻想將燈開著。性行為的時候,女人睜著眼睛,非常奇怪,她閉著眼睛——讓這個白癡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吧。如果沒有快感……這是生物學上的一個技巧和策略,就像給孩子一塊巧克力——一點點快樂,這樣你就可以忍受這種體操了。漸漸地,你習慣了巧克力……

  在歡愉中心的上方是第一個脈輪,有時——非常罕見——是意外體驗到的。人們不知道坦陀羅的整個科學,否則每個人都能很容易地領悟到第一中心。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性行為的歡愉並不能帶你到第一中心,但是如果你的性行為帶來了高潮的爆發……但是人們在性行為的時候是如此地倉促!這就是為什麼人們在性行為的時候會有這樣的感覺。

  這種速戰速決或的性行為是宗教教育的副產品,因為他們一直在譴責性。他們沒能摧毀它,但他們確實成功地使它變得短暫。他們沒能完全摧毀它,但他們已經毒害了它。所以,即使戀愛中的人在性行為,他們也會感到羞愧,好像他們在做一件丑陋的事情——所以越快結束越好!

  對於生物學上的目的而言,這是完全可以的——生物學對你的性高潮體驗不感興趣。但是,如果你能延長性行為的過程,如果你能讓它成為一種靜心,靜默,美麗,如果你將它變成一種神聖的東西……在性行為之前,你先沐浴,當你進入臥室的時候,你就會和進入聖殿一樣的感覺。這是一座愛的殿堂,但是在愛的殿堂裡,人們卻在鬥爭、爭吵、喋喋不休、互相扔枕頭、大喊大叫,破壞了整個氣氛。

  你應該焚香,你應該放一些優美的音樂,你應該跳舞。你不應該急於性行為——那應該是你整個遊戲的高潮。你們應該一起靜心,一起靜默,一起跳舞。在這個舞蹈中,在這種融洽的氣氛中,在這首歌聲中,在這種熏香中,你必須在你的臥室裡創造一座聖殿——然後才開始……

  你不應該努力直奔性行為,讓它自然而然地、自發地發生!如果沒有發生,也不必擔心——你享受了靜心,你享受了舞蹈,你享受了音樂。如果沒有發生,這已經是一次美好的體驗,離開它吧。

  你的愛不應該是一種行為,它應該是一種自發的現象,讓你感到驚喜。衹有在這種自發中,愛才能成為高潮。而當愛成為高潮的那一刻,你就已經達到了第一個脈輪,你已經遇見了第一個姐妹——這遠比歡愉更亮麗。

  前三個脈輪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第一個是無意識的高潮快感,第二個是半意識半睡眠狀態,第三個是完整意識的高潮快感。在第三個脈輪中,你的性和你的靜心相融合了。

  接下來的三個……第四個脈輪是心臟中心。衹有到了第四個,纔是一個新世界的開始——愛的世界。在第四個脈輪以下,衹是性能量的精煉,到了第四個脈輪,你就完全超越了性。再也沒有性能量的精煉了。你已經進入了一種全新的能量,與性有著質的不同。它們是同一種能量,但如此精煉,精煉的本身就使它成為一種全新的現象。

  在第四個中心,當你進入愛的時候,你能感覺到它,但你無法表達它。它是如此的新……你沒有任何語言。它是如此的未知,如此的突然,以至於時間停止,思想停止。你突然陷入了一種你從未夢見過的寂靜之中。

  當到了第五個中心,表達就產生了:愛變成為創造力。它可能在不同的人身上找到不同的表達方式——它可能變成為音樂,可能變成為詩歌,可能變成為雕塑,可能變成為舞蹈——可能性是無限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當你在第五個中心的時候,愛就會變得有創造力。

  在第一個中心以下,愛衹是生產性的——生產孩子。在第五個中心,它變成了創造性的,你創造了新的孩子。對詩人而言,他的詩歌就是他的孩子,對音樂家而言,他的音樂就是他的孩子。在第五個中心,每個人都變成為一個母親,一個子宮。

  這兩個中心,第四和第五是以對方為中心。前三個中心是以自我為中心的——這就是為什麼性永遠不會得到滿足,而性永遠是一場爭吵,一場爭鬥。它製造的是親密的敵人,而不是朋友,因為雙方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他們想從對方身上得到越來越多的快樂。兩個人都在索取,誰也不願意付出。

  第四和第五個中心改變了方向:從索取得到,轉變為給予付出。因此,在愛中,沒有爭吵、沒有嫉妒、沒有爭鬥。它給予自由。它是創造性的——它為對方、為愛人創造了一些美好的東西。它可能是繪畫,可能是音樂,可能是一個美麗的花園,但中心是愛人。它不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而是為了對方的歡愉和快樂。如果對方快樂,自己也快樂。

  隨著進入第六個中心,你的能量再次進入一個新的體驗。在坦陀羅中,它被稱為「第三隻眼的開啟」。它衹是一個象徵。這意味著你現在已經有了一種清晰的視野,你可以毫無阻礙地看到,你的眼睛上不再有任何障礙,沒有什麼可以妨礙你的視野。你可以看到沒有任何投射,你可以看到事物的本來面目——在它們的真實中,在它們的美中,這並不是你在投射什麼。而在這個中心之前,每個人都在投射。

  當然,有些人無法享受古典音樂,因為他們沒有經過古典音樂訓練,無法投射。他們衹能欣賞現代西方音樂——對真正的音樂者而言,這不過是瘋狂的噪音,是一種神經癥。從披頭士到傳聲頭像(TALKING HEADS樂隊),人們都在蹦達和尖叫——這是瘋狂,這不是音樂……但要欣賞古典音樂,你需要一定的音樂水準。

  如果你想欣賞穿過松樹的風的音樂,你需要一份清淨,一份寂靜,你不在期待什麼,你不在投射什麼。

  隨著第三隻眼的開啟,你不再與其他中心分離。在前三個中心,你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另外兩個中心(第四和第五),你是以對方為導向的。在第六個中心,你與對方成為一體——不再有分離。愛人開始感覺到一種同步性。他們的心跳有相同的節奏,他們開始領悟對方,無需說一句話。

  到了第七個中心——這是人類能在自身中提陞的最高點,它被稱為薩哈斯拉(SAHASRAR),你存在的第七個中心——你與整個宇宙合一。首先,你與你所愛的人在第六個中心合一,在第七個中心,你與那終極的、那整體合一的,這就是紀伯倫所提到的歡愉七姐妹,這是整個靈性成長的全部過程。

  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個掘土刨根,卻發現了寶藏的人嗎?

  這是黎巴嫩的一句古老的諺語。一個人在挖樹根,他餓得連水果都買不起,所以他在挖樹根充飢。但是他發現了一個寶藏。

  提到它,他說,「我們開始掘土刨根——歡愉,但如果你繼續挖掘,你可能會發現寶藏之外的寶藏。」

  東方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證明了一個事實:當你到達第七個脈輪中心,你將從所有的監獄、思想、宗教和意識形態中獲得絕對的自由,當你到達第七個脈輪中心,你的牢籠就消失了。

  現在你可以在空曠的天空中自由呼吸,你可以飛向星星。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十四章:露珠不能冒犯大海

  一九八七年二月五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你們中的一些長者懷著懊悔的心情回憶歡愉,就像醉酒時犯下的錯誤一樣。

  但懊悔是心靈的陰影,而不是對心靈的懲罰。

  他們應該懷著感恩之心去回憶自己的歡愉,就像他們憶起夏季的收穫一樣。

  如果懊悔能安慰他們,那就如其所願吧。

  介於這兩者的中年人,既非像尋找歡愉的年少者,亦非像沉浸於回憶的長者;

  在他們對尋求和記憶的恐懼中,他們拒絕了所有的歡愉,唯恐自己疏遠或冒犯了靈魂。

  但即使在他們的拒絕中也存在著他們的歡愉。

  即使那些用顫抖的手掘土刨根的人,他們也能找到寶藏。

  但請告訴我,又有誰能冒犯靈魂?

  夜鶯能冒犯夜的寧靜嗎?螢火蟲能冒犯星空嗎?

  你的火焰或煙霧會給風帶來冒犯嗎?

  你們以為靈魂是一池憑一根棍子就能攪亂的死水嗎?

  很多時候,在你們拒絕自己的歡愉時,你們衹是將歡愉的願望置於你們的內在深處。

  誰知道今天似乎被忽略的事情,明天可能會發生呢?

  甚至你的身體也知道它的天然本性和正當需求,而不會被矇騙。

  而你們的身體是你們靈魂的豎琴。

  你們是用它來發出甜美的音樂或嘈雜的聲音,完全取決於你們自己。

  現在你們在心裡自問:「我們該如何區分歡愉中的善與不善?」

  到你的田野和花園中去,你就會知道,蜜蜂採集花蜜是它的歡愉;

  但是,給蜜蜂釀蜜也是花朵的歡愉。

  因為對於蜜蜂來說,花朵是它生命的泉源。

  而對於花朵來說,蜜蜂是它愛的使者,

  對於蜜蜂和花朵來說,給予和接受的歡愉既是一種需要,也是一種狂喜。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像花朵和蜜蜂一樣享受你們的歡愉。

  人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存在。他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但他在各方面都被迫變得不自然——這就是他奇怪的根源。他不僅成了別人的陌生人,也成了自己的陌生人,因為任何背離自然的事物都是在背離自己的……你不過是大自然的一首歌,就像鳥兒在歌唱,樹木在靜默中聳立著。

  除了人,在整個存在中,一切都很順利,很美好,沒有任何優劣之分——沒有一棵樹是聖人或是罪人。但是,人卻陷入了這樣的分裂,導致他的生命已經不再是一種歡愉,而是一種負擔,他不得不以某種方式將自己從搖籃拖到墳墓。

  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邏輯。首先,所有宗教的祭司們都對你下毒手,強迫你反對生命。然後,當你變得悲慘的時候,他們又從後門來安慰你。然後,他們就成了你和神之間的中間人。

  我聽說有兩個兄弟曾經合夥做一門生意——那是祭司的生意。第一個兄弟晚上會去一個城市,在黑暗中,當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他會在人們的窗戶、門和牆壁上塗上煤焦油。到了早晨,當人們看到它的時候,他們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事,整個城市已經變得很丑陋。

  但突然間,當他們正在疑惑這是誰幹的時候,就會聽到另一個兄弟出來說,如果有人要清洗他的門窗,他有清洗門窗所需的一切專業技能。所以他就會一邊清潔一邊掙錢。當他在清潔和掙錢的時候,另一個兄弟就會搬到另一個城市去。就這樣他們做了很多生意。

  但這不是生意。這是陰謀。這就是祭司對人類所做的。

  他們先是讓你生病,然後他們又作為你的救世主而來。他們先是將你貶成非人狀態——墮落、沒有尊嚴、被拒絕、被譴責——然後他們會來,說:「不要擔心。如果你跟隨我們,你所有的痛苦都會消失,如果你聽從我們的話,我們會安排你被上帝接納,在天堂裡——有巨大的獎賞。」

  這個陰謀從一開始就一直在進行。它已經成為一門大生意,幾乎每個人都是某種神職——印度教、基督教、佛教、耆那教、穆斯林——的客戶、顧客。但基本的業務都是一樣的。宗教之間的競爭可以理解為所有銷售同一種商品的店主的簡單競爭。

  每一種宗教都試圖證明他的商品比其他任何人的都好。基督徒說:「跟隨我們的人會進入上帝的國度,不跟隨我們的人會掉進永恆的地獄。」但其他所有宗教也是如此。以不同的方式,用不同的語言,這就是他們的信息:衹有我們纔能拯救你。

  我稱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千千萬萬的人都沒有為此研究過。是誰讓你變得有罪,以至於你需要從罪惡中被拯救出來?是誰讓你自責,以至於需要有人教你如何放下它?是誰讓你殘缺不全?一直在殘害你的源頭,並來教你怎麼走、怎麼跑——他們是同一種人。

  他們一直在相互爭鬥——不是為了生命中的任何基本問題,而是為了爭取顧客的數量。每個宗教都希望全人類都屬於它。這是一門大生意。

  我聽說,猶太人一直無法原諒他們自己,因為他們將耶穌釘在了十字架上——耶穌生為猶太人,活為猶太人,死為猶太人。猶太人是非常聰明的人。他們甚至在兩千年後都還沒有原諒自己,因為將耶穌釘在十字架上,他們就失去了這個可憐的孩子所提供的最大的生意。現在,基督教是最龐大的宗教,它是最大的老牌公司,經營看不見的商品。而經營看不見的商品的企業,永遠不會破產。

  紐約的一位男士在廣告中宣稱,他發現了為女性製作隱形髮卡的秘密。很自然地,有一大群人不斷地湧入他的店中,他正將漂亮的包裝盒遞給她們。她們會打開包裝盒,當然,裡面什麼都沒有。但是你怎麼能看到隱形髮卡呢?

  衹是有一位女士有些懷疑。她問售貨員:「你確定盒子裡有隱形的髮卡嗎?」

  他說:「如果你問我,夫人,我們已經斷貨三週了,但生意還在不斷進行,所以我們已經停止生產了。這又有什麼用呢?只需要賣空盒子就可以了,何必這麼麻煩去生產隱形髮卡呢?」

  宗教一直在兜售你看不見的東西:神,這衹是一個謊言——一個謊言導致另一個謊言……一個祈禱,一個祭司,一個寺廟,一個猶太會堂,一個教堂,一本《聖經》,一本《吉踏經》,一本《古蘭經》……生意一直在不斷進行。祭司們從孩子的搖籃裡就抓住了他——他們一刻也不容錯過。即使他死了,他們也不斷剝削他。然後,為了他的利益,他們剝削他的親屬——死後必須舉行的儀式。

  印度教也許比其他任何宗教都要狡猾得多——顯然,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它不僅在有人死亡時不斷剝削你,而且還在為所有死去的人而剝削你——你的父親、你的祖先。每年,都要為他們舉行某種特定的儀式。當然,祭司要為此而得到報酬。

  祭司發明瞭一些非常特殊的策略。其中之一就是懺悔,今天紀伯倫的發言,討論了這種丑惡的懺悔觀念。

  你們中的一些長者懷著懊悔的心情回憶歡愉,就像醉酒時犯下的錯誤一樣。

  長者們年輕的時候,有足夠的勇氣與所有反生命的力量抗爭。他們盡可能地按照自然規律生活——他們享受、他們笑、他們愛、他們跳舞。

  但到了老年,死亡開始成為最首要的問題。現在他們恐懼那些歡愉的日子,現在他們想起祭司一直在告訴他們:「不要犯這些罪,否則你會受苦」。現在死亡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他們沒有聚集任何的美德來受報,他們手中衹有所謂的對他們所犯下的罪行的記憶。他們後悔,他們懺悔,他們向祭司懺悔:「求神赦免我們。我們沒有意識到,我們很抱歉,我們沒有聽你的話。」每個宗教都創造了自己的策略。

  就在幾天前,天主教教皇宣佈:「你不能直接向上帝懺悔。直接向上帝懺悔是最大的罪過之一。你必須向天主教神父懺悔。他是中介者,通過他將把信息傳達給上帝。」

  你可以看到這赤裸裸的狡猾。人怎能不與生命之源直接相連?他已經連接了,否則,你怎麼能活著?除了上帝,還有誰在你裡面呼吸?我所說的「上帝」是指生命的全部。誰在你心中跳動?誰在你裡面唱歌,誰在你裡面愛,誰在你裡面跳舞?你不斷地與生命之源接觸。你沉浸在其中。根本不需要中介者。

  但天主教教皇明白,如果人們開始直接向上帝懺悔,那麼數以百萬計的天主教神父將失業。他們不僅會失業,如果人們不向他們懺悔,他們就會失去對人們的權力。

  世界上最大的力量就是在別人面前坦露自己。尤其是你認為是邪惡的,罪惡的,你想隱藏它。一旦你向神父懺悔,你就不能離開天主教的圈子。你總是會恐懼——神父會將你暴露在公眾面前。所以這是一種很深的心理奴役。而且它也是有代價的,因為神父會給你一些懲罰。他會根據你罪行的嚴重程度,要求你將十美元,二十美元,三十美元放進捐款箱。

  有一天,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一個拉比和一個主教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都曾經一起去看電影,去賽馬場。全城的人都非常驚訝:「一個是拉比,一個猶太人。而另一個是主教。」但他們有很好的友誼。週天,拉比到達教堂,被告知,「主教今天可能無法和你一起去打高爾夫球了,因為有許多人在等著懺悔,他在懺悔室裡。」

  於是拉比走進懺悔室說:「快點完成它。」

  主教說:「我正在努力,但本週這座城市似乎犯了太多的罪惡。長長的隊伍還在等待著,我得做好準備。」

  拉比說:「讓我看看你是怎麼做的,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是懺悔。只需要示範一兩個例子,然後你就去準備高爾夫的裝備。而且沒有人會知道——因為懺悔室是這樣做的……一扇小窗戶,另一邊是懺悔者,主教坐在牆後,從那裡聆聽。拉比說:「我會的,你就去準備吧。」他看了主教主持了兩三個人的懺悔後。一個男人過來告解:「神父,我很抱歉,但是我又強姦了一個女人。」

  拉比不知所措——該怎麼回復?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他在這方面的業務還不是很成熟。但他只聽到兩三個懺悔的案例。他說:「二十美元。」

  那人說:「這太過分了,因為上次我強姦了一個人,你衹要十美元。」

  但拉比就是拉比。他說:「不用擔心,十美元作為預付。你可以再強姦一次,不必來認罪。現在就給二十美元。」一個猶太人懂得做生意。

  首先,宗教讓人們對所有的歡愉感到罪惡。當你年輕的時候,你可能不會聽。也許生命的能量如此強大,以至於所有的傳教士都可以在屋頂上大喊大叫,但生命會帶你走上屬於自己的路。

  生命不信任何宗教。生命本身就是宗教。它不聽從任何人的。

  它知道自己的路,它的渴望,它的熱望。它知道該往哪裡去。它不需要任何人來指引它——因為所有的指引都是誤導。

  千萬不要對一條河流說:「你走錯了。我會告訴你一條捷徑——一條高尚的捷徑。你太享受山川,深谷,森林,樹木和花朵的歌聲。這是不可饒恕的。我將給你們指出正確的道路——穿越沙漠的道路。」

  但是河流並不會聽傳教士的話,它們不斷在陌生的山谷,原始的森林中歌唱。沒有任何指引,沒有任何地圖,沒有任何傳教士,沒有任何教堂,它們就能到達大海——這是一個簡單的自然現象。

  如果一個人全然地追隨生命,沒有任何障礙,沒有任何猶豫,它將指引你找到一切的神聖源頭。完全不需要祭司。

  教皇說:「沒有神父,你不能交流,你不應該直接向上帝懺悔,這是一種罪惡。」

  我告訴你們,教皇這樣的聲明,就是最大的罪人。他試圖切斷你與上帝的聯繫,讓你與一個代理人,神父聯繫起來。那些作為懲罰的美金永遠不會到達上帝那裡,上帝會用這些美金做什麼呢?那裡沒有購物中心。我查閱了世界上所有的經典,甚至沒有提到有一個購物中心或電影院。上帝會拿這些美金做什麼?

  這些錢進了神父的口袋——不是全部,衹是一部分佣金。主要部分歸教皇,歸梵蒂岡。這是生意,純粹的生意——偽裝成宗教的剝削。

  但是所有的宗教都有不同的方式。

  我以前常去阿拉哈巴德大學演講。阿拉哈巴德是印度教的聖地之一,在那裡你會發現印度教的祭司——這是世界上最丑陋的,因為他們剝削。因為他們必須獨身,一種心理現象必然會發生:一個試圖獨身的人就會開始吃得太多——這是一種替代品。所以他們又胖又丑。我一直在想——就像有選美比賽一樣,也應該有選丑比賽,我絕對相信,一個印度教的祭司會贏得世界大獎。

  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祭司就開始抓住你。就像出租車司機說:「來坐我的出租車,這是最好的。」那些祭司們也在攬客,「來我的住處」——他們有一個招待所,他們的客戶就住在那裡。當然他們必須付錢給祭司,因為祭司要將他們帶到聖河——恆河去泡一泡,他們要吟誦《吠陀經》上的咒語,你泡一泡,你所有的罪都被洗去了——但你必須為此而付費。你可以自己去——恆河就在那裡——但是除非祭司在吟誦《吠陀經》上的咒語,否則你的罪是不能被洗去的。

  碰巧有一個人來到羅摩克裡希納那裡,問道:「我已經老了,我感到非常遺憾,我浪費了我的生命——享受平凡的快樂,從來不聽聖人的話。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踐行和增進美德了。但我們偉大的聖人為我這樣的人找到了一條捷徑:我要去恆河。恆河就從羅摩克裡希納神廟後面流過,他們正在那裡討論。」

  羅摩克裡希納說:「你要去恆河嗎?但是恆河就在廟後面流過。你可以想泡多久就泡多久,你可以游泳,你可以變成一條魚,你可以停留在恆河中。那你為什麼要去阿拉哈巴德?」

  他說:「因為除非有一個祭司在念誦特別的咒語,否則恆河將不會有任何幫助。需要祭司作為中介者。」

  羅摩克裡希納是一個非常單純的人。他說:「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你就去吧。但要記住一件事:你看到阿拉哈巴德恆河岸邊那些挺立的大樹了嗎?」

  他說:「是的,我見過它們,但是那些樹和它們有什麼關係呢?」

  羅摩克裡希納說:「也許你不知道……當祭司吟誦咒語,你在恆河中泡一泡,你所有的罪都被洗去了。但你有沒有想過,它們會去哪裡呢?」

  他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羅摩克裡希納說:「它們就從你身上跳出來,坐在樹上等你出來。你能在恆河裡呆多久,祭司還能不斷念多久的咒?它們真的很享受;你的罪惡享受並且嘲笑愚蠢——因為很快你就會從那些樹下經過。它們又會撲向你。而危險的是,別人的罪也可能跳到你身上。它們有選擇的餘地。它們可能會對一直和它們待在一起的人感到厭煩。看著像你……這樣的美男子,那些罪一定會跳到你身上,別人的罪……所有那些樹都不是沒有目的地挺立在那裡。你可以去阿拉哈巴德,但要待在恆河裡,千萬不要出來。」

  他說:「這將意味著死亡。」

  羅摩克裡希納說:「那我也無能為力。」

  每一種宗教都會先在你身上製造出罪惡感。罪惡是什麼?就因為你愛上了一個女人,就因為你愛上了一個男人?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嗎?就因為你喜歡漂亮的衣服?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嗎?存在不反對美,否則就不會創造出孔雀,有那麼多顏色。存在並不反對美,否則就不會有鮮花,衹有荊棘。

  生存不是反對歡愉。鳥兒在歌唱,呼喚著它們的愛人,孔雀在跳舞,彩虹在天空中出現,夜空中寂靜的音樂和數百萬顆星星……生命是如此地美麗。但是宗教說:「欣賞美,對美的敏感,是一種罪惡。即使享受你的食物也是一種罪惡」——凡是能給你帶來歡愉的東西,他們都反對——「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寧願活在沙漠中,也不要活在花園裡。」

  這種反生命的態度……當人們變得老弱病殘,當死亡敲著他們的門時,他們成為這些觀念的受害者。所以這很重要,你們中的一些長者懷著懊悔的心情回憶歡愉,就像醉酒時犯下的錯誤一樣。這簡直是愚蠢至極!那些歡愉是存在給予你們身上的禮物。他們不是在感恩,而是在懊悔,不是在感恩,而是在悔恨。

  宗教嚴重摧毀了人類的靈魂,以至於在所有宗教消失在博物館之前,人類將永遠無法獲得尊嚴。它們在生命中沒有任何地位。

  紀伯倫說:

  但懊悔是心靈的陰影,而不是對心靈的懲罰。

  懊悔不會讓你變得貞潔,它衹是讓你的心靈蒙上陰影,讓你變得痛苦。它沒有給你一個舞蹈、一個微笑——它衹是讓你的心蒙上一層陰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美德?你身上已經充滿了各種神聖的牛糞了……然後懊悔。

  人們死的時候很後悔——痛苦、恐懼、罪惡、罪人。他們錯過了死亡的美麗,死亡的寂靜,死亡的深度。他們錯過了生命的最高境界。

  死亡不是終點。這正是生命的高潮。

  他們錯過了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全然地活過。所有這些宗教都不允許他們全然地活著。他們總是又饑又渴,因為他們的杯子從來沒有滿過,從來沒有溢出過。僅僅喝一點水並不能解渴,反而會使口渴更嚴重——你會覺得更渴。在宗教的不幸影響下,人類幾乎成了一具骷髏,失去了尊嚴、美麗、勇氣和膽量——衹是滿身的垃圾。而他是含著淚水死去的,而不是帶著微笑死去的。

  看著某人死去是件好事。衹要看看這個人的臉,他是不是容光煥發?這說明他已經活出了自己的生命,他沒有為這些與生命無關的愚蠢觀念而煩惱,也沒有與生命相背離。任何背離生命的事物都是背離上帝的,因為生命和上帝衹是同一源頭的不同名稱。但你很少會發現一個容光煥發的人死去。你會看到悲慘的人,罪人——所有的一切都浮出水面,對懲罰和地獄的恐懼,都寫在臉上。

  我從來沒有發現比宗教教義更罪惡的東西……蓄意謀殺。但他們的全部生意都依賴於一點一點地謀殺你,摧毀你生命的勇氣,讓你不敢與未知同行。

  紀伯倫說:

  他們應該懷著感恩之心去回憶自己的歡愉,就像他們憶起夏季的收穫一樣。

  這是一個美好的生命——充滿了愛、友誼、音樂、詩歌、繪畫、創造的甜蜜回憶。如此美好的生命——你從未要求過,一份免費的禮物——而你卻抱憾地死去?你應該帶著感恩之心死去。

  所發生的一切讓你成熟、專注、堅定,充實、滿足,讓你到達最高峰和最深處。你知道了黑暗之美,你也知道了光明之美。

  甚至有過失誤,也沒有什麼可後悔的——你是新來的,你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孩子。你跌倒過很多次,但每一次跌倒都讓你的腳步變得更強壯有力,每次跌倒都是為了使你以後跌倒得更少。甚至不再跌倒。每一次跌倒都是一次巨大的學習機會,它在你心中產生了憐憫之心。

  當別人跌倒時,你不會譴責他——你知道他和你一樣具有人性的弱點。你對此沒有任何評判。一個人衹有從錯誤中學習,如果一個人決定不犯任何錯誤,他就無法在生命中學到任何東西。他會空空而來,也將會空空而去。

  我聽說:在加利福尼亞的一個度假勝地,一輛漂亮的豪華轎車停在一家酒店門口。一個女人出來問經理:「馬上派四個人出去。我兒子必須被送到預定的房間去。」

  經理當然認為她兒子一定是殘廢了。於是他派了四個壯漢,因為他看到她兒子很胖。但那四個人發現他的腿很好。為什麼要抬著他,像抬一具屍體一樣?就連經理也大吃一驚——一個漂亮的男孩,不超過十二歲,卻這麼胖。經理問那個女人,她是孩子的母親,「你為什麼……他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為什麼要抬著他?他就不能走幾步嗎?」

  她說:「我們負擔得起。走路是為那些窮苦的人準備的。我兒子永遠不需要自己走路,他總是被僕人抬著走。」

  但如果因為母親請得起僕人而不讓他走路,你會覺得這個兒子還能活下去嗎?如果他不能走路,你能想像他會跳舞嗎?——僕人可以跳舞。他還會性愛嗎?——僕人們可以做到這一點。

  性愛是一項偉大的運動。必須記住,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沒有一個人在性愛時死去。沒有一個人因此而心臟病發作……人們在各種狀態下死去,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是在性愛的時候死去的,因為在性愛的時候,他們的生命達到了高潮。那不是死亡的時刻,那是活著,喝生命果汁的時刻。沒有人在性愛時死於心臟病——那是最安全的生存方式。最危險的地方是你的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死在床上,記住這一點!當大家都走了之後,如果你想不死的話,就滑到地上去,這是你自己的事——但床是最危險的地方。

  他們應該懷著感恩之心去回憶自己的歡愉,就像他們憶起夏季的收穫一樣。

  生命應該是種子的播種——播種歡愉,播種歌謠——生命應該是夏季的收穫。一個真實的人,他全然地活過,沒有被各種各樣的愚癡者所打擾——基督徒,印度教,穆斯林教徒……他們已經死了,他們也不想讓你活著。他們很愚蠢,他們嫉妒你的生命和享受。所以在每個宗教場所,每個會堂,每個教會,無論所教導的是什麼,都在反對生命,反對愛,反對享受,反對歡愉的。那最後還會剩下什麼——只剩下痛苦悲慘?

  如果你衹是痛苦,那麼你的死亡自然會是一片黑暗。但是,如果你已經全然地活過了你的生命——帶著喜悅,帶著所有的起起落落,帶著所有的眼淚和笑聲——你的死亡將是一種美麗,將是一扇通往更多生命、更高層次、更多意識的大門。

  如果懊悔能安慰他們,那就如其所願吧。

  有那麼多悲慘的人——事實上,他們是大多數人——他們不能容忍任何其他不悲慘的人……

  為什麼全世界都在反對我?我沒有傷害任何人,也沒有犯下任何罪行。整個世界、所有宗教、所有國家、所有政客都反對一個絕對純真的人,這是史無前例的。

  但我知道他們為什麼反對我的理由:他們很悲慘,我教你做個歡愉的人。

  他們一直生活在悲慘之中——悲慘已經成為他們的第二天性——我教你充分地、強烈地、全然地活著。即使是你的眼淚也會成為你笑聲的一部分。那麼,你的黑夜也只不過是放鬆和平靜的時刻,也是迎接新的一天、新的黎明的懷抱。

  我的教誨是為了生命,世界上所有的教誨都是與生命背道而馳的——這是他們的問題。他們也無法辯駁。

  紀伯倫說:如果懊悔能安慰他們,那就如其所願吧……這是他們的事。衹要說出真相,讓他們自己去做,即使他們的痛苦也不要打擾。也許在他們內心深處,他們正享受著自己的痛苦。

  人們享受痛苦是一個公認的心理事實,因為它能帶來同情。當你痛苦的時候,每個人都同情你,每個人都安慰你。當你快樂的時候,沒有人來安慰你,同情你——那太荒謬了。這是一個非常狡猾的遊戲:你很痛苦,有人同情你,你享受同情——因為你錯過了愛。

  同情是愛的劣質替代品,非常低劣。你不懂愛。你認為同情是一種很有愛的態度,所以你喜歡同情,同情的人喜歡看到你在痛苦中。他變得比你高,他是同情者,而不是被同情者——他處於一個更優越的位置。當你的房子被燒燬的時候,全鎮的人都會聚集起來同情你,為自己的房子沒有被燒燬而深感快樂。

  我爺爺去世了。在我的家族裡,他是年齡最大的,我是年齡最小的,但奇怪的是,我們是好朋友。所有介於兩者之間的人都反對我們倆。他們反對我說:「你帶老人去看電影?」當一位偉大的女舞者來到這座城市,我帶著我的爺爺去看,全家人都很憤怒,認為在他這個年紀看來是不合適的。當我們回家時,他們不願意開門。

  我對他們喊道:「怎麼了?你們再不開門,我就將整個小區的人都吵醒了。」

  他們知道我說的話是認真的,所以立刻開門。他們說:「你被帶壞了,但我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小孩子會帶壞家裡年齡最大的男人。那個女人是個妓女。」

  我說:「我們沒有去找什麼妓女,我們是去看一個美麗的舞女。她在你們眼裡可能是個妓女,但我們與她的私生活無關,那是她的事。我們是去看她跳舞的。她的舞姿如此優美,我不得不帶我爺爺去,他是我的朋友。」

  每當一個聖人來鎮上,爺爺都會帶我去,他會告訴我,「好好嘲笑他。問他答不上來的問題。別擔心,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我經常站在會議中間,我的爺爺會站在我旁邊,帶著他的大手杖,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干涉我了。他們知道,「那個老大爺也很危險。」漸漸地聖人們都不再來了,因為他們對任何真正的問題都沒有答案——衹是一些小問題,但他們也沒有答案。

  當他去世的時候,我坐在……那是一個美麗的冬日早晨,太陽已經升起。我就坐在門口,因為家裡的其他人都圍著老人。我的一個叔叔問道:「這很奇怪,你的好朋友已經死了,而你卻坐在屋外享受晨曦。」

  我說:「他活著的時候,除了我,你們誰也沒有和他坐在一起。我衹是給你們一個機會,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但你衹能坐在死者旁邊,卻不能在活著時親近死者。」

  鄰居們都來同情、安慰——他們先見到了我,因為我坐在屋外——他們會開始哭泣,眼淚會滾落下來。我說:「別裝了。」他們非常震驚。我說:「這些眼淚是鱷魚的眼淚,因為當老人活著的時候,我從來沒有看到你們來找他。他是一頭獅子,他可以將你當做早餐。現在他已經死了……」

  但他活得如此全然,他的死也如此美麗。在最後一刻,他召喚我,拉著我的手,說:「我已經全然地活過了,沒有任何遺憾。衹要記住:永遠不要聽任何人的,只聽你自己的心聲。」

  所以我對鄰居們說:「沒有必要為一個活得如此快樂、如此美麗的人而哭泣。當你爺爺死了,你就可以哭了。記住,我是不會來安慰你的。」

  他們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當我的家人將他們拉進屋裡時,他們說:「不要和他說話。」他們說:「他對我們說了非常侮辱性的話——說我們的眼淚是鱷魚的眼淚。」

  他們出來後,我說:「盡情享受你爺爺還活著的時刻。在這種安慰中,我可以看到你的心在享受別人的爺爺去世。而你爺爺還活著,但我想告訴你——你的爺爺一輩子都是死的!」

  他們說:「我們甚至都沒跟你說話。」

  我說:「這不重要。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這些安慰和同情都是為了那些錯過了生命,錯過了愛,沒有按照自己的願望活著的人。」

  我的爺爺是一個單純的人,但沒有被污染,沒有被祭司腐蝕。他的死亡和他的生命一樣美麗。

  紀伯倫說:如果懊悔能安慰他們……如果他們在懊悔中感到某種安慰——也許他們認為通過懊悔、悔過,他們會得到原諒——那麼……那就如其所願吧。但他們已經錯失了大自然給他們的全部機會。他們空手而來,又空手而去。

  介於這兩者的中年人,既非像尋找歡愉的年少者,亦非像沉浸於回憶的長者;

  介於這兩者的中年人——他們已經不再年輕了,不再充滿生命力,不再洋溢著生命的氣息,不再去尋求和尋找新的方法,不再尋找更多的歡愉,不再尋找極樂。

  既非像尋找歡愉的年少者,亦非像沉浸於回憶的長者……老人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他衹是回憶,懊悔。生命已經從他的手中溜走了,沒有辦法再回去,沒有辦法再獲得這種生命了。

  在他們對尋求和記憶的恐懼中,他們拒絕了所有的歡愉,唯恐自己疏遠或冒犯了靈魂。

  這些中年人處於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他們既不像年輕人那樣可以去尋找歡愉,他們也還沒有老到可以去懊悔。他們懸在中間,一籌莫展。他們不能走年輕人可以走的路,他們也不能走老年人可以走的路。他們一直處於衝突和分裂之中——一部分人想要年輕,另一部分人想要變老。他們生活在痛苦之中。

  我必須提醒大家,大多數心臟病發作都發生在四十二歲左右,或者早一年,或者晚一年。青春已逝,老年未來,緊張的情緒太過強烈。會在這幾年心臟病發作事實上不是身體上的問題。當然,它表現為一種外在的身體癥狀,但內心深處卻是心理上的。

  中年人活得最艱難。他就像一座橋——既不在這邊,也不在那邊。他不能和那些還在跳舞的人混在一起,也不能和那些在教堂、寺廟、清真寺裡祈禱、懺悔的人混在一起。他真的迷失了,他不知道該做什麼,該去哪裡。這衹是因為他沒有全然地活過他的青春。

  如果你全然活過了自己的青春,你將保持青春的狀態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口氣。你的身體可能會變老,但你的清新和青春將保持不變。

  印度教徒吹噓說,在他們的時間計算中,開始是最好的時代:SAT YUGA,黃金時代。他們吹噓這件事是因為那個時代沒人會早逝。

  我和一個印度教聖人聊過這些,我說:「不要吹噓它,這沒什麼好吹噓的。我從中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不同意見,科學發現的大量證據支持了我的意見。我們越往前追溯……我們發現了一些古代人的骸骨,他們一定是在四十歲時就死去了,我們還沒有找到一個活到四十歲以上的古代人的骸骨,所以不要吹噓它——你不知道那時的實情。實情是,在你所認為的SAT YUGA,黃金時代,過去人們大約在三十五歲左右變老,大約在四十歲左右死去。當然,沒有人會早逝。」

  但在我看來,情況恰恰相反,即使你在九百歲時死去,你也是早逝了。你的年輕與你的衰老是截然不同的現象:衰老是生理上的,年輕是你對待生命的態度。

  如果你是為了生命,而不是反對生命,你將保持年輕——在你的內在世界裡,直到最後一口氣,也不會有中年。

  中年是一個空白——這個空白更像是一場噩夢,因為青春已逝,而老年還沒有到來。你不能尋求歡愉,甚至不能懊悔——懊悔什麼?你從來就沒有活過,懊悔的問題不會出現。所以,人在青年和老年之間感到徹底的空虛。這個空白是可怕的——是人生最痛苦的經歷。

  在他們對尋求和記憶的恐懼中,他們拒絕了所有的歡愉……他們不能尋求歡愉,因為和年輕人混在一起,去迪斯科舞廳跳舞,顯得很尷尬——一個中年人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也不能和老年人坐在一起,因為老年人只會滿腹悔恨。他的處境真的很糟糕!這衹是一個小小的中年經歷。

  在他們對尋求和記憶的恐懼中,他們拒絕了所有的歡愉,唯恐自己疏遠或冒犯了靈魂。

  但即使在他們的拒絕中也存在著他們的歡愉。

  有一種稱之為「受虐狂(MASOCHISM)」的心理疾病。古代的經書上都沒有這個概念,並不是說這種病當時不存在——它比現在更存在——但它們有不同的名稱。它們過去稱之為「聖潔」,「受虐狂(MASOCHISM)」是從一個人的名字「馬索克(MASOCH)」衍生出來的。他經常打自己,折磨自己。除非有一些樂趣,否則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還有一種相反的疾病可以平衡受虐狂,那就是虐待狂(SADISM)。這也是來自於一個人的名字,薩德侯爵(DE SADE)。虐待狂意味著享受折磨他人。順便說一下,如果虐待狂和受虐狂結婚,那將是世界上最好的一對。他們將會非常快樂,因為他們都在享受——一個享受被折磨,一個享受折磨。如果你要結婚,不要問占星家,去找心理分析師,找出你屬於哪一類。如果你是一個虐待狂,那麼嫁給一個虐待狂就是一種不幸,如果你是一個受虐狂,那麼嫁給一個受虐狂就意味著你將終生受苦,永遠得不到任何快樂。找出你屬於哪一種類型:是施虐狂還是受虐狂,一定要和相反類型的人結婚——就像男人娶女人一樣。

  那些不斷懺悔自己在醉酒中、在年輕時犯下的罪惡的人,你看他們的表情。他們很享受。

  一個女人在天主教懺悔室懺悔。神父對這個女人感到厭煩,因為她說得太詳細了,連他自己也開始感到一股性衝動。她常說:「神父,原諒我,我鬼混了。並請求上帝也原諒我。」然後她會一步一步地詳細講述整件事情的經過。第一次還好,第二次……?第三次就太誇張了——因為是同樣的細節,同樣的男人。

  神父問:「如果你那麼後悔,那你為什麼還要不斷和那個男人鬼混呢?」

  她說:「誰不斷和那個男人鬼混了?它只發生過一次,但衹要想起它,我就很高興。這是一段如此美好的回憶,該告訴誰呢?懺悔是唯一的地方……我足足要等七天,要想一想我,衹有等到週天了,我就能再懺悔了,我就一次又一次地細細品味。」

  神父說:「聽著,第一次細節不那麼誇張,第二次變得更誇張,第三次變得太誇張了。」

  她說:「當你在享受一件事情的時候,為什麼不誇張一點呢?」

  我對那些總是說自己年輕時誤入歧途、忘記上帝、不聽智者勸告的人的親身體驗是一樣的:我總是看到他們的臉色紅潤。他們又在享受了。這不僅僅是記憶,他們又在重溫。在他們看來,這是兩件不同的事情。記憶是機械的——二加二等於四,這就是記憶。但我記得他們曾和一個女人或男人性行為,我看到他們更剌激,他們的臉變得紅潤,他們的眼睛又變得年輕,閃閃發光。這不是懺悔,他們是在重溫。

  所以即使在人們的悔恨、懺悔中,也有一些東西給他們帶來歡愉,但這種歡愉隱藏在內心深處。所以表面上他們試圖想成為聖人,內心深處他們享受著一些他們無法再去活過的東西。那些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那種活力一去不復返了,但他們至少可以重溫一下。但如果他們直接體驗,那麼每個人都會譴責他們,所以懺悔、悔改、後悔,是一個很好的理由。這樣一來,懺悔者就享受了——祭司也享受了。

  我聽說:一個女人說她被強姦了。神父,也就是祭司,知道這個女人是個漂亮的女人。他告訴她,「這太糟糕了。你應該反抗,你應該盡一切努力去阻止它。」

  她說:「我試過了,但半途而廢。這就是為什麼我來懺悔,因為否則這不是我的罪——別人強姦了我。他應該來懺悔,但我已經來懺悔了。雖然我盡了些努力,但我的努力是半途而廢的,內心深處我想被強姦。」此時的神父也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覺醒的佛陀。他說:「這個案子太嚴重了,你到我房間來。我想先了解一下他做的具體細節。」

  女人說:「他叫我脫衣服。」

  神父說:「你脫衣服了嗎?」

  她說:「我脫掉衣服。」

  神父說:「這很奇怪,如果你知道他要強姦你的話……」

  她說:「我從來不知道他會強姦我。我想也許是體檢什麼的……於是我脫下衣服。」

  神父說:「做吧,讓我看看你是如何做的。」

  她脫了衣服。神父吻了吻那個女人,問道:「他是這樣做的嗎?」

  女人說:「是的,神父,但他還做了更多。」

  於是神父開始玩弄她的乳房,並問她:「他是這樣做的嗎?」

  她說:「是的,神父,但他還做了更多。」

  這實在是太過分了。現在,神父開始神魂顛倒,他忘記了《聖經》和上帝,忘記了懺悔,和那個女人性行為。他問:「那個流氓也這麼做了嗎?」

  那女人說:「是的,父親,他還做了更多的事。」

  神父說:「更多的事?這是不可想像的。還有什麼『更多的事?』」

  女人說:「神父,他讓我得了淋病。」

  但你們的祭司,你們所有的懺悔,都是這樣進行的。現在神父懊悔了,但為時已晚。

  即使那些用顫抖的手掘土刨根的人,他們也能找到寶藏。

  但請告訴我,又有誰能冒犯靈魂?

  這是他提出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紀伯倫說:但請告訴我,又有誰能冒犯靈魂?

  你所懊悔的這些小事並不能冒犯生命之源,因為事實上是生命之源本身在通過你來表達自己。你是沒有責任的。通過懺悔,你不必要地使自己變得很重要——就好像這是你在做的一樣。這不是你做的。你所能做的一切,如果是天性使然,那麼如果需要有人對此負責,那就是生命之源。你不需要為此懺悔。

  懺悔只不過是自我的一種新裝飾:「我已經做了,現在我又在做另一件事——我很懊悔。」

  紀伯倫說:誰能冒犯靈魂?要麼你可以自然地、快樂地活著,要麼你可以痛苦地活著,但你冒犯的衹是自己,你傷害的衹是自己。你不能冒犯靈魂,無處不在的生命之源。你太渺小了。一顆露珠不能冒犯大海,無論露珠做什麼,都不可能冒犯大海。

  這是一件值得永遠銘記的事情,你不能冒犯存在,因此不需要任何遺憾,也不需要感到任何罪惡感。它是宇宙天性本身以不同的形式表達自己。不要將責任扛在肩上,這是一種自我主義的觀點。這就是為什麼如果你看到你的聖人,你就會發現他們都充滿了自我。

  夜鶯能冒犯夜的寧靜嗎?螢火蟲能冒犯星空嗎?

  夜鶯在夜裡歌唱,是否冒犯了夜晚的寧靜?不,一點也不——恰恰相反,夜鶯的歌聲使夜晚的寧靜更深。歌聲前,歌聲後……你越發感覺到那份深沉。夜鶯的歌聲並不是一種擾亂,而是一種獻祭,它讓寧靜變得充實,而不僅僅是空虛。

  ……螢火蟲能冒犯星空嗎?

  螢火蟲能冒犯星星的靈魂嗎?她要不要懺悔,要不要去天主教堂?沒有人被冒犯。事實上,螢火蟲將星星的某些東西帶到你身邊,帶到你的花園,帶到你的玫瑰和你的花朵,有時甚至帶到你的房子裡——將星星的某些東西帶到你黑暗的房間裡。

  這並不會冒犯星星。它是一個信使,不存在任何遺憾的問題。它不是在與星星競爭,它衹是在微量地帶來同樣的光,同樣的舞蹈。星星不能到達的地方,螢火蟲可以到達。

  你的火焰或煙霧會給風帶來冒犯嗎?

  你以為你的火焰,你的青春,你的煙霧,或者你的老去,能夠冒犯風嗎?那麼有什麼必要悔改呢?耶穌對悔改很執著,他重複這個詞更甚於其它詞——「悔改,悔改」,一次又一次。

  基督教是一種懺悔的宗教,因此我認為它是與其他宗教相比,是最低的宗教。而唯一的責任要歸於耶穌,因為他強調悔改,讓你感到罪惡感。但生命總是平衡的……

  查拉圖斯特拉平衡了耶穌。查拉圖斯特拉是所有宗教創立者中唯一一個深愛生命的人。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查拉圖斯特拉的追隨者是世界上最少數人的原因。他們大多生活在孟買,孟買是他們的大本營。也許衹有少數人生活在肯達拉(KHANDALA)和羅納瓦拉(LONAVALA),但普那是終點,除此之外,你不會發現任何查拉圖斯特拉的追隨者。沒有人認為他們是虔誠的,因為他們熱愛生命,享受生命。

  當尼采想寫一部與耶穌福音書類似的東西時,他選擇了查拉圖斯特拉的名字——盡管他對查拉圖斯特拉知之甚少。它是如此的少數,以至於沒有人將其列入到世界宗教中。但是尼采和查拉圖斯特拉一樣熱愛生命,這就是其中的關聯。

  當他寫下《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時,他是以查拉圖斯特拉的名義發聲,但無論他說什麼,都在不了解查拉圖斯特拉的狀態下,都與查拉圖斯特拉的精神相協調——因為它是世界上唯一肯定生命的宗教。尼采是查拉圖斯特拉的復活者,既沒有人領悟查拉圖斯特拉,也沒有人領悟尼采。

  這本《先知》是紀伯倫在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一書的影響下寫的。這本書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己也想寫一本類似的書。對尼采而言,查拉圖斯特拉並不是一個歷史人物,因為他對查拉圖斯特拉除了名字之外一無所知,但他為自己的哲學選擇了一個正確的代言人。

  同樣,紀伯倫選擇了艾勒·穆斯塔法這個虛構的名字,並通過他發言。艾勒·穆斯塔法衹是一個面具。紀伯倫之所以需要這個面具,是因為他說的是與基督教相悖的東西,但因為衹是一個虛構的人物,所以沒有人覺得被冒犯。連教皇都沒有將他的書列入他們的黑名單,限制任何天主教徒都不應該讀它。我的書在他們的黑名單上——任何天主教徒都不應該讀,即使讀了也犯了大罪。

  你們以為靈魂是一池憑一根棍子就能攪亂的死水嗎?

  很多時候,在你們拒絕自己的歡愉時,你們衹是將歡愉的願望置於你們的內在深處。

  在這句話中,包含了弗洛伊德的所有哲學。在你們拒絕自己的歡愉時……你衹是將所有的慾望儲存在你的潛意識中。很快它們就會爆發,或者它們會找到一些變態的方式。世界上所有的性變態都是因為拒絕生命的宗教。同性戀、雞姦,以及各種變態行為是不會消失的,除非獨身主義被禁止,放棄生命被全人類譴責為對生命的罪惡。

  人類變得越來越變態,而令人驚奇的是,那些製造同性戀、雞姦和各種奇怪事情的人,正是造成這種現象的始作俑者——一方面他們譴責同性戀,另一方面又宣揚獨身主義。

  同性戀和雞姦是在宗教的修道院中產生的。因此,我譴責所有這些宗教——因為它們要對製造艾滋病這種危險疾病負責。這是一種宗教疾病,一種精神疾病,一種非常受人尊敬的疾病,它有著非常古老的傳統,所有偉大的宗教創始人都對此作出了貢獻。

  但人類似乎還是不夠理智。現在世界上許多政府都通過了反對同性戀的法律——同性戀在很多地方現在是一種犯罪——但是沒有人在談論宣佈獨身是一種犯罪,雖然是獨身主義造就了同性戀。同性戀衹是一種癥狀,與這種癥狀作鬥爭是無濟於事的。疾病也許會來自其他的源頭——也許更糟。如果同性戀被制止,雞姦就會發生。雞姦的意思和動物性行為,它來自於《舊約》。曾經有一個城市,叫索多瑪(SODOMY),在那里人們經常和動物性行為,因此有了「雞姦(SODOMY)」這個詞。如果你制止了同性戀,就會將人們推向雞姦,然後再去制止雞姦……——卻不去看根本原因!

  野外的動物也不會有同性戀,但動物園裡的動物卻因為找不到異性而變成了同性戀。它們的性能量能怎麼辦呢?確切地說,宗教將整個地球都變成了動物園。

  誰知道今天似乎被忽略的事情,明天可能會發生呢?

  今天你可以壓制一些東西,但明天它將以復仇的姿態出現。今天它是自然的,明天它將是變態的

  甚至你的身體也知道它的天然本性和正當需求,而不會被矇騙。

  聽從你身體的智慧。它知道自己的特性,它知道它的渴望。與其聽從神聖的《聖經》、神聖的《古蘭經》、神聖的《吉踏經》、還不如聽從神聖的身體。

  而你們的身體是你們靈魂的豎琴。

  你們是用它來發出甜美的音樂或嘈雜的聲音,完全取決於你們自己。

  如果你保持自然,就會有甜美的音樂。如果你變得變態,你的身體只會發出嘈雜的聲音。

  現在你們在心裡自問:「我們該如何區分歡愉中的善與不善?」

  到你的田野和花園中去,你就會知道,蜜蜂採集花蜜是它的歡愉;

  但是,給蜜蜂釀蜜也是花朵的歡愉。

  因為對於蜜蜂來說,花朵是它生命的泉源。

  而對於花朵來說,蜜蜂是它愛的使者。

  記住,生命中沒有什麼不善的,衹有一部分人喜歡給予,而另一部分人喜歡接受。就像你的兩隻手——一隻手在給予,另一隻手在接受。

  紀伯倫是在說:「與其對這個問題進行哲學思考,不如到花園裡去看看,蜜蜂採蜜是它的歡愉,但它並非不善,它沒有傷害花朵……給蜜蜂釀蜜也是花朵的歡愉。它們都在享受這一刻。當蜜蜂歡快地哼著歌兒,採集著蜂蜜,花朵在陽光下跳舞,釀出花蜜,沒有什麼不善。」

  如果問祭司,他們會對蜜蜂說:「這是不善。你這是在偷蜂蜜,你與花朵沒有合法的婚姻關係。你的結婚證在哪裡?」

  他們也會譴責花:「吸引蜜蜂來採蜜是不善的,因為這是在製造慾望。」祭司們非常聰明,善於破壞一切美好的事物。

  生命是白天與黑夜,花朵與蜜蜂,男人與女人,生命與死亡。沒有什麼是錯誤的,也沒有什麼是不善的。領悟了這一點就是進入宗教意識的世界。

  蜜蜂採集花蜜是它的歡愉;

  但是,給蜜蜂釀蜜也是花朵的歡愉。

  因為對於蜜蜂來說,花朵是它生命的泉源。

  而對於花朵來說,蜜蜂是它愛的使者,

  對於蜜蜂和花朵來說,給予和接受的歡愉既是一種需要,也是一種狂喜。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像花朵和蜜蜂一樣享受你們的歡愉。

  或者我應該讀作:「普那的人們——除了普那的警察局長之外——像花朵和蜜蜂一樣享受你們的歡愉。」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7#
 樓主| 發表於 2023-6-10 20:20:11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一顆燃燒的心,一個陶醉的靈魂


  一九八七年二月五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美

  一位詩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美。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如果美不以自身為你們的道路和嚮導,否則你們將到哪裡尋求美,將如何能找到她?

  除非她是你們語言的編織者,否則你們又怎麼能談論到她呢?

  受屈者和受傷者說:「美是善良和溫柔的,她像一位年輕的母親,因自己的榮耀而半含羞澀地走在我們身邊。」

  熱情奔放者說:「不,美是強大而又令人敬畏的,她就像暴風雨一樣震撼著我們腳下的大地和頭頂的天空。」

  疲憊怠倦者說:「美是溫柔的低語。她在我們的心靈中說話,她的聲音隱沒在我們的沉默中,就像一束微光,振顫於陰影的恐懼中。」

  活潑好動者卻說:「我們聽到她在山間高聲呼叫,伴隨著她的呼叫聲傳來了足蹄踏地、翼翅拍擊和雄獅怒吼的聲音。」

  夜間,城市的守望者說:「美將與晨曦一起從東方升起。」

  正午,辛勤的勞作者和長途跋涉者說:「我們看見她從日落之窗眺望大地。」

  隆冬,為風雪所困的人說:「她將與春同至,雀躍於群山之間。」

  酷暑,收割者說:「我們看到她與秋葉共舞,飄雪染於發端。」

  你們所談到的這些事都是關於美的。

  然而事實上,你們並沒有企及到美本身,衹是未得到滿足的需求,

  但美不是一種需求,而是一種狂喜。

  她不是乾渴的嘴唇,也不是伸出的空手,

  而是一顆燃燒的心,一個陶醉的靈魂。

  她不是你們想看到的形象,也不是你們想聽到的歌聲,

  而是你們閉上眼睛也能看到的形象,閉上耳朵也能聽到的歌聲。

  她不是溝壑縱橫的樹皮中的汁液,也不是附在利爪上的翅膀,

  而是一座永遠鮮花盛開的花園和一群永遠飛翔的天使。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當生命揭開她聖潔面孔的面紗時,美就是生命。

  然而,你們是生命,亦是面紗。

  美是在鏡子裡凝視自己的永恆。

  而你們是永恆,亦是鏡子。

  人生衹有三個基本問題:真、善、美。也許這就是上帝的三面,真正的三位一體。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像上帝一樣無法確定。幾個世紀以來,最深刻的思想家們都一直在關注這三個問題,但思想家和哲學家都始終沒有找到結論性的答案。

  道德家們關注的是什麼是善,哲學家們關注的是什麼是真,而詩人們關注的是什麼是美。不僅是詩人們,所有那些在某種意義上具有創造性的人——音樂家、舞蹈家、雕塑家——凡是關注創作、創造力的人,都必然會關注美,以及美是什麼?

  一位詩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美。不是詩人不知道,而是知道是一回事,要表達出來又是另一回事。這個問題不是從無知中產生的,也不是從單純的借來的知識中產生的。問題的產生是源於一種存在的體驗。詩人在其存在的每一個細胞中都知道美是什麼,但他卻無法將這種體驗表達出來。

  曾經,印度偉大的詩人泰戈爾在他的一部詩集獲得諾貝爾獎後被人問到:「你有沒有關注過美,關注過美是什麼?」

  他說:「關注?我被附身了!我知道美是什麼。我喝過酒,也醉過,但每一次想表達酒的味道和醉酒的體驗都失敗了。我所有的詩都是失敗的。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表達什麼是美,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失敗。我會不斷努力,直到最後一口氣,但我內心深處知道,也許我在要求不可能的事情。」

  這個問題產生於一個詩人,他見過美,愛過美,感受過美的魔力,與美共舞,他的日日夜夜無非是在不斷地體驗更深的美的境界。但是,要表達它,定義它,似乎是不可能。他的問題非常真實,非常真誠。

  紀伯倫試圖用最美的、最深刻的方式來回答詩人的問題,並且非常接近這個定義,然而他一直沒有能夠定義它。但他已經將手指指向了月亮。他也許還沒有到達月亮,但他已經指明了正確的方向。很少有人能如此接近。

  當代世界一位偉大的哲學家,喬治·摩爾(G.E. MOORE),寫了一本書——《倫理學原理(PRINCIPIA ETHICA)》。全書二百五十頁,非常精微和複雜的邏輯論證,只圍繞一個問題展開:什麼是善的?而當你讀他的書時,你會覺得也許他可能會找到什麼是善。

  他為此躍入深淵,飛向高處,一番探索後他總結說,善是不可言說的:「我接受我的失敗。我已經做了一切可能的事情——從我接觸的每一個方面,在我敲過的每一扇門上。我想得越多,就越難以捉摸。最後,在這整個探索之後,衹有一件事是確定的——我應該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善是無法被定義的。」

  他是個誠實的人。你所謂的宗教人士不太誠實。他們甚至不斷定義上帝——善該怎麼說?他們不斷定義真、善、美……並不是說他們的定義對任何人都有幫助。他們衹是表現出他們的不誠實。他們用華麗的詞藻,用非常複雜的論點,他們可以欺騙數百萬人,但他們無法欺騙自己。這位詩人自己可能已經嘗試過成千上萬種方法,但他正在接受自己的失敗。

  這是最神秘的現象之一。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什麼是美。你說玫瑰很美……但除非你如實知見到了什麼是美,否則你怎麼能說玫瑰是美的呢?說夕陽很美,說孩子很美,但是如果你沒有如實知見到什麼是美麗,你又怎麼能用「美」這個字呢?

  也許每個人都體驗到一些東西——有所品味,有所瞥見——而詩人、畫家和音樂家則體驗到更多,他們醉心於美……但不要問美的定義是什麼。

  有一次,有人問康德:「什麼是真相?」康德非常憤怒,他說:「在我回答你之前,我要問幾個問題,你很清楚。你曾經愛過嗎?」

  那人說:「是的。」

  康德問他,「那麼請告訴我,什麼是愛?」

  那人說:「我愛過了,我也享受過愛的一切快樂和祝福,但是請原諒我,我無法說出什麼是愛。」

  康德說:「不要感到難過。我自己也無法說出什麼是真相,什麼是愛,什麼是美——盡管我一直被這些體驗所包圍著。我的一生只不過是一種尋找,一種尋求,並不是說我沒有找到它——但我不敢對任何人說我找到了,因為馬上就會有人問:『那就給它下個定義吧』——而這個定義卻無法下。」

  這位詩人不是在問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它——這就是他問的原因,也許紀伯倫能給他一些關於美的指示。紀伯倫以一種非常重要的方式開始。

  如果美不以自身為你們的道路和嚮導,否則你們將到哪裡尋求美,將如何能找到她?

  美不是外在的東西,而是內在的東西。你要到哪裡去尋找它呢?除非你已經找到了它,否則你又該如何找到它呢?

  在古埃及的寓言中,有一個美麗的說法:衹有當你找到了上帝時,你纔開始尋找上帝。這句話看起來非常奇怪,但卻是非常正確的。如果你沒有找到美,你甚至不能提出「什麼是美?」這個問題。所以,與其讓它成為一個問題,不如讓美本身成為道路和嚮導。紀伯倫是在說,除非你已經到達那裡,否則沒有人可以帶你到達那種境界,到達那種體驗。

  一位禪師給了他的弟子一個著名的公案。公案是一種特殊的禪宗裝置,可以幫助你擺脫所有的思想念頭——這個裝置非常荒謬,以至於你無法找到答案。有很多公案,但這個公案是最有名的:「隻手之聲是什麼?」現在,這顯然是在胡說八道——一隻手拍不出聲音。用什麼拍掌?聲音至少需要兩樣東西。衹有一隻手是不能拍掌的,需要兩隻手拍!師父對弟子說:「當你聽到隻手之聲,就來找我。」

  弟子認真地嘗試著。他冥思苦想,當他聽到風吹過松樹。他說:「也許就是這個聲音!」他急忙去找師父。清晨,他將老人叫醒,說:「我聽到了。」

  還沒等到師父問:「你聽到了什麼?」師父就打了他一巴掌,對他說:「快滾!重新開始靜心參禪。你聽到了什麼,我自己會知道的。」

  弟子說:「這真奇怪……我甚至還沒有機會告訴你我發現了什麼。」

  每次發生這種情況,師父都不給他任何機會。有時,在芒果林裡,布谷鳥開始唱歌了,弟子想:「也許……」或者是半夜的夜鶯在叫……他就會急忙去找師父……師父就會不斷將他趕出去。

  弟子常問他:「至少讓我有機會說出我所聽到的!」

  師父說:「如果你真的聽到了,我會在你知道之前就知道的!快去開始靜心參禪。找出隻手之聲是什麼。」

  漸漸地,因為他只關心一件事,其他的思想念頭都消失了——它們從來不會不請自來。人們說:「我們要擺脫思想念頭。」但他們不明白最基本的一點,那就是它們不是不請自來,你在邀請它們。你生命的一部分不斷在邀請它們,而另一部分不斷試圖將它們扔掉。你是永遠不會成功的。

  但這名弟子將整個專注力都集中在一個點上。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他竟然聽不到一件簡單的事情:隻手之聲。而當所有的念頭都消失時,是絕對的寂靜——他如實知見到了。但他並沒有急於去找師父。

  幾乎每天他都有新的想法,每天都會被師父打耳光。這一天,師父在等著他。「他還沒有來。他聽到了嗎?」——因為如果他真的聽到了,就不需要來找他了。不需要任何人對它的印證。

  於是師父就去尋找——「那個弟子在哪裡?」在湖邊的森林裡,弟子坐在一棵樹下,如此安靜,甚至沒有人會想到還有人在場——如此無我而在,如此圓同太虛。即使師父來了,那個弟子也沒有注意到他。

  師父圍著弟子轉了一圈——怎麼了?但他什麼也沒說。師父坐在他面前,弟子卻不斷坐著不說話。師父就說「請你至少打我一巴掌吧!你已經聽到了那隻手之聲。我知道你不能這麼說——誰也不能說出來——但請打我一巴掌吧!我已經打過你那麼多耳光了。」

  有的體驗始終衹是體驗,永遠不會成為表達,也沒有必要成為表達。但人的內心深處有一種深深的渴望,那就是分享——這是一種偉大的品質,一種精神現象,分享的衝動。樹木以自己的方式分享,帶來了花和果實,詩人以自己的方式分享,帶來了詩,音樂家以自己的方式分享,創造了音樂,但他們都在試圖分享一些無法表達的東西。

  紀伯倫說得沒錯。他說:「你要到哪裡去找它?」它沒有地址,沒有住所。你要怎麼找到它?——因為你不知道它的定義。即使你遇見了它,你也認不出來。

  例如,你在路上遇見了上帝。即使祂對你說「早上好,先生」,你也認不出祂來。你甚至會因為一個陌生人……他將自己當成什麼了?他為什麼擾亂我?我正在沉思上帝,這個傢伙卻來到這裡說:「早上好,先生!」除非你已經如實知見到了祂,否則你怎麼能認出祂來呢?

  印證意味著如實知見在它之前已經發生。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聲明,除非美成為你的道路和嚮導,否則你永遠也找不到它是什麼。

  所以不要在哲學上糾結於什麼是美。美美地生活,走在美的道路上。觀照周圍的一切——除了美,什麼都沒有。從最小的螢火蟲到最大的星星,除了美,什麼都沒有。與其將時間浪費在尋找定義上,不如讓美來征服你——被美所佔據。你可以成為美的定義,但你不能定義它。

  如果你問我:「什麼是美?」我會說:「看著我的眼睛,它就在那裡——我如實知見到了。聽我的寂靜——它就在那裡。我已經如實聽到了它的聲音,我已經如實聽到了它的腳步聲。」我可以是真,我可以是善,我可以是美,但我無法定義它們。我與此並不是截然分離的——這就是我無法定義它們的原因。

  光要如何去定義光本身?衹要光一存在,黑暗就會消失——這就是它的定義。定義不會在語言中,定義會在你的存在中……不是你說什麼,而是你是什麼。要更加敏銳一些。

  我們的感覺敏銳度降低了。我們的父母一直很恐懼,我們的先輩也一直很恐懼,因為敏銳就像是走在刀刃上。如果你對美敏銳,那麼它就不能只局限於你的妻子或丈夫——美是無處不在的。而你的父母,每個人的父母,都很恐懼。

  你的敏銳度必須被鈍化、被摧毀,這樣你就會被限制在一個小監獄中,否則,就不可能將一夫一妻制強加給人類。有一天,你發現一個女人或一個男人突然佔據了你,你突然不知所措——你完全忘記了還有一個丈夫在等著你。美沒有婚姻、丈夫、妻子的意識,它不知道任何限制。

  但社會不能這樣生活,因為社會還沒有成熟到允許絕對自由的程度。衹有在絕對的自由中,才能讓你的敏銳度得到充分的成長。

  每個人生來就是敏銳的,但每個人在死時都很遲鈍。事實上,早在一個人斷氣之前,他就已經死了。宗教一直教導人們不要敏銳,因為敏銳是靠不住的。它是一陣微風,它來了,然後它又走了。你無法將它包圍起來,你也無法將它關起來。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恐懼走在美的道路上,害怕被美本身所引導。

  美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它不是一種特殊的天賦,衹有少數人才能理解美,它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品質,卻始終處於休眠狀態,不被允許自由。漸漸地,你完全忘記了它,然後各種哲學問題就出現了——什麼是美?美的意義是什麼?

  畢加索在海灘上畫畫。一個在戀人和朋友聚集的海灘上賣玫瑰的園丁,正在看畢加索的畫,但他想不通他的畫的意義。當畢加索對這幅畫作最後潤色時,他驚訝地看著它,彷彿這幅畫不是他創作的,彷彿這是別人的畫。

  一個真正的畫家總是能感覺到,一個真正的詩人總是能感覺到:他衹是一個載體——某種未知的力量畫了它。

  園丁走近他,問:「我一直在看你畫畫。你畫得很投入,完全沉浸在其中,我怕打擾你。現在你已經完成了,我忍不住想問:「這幅畫的意義是什麼?」而園丁的手中也拿著很多的玫瑰花。

  畢加索說:「你問我這幅畫的意義是什麼?我能問你——玫瑰花的意義是什麼?我每天都看到你在海邊賣玫瑰花,我也很想問你。你是一個園丁,一個愛花的人。我見過許多的玫瑰花,但你帶來的玫瑰花是那麼美,那麼大,那麼香,那麼驚艷,那麼新鮮。你一定知道它們的美。」

  園丁眼裡含著淚水。他說:「請不要問這個,因為我一生都在問這個問題。我知道——但當要說些什麼時,我就變成了啞口無言了。」

  畢加索說:「我的情況也是如此。我一直在畫畫。在外人看來,我就是畫家。但就我而言,我也不知道這是誰畫的,我衹是作為載體起了一些輔助作用。我也不知道它的意義是什麼,因為我不是真正的畫家。你種植了這些玫瑰,但你並沒有生出它們。它們來自一種未知的存在和生命來源。」

  也許僅僅享受它們,而不去問它們的意義就足夠了。那些問意義的人已經迷失了,他們永遠找不到意義,而當他們在尋找意義的時候,生命正在悄然流逝。他們不會找到意義。他們只會找到死亡。

  紀伯倫所說的意思完全一樣:讓美成為你的生命。讓美存在於你的每一個表情裡,在你的手裡,在你的眼睛裡,在你的靜默裡,在你的愛裡。盡可能多維度地活出美,讓美成為嚮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美是什麼。但我不能保證你一定能定義它。

  除非她是你們語言的編織者,否則你們又怎麼能談論到她呢?

  你不能談論美,除非你被美佔據了,以至於它開始在你的語言中也開始溢出美,但你仍然找不到定義。而你的手,你的眼睛,你的語言,你的靜默,不會被所有人所理解,衹有那些已經嘗過同樣的奧秘,同樣的酒的人,才能領悟。

  在師父和弟子之間,慢慢地,那種關係就開始存在。師父也許會說些什麼,也許不會說些什麼,但弟子卻都能感覺到,聽到……也許心就開始互相低語,不再需要語言。

  受屈者和受傷者說:「美是善良和溫柔的。」

  當然,你會發現許多定義,但所有這些定義都不是關於美的,而是關於定義美的人。它們顯示了他的需求,卻沒有顯示出任何美。他們沒有顯示任何關於美的東西,他們說一些關於定義者,關于思想家,關於哲學家的東西。

  受屈者和受傷者說:「美是善良和溫柔的。」這是他們的需求,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美。在他們的無意識中,他們以美的名義表達他們的需求。除了你的需求,你的神是什麼?看看不同宗教對神的不同定義,它們似乎顯示出不同的需求。他們並沒有定義上帝,他們衹是給出了一種暗示,說明是什麼樣的人創造了這些神。

  在《舊約》中,猶太神說:「我不是好人,我是一個非常嫉妒的神。我不是你的叔叔。」猶太人受了太多的苦,他們無法設想神是憐憫的,神是愛的,神是公正的。猶太人不可能想像上帝是善良的。他們衹能設想出一個非常嫉妒、非常憤怒、從不寬恕的神,因為他們幾千年來的全部經歷衹有痛苦。如果神是愛,那麼這些痛苦是從何而來?

  沒有其他種族,也沒有人類的其他部分,遭受過如此多的苦難。如果你對猶太人說神是愛,神是善良的,猶太人很難接受這個觀念——因為神對猶太人不好,現實是非常殘酷、無情的。他們的整個經歷是不同的。他們對神的定義——他們在《舊約》中所說的神——與神無關,它與猶太人自身的經歷有關。

  受屈者和受傷者說:「美是善良和溫柔的。」他們希望自己不會一直處於痛苦之中。春天將伴隨著所有的花兒而來,傷痛和創傷將很快成為褪色的記憶……這是他們的願望。他們不是在定義美,而是在定義他們自己的希望。

  「她像一位年輕的母親,因自己的榮耀而半含羞澀地走在我們身邊。」

  受屈者和受傷者說:「美是善良和溫柔的,她像一位年輕的母親,因自己的榮耀而半含羞澀地走在我們身邊。」……因為生命是如此地不可忍受,如果美也離我們遙不可及,那麼一個人該如何忍受現在的痛苦、傷害、苦難呢?美就在我們中間,看不見,像個年輕的母親一樣半含羞澀,它並不遙遠……這衹是受屈者和受傷者的夢想。

  如果你在夜裡睡著時口渴了,你就會夢見自己坐在一個美麗的湖邊,湖水清澈見底,你正在喝水。這個夢只不過是一種保護,否則你的睡眠就會受到干擾。

  過去人們常認為夢是睡眠中的干擾。這是不正確的。關於夢和睡眠的最新實驗表明了截然不同的東西——不僅不同,而且截然相反。他們說夢並不反對睡眠。它們不是干擾,而是保護睡眠的努力。你感到飢餓,如果夢不保護你,你就會醒來,飢餓不會讓你不斷睡眠。但夢到國王邀請你和他一起進餐。現在你可以安心睡覺了,你可以忘掉飢餓的一切。身體會很餓,但心靈卻被夢所安慰。

  熱情奔放者說:「不,美是強大而又令人敬畏的。」

  對那些熱情奔放的人來說,美是一個充滿力量和令人敬畏的問題。就因為他們的強大,他們認為美可以被簡化為一種商品。你需要的衹是力量,你需要的衹是金錢,你需要的衹是強權。而強權永遠是正確的,至少對那些被權力蒙蔽的人而言是這樣。對他們而言,美是你必須用權力和武力才能帶走的東西。它不是一種可以被思想的東西,它是一種被使用的東西。我們擁有不同種類的力量。

  就在一百年前,在印度,特別是在南部,有一種習俗,每當有人結婚,初夜不是丈夫的,而是祭司的。而人是如此狡猾,以至於他能設法找到一切的解釋——這是為祭司準備的,以便她能使這件事情開始變得神聖。但事實上,祭司是強大的。

  衹有國王的妻子沒有……奇怪的是,窮人的妻子被視為神聖,而國王的妻子卻沒有被視為神聖。因為國王比祭司更強大,所以他是個例外。任何人都能看出這個邏輯的狡猾。如果祭司真的要通過和處女性行為來使新婚夫婦的生活變得神聖,如果這種說法不衹是一種合理化,那麼國王就不可能是個例外。

  但這不是事實的真相,這不是一個讓新婚夫婦的生活變得神聖的問題,這衹是一個強大的問題。祭司是強大的。而國王更強大……任何一個美麗的女人在王國裡首先要獻給國王。如果他不感興趣,那是另一回事,否則,她就會加入他龐大的後宮。

  克裡希納有一萬六千個妻子。任何一個美麗的女人,無論年輕,處女,已婚,還是孩子的母親,都不重要,他的士兵會將她帶到他的宮殿,那不過是一種監禁。而擁有一萬六千個女人是如此的丑陋,如此的不人道——你將女人淪為牲口!

  但克裡希納還是如此強大,祭司在他的榮耀中不斷用歌聲讚美他,說他是神的完全化身。曾有過其他的神——他們都是神的部分化身,神的一部分化身在他們身上並降臨到人間。但在克裡希納身上,神以他的全部降臨。祭司們不是在讚美神,他們是在讚美強大、力量。誰有力量,那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這一萬六千個女人都沒有嫁給他,衹有一個女人嫁給了他,她在人群中消失了。

  曾經在索拉什特拉(SAURASHTRA)的一個美麗的地方舉辦過靜心營。那是一個美麗的山谷,周圍有森林和溫泉。這個山谷被命名為TULSISHYAM。SHYAM是克裡希納的另一個名字,因為他的顏色既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介於兩者之間,有點偏深藍。

  SHYAM指的是一種深色,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介於這兩者之間。這種顏色也有它的美。因為白色是平面性的,所以白的顏色不可能那麼美,它沒有深度。還有黑色——太黑了,同樣是平面性的。衹有介於這兩者之間的顏色似乎是半透明的,有深度。因此,所有的印度教的神都有相同的顏色,即SHYAM。

  但我很困惑,因為克裡希納的妻子名叫魯克米妮,山谷裡的神廟是克裡希納和他的一個女朋友圖爾西(TULSI)的。這是一座奇怪的神廟。在整個印度……我一直在全國各地旅行,那是一座奇怪的神廟。就在遠處的山上,一棵大樹後面,有一座小小的魯克米妮神廟,她正從那裡注視著山谷裡發生的一切——這衹是一種普通的女性心靈。但是克裡希納正在和他的一個女朋友一起吹笛子跳舞!而結了婚的妻子卻獨自一人,遠遠地躲著。從山谷中你看不到魯克米妮神廟,但從魯克米妮神廟你可以看到山谷!

  權力有自己的定義:它是力量和恐懼。美是一種必須被奪走的東西,你必須用你的力量製造恐懼。

  就在今天,我看到一則新聞剪報。在印度北部的一個地方,二十四名警察進入了一個貧窮的賤民村莊——最貧窮的首陀羅,他們強姦了這些窮人的婦女,特別是一名年輕女孩。他們將她拖在路上,強姦了她,併用槍在窮人中製造這樣的恐懼。附近的村莊聽到了尖叫聲、喊叫聲和奇怪的聲音,於是人們從其他村莊聚集過來。

  看到人群來了,警察都逃走了,但有幾個警察忘了撿槍。你不能一邊拿著槍一邊和女人進行性行為,所以他們一定將槍丟在一邊了。回到了警察局,他們害怕那些槍會成為證據,於是半夜他們又來毆打那些窮人——他們的女人,他們的女兒被強姦了——製造恐懼,讓他們不要報案,也不應該談論此事。三十戶家庭變得非常恐懼,他們從村子裡逃了出來。

  現在這三十戶家庭帶著他們的小孩子,老母親,老父親,一個被強姦的女人,一個被強姦的女孩,在周邊城市的街道上無家可歸地流浪著。而整個國家都沉默了。沒有人譴責它。我不認為政府會對這些警察採取任何行動,因為這不是一個特殊的例外!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幾個世紀——他們強姦婦女,燒燬整個村莊,政府卻從未對他們採取任何行動。相反,他們得到了提陞,因為他們是強大的人。誰會關心窮人和弱者?誰會關心被壓迫者和受壓迫者?

  所以每一個定義都會讓你看到一些定義者的心態。

  熱情奔放者說:「不,美是強大而又令人敬畏的,她就像暴風雨一樣震撼著我們腳下的大地和頭頂的天空。」

  你所說的美不是關於美,而是關於你自己。你所說的神不是關於神,而是關於你和你的心理。所以要小心這張網——不要被它困住。如實觀察你說的話和你為什麼說,你會發現你內心的原因。你的觀察不是客觀的,你的觀察是主觀的。

  疲憊怠倦者說:「美是溫柔的低語。她在我們的心靈中說話。」

  疲憊怠倦者——對他們而言,美是溫柔的低語。她在我們的心靈中說話。他們不熱情,不年輕,不強大,他們的定義已經改變了。

  這件事發生在加爾各答的迦梨女神大神廟中……這是現存的最丑陋的東西之一,過去有很多這樣的神廟。每天都有動物被殺,崇拜者將它們的血和肉作為聖食(PRASAD),作為神的禮物。因為它們被獻給了迦梨女神,所以它們的血和肉都變得神聖而聖潔。

  有一個人對每一個節日一直都非常感興趣,在印度,節日的數量也許比世界上其他地方都多。我在大學當老師的時候,曾經統計過一次,十二個月中有七個月是假期!而剩下的五個月中,你可以休一個月的假。只剩下四個月了。有那麼多的神,每個神都需要一個假期。有那麼多的宗教,每個宗教都需要屬於它的假期。

  這個人總是帶給羅摩克裡希納——他是羅摩克裡希納的信徒——帶來聖食,來自迦梨神廟的神的禮物。但突然有一天,他不再帶來聖食了。他曾經帶著動物去那裡宰殺——他是個有錢人。他停止了這一切。

  羅摩克裡希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多的節日過去了,你都沒有將任何動物作為祭品送給迦梨女神。你改變了你的宗教信仰嗎?」

  他說:「至少對你,我不能說謊。事實上,我的牙齒已經掉了,我不能吃肉。」

  迦梨女神和祭祀衹是一個藉口。而如今,是因為他牙齒掉了,年紀大了,不能吃肉了,不能消化肉,所有這些古老的哲學都被遺忘了。所有這些解釋都不是真正的解釋,而衹是合理化的解釋。

  所以要注意自己在哪裡合理化。千萬不要合理化!否則你將永遠找不到你的真實存在,你將迷失在謊言的叢林中。

  她的聲音隱沒在我們的沉默中,就像一束微光,振顫於陰影的恐懼中。

  它來自於疲憊和倦怠。美不是佔有欲,它不再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像磁鐵一樣吸引人。它變成了一道微光,振顫於陰影的恐懼中。

  活潑好動者卻說:「我們聽到她在山間高聲呼叫,伴隨著她的呼叫聲傳來了足蹄踏地、翼翅拍擊和雄獅怒吼的聲音。」

  活潑好動的人總是做噩夢,甚至他們的睡眠也不是休息。他們的白天是不安的,他們的夜晚也是不安的,他們的一生都不了解輕鬆的體驗。對他們來說,美是山間高聲呼叫。

  「伴隨著她的呼叫聲傳來了足蹄踏地……」

  彷彿是一個戰場……翼翅拍擊和雄獅怒吼的聲音。你可能會覺得這個定義很奇怪,但如果你環顧四週,問不同的人,問他們對美的定義,你會發現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定義。

  夜間,城市的守望者說:「美將與晨曦一起從東方升起。」

  他在等早晨。夜的守望者——對他而言,美就像夜晚的結束和白晝的開始。

  正午,辛勤的勞作者和長途跋涉者說:「我們看見她從日落之窗眺望大地。」

  累了,工作了一整天,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看太陽什麼時候落山。對他們而言,美是日落,這樣他們就可以回家休息睡覺了。

  隆冬,為風雪所困的人說:「她將與春同至,雀躍於群山之間。」

  他們在投射自己的慾望。當有風雪,太冷的時候,他們在等待春天的到來,雀躍於群山之間。

  酷暑,收割者說:「我們看到她與秋葉共舞,飄雪染於發端。」

  紀伯倫從不同的角度表達了不同的需求、不同的希望、不同的慰藉。

  你們所談到的這些事都是關於美的。

  然而事實上,你們並沒有企及到美本身,衹是未得到滿足的需求,

  但美不是一種需求,而是一種狂喜。

  在這句話中,他非常接近於美的定義——盡可能地客觀,盡可能地人性化。美不是一種需求,而是一種狂喜。

  它不在你的外在,它就在你的內在深處,當你充滿了生命之舞時,當你如此被祝福,以至於你可以祝福整個存在時,你可以將你的祝福灑向整個世界。在那一刻,一切都變得美麗,因為一切都是美的。正如一切都是真、善、美。

  我們所知道的就是如何不以需求的眼光去看,不以乞丐的眼光去看,而是從你意識的最頂峰去看——這就是紀伯倫所說的『狂喜』。那麼整個存在就變成了美的海洋。而這不是你需求的問題,因為尋求需求的人看不到真相。衹有滿足的人,知足的人,衹有如實知見到了自己內在深處的寶藏,不再是乞丐,而是被加冕的人,纔是國王——唯有他能如實觀照到什麼是美。狂喜讓你如實觀照到了美的現象。

  你們所談到的這些事都是關於美的。

  然而事實上,你們並沒有企及到美本身,衹是未得到滿足的需求,

  但美不是一種需求,而是一種狂喜。

  她不是乾渴的嘴唇,也不是伸出的空手,

  而是一顆燃燒的心,一個陶醉的靈魂。

  她不是你們想看到的形象,也不是你們想聽到的歌聲,

  而是你們閉上眼睛也能看到的形象,閉上耳朵也能聽到的歌聲。

  它不是外在的東西。它不是從你肉眼所看到的東西,也不是你從耳朵所聽到的東西,也不是你用手所觸摸到的東西——它是……當你閉上眼睛,閉上耳朵,靜靜地坐著,彷彿你的整個身體都消失了,只剩下純粹的意識。在那份純潔中,在那份純真中,在那份狂喜中就是美。

  她不是溝壑縱橫的樹皮中的汁液,也不是附在利爪上的翅膀,

  而是一座永遠鮮花盛開的花園和一群永遠飛翔的天使。

  美並不是一件不斷變化的事物。不斷變化的事物衹是一種倒影。月亮依舊,但湖面上的倒影卻在不斷變化——只需投進一顆小石子,月亮的倒影就碎裂成為成千上萬的碎片。

  偶爾你會在一張臉上看到美,但很快這張臉就會變老,美也就消失了——這衹是一種倒影。在一朵鮮花中,在一個美麗的女人身上,在一個美麗的男人身上,在一個孩子身上,在高山上,在寧靜的森林裡,這些都是會發生變化的倒影。但那個被倒影的東西就藏在你的內在,它永遠不會改變。它是一種永恆的舞蹈,直至永遠。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當生命揭開她聖潔面孔的面紗時,美就是生命。

  每個人都戴著面具活著。沒有人在努力尋找他的本來面目。面具很便宜,不需要努力。當它變舊時,你可以更換它,它可以在市場上購買到。

  但是你的本來面目需要一場巨大的尋找,需要付出艱辛的努力,進入到你自己的內在,摧毀社會所創造的一切障礙,去到達這個尚未被社會所創造的那個點,而存在本身給你的禮物,你從出生時就帶來了,甚至當這個身體死了,你也能帶走的。

  在那清淨而不朽的空間裡,就是美,就是你真實的本來面目。

  一旦你如實知見到了它,你就會過著一種被(神性)附身的生活,你會像火焰一樣活著。你不像大眾那樣活著。你開始像神一樣活著。你變成了神聖的聖地。

  ……當生命揭開她聖潔面孔的面紗時,美就是生命。

  然而,你們是生命,亦是面紗。

  沒有人能妨礙你——你現在就可以接觸到你的本來面目。但也許你對你的面具有投資,也許你已經太執著於你的假面具了,也許你恐懼面具背後是否真有本來面目,抑或衹是一具骷髏。假面具總比沒有臉好……這些都是阻礙你的恐懼。否則……你們是生命,亦是面紗。

  美是在鏡子裡凝視自己的永恆。

  而你們是永恆,亦是鏡子。

  紀伯倫想要對詩人說:「不要在外在尋找美。外在你可以找到美麗的東西,但不能找到美。」而那些美麗的東西之所以美,衹是因為你的內在的美倒影在它們身上,這就是為什麼人們對美有不同的看法。

  有成千上萬的人不會停下來欣賞美麗的日落——他們什麼也看不到。衹有少數人會在日落中看到美麗的體驗,但那種美實際上是一種倒影——日落只不過是一面鏡子。如果你靜靜地凝視著日落,不受不斷掠過的思想念頭所干擾,日落是美的……有的女人很美,有的男人也很美。

  你是否觀照到這樣一個事實:同樣一個女人,今天很美,明天可能看起來就不美了,甚至會成為一個麻煩。今天你恨不得要得到她,明天你又恨不得要擺脫她!奇怪,這個女人的美究竟怎麼了?

  美在你的內在。當你允許女人自由地做她自己,或男人自由地做他自己時,那他們的功能就像一面鏡子。當你開始說:「你應該這樣,你應該那樣」時,你就不允許女人或男人成為一面鏡子,你就開始將他們變成照相機的底片。

  鏡子永遠是空的,所以它才能永遠地不斷反射倒映。電影隻能完成一次反射倒映,因為它緊貼於反射倒映。它不是一面鏡子。

  如果我們允許我們與人之間的關係有這樣一種偉大的領悟,那就是允許另一個人全然自由地保持她或他的本來面目,也許每一刻都會顯示出越來越多的美。

  當人們對彼此沒有佔有欲時,他們會感覺到美。當他們結婚的那一刻,事情就開始變得困難起來,因為現在佔有欲來了。而你之前一直是看到你想要看到的東西。當那個女人不在你身邊時,這是一種挑戰——挑戰越大,你就覺得她越美。而一旦她被鎖住,挑戰就消失了,美麗就消失了。最偉大的愛人是那些從未見過面的人。相遇是一場悲劇。

  我聽說一個心理分析師去參觀一家精神病院。院長帶他四處轉轉。有一個男人在哭泣,淚流滿面,他胸前掛著一張照片。心理分析師問:「這個男人怎麼了?——因為我知道,我記得,他曾經是大學裡的教授。」

  院長說:「他是個很好的人。但你看到他所拿著的照片了嗎?那是他想得到卻沒法得到的女人的照片。所以他就瘋了。」

  心理分析師感到非常難過。在隔壁房間裡,另一個男人正試圖用頭撞牆,兩個人將他攔住了。

  心理分析師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院長說:「他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娶了同一個女人。」

  得不到她的男人,還以為自己錯過了一次與美人相愛的機會。而得到這個機會的那個男人想自殺——但沒人允許他自殺。他在家裡成了一個討厭的人,以至於家人將他送進精神病院照顧,因為他得到了任何東西,就開始努力自殺,他被同一個美麗的女人折磨得如此痛苦。

  在生命中,在你看來美的東西之所以美,似乎都衹是因為它不是你的——籬笆另一邊的草總是看起來更綠。這不是事實,因為鄰居也有同樣的問題——當他看到你的草坪時,草就更綠。這是距離所創造的海市蜃樓。

  但這不是美的真正體驗。衹有像佛陀這樣的人,才能體驗到美,因為他沒有需求,也不想佔有。

  就在這裡,一個美麗的日本女孩和她的母親在一起。這個女孩在很多方面都很特別。她過去常來美國的公社,在那裡她成為了一名弟子。自然而然地,那些成為弟子的人都愛上了我。

  當她回家告訴母親她愛上了一個男人時,她的母親——她自己沒有做弟子的體驗——無法理解。她只理解一種愛——一種存在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愛。很自然地,她開始折磨她女兒,以至於這個女孩不再吃飯,不再出門,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她的瑪拉(奧修信物)被帶走了。她有一張我的照片,她將它放在房間裡,並且在靜心。但她母親很困惑。她想讓她女兒結婚,但女孩說婚姻不適合她。

  眼看著她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從不走出房間,不斷地坐著和我的照片一起靜心——母親將她帶到了這裡來。而她來到這裡的那一刻,她的狀態變得非常好——她開始吃飯,她來參加每一次講座、靜心。母親給我發了一條信息:「我想見見你。」於是我問她:「你的問題是什麼?」她說:「問題是我的女兒愛上了你。而這不是你所談論的愛,而是男女之間的愛。」

  我說:「明天你們都來找我。你誤會了這個可憐的女孩,你這是在害她。如果她不肯結婚,那並不是她想要嫁給我。」這就是母親的結論。

  衹是女孩找到了更高的愛。這份愛是婚姻所承受不起的。婚姻是一種束縛,一種監禁。它摧毀了所有的美,所有的愛,所有的溫柔。

  愛並且全然地自由……人類還沒有達到這個階段。但我的人,至少,我希望能領悟它。那個女孩當然會明白。但母親衹有一種體驗,她將她自己的體驗投射出來。所以我要去見她們,並盡一切努力,讓母親也愛上我!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十六章:從黎明到黎明,一種驚奇和驚喜

  一九八七年二月六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宗教

  一位年邁的祭司說:請給我們談談宗教。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我今天所說的難道還是別的嗎?

  難道宗教不就是一切行為和一切反思嗎?

  以及那既不是行為,也不是反思,而是即使在雙手鑿石或撫弄織機時,從靈魂中不斷湧現出的一種驚奇和驚喜?

  誰能將他的信心與他的行為分開,或將他的信仰與他的職責分開?

  誰能將自己的時間攤在面前,說:「這份是給神的,這份是給我自己的,這份是屬於我的靈魂,那份是屬於我的肉體?」

  你們所有的時間都是穿梭天際的翅膀,從一個自我飛向另一個自我。

  將道德當作最好的衣服來穿戴的人,不如赤裸著。

  因為風和陽光不會傷裂他們的肌膚。

  用道德規範自己行為的人,是將他的歌唱的鳥囚於籠中。

  最自由的歌不可能從鐵絲網和鐵柵欄中傳出。

  對一個將崇拜視為是一扇時而開啟與時而關閉的窗戶的人來說,他還沒有造訪他的靈魂之房,它的窗戶從黎明到黎明一直敞開著。

  祭司也許是世界上唯一對宗教一無所知的人,因為將神當作一種職業簡直是難以置信。

  愛永遠不能成為一種職業。

  祭司與妓女屬於同一類人。也許妓女比祭司更好,因為她們只出賣自己的身體和慾望——但不出賣自己的愛。但祭司們出賣的卻是最高形式的愛,即所謂的神。當然,他們對神一無所知,盡管他們對神充滿了知識。但了解神和如實知見到神是截然不同的事情。知識是借來的。有些東西是不能借的。我的口渴不能給你,我的快樂也不能給你。

  我無法邀請你進入我內在深處,因為那是一種絕對單獨的狀態。

  但是,祭司們將神的觀念轉化為一種偉大的職業,也許他們比妓女更糟糕。沒有祭司,就沒有妓女。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才有了妓女的存在。

  你會驚訝地發現,在印度,特別是在南部,每個宗教場所都有妓女——不是一個,而是幾十個。她們衹是換了名字——她們被稱為廟妓(DEVADASIS),即神的僕人——但她們的作用是吸引人們到宗教場所來。有最漂亮妓女的寺廟就會繁榮起來,積纍了很多錢財。

  祭司們規定,凡是在他們的城市里出生的漂亮女孩,都要獻給神。現在,這個神是一尊死了的石像,這些美麗的女孩事實上被獻給了祭司。祭司們利用這些女人來滿足自己的性慾,然後她們就成了祭司們的廣告,叫顧客來他們的廟裡。有錢的顧客留在這裡不是為了崇拜上帝,而是為了享受妓女。這些祭司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功能會像皮條客一樣。但這在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方式。

  賣婬是強迫婚姻的副產品,祭司創造了強迫婚姻。他們不稱之為強迫婚姻,被稱之為包辦婚姻——但誰有權利包辦婚姻?愛自有其道。它不需要天文學家,不需要祭司,不需要手相師,它定能找到自己的路。

  說愛是盲目的是愚蠢的。這種認為愛是盲目的觀念,是那些想做盲人嚮導的人所創造出來的。色慾是盲目的,而愛恰恰相反——清晰的感知力。你越是愛,你的感知力就越清晰、深刻。

  但是,每當你建立一個強制性的制度,在另一方面,一些丑陋的事情就會發生——在邊緣外圍——因為人不能一直處於束縛之中。如果婚姻變成了一種束縛,那麼他想要一些自由。而這種自由摧毀了千百萬婦女。

  最近,在西方,由於婦女解放運動的興起,一種新的制度應運而生——男妓。如果男女平等,為什麼衹有女人才應該是妓女?為什麼不應該有男妓呢?在倫敦或舊金山這樣的城市里,你也會發現男妓。女人從束縛中出來了,就像男人一直生活的一樣,但這是丑陋的。那誰來負責呢?祭司是需要承擔責任的人。

  世界上不需要祭司,他們沒有任何職能。根據定義,祭司是你們和上帝之間的中介者,但是靜心者的需要是什麼呢?你們是上帝的兒女,一個孩子對自己的父母親需要一個中介者嗎?也許他在交流中可能沒有那麼清晰,但即使是他不清晰的交流,也遠比中介者的清晰交流更美麗、更純真、更真實、更真誠。

  首先,祭司創造了上帝的假說概念,這是最不必要的假說之一。沒有人需要上帝。

  是的,每個人都需要神性,每個人都需要成為那神聖的——這是人類的進一步進化,是意識的最高頂峰。

  但祭司們對神性不感興趣——因為神性是一種你必須在靈魂中成長的品質。他們需要一個遠在天邊的神。一旦你接受了這個概念,那麼神當然是極為遙遠的——你從來沒有見過祂,你對這個神是什麼沒有概念——你需要有人給你神的定義,給你引導你去見神的儀式,你需要有人作為嚮導。神是假的,但嚮導們需要神,否則誰會以神的名義被剝削?

  以神的名義,在地球上發生的罪行比以任何其他名義發生的罪行都多。數以百萬計的人被殺,被活活燒死,僅僅是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但是祭司需要它。沒有神,祭司和他的宗教場所,他的儀式和他的經文——神聖的經典——都消失了。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印度教認為他們的《吠陀經》是神授的,猶太人認為他們的《摩西律法》是上帝所授的,基督徒相信《聖經》是上帝寫的,其他所有宗教也是如此。但這些經文是如此矛盾的,要麼不是神瘋了,要麼就是這些都是祭司們的發明。而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社會,不同的祭司們要發明不同的概念。

  比如,在印度,天堂永遠是涼爽的。當時他們還沒有認識到「空調」這個詞,但描述的正是印度教的天堂是有空調的,中央空調,因為印度被太陽的熱量折磨得很厲害,所以祭司必須給出一個吸引那些被太陽所折磨的人的概念,但是吐蕃的祭司們不能相信天堂是有空調的。吐蕃的祭司們有一個非常溫暖的,永遠陽光燦爛,永遠沒有烏雲密佈的天空,沒有雪……他們在談論同一個天堂!

  但是他們在對不同的人說話,他們必須滿足各自客戶的需求。所以他們定義的不是神或天堂,他們衹是在安慰你。印度教在他們的地獄裡有永恆的火,當然,是為罪人而準備的,火將他們燒灼,但不會完全殺死他們,他們會永遠被燒灼下去。死亡將是莫大的祝福,但火衹是在燒灼,它不會殺死人。吐蕃人的地獄一年四季都是滿地的冰雪,極寒。不需要太多的智慧,就能看出這些人對現實的不了解。他們當然知道人們的需要……

  如果幾千年來某件事一次又一次地被重複,它就開始變成一種事實。希特勒曾經說過,「我看不出真理和謊言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真理是幾百年來經常重複的謊言——而這個謊言是一個新的真理。這需要一點時間來潛入到你們的內心中。他們以神的名義,一直在讓每個人都感到恐懼,而一個活在恐懼中的人是不可能全然地活著的。恐懼與自由正好相反。

  人衹有在自由中才能全然地活著。恐懼使他的靈魂退縮。

  他總是恐懼不敢做任何事,因為你能享受的一切,你能感覺到的一切美好,都被譴責了。

  昨天我們在談論美。艾勒·穆斯塔法忽略了一件事——他忘了普那的警察局長對美的看法。他說:「美是婬穢的。」他命令我們,我的人不應該在道場內外婬穢。也許他沒有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五千年的思想已經無法描述什麼是婬穢。

  他應該給出定義——婬穢是什麼?殺一個人不是婬穢,但擁抱一個人是婬穢的,殺幾千人不是婬穢的——戰爭,世界大戰不是婬穢的!沒有一個祭司說過世界大戰是婬穢的!但是美是婬穢的,生命是婬穢的——你應該躲在黑暗的洞窟中活著。你不應該來到陽光下,你不應該與風共舞,你不應該與樹木嬉戲,你不應該與鳥兒歌唱——這些都是婬穢的。而拿著槍的警察局長就不是婬穢。

  似乎有人崇拜死亡,特別是那些被祭司、警察、軍隊等職業所吸引的人——他們是在為死亡服務,而不是為生命服務,他們的整個職業都是婬穢的,他們的思想是婬穢的。這是一個奇怪的故事,他們一直稱之為美是婬穢——玫瑰是婬穢的,因為它是裸體的嗎?

  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愚癡者。在中世紀的英國,女士們深受祭司們的影響……原因很簡單,男人可以自由地出入任何地方,而女人衹能自由地去教堂,自然而然地,她們越來越多地被教堂所制約。在中世紀,她們甚至給寵物狗穿上衣服,當他們早晨散步,帶著寵物狗散步時,狗身上都會有漂亮的衣服。光著身子的狗是婬穢的!不僅如此,連椅子的腿——因為它們被稱為腿——也是蓋著的!腿不能光著,太婬穢了。可憐的椅子……!

  祭司是世界上最惡毒的人——他們分裂了人類,給人們帶來了迷信和瘋狂的思想。

  一位年邁的祭司說:請給我們談談宗教。

  祭司竟然不知道什麼是宗教。這個問題是出於無知,因為我認識各類宗教的祭司和僧侶——他們是對宗教最無知的人。他們像鸚鵡一樣重複,但宗教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一種體驗。

  宗教這個詞很美,但因為這些祭司,它已經陷入了錯誤的組織中。宗教(RELIGION)這個詞來源於一個詞源,意思是「走到一起(COMING TOGETHER)」,但是祭司們的種種行事卻恰恰相反!他們在人身上製造分裂,而不是合一。

  宗教意味著在人身上創造一個有機的合一體。它與神無關,它與你有關。它與崇拜無關,它與你自身意識的轉變有關。

  你的內在不應該有任何衝突,你所做的一切都應該是完整的,全然的。那麼,無論你是在砍柴,還是從井裡打水——無論你在做什麼——如果你完整地,全然地在做,那就是宗教。宗教使人健康、完整。

  但是你的宗教使人生病,分裂和精神分裂。這是有原因的,因為一個健康完整的人不能被奴役,也不能被剝削。他有自己的個性,有自己的生命方式。他既不是基督徒,也不是印度教教徒,也不是穆斯林教徒。他衹是這個宇宙的一個孩子,就像其他人一樣。沒有人比他高,也沒有人比他低,沒有人是婆羅門,也沒有人是首陀羅。但祭司們會消失。

  我聽說過一個美麗的故事。一天晚上,在一家酒吧裡,來了一群朋友,喝得酩酊大醉。店主很高興,因為這樣的客人不是每天都會出現。當其中一個人在買單付帳的時候,店主說:「我希望你們能不斷地來光顧我們。」

  那個人說:「你就為我們祈禱吧——如果我們的生意興隆,我們就會天天來光顧的。」

  店主說:「當然,我會在早上和晚上都祈禱你們生意興隆。」

  然後店主突然想到,應該問問他們的職業是什麼。於是他就問道:「請原諒,但我想知道,你們的職業是什麼?」

  那人說:「別提這個了。我是掘墓人!如果死的人多了,我們的生意就好了。如果沒人死,我們就沒錢來你的酒館消費了。所以,請為我們的生意祈禱吧——不要管我的生意是什麼。」

  有些人的生意就是挖墳墓!他們自然會祈禱:「神啊,不要忘記我。我也要活下去。盡量多死幾個人吧!」

  祭司們一直在心裡祈禱,人們永遠不要從疾病、不健康、精神錯亂中脫離出來,因為這些人都會來到寺廟、清真寺、猶太會堂、教堂。你在教堂裡很少會發現年輕人,但你總會發現老年男人,老年婦女,因為現在死亡將至,衹有祭司們知道如何幫助他們。而祭司們不斷假裝他們知道。

  我在阿格拉參觀過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阿格拉因泰姬陵而聞名於世。但是在阿格拉和周邊地區有一個叫RADHASWAMI的印度教小教派。將近一百年來,他們的祭司一直試圖在做一些應該比泰姬陵更好的東西。雖然困難重重,但他們還是做出了底層建築,底層建築表明,如果他們不斷剝削人民,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打敗泰姬陵。它衹是建到一半的建築,但是你可以看到,即使是只建一半的建築也比泰姬陵更有藝術,更有美感。

  他們邀請我去他們的寺廟,那裡是他們的開山祖師證得三昧的地方,他創立了這個宗教,他們用漂亮的大理石給我看了一張靈性進化的階段圖,他們說:「進化有十五個階段。」穆罕默德和摩西剛剛進入第四階段,耶穌,稍微好一點,進入第五階段。大雄,又更稍微好一點——第六階段。卡比爾和那納克,又稍微好一點,在第七階段,佛陀也在第七階段。還有一段空白。在第十五階段——最後一個階段——是他們自己的祖師。

  他們說:「你覺得怎麼樣?」

  我說:「這是絕對正確的。衹有一件事是缺失的——它肯定是被遺漏了。」

  他們說:「裡面缺失了什麼?」

  我說:「有十六個階段,不是十五個。」

  他們說:「十六個階段?可是我們的經典中只記載了十五個階段!」

  我說:「這是被這樣記載下來的,因為你的師父只到達第十五個階段。我處於十六個階段!你的師父試圖進入,但我不允許他——他不斷試圖爬到第十六階段,而我不斷將他推回到第十五階段。」

  他們非常震驚。我第二次去那裡的時候,他們已經製作了十六個階段,他們的祖師在十六個階段。

  我說:「這不行。你的祖師可以進入第十六階段,因為我已經進入第十七個階段了!他無法跟上我的步伐,你的祖師必須落後一個階段。」

  愚蠢的想法,衹是在玩心理遊戲……我說:「你們的經典一直說衹有十五個階段。這個十六個階段是從哪裡來的?——難道就衹是因為我提過。我不在任何階段,我不是一個囚徒。我有翅膀,我在空曠的天空中飛翔,在那裡你連腳印都不曾留下——又怎麼可能存在什麼階段呢?這是某種學校嗎?有人在上幼兒園,有人在上初中,有人在上高中,有人在上大學,畢業了,有人在讀大學的研究生課程,有人在讀博士,有人是文學博士。」

  我說:「別傻了。將這塊石頭移走。你的神廟很漂亮,但這塊石頭很丑陋,顯示出你內在的慾望——為什麼你要將它建得比泰姬陵更好。」

  競爭精神不是宗教的方式。宗教不競爭,因為我們每個人都來自同一個源頭,走向同一個源頭。有些人走得慢,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有速度——這沒關係!沒有自卑感,也沒有優越感。

  宗教與你所謂的普通世界無關,它與你的心理、精神有關。你應該是一個有機的合一體。從這個有機的合一體中,產生了神聖的天籟之音。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我今天所說的難道還是別的嗎?

  他對祭司說:「難道你沒有聽到我的話。我一整天都在談論什麼?——談論愛,談論創造力,談論意識,談論自由。」

  但是祭司的思想並不認為這些東西是宗教的。他的意思是談論上帝,談論天堂和地獄,談論業因果的理論,談論輪迴——所有這些都衹是文字,沒有任何實質內容。

  艾勒·穆斯塔法所談論的纔是真正的宗教。我將這本書《先知》給了我大學哲學系的一位同事。他是教授宗教的。他看了書的內容後說:「你為什麼將這本書給我?這本書不是關於宗教的,愛,自由,創造力,父母和孩子之間的關係——我看不出有任何關於宗教的內容。」

  我說:「你不知道什麼是宗教,你教書已經快二十年了!不僅你在黑暗中,還在其他人中間散佈黑暗。這些纔是真正的宗教問題。上帝不是,地獄和天堂也不是。」

  在他的桌子上,我看到了他正在讀的一本書——那是瑞典科學家史威登堡的《天堂與地獄》。這就是他所認為的「宗教」。現在這個瑞典人史威登堡對天堂和地獄了解多少?都是虛構的!所以首先要記住的是,宗教不是虛構的。不要被虛構的觀念所迷惑。

  宗教是一種現實,一種日常的現實,一種你正在生活的每時每刻的現實。你可以以宗教的方式生活,也可以以非宗教的方式生活,但是請再次記住,定義不應該來自祭司,定義應該來自神秘主義者。

  如果你問牧師,「什麼是宗教的生活?然後他們會說:「每個週天去教堂。」那教堂是什麼?——一個宗教性質的扶輪社。它有社交功能,大家聚會、閑聊,而且很好。週天還能做什麼?你每天都去,每個週天都去,這給了你尊敬。

  印度教徒有一種不同的做法——任何一天、任何時間都可以去寺廟。但祭司也要睡覺,所以印度教的祭司們發明瞭一個觀念——這在其他宗教中是不存在的——早上克裡希納會醒來,晚上他就會睡覺,所以你不能在晚上去寺廟。真正需要睡眠的是可憐的祭司,否則有各種愚癡者會在半夜或任何時候去寺廟。

  人的愚蠢是無止境的。我曾住在旁遮普的一個朋友家裡。當我從他們的小廟裡走過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從未對人類感到如此悲哀。錫克教徒的教堂裡沒有任何雕像,他們崇拜一本書,他們的聖書,《古魯·格蘭特·沙哈卜(GURU GRANTHA SAHIB)》。我無法相信我所看到的,《古魯·格蘭特·沙哈卜》聖書就擺在那裡,就在書的前面——放置了牙膏和牙刷。

  我說:「我從來沒有想過牙膏和牙刷會有什麼宗教意義!」

  他說:「它們有宗教意義!《古魯·格蘭特·沙哈卜》會醒來的,所以首先要清潔他的嘴。」

  我說:「你絕對是個愚癡者,因為這衹是一本書。如果印度人給他的神明送食物,至少看起來有一定的關係——神明至少是人的雕像,雖然神明從來不進食,但似乎有一定的關聯性。不過一本書,使用完牙膏之後,應該是需要一杯茶吧?然後是午餐時間,然後是茶歇,然後是晚餐。」

  我問朋友:「你有沒有想過你究竟是在做什麼?」

  但這種宗教是一種虛構的東西,祭司們所教導和發明的宗教與現實沒有任何關係。這就是為什麼祭司不能明白紀伯倫所說的是宗教,而不是其他。

  難道宗教不就是一切行為和一切反思嗎?

  這不是一個如何崇拜它的問題,而是一個如何活過它的問題。你所有的行為,所有的反思,都應該是宗教的。但千萬不要問祭司,因為如果你所反思的是關注美、真、愛,他們不會認為這些是宗教的。如果你的行為是出於慈悲,如果你的行為衹是對存在的感恩,祭司不會認為這些是宗教的。

  以及那既不是行為,也不是反思,而是即使在雙手鑿石或撫弄織機時,從靈魂中不斷湧現出的一種驚奇和驚喜?

  行為是最外在的,是你存在的最外圍,反思會更深一點的。但還有更深的境界——驚奇和驚喜。沒有一種宗教說驚奇和驚喜是宗教的,是美德的。但我告訴你們,沒有什麼比看見一朵美麗的花而驚奇的眼睛更虔誠的了。

  它是如此地不可思議——從沒有顏色、沒有香味、沒有綠色的大地中,長出了一棵綠葉樹,它帶來了不同顏色的花朵、不同的香味和果實。而當你看到一棵樹時,這是一個驚奇,因為這棵樹是逆著地心引力而行——地心引力將一切都往下拉。這棵樹甚至沒有處在你所處在的地心引力的束縛中,這棵樹會越升越高。似乎它的命運就是星星。

  在非洲,那裡有非常茂密的森林,樹木都長得非常高大,衹是為了向太陽和月亮說「你好」。森林非常茂密,如果你是一棵小樹或一棵小灌木,你就根本沒有機會看到滿天的星星,沒有機會看到美麗的日出和日落。這些樹一直是宗教的。就連動物也充滿了驚奇,充滿了驚喜,它們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尋求和尋找著一些未知的東西。

  在瑞士的一個小車站,有一條狗的雕像。這條狗屬於一個每天早晨都去城裡工作的人,他住在一個小村莊裡。他的狗每天早上都來給他送行,當他晚上回來的時候,狗就會在月台上等著歡迎他回家。

  但有一天,那人出了事故死了,再也沒有回來,但是狗卻在等著。火車來了,狗走進每一個車廂,眼裡充滿淚水,尋找主人。所有的乘客都走了,但狗卻不肯離開。它在等下一班火車——也許那人誤了火車。

  那條狗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連續在同一個地方坐了七天。起初站長和工作人員想趕走它,但漸漸地,他們覺得這樣做不好。那條狗淚流滿面,日復一日地檢查著每一列火車。每一列火車經過,它都進入每一節車廂看看。第七天,它餓了——因為它經常和主人一起吃飯——就在原地等著餓死了。

  你能說這條狗沒有宗教性嗎?它比人類更懂得什麼是愛。它知道什麼是友誼,它知道什麼是奉獻。村里人和站長意識到,他們驅逐狗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為了表示懺悔,他們為這條狗做了一尊雕像——它還在等待著,眼睛盯著主人曾經出來的那個車廂。

  宗教是如此浩瀚。它不局限於任何教堂、任何寺廟、任何清真寺,它不局限於任何經典。它是你的意識問題。你是否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充滿了驚奇?有沒有什麼東西讓你感到驚喜?如果沒有什麼讓你驚奇,沒有什麼讓你充滿驚喜,你就死了,否則,整個存在就是你的聖殿。樹木在靜心,鳥兒在祈禱,星星在不斷地圍繞著一個科學尚未能找到的中心在運動,也許它們的運動不過是一種祈禱。

  在我看來,宗教不是神學,它更多的是詩歌,更多的是神秘主義,更多的是純真,更多的是驚奇,更多的是驚喜。

  ……而是即使在雙手鑿石或撫弄織機時,從靈魂中不斷湧現出的一種驚奇和驚喜?

  你可以做任何事,但你的心可以處在靜心狀態。

  偉大的印度神秘主義者卡比爾是一個織布工。他有成千上萬的追隨者,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問卡比爾:「師父您不斷織衣服看起來不太合適,每個集貿都去市場,坐在市場上賣他親自製作的衣服。我們在這裡,我們可以滿足您所有的需求——無論您需要什麼。」

  卡比爾笑著說:「你們不明白,因為你衹能看到外在發生的事情。當我在織布的時候,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知道我是在為神織布。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知道我必須去市場,因為那個未知的上帝可能會以顧客的身份,以任何形象偽裝而來。」

  卡比爾從來沒有用「上帝」以外的任何其它方式來稱呼他的顧客,他常說:「所以您來了?我已經為您工作了七天。記住,這不僅僅是一塊布——我已經將我的心編織在其中。請照顧好它。我以極大的愛,極大的祈禱,造就了這一切。我不知道您會以什麼樣的偽裝來,但您已經來了,而來的人是神的化身。這是我唯一的宗教。我是織布的,用靜默編織,心中祈禱,是我的宗教。」所以這不是你在做什麼的問題。

  誰能將他的信心與他的行為分開,或將他的信仰與他的職責分開?

  但這就是全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你的信心不是你的行為,你的信仰不是你的職責——你將它們截然分開了,你將你的神囚禁在一座廟裡。偶爾你纔去一次,其餘的時間裡,你的心中甚至沒有一絲對神的感動。

  除非你所有的行為都成為你的信心,你的信任,除非你所有的努力都充滿了愛和祈禱,否則你不知道什麼是宗教。你所知道的宗教是假的,你所知道的祭司對真正的宗教一無所知。你們的教皇、你們的大阿闍黎、你們的阿亞圖拉,這些人不知道什麼是宗教。

  有個神秘主義者是個陶工。他叫GORAKH。即使在他覺醒之後,他仍然繼續製作美麗的陶器。他的門徒多次說:「這看起來不好。」

  他說:「我是一個陶匠。我衹能將我的愛、我的創造力和我心中的歌聲傾注在創造美麗的陶器上,當神過來從我這裡取走這些陶器時,我感到非常快樂。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必去任何寺廟,神自己會化身為許多人來到我這裡。因為陶器是為神而創造的,所以它不再衹是一種職責。它已經成為了信任,成為了宗教。」

  誰能將自己的時間攤在面前,說:「這份是給神的,這份是給我自己的,這份是屬於我的靈魂,那份是屬於我的肉體?」

  分裂思想的心不是宗教心。認為某些事物是褻瀆的,某些事物是神聖的,這種思想不是宗教的。

  你不能說:「這份是給神的,這份是給我自己的」——因為如實知見到神的人忘記了自己的一切——他不僅忘記了自己的一切,他根本找不到自己。要麼你能存在,要麼神能存在——你們兩個不能同時存在,沒有共存的可能。如果你存在,那麼你的神就是假的。衹有你的消失才能讓神成為現實,成為真相。你們甚至不能分開。不要說這份是屬於我的靈魂,那份是屬於我的肉體。它們是不可分的,它們在神裡面融合。

  你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嗎?幾千年來,你在很多方面都被分開了——你的身體是分開的,你是分開的。但是,你能沒有呼吸地活上片刻嗎?呼吸是身體的功能,不是靈魂的功能。正如沒有靈魂,身體就不能活——它會死去,回歸到生命的基本元素:空氣回歸到空氣,火回歸到火,地回歸到地,水回歸到水,空回歸到空——同樣,沒有身體,靈魂就無法停留一刻。它們不是兩個,它們在神裡面相融合,它們由神所彌合。

  所以不要說這份是屬於我的靈魂,那份是屬於我的肉體——你是一個整體。尊重你的身體就像尊重你的靈魂一樣。你的身體和靈魂同樣神聖。在存在中,一切都是神聖的,因為一切事物都在隨著那神聖的心跳而動。

  你們所有的時間都是穿梭天際的翅膀,從一個自我飛向另一個自我。

  你每時每刻都在移動,從一個意識階段到另一個意識階段。身體可能快睡著了,但它也是有意識的。你知道如果你睡著了,一隻蚊子開始擾亂你——特別是在普那,衹有兩種人可以擾亂你,蚊子和警察局長,他們真的是屬於同一類人。蚊子至少更紳士一些,在吸你的血之前,它們會圍著你跳舞,圍著你唱歌,它們會付出代價,而且它們不會攜帶槍支——你仍然保持睡眠狀態,你的手會將蚊子趕走。身體有屬於它自己的意識。

  科學家說,人體有數百萬個活細胞,每個細胞都有自己的生命。你已經失去了驚奇的能力,否則你會首先驚奇你自己的身體,身體是如何將麵包轉變成血液的。我們還沒有能夠找到一家能將麵包變成血液的工廠。不僅如此,它還整理出你身體所需要和不需要的東西,不需要的東西被排泄掉,需要的東西被用於不同的功能。

  身體會不斷供應你身體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部位,無論它們的需要是什麼。你吃同樣的食物來滿足你所有的需要,從同樣的食物中,你的骨骼被製造出來,你的血液被製造出來,你的皮膚被製造出來,你的眼睛被製造出來,你的大腦被製造出來,身體非常清楚地知道什麼是需要的,需要在哪裡。血液在不斷地循環,向特定的部位提供特定的化學物質。

  不僅如此,身體還知道需求的優先級。第一優先級是你的大腦——因此,如果沒有足夠的氧氣,首先身體會將氧氣供給大腦。其他部分比較強悍,它們可以等一等,但腦細胞不是那麼強悍。如果它們在六分鐘內得不到氧氣,它們就會死亡,一旦它們死亡了,它們就不可逆了。

  對不同的功能保持警惕,是一項巨大的智慧工程。當你有了傷口,那麼身體就會停止供應某些可以存活的部位,但首先傷口必須癒合。身體的白細胞立即衝向傷口,將傷口蓋住,使它不至於裂開。然後在裡面不斷地工作,非常細緻地工作。

  醫學科學知道我們還沒有身體那種自身的智慧。最著名的醫生都說過,我們不能治癒身體,身體可以治癒自己——我們衹能輔助。我們的藥物最多隻能起到一定的輔助作用,但基本的治癒還是來自於身體本身。

  這真是個奇跡。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我從一位研究人體功能的科學家朋友那裡了解到,如果我們想實現所有這些功能,我們將需要幾乎一平方英里的工廠,裡面有許多複雜的機製、計算機。然後,我們也不確定我們是否會成功——你們的宗教一直在譴責身體,並告訴你們,照料身體是不虔誠的。

  耆那教的僧侶不洗澡,因為那是對身體的關愛,那是物質主義。他們不刷牙。《古魯·格蘭特·沙哈卜》聖書會刷牙,但耆那教僧侶不刷牙。過去他們經常和我見面,我不得不告訴他們:「不要覺得被冒犯,但盡量坐得越遠越好,因為你很臭。」在烈日下赤身裸體地走在印度塵土飛揚的道路上,汗流浹背,積灰,不漱口,不洗澡——他們因為這些愚蠢的事情而受到了崇拜!因為他們已經放棄了身體,他們不關心身體。他們連身體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從來沒有對身體感到驚奇和驚喜。所以不要說:「這份是屬於我的靈魂,那份是屬於我的肉體?」——你們是一體的。

  首先,你的內在與你的身體合一,然後與整個存在合一。當你的心跳與宇宙心跳同步的那一天,你就找到了宗教,而不是在那之前。

  將道德當作最好的衣服來穿戴的人,不如赤裸著。

  有些人認為他們可以不信教而有道德。道德衹是宗教的影子,而不是相反。這並不是說你必須先有道德,然後你纔是信教的——這是祭司一直所教你的——首先要有道德!他們是本末倒置。他們將車放在牛的前面。如果你無法走到任何地方——沒有進步——出現這樣的結果就沒有什麼好驚訝的。道德衹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如果你的意識上升到宗教的高度,道德就會自行產生。道德就像樹上所生長出來的葉子,你只需要給樹澆水就可以了。你要照顧好樹根。你不需要將樹葉從樹上拉下來——你會將它們毀掉,它們會在時機成熟的時候自行到來。你不必為它們擔心。但你們所謂的祭司都在教導道德,所以人們才會變成為偽君子。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有道德的人,他不是一個偽君子。衹有信教的人才具有真實的道德。

  將道德當作最好的衣服來穿戴的人……人們將道德作為一種裝飾,以顯示他們的尊貴。紀伯倫說「不如赤裸著」是正確的,至少在赤裸的時候,他是自然的,而不是偽君子。從自然中可以走向宗教,但從虛偽中你無法走向任何地方,它是一條死胡同,它去不了任何地方。

  有道德的人永遠不會快樂,他永遠是悲傷的。這是頭腳倒立的自然結果。如果存在想讓你頭腳倒立,它自然就會在你頭上長出腳來。但有的愚癡者卻妄想試圖改善自然。

  我在全國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瑜伽行者表現出任何智慧,因為你倒立,你擾亂了整個系統,擾亂了整個身體的智慧,由於引力,太多的血液湧向頭部。那麼多血液是不需要的,它會氾濫……如果頭腦中充滿了血液,那創造智慧的組織非常脆弱,就會因此而被破壞了。動物之所以不能創造智慧,原因很簡單,因為它們是水平生物,它們的整個身體以同樣的比例得到血液。

  你有沒有觀察過晚上為什麼要用枕頭?沒有枕頭,你就無法入睡,因為太多的血會源源不斷地湧上頭部——而你的頭部比身體還低——而這些湧上頭部的血會不斷擾亂你的整個身體機能,讓你無法入睡。你需要一個枕頭來保持你的頭稍微高一點,所以頭部只接受適當比例的血液。

  永遠不要做一個偽君子,無論你付出什麼代價,最好還是付出。虛偽是廉價的——你不必為此付出任何代價——但你正在摧毀你的靈魂和你成長的可能性。

  因為風和陽光不會傷裂他們的肌膚。

  不要擔心。即使你赤身裸體,風吹雨打,日曬雨淋,也不會傷裂你的皮膚。

  虛偽使現實無法接近觸及你,它成為一道屏障。是的,虛偽給了你尊敬——但你要用受人尊敬的感覺做什麼?它並沒有實質意義。

  用道德規範自己行為的人,是將他的歌唱的鳥囚於籠中。

  聽從你的本性,而不是所謂的祭司和傳教士。他們會給你披上美麗的道德和道德操守的外衣,但他們會摧毀你的存在中心——或者至少他們不會讓你接觸到你的自己。錯過了你自己,就意味著你錯過了自己的生命。

  最自由的歌不可能從鐵絲網和鐵柵欄中傳出。

  從束縛中,從監獄中,不可能出現最自由的歌,這根本不可能。衹有絕對的自由才會成為一首歌,而這首歌就是從你的自由中發出的祈禱。

  對一個將崇拜視為是一扇時而開啟與時而關閉的窗戶的人來說,他還沒有造訪他的靈魂之房,它的窗戶從黎明到黎明一直敞開著。

  宗教不是一扇窗戶,它不是一個週天的例行公事。不是說在二十四小時內,一小時你就變得虔誠,其餘二十三小時你可以做一切不虔誠的事。你以為一個小時的虛偽虔誠能勝得過你二十三個小時的真誠欺騙嗎?所以,如果最後你發現你所有的崇拜都是徒勞無功的,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對此負責。你的祈禱,你的靜心應該是從黎明到黎明。

  據記載,在佛陀的一生中,有一件美麗的事情。他最親近的弟子之一,阿難,也是他的侍者。他們曾經睡在同一個房間裡。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如影隨形地跟在佛陀的身後。他對一件事感到疑惑,那就是佛陀睡覺的姿勢——因為佛陀的緣故,這種姿勢被稱為「獅子臥」。他整晚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他沒有翻來覆去。

  阿難看了他很多次,半夜醒來,但他的姿勢始終是一樣的。有一天他說:「我現在被一個問題折磨得太厲害了,我不得不問這個問題。我不該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但我的頭腦裡卻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整晚你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您究竟有沒有在睡覺?」

  佛陀說:「身體睡覺是因為身體累了,但就我的意識而言,它沒有睡覺,所以我的身體睡著了,但我的意識部分卻一直在見證。而我已經找到了正確的姿勢,最安穩的姿勢,所以沒有必要改變它。」

  你一定注意到,如果你感到心煩意亂,你在夜裡會多次改變睡姿。如果你的心態是放鬆的,你改變睡姿的次數就會減少,但如果完全解脫了,你就可以用一種姿勢睡覺。

  人們一直在問,我每天早晚兩、三個小時都以同樣的姿勢坐著。我已經找到了適合我雙腿的正確姿勢,當我和你們說話時,我全身心投入其中,我的雙腿非常清晰地知道不要打擾我——我也從不擾亂它們。這衹是一份友好的協議。

  靜心不是你做完這件事情,然後再去做其他的事情。靜心有點像呼吸:無論你做什麼都毫無關係的,但呼吸仍在不斷進行。

  人們來問我:「什麼時候是靜心的正確時間?——早上,傍晚,晚上?一個人應該靜心多久?」他們問錯了問題。

  這不是一個正確時間的問題:每當你靜心的時候,那就是正確的時間,每當你沒靜心的時候,那就是錯誤的時間。這不是一個你應該靜心多久的問題。靜心必須成為你的心跳,即使你睡著了,靜心也會像潛流一樣不斷地繼續著。所以……從黎明到黎明……

  我見過很多所謂的宗教人士。在我的村子裡,就在我家前面,有一家糖果店。這個人非常虔誠——所謂的宗教人士,他手裡一直拿著他的一串念珠。為了避免讓人們看到,他做了一個包。他將手和念珠放在包裡,接著每轉動一顆念珠就默念:「拉瑪,拉瑪,拉瑪……」。那些念珠是一個計數的裝置,否則,你就得默念:「拉瑪一,拉瑪二,拉瑪三……」,這將是一件困難而複雜的事情——否則你可能會忘記數字。整串念珠一共有一百零八顆念珠,如果你轉了一圈念珠,你已經念誦了神的名號一百零八次。然後第二輪再開始,然後不斷重複。

  在他做這個儀式的時候,如果有狗進來,他會驅趕狗,念珠也還在繼續——他忘記了「拉瑪」——他會發出一些聲音,這樣他的妻子就會來驅趕狗。如果有顧客來了,他就用一隻手不斷在繼續做這個儀式,而他賣糖果,並討價還價。我在想:「這是什麼類型的靜心?」這不是靜心,而是一種很差的替代品。

  吐蕃人更聰明。他們不用念珠,他們有一個一百零八根輻條的轉經輪。他們不斷做他們的事情,不斷旋轉著轉經輪。當轉經輪減速時,他們會再次旋轉著轉經輪,然後一邊卻不斷地做著別的事情。有一個喇嘛和我住在一起。我說:「你聽說過電嗎?」

  他說:「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我說:「不必要的麻煩!衹要將你的轉經輪接上電源,它就會自動旋轉——所有的轉經輪都會轉起來。你不必費心。即使你出去了,祈禱也不會中斷,即使你死了,祈禱也不會中斷。」

  人們甚至一直在欺騙存在,甚至欺騙自己的存在。但這是純粹的無知。

  靜心並不意味著重複念誦一個名字,也不意味著吟誦一個咒語,它意味著保持靜默,居於中道,寂靜。那麼,你就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你內心的寂靜仍然沒有受到影響,你的平靜沒有受到任何擾亂。而這種內在的靜默和寂靜從你的眼睛、你的手、你走路的方式、你坐著的方式都能表現出來——因為它給你一種優雅、一種美。

  這是紀伯倫的定義:美不是一種需求,而是一種狂喜。如果你的內在世界保持在一片寂靜之中,你就會活在狂喜之中,從黎明到黎明,你的整個生命都會變成靜心。靜心不是一種儀式。它必須成為你的生命,你的存在,那麼你所做的一切都會有優雅,都會有美感。

  在這份寂靜中,你會接觸到存在的寂靜,因為存在只懂一種語言——那就是寂靜的語言。它不懂梵語、希伯來語、阿拉伯語、普拉克利特語和巴利語,它不懂除了寂靜以外的任何語言。當你什麼都沒說,你所說的都被聽見了,當你有所言說時,你衹是在浪費你的氣息。

  當你如此寂靜,當你(無我)而在的時候,奇跡就發生了——我稱之為最偉大的奇跡。當你(無我)而在的時候,你是一種存在,這種存在是神聖的,而達到這種存在,就是宗教性。而達到這種存在的方法就是宗教。它不在經典中,也不在猶太會堂和錫克教堂中,它就在你的內在。

  是的,我再一次告訴你們:神的國度在你們的內在。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十七章:在你身上隱藏著所有的人

  一九八七年二月六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你們的日常生活就是你們的聖殿和你們的宗教。

  無論何時你們進入它,請帶著你們的一切。

  帶著你們的犁耙和煉爐,木槌和琴瑟,

  帶著你們為了需要或快樂而創造的東西。

  因為在遐想中,你們不可能飛越高過你們的成就,也不可能跌落得比你們的失敗更低。

  帶上所有的人:

  因為在崇拜中,你不可能飛得比他們的希望更高,也不可能卑微到比他們的絕望更低。

  如果你們想如實知見到上帝,那就不要因此而做猜謎者。

  何不如舉目四望,你們就會看到祂和你們的孩子玩耍。

  何不如仰望太空,你們就會看到祂在雲中漫步,在閃電中伸出雙臂,在雨中降臨。

  你們會看到祂在花叢中微笑,在樹上挺身揮手。

  真正的宗教被摧毀了,這是不幸之一——不是被那些不信教的人摧毀了,而是被世界上所謂的宗教人士摧毀了。不是被那些不信神的人摧毀了,而是被那些信神的人摧毀了,天堂和地獄,以及所有這些無稽之談。真正的宗教與神無關。這既不是一種對死後獎賞的慾望,也不是一種對地獄懲罰的恐懼。

  真正的宗教不知道過去,不知道未來,衹有此刻,衹有現在。真正的宗教不在寺廟、清真寺、猶太會堂和教堂裡。那些試圖在那裡找到它的人,他們的努力是徒勞的。它必須被發現,不是通過任何由人為所創造發明的東西,而是通過那創造了整個存在的東西,包括人類自己。你不能將神塑造成雕像,因為神是生命之源,而不是其他東西。

  神沒有自己的臉,沒有自己的手,沒有自己的眼睛,但如果你寂靜,平和、充滿愛,突然間你的雙手開始因新的能量來源而顫動。你的手變成了神之手,你的眼睛開始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它們變成了神之眼。看似一切都沒變,然而一切都變了,因為你的轉變而變了。

  神是一種生命方式,一種生命風格,與存在相契合的生命。

  神不是一個人,而衹是一種與存在相契合的某種方式,一種與你周圍的一切相愛的方式。真正的宗教不是別的,而是愛,不受限制,不受束縛。

  紀伯倫說:你們的日常生活就是你們的聖殿……事實上,為了避免發生這種情況,我們創造了宗教場所。宗教場所不是神所居住的地方,那些是我們創造出來欺騙自己的地方。神無所不在,無處不在,但要想被神所淹沒,被神所佔據,被神所陶醉,以至於每時每刻都被神淹沒,需要膽量,需要勇氣,需要一顆清淨的心——開放、可用、接受。為了避免發生這種情況,我們創造了宗教場所。這些宗教場所不是為了找到神,而是為了避免找到神。你們的宗教不是宗教,而是對宗教的逃避。

  它們就像玩具,可憐的替代品,死的,沒有生命,沒有歌,沒有舞。但奇怪的是,整個人類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這一定有什麼深刻的心理原因。

  我想起了泰戈爾的一個美麗的故事。他說:「我一直在尋找神,花費了多生累劫的生命。有一次,我在一顆非常遙遠的星星附近瞥見了祂一眼,於是我奮力衝向那顆星星。但當我到達那裡時,祂已經消失了。

  我又在別的地方看到了祂,在很遠的地方,但祂一直在遠處,要到達這段距離需要時間。而神不是死的東西——祂是流動的,不斷移動的。當我到達我看見祂的地方時,祂正在別的地方跳舞。我聽到了舞蹈,我聽到了音樂,祂在吹笛子,我聽到了笛聲。我看到了祂,但一直是那麼遙遠。

  但我一直在不斷努力……這是一個挑戰……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祂。祂還能從我身邊逃多久?毫無疑問,有一天,我到了一座美麗的房子,房子上的牌子上寫著:神的住所。我滿心歡喜,我的旅程沒有白費,我終於找到了祂,只需再走幾步,敲敲門的問題。

  我快樂地跳著舞,踏上了那些大理石台階。我剛要敲門,手卻像癱瘓了一樣,因為我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如果祂開了門,我見到了祂,那該怎麼辦?我的一生都在探索,一生都在不斷地尋找——我只知道如何去探索,如何去尋找。與神的相遇對我而言將是一場死亡,因為我除了探索、尋求之外,什麼都不是。這將是一個挑戰的死亡——而沒有挑戰的人生又算什麼?

  我將手往後挪,將腳上的鞋子脫掉,因為誰知道呢?——祂可能會聽到台階上的聲響,然後打開門說:『你要去哪裡?我在這。』。我拿著手中的鞋子,跑開了。我再也沒有回頭——也許祂可能正站在門口看著,那麼逃跑就會變得更加困難和痛苦。

  「從那時起,我又開始尋找祂,我在這裡和那裡有所瞥見。我知道祂住在哪裡,所以衹有那個地方我必須避開,其他地方我都在不斷探索、尋找、詢問、查問:「神在哪裡?神是什麼?」

  這是一個極其深刻的故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遇見了神,你會對祂說什麼呢?你會對祂做什麼呢?祂將是死胡同,祂將是你的墳墓,因為在祂之外什麼也沒有了。你一直在極力地尋找,帶著極大的熱情和渴望,所有的熱情和渴望都將瞬間消失。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每個人都在尋找神,卻從來沒有遇見過祂。也許每個人都知道祂所在的房子,所以他們只會避開那個房子——然後在整個宇宙中探索和尋找。或者神明白,他必須保持一種探索,一種尋找,一種追求,而決不是成為一種體驗。

  就像你在躲避那所房子一樣……也許祂也不住在那所房子裡,怕有一天有某個愚癡者會來敲門,有警察局長會發出調查令,警察帶著槍,會強行進入神的房子。但我告訴你們,他們在那裡找不到祂。不但你在逃避祂,祂也在逃避你,因為祂也恐懼。這次相遇將是一個極大的尷尬。你和祂都沒有什麼可說的,你打算談談天氣嗎?

  你有沒有想過?——神作為一個人的想法是無稽之談。任何地方都沒有神,所有這些廟宇,清真寺,猶太會堂,都是空的。由狡猾的祭司所製造的,它們與宗教沒有任何關係。

  你們的日常生活就是你們的聖殿和你們的宗教。

  接受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你們的日常生活就是你們的聖殿和你們的宗教——衹要明白這個簡單的事實,這將成為一個巨大的轉變。那麼你就不能做很多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因為它無處不在——聖地——每時每刻你都在與神打交道。

  你不能欺騙你的顧客,你不能佔有你的孩子,因為他們比你的神更接近。他們的純真是一座橋,你的知識是一堵牆,一堵長城,你衹能尊重孩子。你不能以舊的方式行事,因為你一直是在聖殿裡行事,你的每一個行為都是祈禱。每時每刻你都被神所包圍。即使在你的妻子、丈夫、朋友、敵人中,他也能感受到祂的存在,因為除了祂之外,沒有其他人存在。

  將整個生命成為聖殿,將整個生命成為宗教,這纔是真正的探索者的唯一途徑。

  他不必去研究聖書。書就是書,沒有一本書是神聖的,也沒有一本書是不神聖的。如果你喜歡詩歌,就去讀它們,如果你喜歡它們的散文,就去讀它們,如果你喜歡它們的神話,就去讀它們——但請記住,沒有任何一本書能給你帶來神性的味道。

  是的,一朵花也許能做到,一隻展翅的鳥也許能做到,一棵高高聳立,在陽光下跳舞的樹也許能做到。整個存在都成了你的聖書:閱讀它,傾聽它,漸漸地,你會意識到你被一種你完全沒有意識到的能量所包圍著。

  它就像一條對大海一無所知的魚,因為它出生在大海里,生活在大海里,總有一天會死在大海里。它是大海的一部分,衹是一個小波浪,它對大海一無所知。衹有當一個漁夫將它從海里拉出來,將它扔到沙灘上的熱沙中,魚才會了解到大海。然後它才知道它已經錯過了它真正的家,而它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現在它口渴了,想盡一切辦法要跳回到海里。從脫離大海那一刻起,它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

  人們衹有在死亡的時候才會意識到他們錯過了什麼,因為死亡就像一個漁夫,將你從生命的大海中拉出來。當你從生命中被拉出來的時候,突然你意識到,「我的天啊!我一直活著,但我從未意識到這一點。我本可以跳舞,可以愛,可以唱歌,但現在已經太晚了。」

  人們衹有在死亡的時候才會意識到:他們一直被永恆的生命能量所包圍,但他們從未參與其中。你們的日常生活就是你們的聖殿和你們的宗教。要有意識地行動,有覺知地行動,很多事情自然會開始改變。

  一個如實知見到整個生命就是聖殿,就是宗教的人,就不可能以殺生為食,因為如果你是神聖的,那麼動物也是神聖的。如果神在你心裡跳動,祂也在鹿的心裡跳動。你怎麼能殺鹿?——如此美麗,如此高貴……他跑得很快,像箭一樣。你見過丑陋的鹿嗎?這就是為什麼鹿沒有對美貌的競爭,因為這有什麼意義?——它們都很漂亮。你見過不漂亮的獅子嗎?

  但人變得丑陋。每個孩子生來都很漂亮,但隨著他的成長,他開始學習如何變得丑陋,如何競爭,如何嫉妒,如何暴力,如何破壞,如何攻擊。漸漸地,他失去了與生命的一切聯繫,因為他已經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

  如果你問我,我會說宗教是對生命的敬畏。如果你對生命沒有敬畏,你就無法想像整個存在——樹木、鳥類和動物——這是同一能量的不同表現形式。在源頭上,我們與動物、鳥類和樹木都是兄弟姐妹,如果你開始感受到這種兄弟情誼,這種姐妹情誼,你會如實知見到宗教的最初味道。

  無論何時你們進入它,請帶著你們的一切。

  帶著你們的犁耙和煉爐,木槌和琴瑟,

  帶著你們為了需要或快樂而創造的東西。

  因為在遐想中,你們不可能飛越高過你們的成就,也不可能跌落得比你們的失敗更低。

  不要丟棄任何褻瀆的東西。犁耙、煉爐、木槌、琴瑟——無論你用什麼工具來工作,都要尊重它。人們甚至不尊重其他人,人們對待其他人就像對待物品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僕人也是你的兄弟,和你一樣有尊嚴,他也需要有屬於他的尊嚴,就像你所需要的那樣。不,一個僕人從你的房間裡經過,你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就好像沒有人經過一樣。僕人似乎沒有靈魂。你購買了僕人的靈魂嗎?

  你已經有多久沒有端詳你妻子的臉了,盡管你們每天二十四小時都生活在一起。你有多久沒端詳你丈夫或妻子的臉了?可能已經好幾年了。

  現在你們彼此都認為對方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她對你而言已經成了一件物品,你對她而言也成了一件物品。她利用你,就像你利用她一樣。你們兩個在互相摧毀對方,你們正在奪走對方的人性,奪走他們的靈魂。

  真正的宗教包括賦予一切生命和靈魂,甚至給予一切物品。你可以帶著愛和尊重去觸摸這把椅子:它不需要讓你付出任何代價,但它會讓你對生命有巨大的洞見。真正的宗教人士是世界上唯一的魔術師:凡是他觸摸過的物品都會變得有生命。這不是他觸摸什麼的問題,而是他向其中傾注了什麼的問題。他傾注了自己的生命。

  過宗教生活並不意味著放棄生命,逃到山裡去。那是懦夫和虛弱者的方式,那是殘廢和無能者的方式,這是那些沒有智慧如實知見到神無處不在的人的方式。當你放棄生命的時候,你就是在放棄了神——你還能放棄誰呢?當你在放棄妻子或丈夫時,你認為你是在放棄誰?你又該到哪裡去找到神呢?

  在佛陀的生命中,有一件事是佛教徒盡量迴避的,他們不討論它。當佛陀覺醒後,什麼是覺醒呢?——這種體驗就是如實知見到整個存在都是神聖的,它是上帝的聖殿,每個人要麼是神醒著的,要麼是神睡著的——但這沒有什麼區別。一個睡著的人可以在一分鐘內醒來,只需要往他的眼睛裡潑一點冷水。一開始他可能會憤怒,可能會對你大喊大叫——人們甚至會砸掉鬧鐘。

  常常有人一再地問我:「為什麼大家對你這麼憤怒?」我說:這是可以理解的。當人們熟睡時,他們不希望身邊有任何鬧鐘,而我不是普通的鬧鐘。我想盡一切辦法——即使要和他摔跤,我也要將他從床上拖下來。即使他憤怒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當他清醒的那一刻,他就會明白,他的憤怒是不對的。

  佛陀覺醒的那一刻,第一件事就是告訴阿難:「我想去我的王國。我離開皇宮已經十二年了。我留下了一個小孩,才一天大——我的第一個孩子,現在他肯定已經十二歲了。在這十二年裡,我的妻子耶輸陀羅一定很憤怒。她是一個很文明、很美貌、很有教養的女人——她甚至可能沒有向任何人表達過她的憤怒,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一定攜帶著創傷的。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看看我的妻子、孩子和父親——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已經很老了。他一定是哭壞了眼睛,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兒子。」

  他們到達了宮殿,進入了皇宮。阿難有一個特權,他在接受點化前所要求的。他是佛陀的兄弟,所以他在接受點化前,就問佛陀:「接受點化之後,我是弟子,你是師父,無論你說什麼,我都得無條件接受。沒有任何『不』的問題。所以,在我成為弟子之前,我要澄清三件事:第一,你絕對不會像派別人一樣將我從你身邊派出去弘法。即使我覺醒了,你也不能將我打發走,讓我去弘法。

  第二,即使半夜我帶人來見你,因為他想要問某個問題,你也不能說『我從一個村子遊行到另一個村子,走了一天,很累了,你認為半夜是合適的時間嗎?』你不能這麼說——因為明天不確定。

  第三,每一次私下的談話,無論你和誰談話,我都會在場。哪怕是一個偉大的國王——沒關係,我將在場,因為我想知道一切——不僅是你對大眾說的,而且是你在私下裡所說的,因為在你的私下裡,你可能會說出更大的秘密,更私密的真相。所以要答應我這三件事。」

  佛陀說:「你是我的兄弟,所以我不能拒絕你。我保證,但請記住,衹有這三件事。」

  當他們進入皇宮時,佛陀停了下來,對阿難說:「雖然每次談話你都有特權在場,但我企盼你,當我去看我的妻子時,你不要跟我一起去,原因很簡單,她是一個如此有教養的女人,在你面前,她不會表現出她的憤怒,她不會表現出她的眼淚。而且她會更加憤怒,因為我十二年後才回來,而且我還帶了一個人在身邊,以致她無法表達自己的真實心意。我希望她對我尖叫,對我大喊大叫,對我進行辱罵,這樣她纔能卸下這些沉重的包袱。我覺得這件事情我負有責任。」

  阿難明白了,他說:「我可以破例。你可以去——我在門外面等。」

  當然,耶輸陀羅非常生氣。佛陀離開了宮殿,放棄了王國,去山上靜心和尋找真相。她對此並不生氣,她生氣的是:「你不信任我!你可以告訴我,你要出世修行。你認為我會阻止你嗎?我的身上流著剎帝武士的血。如果我能將你送別於戰場,而我眼角不落一滴淚,因為這種分離,也許我將再也見不到你了……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你要去尋找真相,我就不會生氣了。我的生氣不是因為你的離去,而是因為你不夠信任我,不夠愛我。」

  事實上,在他離開皇宮之前,佛陀曾走進他妻子的房間,衹是為了看看他衹有一天大的孩子的臉。但是孩子和母親都被毯子蓋在下面——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他看不到孩子。他不敢揭開毯子去看孩子的臉,因為擔心將毯子揭開是危險的:如果他的妻子醒來,她可能會為此製造不必要的麻煩,整個皇宮的人都會被吵醒。

  然後是他的父親,他希望……佛陀是他唯一的兒子,而他自己也老了。他對兒子說:「你要承擔起責任……但現在,你不承擔起責任,不做國王,而是要離開家庭,你要放棄王國。」

  佛陀說:「我是帶著沉重的心情來的。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但我也知道你是如此地深愛我,你可以原諒我。我衹是來道歉的。」

  這就是我想強調的一點,也是我講述佛陀事件的原因。他的妻子說:「我不存在原諒你的問題。你已經說過了——這就足夠了。我只想得到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是。你已經找到了真相,難道你在皇宮裡就找不到嗎?難道絕對要到山洞裡去才能找到嗎?真相衹能在山洞裡才會被找到嗎?難道這裡就沒有真相嗎?」

  而佛陀也不得不承認:「當我最初離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但現在我如實知見到了真相無處不在,不需要到某個地方去找。但這些話,我現在才能說。在我最初放棄的時候,我是無知的。」

  你看出其中的含義了嗎?佛教徒一直在迴避這個故事,因為他們不想看到其中的含義。其含義是,所有的放棄都是在無知中,而那些已經覺醒的人,對他們而言,沒有放棄,衹有喜慶。

  所有的放棄都是無意識的,就像你在睡眠中夢遊一樣。但當你覺醒的那一刻,就會如實知見到神是無處不在的。佛教徒一直忽略了這個故事,原因很簡單,如果這個故事被全世界知道了,誰還會放棄這個世界?

  在二十五個世紀裡,數以百萬計的人放棄了這個世界。唉,他們不知道佛陀自己的說法。這並不重要,你可能沒有意識,當你覺醒時,你被一種作為神的能量所包圍,但即使你不知道,這種能量仍存在於那裡,所以沒有必要去任何地方。

  我們需要的是:從睡眠走向覺醒。旅程是內在的,不是從外在的某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不是從這裡到喜馬拉雅山,而是從無意識到意識,從沒有覺知到覺知。

  無論何時你們進入它,請帶著你們的一切。在生命的殿堂……如果說整個生命都是聖殿,那麼無論你在做什麼,你都必須帶上你的工具。如果你是音樂家,你就有你的工具,如果你是醫生,你就有你的工具,如果你是樵夫,你就有你的工具。無論你什麼時候進入它,帶上你的一切,無論你擁有什麼。

  帶著你們的犁耙和煉爐,木槌和琴瑟,

  帶著你們為了需要或快樂而創造的東西。

  因為在遐想中……當你嘗到一些超越……在日本,禪宗人稱之為「禪悟(SATORI)」,而紀伯倫稱之為「遐想(REVERIE)」。

  當你有了一點點意識,但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就像早晨你意識到鳥兒已經開始歌唱,太陽已經從窗戶進入,你又翻過身,拉過毯子蓋在你身上——這就是「遐想」。你是醒了,但你需要多花一點時間,你想享受這安逸的時刻——鳥兒的歌聲,還有陽光的溫暖,還有新鮮的空氣進入你的房間。你醒了,但還沒有完全清醒,衹是半醒半睡。

  人們一次又一次地問我:「禪悟和三昧(SAMADHI)有什麼區別?」這就是區別:

  禪悟半醒半睡。三昧是全然的覺醒。

  但如果你半醒半睡,你很快就會完全清醒。衹要師父的禪杖輕輕地敲一下,你就會從床上跳下來。

  因為在遐想中,你們不可能飛越高過你們的成就,也不可能跌落得比你們的失敗更低。

  無論你在生命中取得了什麼成就,你們不可能飛越高過你們的成就……也不可能跌落得比你們的失敗更低。

  所以不要擔心:將自己完全暴露於生命中,你不可能飛越高過你們的成就……也不可能跌落得比你的失敗更低。如果你明白神無處不在的事實——神在高處,神也在深處,神在你的成就中,神也在你的失敗中……

  事實上,成就的是神,失敗的也是神。你為什麼要擔心呢?你將一切都留給祂。你將一切都交給存在,那麼你就會很輕鬆——沒有緊張,沒有責任,沒有負擔,沒有憂慮。如果存在可以照顧到星辰、山川、江河、大海,難道存在就不能照顧到你嗎?

  事實上,你不必要地活在痛苦和恐懼中,因為沒有人應該知道你的失敗,衹有你最好的部分應該被展示給世界。但要保持最好的部分不斷地展現出來是一種巨大的張力。如果你衹是在演一齣戲,那是有可能的——在舞台的頃刻間你可以達到最高度,但你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那裡。這就是為什麼你的愛會失敗的原因,因為在你的愛中,你只展示了你的高度。

  在沙灘上遇見你心愛的人,你在保持你的高度,她在保持她的高度,彼此都認為找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人,他們都認為是為彼此而生的。但這些高度衹能在海邊沙灘上保持。當女人在廚房裡,疲憊不堪……而男人在辦公室不斷受到老闆的侵擾,回家後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妻子一整天都在孤獨中掙扎,他們無法保持高度。他們都會爆發,他們都會帶來自己的深度。一旦你和某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生活在一起,這場戲就很難不斷演下去。一件小事就可能會擾亂你的演技,而現實可能就會浮出水面。

  這件事情發生在一個村子裡……在印度,拉瑪的故事每年都在全國各地上演。在這個故事中,拉瑪的兄弟拉什瑪尼娜被敵人的箭射中。這是一支有毒的箭,有人向當時最好的醫生詢問解藥。拉什瑪尼娜躺在舞台上,昏死了,瀕臨死亡,處於昏迷狀態。

  醫生說:「要救他很困難。有一種治療方法,一種生長在某座山上的某種草藥,但是距離太遠,如果不在二十四小時內將草藥帶回來,就沒有可能救活他了。」

  拉瑪的一個追隨者——你們一定到處看到過他的雕像,猴神哈努曼——說:「不要擔心」。它是一個猴王,是一隻偉大的猴子,他說:「我可以到達那座山上,但唯一的麻煩是,我是一隻沒有受過教育的猴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種草藥。你必須給我明確的指示,我纔能帶對藥材,否則我帶來的東西,可能不是正確的草藥。我又不是醫生。」

  醫生說:「沒問題。那種草藥非常有影響力,到了晚上它會像螢火蟲一樣發光。所以你可以在夜裡看到任何發光的草藥,它們就可以拯救拉什瑪尼娜。」

  於是哈努曼就去了那裡,但它很驚訝,因為山上不止是一種草藥會發光,山上有許多草藥都會發光。

  哈努曼自言自語道:「我的天啊!——我該如何選擇?那個老白癡只給了我一個指示,但這個指示適用於許多其他草藥。」

  哈努曼看到:「它們是不同的草藥,但都是發光的。」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回去詢問。猴子就是猴子:他認為最好是將整座山都帶走——「讓那個老白癡選他想要的草藥吧。」

  所以他將整座山都帶來了。現在,在一個小村莊的戲劇中,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過程。這座山是用硬紙板做成的:有蠟燭、小草藥,還有一根穿在滑輪子上繞來繞去的繩子,就在舞台頂上,有一個人在不斷地控制那些滑輪上的繩子,好讓哈奴曼憑藉那些繩子飛來飛去。

  當哈努曼帶著山回來的時候,出了點狀況:滑輪不動了。這是在印度,不是德國。它不動了並不奇怪,如果它動得又快又好纔是一個奇跡!現在哈努曼被懸空掛在那裡,全場觀眾都在笑:「這太奇怪了!而拉瑪卻在不斷地重複著本該只說一次的台詞:「哈努曼,快來!」哈努曼就懸停在那裡,人們都在笑:他們不明白出了什麼問題。哈努曼來了,山在那裡,草藥在那裡,燈光在那裡——除了拉瑪,每個人都在看著哈努曼。衹有拉瑪低下頭,不斷說:「哈努曼……」因為他找不到該說什麼,他知道哈奴曼掛在那裡。

  最後劇場經理爬上了屋頂。他努力試過了,但什麼也沒發生——輪子卡死動不了——所以在如此匆忙和緊張的情況下,他割斷了繩子。哈奴曼立刻從舞台的半空中摔了下來,整座山散落一地。自然,這個人非常憤怒,他完全忘記了他現在是在扮演哈努曼的角色。拉瑪不斷重複說:「哈努曼,你救了我兄弟的命!」

  哈奴曼說:「你的兄弟……那我的腳該怎麼辦!」

  甚至拉什瑪尼娜也睜開眼睛看看這究竟發生了什麼,哈努曼對他說:「閉上你的眼睛!你不應該睜開眼睛——你已經失去知覺了。告訴我是誰割斷了繩子。除非我好好揍他一頓,否則這齣戲我就不演了。」

  幕布必須被放下。以某種方式將他帶出去,有人給他糖果,但他說:「我什麼都不要。首先,我想要知道是誰剪斷了繩子!」那個劇場經理已經逃跑了。那個人是村裡的摔跤手,他是個危險的人——他可能真的會打他!

  每個人都安慰他說:「我們都將拭目以待——確實是經理幹的,但他已經逃走了。明天早上我們再好好收拾他。」

  但就當前而言,扮演哈努曼的演員卻說:「不,現在我可不管了……我太心煩意亂了。」他抓起掛在身後的尾巴,將它扔掉,說:「你們可以再找另一個哈努曼——我要去找經理。我要看看他究竟藏在哪裡。除非我將他打成骨折,否則我不會演這個角色了。」

  衹有在一切順利的狀況下,演戲才有可能,但一天二十四小時,夫妻之間怎麼可能一切順利呢?輪子會在某個地方或其他地方被卡住——然後就一定會發生斷裂。

  如果你讓你的整個人生衹是一場表演——只表現高度,而不表現深度——你很快就會陷入困境,因為你無法隱藏你黑暗的一面。即使是存在也無法隱藏它。當秋天來臨時,樹葉必須落下,你不能隱藏它們。春天來臨時,新的葉子就會長出來,花朵就會開花。當夜幕降臨時,會是一片黑暗。無論你是睜開或是閉上眼睛,也不會有任何區別。

  人生由兩部分組成:山谷和山峰。

  宗教摧毀了人類,因為他們堅持認為你應該永遠站在山峰上。山谷不是為美德的人準備的,而是為罪人所準備的,美德的人衹是山峰。

  在存在中是不可分裂的。

  每一個山峰都有自己的山峰,它們總是一起共同存在。沒有山峰就沒有山谷,沒有山谷就沒有山峰。

  如實知見到的人同時接受這兩方面。在這種接受中,他變得完整,成為一個整體。

  帶上所有的人:

  因為在崇拜中,你不可能飛得比他們的希望更高,也不可能卑微到比他們的絕望更低。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所以永遠不要將自己當成一個獨立分離於存在之外的現象。在你身上隱藏著所有的人——所有死去的人,所有活著的人,所有未來可能到來的人。

  你背負著整個過去,也背負著整個未來。你並不孤單,你是一個宇宙。

  罪人在你身上,聖人也在你身上。不要將自己變成一個修羅場,否則你的生命會變成地獄。而人類宗教就是這樣做的:他們將你變成了一個修羅場,所以你在和罪人戰鬥,他們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在讚美聖人,他們是你的一部分,你將他們對立起來。在這種衝突中,你被毀滅,你的整個生命變得很悲慘。

  紀伯倫說得對:帶上所有的人……記住,一個人飛升得最高處也是你的可能性,而一個人降得最低處也是你的可能性……佛陀、大雄、耶穌、查拉圖斯特拉的所有高度都存在於你的內心中。所有偉大的罪犯——成吉思汗、帖木兒、納迪爾沙、斯大林、希特勒、裡根——他們也都在你的內心中。

  兩者都接受,你永遠不會成為修羅場,兩者都接受,你就會產生一種奇特的和諧。就像在每一所學校,都有一塊黑板,寫字用的是白粉筆。而在板書時,白粉筆在黑板上清晰地顯示出文字本身,黑板的黑色變成了背景。你也可以在白板上寫白字,但你就看不清了。你也可以在黑板上用黑粉筆寫黑字,但這樣你也同樣看不清了。

  人是辯證的。高度和深度,黑色和白色都同在一起。與其製造衝突,不如創造一種和諧,一種音樂。

  使用這兩種方式,使它們不是在戰鬥,而是使它們都成為一個管絃樂團的一部分。使人成為一個和諧的管絃樂團是宗教的宗旨。從你的二元性中創造音樂是宗教的本質。

  如果你們想如實知見到上帝,那就不要因此而做猜謎者。

  不要用哲學問題、謎語去回答上帝。如果我問你,「當你見到上帝時,你會做什麼?」你自然會開始思想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你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上帝一定知道。

  但是紀伯倫說……如果你們想如實知見到上帝,那就不要因此而做猜謎者……因為上帝是靜默的,如果你帶來問題,它們將不會被回答。沒有祈禱會得到回應,因為上帝不明白任何語言。靜默是唯一被祂所理解的語言。

  所以,你要到神那裡去,到樹林裡去,到溪流裡去,到大海里去,心裡要靜默,你會發現一種共融,你就會發現你的謎語和你的問題都消失了。上帝不會解決你的問題。但在靜默中,它們消融了,融化了。

  何不如舉目四望,你們就會看到祂和你們的孩子玩耍。

  很奇怪的說法,但很真實。但誰會在乎孩子呢?誰會關注孩子?我曾經是個孩子,就像你曾經是個孩子一樣。每當有客人來我家,我父親就會對我說:「你給我消失。」

  這很奇怪:家裡來了一位客人,我應該歡迎他。我不能消失,那將是對客人的極大侮辱。我父親說:「不要吵了,他幾分鐘內就要到了。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去河邊,去森林,無論你想去哪裡,你都可以去。」

  我說:「如果我知道沒有客人來,我早就走了。我要留在這裡……我也要給我的朋友打電話。」

  我父親說:「你這人真奇怪!當沒有人來的時候,你不會製造騷亂,當有人來的時候,你就會製造騷亂。你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朋友,你製造了那麼多的噪音,以至於我們彼此之間都無法交談。」

  我說:「那是你的問題。我們從不對你說『你打擾了我們的遊戲;因為你,我們不能玩了。』總是你被我們打擾了——但你從來沒有想到我們,我們一直被你打擾。我和你必須要有一個協議。」

  我父親說:「別再談什麼協議了!你和我簽了那麼多協議,即使我忘記了,你也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協議。」

  我說:「這個簡單:要麼是協議,要麼是自由。你們盡可能大聲說話,我們也會盡可能大聲,否則就要籤訂一下協議。」

  他說:「好吧!你的協議是什麼?」

  我說:「我們的協議很簡單,一半的時間我們玩,你們必須加入我們,一半的時間你們可以討論,我們就加入你們。這是絕對公平的。」

  他說:「我最好走出家門。你接待客人。」

  我說:「沒關係,你可以出去——馬上消失!」但他不能,因為他要和客人辦點事。而我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消失,這衹是一種威脅。

  我對他說:「威脅對我不起作用。我需要簡單的商業協議。你是個商人,你能理解。你給我們一半時間,我們也給你一半時間。」

  他說:「我理解你的協議:這意味著你將摧毀全部時間。一半的時間我們必須和你玩,一半的時間你不允許我們說話,你會干涉,爭論——我告訴你這是一宗很重要的生意。」

  但滿眼是生意的人看不到,當孩子們玩耍的時候,神就在眼前。

  當樹木靜靜地站立時,神就在它們的天真之中。當小溪流向著大海唱著歌時,神就在那裡,但眼睛裡充滿了生意的人耳朵是聾的,這就是為什麼你總是錯過那些,每時每刻,以千萬種方式可以得到的東西。

  如果你們想如實知見到上帝……何不如舉目四望,你們就會看到祂和你們的孩子玩耍。

  你有沒認真地看過孩子的眼睛?也許你很難找到一個正宗的聖人,但如果你能看著一個小孩子的眼睛,你就會領略到些許聖人眼睛的味道。當然,聖人的眼睛,更深邃,更深刻,更有意義——但孩子的眼睛也有些許……雖然不是全部,衹是一部分。

  何不如仰望太空,你們就會看到祂在雲中漫步,在閃電中伸出雙臂,在雨中降臨。

  上帝不是一個人。紀伯倫的全部努力就是要摧毀上帝是一個人的觀念。他想讓你明白上帝是一個存在。當孩子們笑的時候,祂是存在的。在他們的笑聲中是如此地純真,上帝不可能不存在於那裡。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的聖者都說,當你覺醒時,你會驚訝於這是你的第二次出生。你又變成了一個孩子,你的眼睛裡又有了同樣的驚奇……又有了追著蝴蝶跑、在沙灘上撿貝殼的渴望……

  在日本,有一位偉大的智者,名叫布袋和尚,他的肩上經常背著大包,拎著大包,裝滿玩具,糖果——孩子們喜歡的東西。每當他進城,人們都會問:「請給我們講講道吧。」

  布袋和尚會說:「等一等,你會看到的!」

  孩子們會從四面八方趕來,因為布袋和尚來了的謠言會不脛而走,因為他總是帶著奇怪的玩具、漂亮的糖果來,然後開始分發。歡聲笑語,他們會跳起舞來,布袋和尚會和孩子們一起跳舞。

  整個人群都站在那裡,震驚地說:「這個人好像瘋了,我們聽說他是一位偉大的聖者!」他一輩子都是這樣做的,當人們說:「你還沒開口講道。」

  布袋和尚說:「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已經做了一切——我激起了道。道在這裡,從我手裡拿走糖果。道在這裡,玩玩具。道在這裡笑,道在這裡跳舞。但你是瞎子,我能做什麼?你是聾子——你聽不見。」

  日本的孩子們仍然只帶著一尊佛像,那就是布袋和尚。他從不開口講道,但他總能營造出一種讓你看到純真的局面。

  當純真在行為中的時候,神就存在於其中。

  何不如仰望太空,你們就會看到祂在雲中漫步,在閃電中伸出雙臂,在雨中降臨。

  這衹是一個改變你態度的問題。下雨的時候,就在雨中跳舞吧。你不是泥做的——你不會消失在雨中,不會消失在泥潭裡,你的衣服也沒有云彩落在你身上時的快樂那麼珍貴。但你卻處處保護著自己,帶著各式各樣的傘。

  你們會看到祂在花叢中微笑,在樹上挺身揮手。

  這衹是一個改變你態度的問題。你一直以為這衹是樹,這衹是雲,這衹是雨。

  不……它是一朵雲,但還有更多,它是雨,但還有更多,這些都是樹——但還有更多。如果你能抓住它的話,這個「更多」就會將你的整個生命變成狂喜,變成一種極樂,變成一種至福。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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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6-14 08:58:47 |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我稱之為靜心

  一九八七年二月七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死亡

  然後艾爾美特拉又開口道:現在我們想向您請教關於死亡的全部。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想要如實知見到死亡的秘密。

  但是,除非你們在生命的中心尋找它,否則你們怎麼能找到?

  貓頭鷹的夜視之眼卻盲於白晝,它無法揭示光的秘密面紗。

  如果你們真想看到死亡的靈魂,就向那生命的身體敞開你們的心扉。

  因為生與死是一體的,就像河與海是一體的。

  在你們的希望和慾望的深處,隱藏著你們對於來世的無聲知識;

  就像雪下的種子所懷之夢,你們的心也夢想著春天。

  相信夢想,因為夢想中隱藏著通往永恆的大門。

  你們對死亡的恐懼,不過是牧羊人站在國王面前的顫慄,國王將手按在他身上以示恩澤。

  牧羊人在他的顫慄中難道不為他因領受到國王的恩澤而感到高興嗎?

  但他不是更在意自己的顫慄嗎?

  因為死亡是什麼,不就是赤裸地站在風中,融化於陽光中嗎?

  停止呼吸是什麼呢?不就是將呼吸從不安的潮汐中解脫出來,使它可以升騰和擴張,毫無羈絆地尋求上帝嗎?

  衹有當你們從寂靜之水中取飲時,你們纔能真正歌唱。

  衹有當你們到達山頂時,你們纔開始真正攀登。

  衹有當大地佔據你們的四肢時,你們纔真正起舞。

  死亡是世界上最神秘、也是最虛假的事物之一。每個人都會死,但我對你們說:沒有人會死。死亡是一種表象,一種外在的表象。這就是為什麼死的一直是別人,你永遠不會死。

  而死去的人,衹是死在那些站在外面的人的眼裡,而不是死在他自己的眼裡——如果他如實知見到了的話,他衹是從一個生命走向另一個生命,最終融入進整個存在。

  但死亡卻折磨著人類。有許多人甚至出於恐懼而迴避問這個問題,他們甚至不敢念出死亡的名字。不僅僅是普通人:一個像弗洛伊德那樣有才華的人也同樣恐懼,以至於他的朋友和追隨者都被禁止提起……沒有人被允許在他面前談論死亡。有三次,不小心有人意外地開始談論死亡,而精神分析學的創始人弗洛伊德昏倒了,變得不省人事。這一定是非常恐懼的。

  我們將墓地建在城外,這樣我們就不用每天在去市場時穿過墓地了。這是出於恐懼。

  在我的童年,我喜歡參加任何人的葬禮,無論是誰死了。我父親和我的叔叔們都很不安。他們說:「那個人是個陌生人,他和我們沒有任何親緣關係,你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去參加他的葬禮?」

  我過去也經常關注乞丐的葬禮。我對他們說:「我學到了許多東西,跟隨了許多死去的人。我所學到的最奇怪的事情就是,即使亡者在火葬堆上,那些來跟他告別的人也不是坐在那裡看著火葬堆。而是背對著火葬堆,談論著各種各樣的事情,除了死亡,因為很難迴避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每個人遲早都要死,我的死期也會到來。

  一句著名的詩句是:「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它就為你而鳴。」當有人去世了,教堂的鐘聲響起時,「永遠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它為你而鳴。」

  每一次死亡都提醒你,你在這裡只剩幾天的時間,也許明天不會為你而來。末日的腳步一天比一天近,死亡之外的世界是一個未知的世界,陌生的世界,沒有朋友,沒有家庭,沒有社會。你不知道你會存在什麼,因為你一直都在人群中。死亡會讓你變得孤獨。

  因此,衹有那些在活著的時候就懂得單獨藝術的人,在他們死亡時才能保持清醒,否則,這種衝擊是如此之大,以至於百分之九十九或更多的人在臨終時變得失去了意識。而無意識地死去,就是錯過了這樣一個大好時機,因為死亡會向你展示絕對赤裸的生命。這是任何人都能提出的最重要的問題之一。在我們談論紀伯倫之前,先談幾件事,這樣更有助於你理解他的陳述。

  死亡不是意外。不是說突然有一天,突如其來,死亡來了,你就完了。不,死亡和你一起併肩成長,就像你的影子一樣。在你出生的那一天,你也就開始死亡了。

  死亡和生命是同一枚硬幣的兩個面,是同一輛車的兩個輪子。你對生命如此執著,以至於你從未看到死亡也在與你一起成長。死亡是一種成長,正如生命需要七十年才能達到高潮,死亡也需要七十年才能達到高潮。而衹有在高潮時,它們才會相遇融合。它們一直在一起前進,但在你生命的高潮中,它們甚至不在一起——它們是一體的。

  那些想了解生命的人也必須了解死亡。那些不懂死亡的人也永遠不懂生命,但是我們是在對死亡的巨大恐懼中成長起來的。我見過有人在舉行送葬時關上門,將自己孩子帶進去。我問:「你在幹什麼?讓你的孩子知道,讓他們知道死亡是一個結束——或者說是一個新的開始。」

  從這一個(生命)側面看,這是一個結束,從另一個(死亡)側面看,這是一個新的開始。每一個結束也是一個新的開始。每一個開始都會有一個結束。

  宗教讓人們對死亡產生了偏執,對死後……尤其是那些誕生在印度以外的宗教,它們的歷史並不是很古老,也沒有誕生於印度的宗教那樣的深度和洞察力。基督教衹有兩千年的歷史,猶太教衹有四千年的歷史,穆斯林衹有一千四百年的歷史……與印度教相比。來自於普那那座城市的一位偉大的學者,洛克馬尼亞·提拉克(LOKMANYA TILAK),證明了印度教的經文至少有九萬年的歷史——他已經有將近半個世紀沒有被反駁過了。印度教經文至少有九萬年的歷史。而他的證據是如此重要,如此真實,如此具有歷史性,以至於沒有辦法反駁它。

  占星家說,九萬年前,有一個再也沒有出現過的星群,這個星群在地球上最古老的書籍《梨俱吠陀》中有描述。除非人們觀察過它,否則不可能描述出來,而且描述得如此詳細……直到現在,最近,天文學家才能夠描述出來,他們驚訝地發現描述完全一樣。這是一種你無法反駁的證據。也許印度教有九萬年的歷史了。

  耆那教的歷史更加古老,因為在《梨俱吠陀》中,提到了耆那教的第一代創始人阿底那陀(ADINATHA),在那本書中受到了極大的尊敬。像阿底那陀這樣的人,當他們活著的時候,當他們是同時代人的時候,你是不會理解他們的,因為他們一直是走在時代的前面——領先得太多了,以至於他們注定要被誤解、被譴責。至少在他們的有生之年,被欣賞是不適合他們的。也許在死後三百年後,四百年之後,他們纔可能被發現是正確的,而整個人類大眾可能才被發現是錯誤的。

  如果阿底那陀屬於不同的宗教,不同的宗教的創始人,被《梨俱吠陀》如此恭敬地銘記,那衹能意味著一件事:他不是當代人,他已經成為一個傳奇。他至少要活在五百年前。也許耆那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

  自然,這些宗教對人類的每一個問題都有深入的研究。誕生於印度之外的三大宗教——基督教、猶太教、穆斯林,都只相信一期生命。這說明他們沒有對生命的全部,包括出生前和死亡後進行探索。他們的跨度非常小——只相信這一期的生命。他們的視野是有一個特定的框架,他們是透過這個窗口去看待問題。

  直到最近,才有幾個畫家開始畫畫,而且不加任何畫框。最初,那些畫家被認為是瘋子……沒有畫框,就不算是一幅畫。但他們的論點是非常合理的,有意義的。他們說:「生命沒有框架,它會一直不斷持續下去。我們怎麼能在畫上加一個框架呢?它們代表著生命,代表著現實。」

  但是那些只關注只此一期生命的宗教是非常膚淺的,對他們來說,死亡是一種巨大的恐懼——原因很簡單,隨著死亡,一切都結束了。死後衹有審判日。

  這些宗教從來沒有人問過此期生命之前是什麼。此期生命是從憑空而出的嗎?這是不可能的。在此期生命之前……從一開始就有生命,如果有開始的話——否則,生命永遠都存在。在死亡之後,也沒有任何東西結束,生命的大篷車不斷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身體中繼續下去——直到它到達大海,直到它如實知見到普遍存在。

  那麼,就不需要有一個小小的身體,意識被裹於其中,那麼你就可以作為純粹的意識,作為整體的一部分來生活。你將在鳥兒中歌唱,你將在花中綻放,你將在雨中降臨。你將是大地,你將是天空,你將是星星,你將是一切。

  一旦你產生了這種領悟,你就獲得了自由——從數百萬年以來你一直在不斷改變的牢籠中解脫出來。你第一次展翅飛翔,翱翔在廣闊的天空。

  誕生於印度的三大宗教——印度教、耆那教、佛教,除了在一件事上沒有分歧外,在其他方面都有不同的看法。他們在每一點上都爭論不休,而唯一的例外是一致認為生命是永恆的,沒有審判日,這一期的生命不過是漫長隊伍中的一個小環節。

  因此,在東方,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而當你對死亡沒有恐懼的時候,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發生了:你開始全然地活著——因為死亡是你生命的一半。

  如果你恐懼死亡,你就不能全然地活著。你的生命將永遠處於死亡的陰影下,它隨時可能到來,而你卻對此束手無策——對此無能為力。它不事先通知你就來了,它是以客人的身份來的。

  我之所以用「客人」這個詞,是因為這是東方古代經典中所用的詞,但梵語是原始語言,在所有發達國家的母語,相當於「客人」這個詞是梵語中的ATITHI。它的意思是:「一個不提前告訴你日期就來的人。」TITHI是日期的意思,ATITHI的意思是「一個突然來的人,甚至不告訴你日期。」

  客人沒有這種品質——尤其是現代客人,他們會提前通知你是否有空。然後,他即使來也是住在酒店。在東方,你的客人住在酒店裡是不可想像的。這簡直是不文明的行為。

  用「ATITHI」這個詞來形容死亡是非常重要的。你對此無能為力,衹有當它發生時你纔知道。衹有那些非常幸運的人才知道它發生的時間,大多數人,因為恐懼而變得無意識。大自然有一個內在的系統。忍耐是有限度的,超過了某個限度,你就會陷入無意識,你無法忍受。

  外科醫生非常清楚,如果你要做手術,病人就不能保持清醒,否則痛苦將無法忍受。因此,必須給病人麻醉,氯仿,或其他東西,使他失去意識,然後你可以在幾個小時內對他的身體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切斷他的四肢,取出他的腎臟,或任何癌變組織。有時手術可能需要六個小時。如果那個人是警覺的、清醒的、有意識的,你可能會成功地進行了手術,但那個人會死,因為疼痛是難以忍受的。因此,自然迫使它成為一個內在的過程,一旦任何事情變得無法忍受,你就會陷入無意識狀態。

  只發生過一次……就在本世紀,印度的瓦拉納西國王不得不接受一次手術。手術至少要兩個小時。他的胃必須被切開,一些隨時可能變成癌癥的增生物要被切除。但是國王是個非常自豪的人。他說:「手術你可以做,但氯仿,或任何麻醉,我都不會接受,我也想看一看。」

  醫生說:「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的,如果你死了,那我們就是兇手。」

  他說:「我可以寫下來,這是我的意願,別人不需要對此負責,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死。」

  醫生們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從各地請來了最優秀的醫生——國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們說:「他問了一件奇怪的事,沒有病人問這樣的事,但如果我們拒絕,他就不會動手術。無論哪種方式,他都會死。如果不做手術,那麼他的胃就會惡化,隨時會殺死他,所以最好還是冒一下險,不要給他麻醉。他最多也是死——無論如何他都會死,但手術是一個機會……也許他能挺過來。」

  他是一個偉大的靜心者。他說:「我衹是靜心。當我靜心的那一刻,我就忘記了我的身體,忘記了整個世界,我變成了純粹的意識,我不認為你的工具能觸動到它或傷害到它。」

  手術就這樣開始了。外科醫生們戰戰兢兢,因為他們正在做一件不該做的事情,但沒有其他選擇。國王衹是去靜心。兩個小時過去了,手術成功了。然後他就睜開眼睛說:「死也不能擾亂我,因為我是永生的。對我而言,這不是一個假設,而是我的體驗。」他舉了一個完美的例子來說明他的體驗。

  西方人非常恐懼死亡,原因很簡單,因為死亡對他們來說是一條不歸路。在它之後,只可能發生一件事:那就是審判日——人們無法想像它將會如何發生。在某一天,千千萬萬從古至今的死者將被上帝從墳墓中喚醒——他們正在沉睡。人群將會如此之大,其中一半是女人,尖叫著,每個人必然會尋找他的親人、朋友、妻子、丈夫……人群如此之大,上帝將對每個人進行審判。這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衹有印度教和東方宗教在人死後才會焚燒他們的屍體,因為毫無疑問——他們已經搬進了另一個住所。現在這衹是廢墟、這具骷髏,不需要保存。但穆斯林、基督教和猶太教卻保存了屍體。而埃及人是最荒唐的。他們不僅保存了屍體,還一同存放了大量的食物,因為這些可憐的傢伙會需要食物,誰知道那個審判日什麼時候才會到來。如果一個國王死了,幾乎有五六十名活著的人和他一起陪葬,包括僕人、護衛、妻子——因為那個人不能單獨離開。

  我以前住在一個靠近穆斯林墓地的地方,有一天,地方行政官給我發了一個通知,說:「你不能在那裡靜心,因為穆斯林教徒非常憤怒。」

  我說:「穆斯林教徒為什麼要憤怒?」我去找地方行政官。我說:「我不明白這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他說:「我是穆斯林教徒,我可以向你解釋這一點。你的靜心營地點靠近穆斯林的墓地,你有一個靜心技巧,其中一個咒語,HOO!HOO!HOO!——這是蘇菲派的咒語,是ALLAH-HOO的簡稱——那些躺在墓地裡的穆斯林聽到後可能要開始站起來,認為審判日已經到來了。」

  我說:「我的天啊!我從沒見過任何人。」

  地方行政官說:「你不會看到……但是穆斯林教徒們非常惱火。你停住!你擾亂了他們的死人,很快整個城市都將充滿鬼魂,而你將對此負責。你要麼改變你的咒語,要麼改變你的選址。」

  數百人高喊:「HOO!HOO!HOO!」——那些死去的人以為審判日到了,所以他們從墳墓裡爬起來,一旦有人爬出了墳墓,自然就不想再回到墳墓了。許多墳墓都是空的,人呢?很奇怪,但這衹是一期生命的概念。

  他們沒有說什麼你從哪裡來,這是一種非常不科學的態度。你的出生帶來了生命,但你從哪裡來?你的死亡帶走了生命,但生命又去了哪裡?

  東方人的探索非常深刻,因為他們只專注於一件事。這就是為什麼在東方,科學沒有發展,技術沒有發展的原因,因為東方所有的天才都只關注一件事:發現生與死的奧秘。他們發現死亡衹是像更換了衣服、像更換了身體、像更換了住所——但沒有什麼會死。生前你在這裡,死後你將在這裡。

  因此,在東方,死亡不是一種恐懼。恐懼的是,你應該讓你的生命更有意識——你不應該迷失在生命的普通瑣事中,你應該變得更加正知,更加靜心,這樣,當死亡來臨時,你可以有一個更高的表現形式。

  每一次死亡都會將你帶到一個更高的階段,而最終的階段就是上帝,或者說是宇宙之靈。

  然後艾爾美特拉又開口道:現在我們想向您請教關於死亡的全部。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想要如實知見到死亡的秘密。

  但是,除非你們在生命的中心尋找它,否則你們怎麼能找到?

  它正在你的內在生長,沒有必要去尋找死亡。你所需要的衹是尋找你生命的中心,在那裡你也會發現死亡是你生命的影子。你不能抓住一個影子,但如果你抓住了投射那個影子的人,你也就抓住了這個影子,但沒有辦法直接抓住影子。

  我聽說有一個酒鬼,他的妻子厭倦了他。每天都在爭吵。最後,她說:「最好,因為你不聽話,你也備一把鑰匙,所以無論何時你想回家……都不用打擾我睡覺。每天晚上,你不僅擾亂了我,還擾亂了整個社區。」於是,他拿了鑰匙。他回到家,他努力試圖打開鎖,但他的手在顫抖——他完全醉了。所以鑰匙無法插進鎖孔。

  一個警察站在路上看到後說:「需要我幫你嗎?」

  他說:「你要是能讓這房子不抖就好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房子這麼抖,所以我的鑰匙一直無法插進鎖孔。」

  警察笑了,他幫酒鬼打開了門。那人進去了,但在回家的路上,他和另一個酒鬼打了起來,將他的臉抓破了,所以許多地方都有抓痕。他想:「雖然我拿到了鑰匙,可以安靜地睡覺,但這些抓痕到了早上就會顯現出來,戰鬥就會開始。」於是,他走進衛生間,在傷口和抓痕上塗抹一些藥膏。他照了照鏡子,將藥膏抹在傷口和抓痕上,非常高興和滿意。當他進入房間的時候,他怕妻子會被擾亂,所以他想保持安靜,但他是一個醉漢……他在桌子上絆了一下,在門上絆了一下。

  最後他妻子說:「是誰?」

  於是他想起了。他徑直走到妻子的床邊,用舌頭開始舔她的腳——這是她的狗以前常做的事。

  妻子說:「好了吧!好吧。」

  她以為是那條狗。他溜到床上,對警察的幫助感到非常滿意——這是很難得的。如果不是他抓住了房子,就不可能打開門。一切都非常順利。最後,狗也幫了忙。

  早上,他的妻子尖叫著從衛生間出來。她說:「是誰搞花了我的鏡子?」

  酒鬼說:「你的鏡子?為什麼有人要搞花了你的鏡子?讓我看看。」

  然後酒鬼看到他沒有將藥膏抹在臉上,而是將藥膏抹在鏡子上了,因為他在鏡子上看到了臉,在鏡子裡他看到了抓痕——很自然地將藥膏抹在鏡子上。

  人們都活在謊言中——就像酒鬼一樣無意識。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們從來沒有進入過自己的內在,他們從來沒有為生命是什麼而煩惱過。

  紀伯倫說:除非你們在生命的中心尋找它,否則你們怎麼能找到?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聲明。死亡不是來自外在,它與你的生命同時在你的內在生長。

  貓頭鷹的夜視之眼卻盲於白晝,它無法揭示光的秘密面紗。

  盡管到處都是光,但貓頭鷹還是睜不開眼睛。它有一雙非常敏銳的眼睛,它衹能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光線太耀眼了。這是一個長期存在的問題,如果你聽貓頭鷹和其他鳥類談話,它們從來沒有就一個問題達成過一致的意見——哪一個是白晝,哪一個是黑夜?貓頭鷹說:「你所知道的黑夜就是白晝,你所說的白晝就是黑夜。」貓頭鷹也沒有說錯,這是它的體驗。盡管白晝時到處都是光,但如果你不睜開眼睛,但那也無濟於事。你充滿了生命,也充滿了死亡,但除非你轉向內在觀照,如實知見到你一直所攜帶的是什麼,否則你只會擔心……有人死了,你會想起你自己的死,恐懼就來了。沒有人會死。這衹是外行人的看法。

  你必須成為一個內行人——在自己的內在,才能找到生命的秘密。

  在發現生命的秘密時,你也會發現死亡的秘密,因為沒有兩個秘密,這衹是一個秘密,有兩個方面。

  死亡不會殺死你,它是為你服務的。它能幫助你擺脫一個日漸腐朽的舊身體,進入一個新的,年輕的身體。沒什麼可悲傷的,可恐懼的,你衹是在換一所房子……去一個更好的房子。你的全部關注應該是強烈地、全然地、覺知地活著,這樣你纔能正知到生命和死亡的偉大秘密。說生與死事實上並不確切,最好是說「生死」的秘密——在這兩者之間就連一個連字符都不存在,它們是一體的。

  如果你們真想看到死亡的靈魂,就向那生命的身體敞開你們的心扉。

  如果你真的想如實知見到死亡是什麼,死亡的靈魂……就向那生命的身體敞開你們的心扉。忘記死亡吧,因為也許正是這個詞讓你看不到真相。恐懼會使人盲目,它是在無知中聚集的偏見,所以最好忘掉死亡,你只需敞開心扉,接受你生命的身體。在這種對生命的領悟中,你會感到驚訝——你也同時領悟了死亡。

  因為生與死是一體的,就像河與海是一體的。

  在你們的希望和慾望的深處,隱藏著你們對於來世的無聲知識……

  你看不清楚,因為你充滿了期望、希望、慾望。你的眼睛佈滿了許多層的灰塵,你需要對你的眼睛進行深度清潔。這就是靜心的意義。

  讓這些想法消失,讓希望消失,讓慾望消失。然後你有一種清晰度,然後你的眼睛就是完美的鏡子。衹有這樣,在你視野的寂靜狀態下,你纔會如實知見到那來世的秘密。

  就像雪下的種子所懷之夢,你們的心也夢想著春天。

  相信夢想,因為夢想中隱藏著通往永恆的大門。

  在這裡必須記住,紀伯倫所說的夢並不是弗洛伊德在很多書中所說的夢。弗洛伊德致力於這些夢,而他只認識病人。病態的人有病態的夢,他們的夢不過是壓抑的慾望。而這正是弗洛伊德最大的錯誤,他認為這些夢代表了所有的夢。

  當然,有某種疾病的人會去看某種醫生,而且衹有某種類型的人才會去看某種類型的醫生,而醫生會不斷地與一種有某種疾病的人相接觸——他是這種疾病的專家。他因此可以得出結論,全人類都患有同樣的疾病,因為他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例外。這是一種邏輯上的謬論,甚至像弗洛伊德、榮格、阿德勒和其他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家、分析心理學家這樣的人——他們現在有許多流派——將一小部分人當作全人類的代表性樣本。

  紀伯倫所談論的是那些沒有壓抑的人的夢。可憐的弗洛伊德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當然,他們為什麼要去找弗洛伊德?那些做著病態夢的人——那些讓你的生命近乎瘋狂的噩夢——這些人纔是會去找弗洛伊德的人。

  但有的人像紀伯倫一樣,他們沒有什麼壓抑。

  就像雪下的種子所懷之夢,你們的心也夢想著春天。

  相信夢想,因為夢想中隱藏著通往永恆的大門。

  所有的詩人都是夢想家,但他們並沒有生病,他們不需要任何精神分析師。他們的夢想是他們的財富,他們不想要擺脫它們。他們的夢是種子,當春天來臨時,他們的生命中會有許多花。這是弗洛伊德和其他精神分析師所遺漏的第二類型的人。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心理學仍然非常零碎——它不是全部的真相。

  還有第三種類型的人,像佛陀,不做夢,既不做病態的夢,也不做健康的夢。他的睡眠如此安詳,如此寂靜,甚至沒有一個夢打擾它。

  如果心理學能理解這三類人:有病夢的人、有健康夢的人、沒有夢的人、他們已經超越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慾望——他們已經到家了。

  你們對死亡的恐懼,不過是牧羊人站在國王面前的顫慄,國王將手按在他身上以示恩澤。

  牧羊人在他的顫慄中難道不為他因領受到國王的恩澤而感到高興嗎?

  但他不是更在意自己的顫慄嗎?

  他顫慄是因為他是個可憐的牧羊人——站在國王面前就足以讓他顫慄。但在他的顫慄之下,他是快樂的,因為他被國王選中、被國王祝福,國王會將他的手放在他的頭上。

  但他不是更在意自己的顫慄嗎?

  因為死亡是什麼,不就是赤裸地站在風中,融化於陽光中嗎?

  快樂隱藏在顫慄和恐懼之下。對死亡的恐懼正是如此。對於那些正知性的人而言,他們如實知見到,恐懼失去所有的朋友,恐懼失去心愛的人,恐懼失去自己的孩子,恐懼失去自己深愛的世界,恐懼失去樹木和山川,恐懼獨自進入一個未知的空間……所以有一種顫慄。但也有很大的快樂,因為未知是一種挑戰。未知是對冒險的呼喚,是對新生命的呼喚,是對新朋友的呼喚,是對新愛人的呼喚,一種你做夢也想不到的新世界的呼喚。

  因為死亡是什麼,不就是赤裸地站在風中,融化於陽光中嗎?

  你的身體將會融化,將融入大地,你身體的所有元素都將會回到它們的源頭。衹有你純粹的意識——看不見,卻是永恆的——才會與你同在:你就是它。其他一切都將融化。

  不要恐懼這種融化,因為這固然是一個生命的結束,但也是一個美好生命的開始。生命是不斷進化的,這是唯一的進化方式。

  停止呼吸是什麼呢?不就是將呼吸從不安的潮汐中解脫出來,使它可以升騰和擴張,毫無羈絆地尋求上帝嗎?

  停止呼吸是什麼?……即使是醫學也無法定義死亡。他們所知道的衹是癥狀——人停止呼吸,心臟停止跳動,脈搏消失。這些都衹是癥狀,因為意識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心跳和脈搏。

  有個叫布拉瑪約吉(BRAHMAYOGI)的人,他曾經死了十分鐘。他一生只為一件事而訓練。他曾經是一名醫生,但他對死亡的定義並不滿意,因為他深諳意識的古老傳統,醫學界對意識一無所知,所以他停止了自己的職業,開始練習如何減少呼吸、再減少呼吸、再減少呼吸……當呼吸停止的時候。

  布拉瑪約吉能欺騙任何醫生十分鐘。他周遊世界,到各大學、各醫學院,他擁有世界著名醫生的死亡證明,宣稱自己已經死了,十分鐘後,他慢慢地開始呼吸,脈搏會恢復,心跳也會恢復。僅僅一個人就證明了,你所謂的死亡衹是身體的死亡,而不是生命的死亡。如果你嚴格經過這種類似的訓練,你可以欺騙任何醫生。

  布拉瑪約吉做了很大的貢獻。但這樣的人從不被重視,人們認為他們可能是例外。即使在他死後,醫學界也不斷用癥狀來定義死亡。每個醫生都應該接受與布拉瑪約吉相同的訓練——這是一個簡單的訓練,衹是需要較長的時間。

  有跡象表明,醫學科學改變這種死亡觀念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在美國,至少有十具非常超級富豪的屍體在深度冷凍狀態下等待著,因為他們的醫生說:「用不了十年,我們就能恢復你的呼吸、脈搏和心跳。」要想讓那些死屍不惡化,成本是非常高的,所以他們被深深地凍住了,彷彿熟睡了一樣,等待著醫學科學幫助他們重獲新生的那一刻。我想他們並不是很聰明的人,因為十年的時代差距會有這麼大,他們將無法理解正在發生的任何事情。

  已經有了代溝,那這十個人呢,十年後再復活,屆時一切都改變了。他們既不能和別人交流,別人也不能和他們交流。他們最多隻能成為博物館的展品。

  但是沒有必要,他們已經被無謂地耽誤了十年。如果他們自然死亡,到了科學發現方法的時候,他們就會像孩子一樣復活新生,十歲,身體更好,身體更年輕,更有未來。這些老人,就算復活了,也會爛得不成樣子,除了給孩子們帶來恐懼。他們還會有什麼用處呢?

  但這就是對生命的慾望。他們存了足夠的錢,他們的身體可以得到照顧。他們不能相信自己的兒子、家人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他們浪費了數百萬美元。你該如何處理他們?他們將成為活死人,四處遊蕩,讓所有人都恐慌!

  這些人不是很聰明。這個實驗本來可以像他們在動物身上做的所有實驗一樣,方法是一樣的。但是,一旦你老了,那是更好的,就像蛇每年都會蛻下它的舊皮,然後離開它一樣,所以,每一個生命,當你的身體變得無用時——你不能跳舞,你不能唱歌,你不能玩耍——意識就會從身體裡滑出來,進入一個新的身體,進入一個新的子宮,重新變得新鮮,重新變得年輕。

  停止呼吸是什麼呢?不就是將呼吸從不安的潮汐中解脫出來,使它可以升騰和擴張,毫無羈絆地尋求上帝嗎?

  停止呼吸是一種自由。呼吸是連接你身體與靈魂的紐帶。當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你的靈魂可以從身體中擺脫出來,不受束縛,擴張並尋求上帝,宇宙之靈。每一次死亡都是一個機會,要麼你擴張並與宇宙合一,要麼你進入另一個身體——如果你還沒有吸取到教訓的話。

  生命是一所學校。如果你沒有吸取教訓,你就必須回來。如果你已經學會了,你就不需要回到任何籠子中,任何監禁中,你可以將你的意識擴張到整個存在。

  這正是宗教的尋求:如何將自己從所有的束縛中解脫出來,讓自己置身於這無限和永恆的存在之中。

  衹有當你們從寂靜之水中取飲時,你們纔能真正歌唱。

  你可以不知道寂靜而歌唱,但你的歌聲將是膚淺的,沒有實質內容的,沒有意義的。

  從寂靜之水中取飲,我稱之為靜心。

  然後一首不屬於你的歌從你心中升起,那不是你的。那麼你衹是一個載體,這首歌是屬於整個宇宙的。那麼這首歌有深度,深不見底,有高度,你可以不斷攀登,直到永遠。

  衹有當你們到達山頂時……記住這句話。

  衹有當你們到達山頂時,你們纔開始真正攀登。

  (百丈竿頭不動人,雖然得入未為真。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是全身。——長沙景岑)

  人們認為,當你在山谷中,你必須攀登到山頂,但真正的攀登是從山頂開始的。當你與宇宙合一時,你真正的生命才開始——你真正的舞蹈,你真正的歌聲,你真正的狂喜。

  衹有當大地佔據你們的四肢時,你們纔真正起舞。

  當你的身體回到地球上,衹有你超越了引力的控制,你真正的舞蹈才會開始。

  所有美麗和偉大的東西都在你的內在,但卻被囚禁。你是囚禁的恢宏氣勢。衹要走出你的囚籠,你的恢宏氣勢就會告訴你們,你之前衹是一個熟睡著的神,現在你是一個醒著的神。

  沒有唯一的神——那是法西斯的思想,是納粹的觀念。每個人都有能力成為神。佛教和耆那教認為神的數量無窮無盡,數也數不清,即使連樹木也衹是稍微睡得更深一點,但它們也在做夢,夢想著要改變自己的身體。鳥獸,它們也夢想著向前邁進。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暗藏著成為神的種子。

  對我而言,這是唯一可能的真正的民主,否則,一個上帝的觀念是危險的,非常危險。創造世界是祂的旨意——為什麼祂以前沒有創造世界?基督徒認為上帝在四千年前才創造了這個世界。

  天啊,這意味著這個世界衹有六千年的歷史。這太愚蠢了,上帝在那之前一直在做什麼,整個永恆的時間裡?上帝都在做什麼呢?祂的動機是什麼,突然間,祂創造了這個世界?祂是一個異想天開的暴君,祂隨時都可能毀滅它。如果祂能無緣無故地創造它,祂就能無緣無故地摧毀它,沒有任何理由地毀滅它。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再地說尼采說的「上帝死了,人自由了」是正確的。如果上帝活著,那麼人就永遠不可能是自由的,那麼人就衹是一個木偶,是從泥土中創造出來的。英語單詞「HUMAN(人)」來自「HUMUS(腐殖質)」——「HUMUS(腐殖質)的意思是「(泥)MUD」,阿拉伯語單詞「AGNI(人)」也是「來自泥巴(COMING FROM MUD)」的意思。衹有梵語中的「MANUSHYA(人)」不是來自「MUD(泥)」,而是來自意識,意識不能被創造,也不能被毀滅。

  一個神的觀念是非常危險的。但是每個宗教都認為衹有一個神,那當然就是他們的神。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兩位將軍——一位是英國人,一位是德國人——坐在一家餐館裡聊天。

  德國將軍說:「很奇怪,我們那麼強大,但我們卻被打敗了。」

  英國將軍笑了。他說:「你們是很強大,但缺少一樣東西,那就是祈禱。我們每天都對神祈禱,然後才開始戰鬥。」

  德國將軍說:「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我們也是每天都是祈禱後才開始戰鬥的。」

  英國將軍說:「沒關係,但神不懂德語!他是一個地道的英國人。」

  一個神的觀念是非常危險的。猶太人認為希伯來語是祂的語言,印度教認為梵語是祂的語言,穆斯林教徒認為阿拉伯語是祂的語言。一個神,一種語言,一個先知,一本《聖經》……這種觀念意味著衹有你纔是正確的,其他人都是錯誤的。

  我希望你能很清晰地知道。神不是一個人,衹要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神。神正以你能想像到的各種可能的方式來顯現自己,每個人都在往上走,以意識到「我的子宮裡一直攜帶著成為神的種子」這一事實。

  整個生命都是神聖的,整個存在都是神聖的。沒有人創造它們,也沒有人能摧毀它們。我們一直在這裡,我們也將永遠在這裡,形式可能會不同——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意識。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十九章:讓我的話成為你們心中的種子

  一九八七年二月七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告別

  已是夜了。

  女預言家艾爾美特拉說:願這一天,這地方,和傾聽你說話的心靈都有福了。

  艾勒·穆斯塔法說:難道我衹是一個傾訴者嗎?我不也是一個傾聽者嗎?

  然後他走下聖殿的台階,所有的人都跟隨著他。他登上航船,站在甲板上。

  他再次面對眾人,提高嗓音說道: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風催促著我離開你們。

  我雖不像風那般急促,卻不得不啟程了。

  我們這些流浪者,總是在尋找更孤寂的路,我們的一天並不是從另一天結束的地方開始的;日出與日落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找到我們。

  即使大地沉睡,我們也在行進。

  我們是這頑強植物的種子,在我們心靈成熟和充實的時候,我們就隨風飄散四方。

  我停留在你們中間的時日短促,我所傾訴的就更短促了。

  但如果我的聲音在你耳邊消逝,我的愛在你的記憶中消失,那麼我會再次重來,

  我將以一顆更充實的心和更靈性的唇說話。

  是的,我將踏浪而來,

  雖然死亡會隱藏我,更深的沉默會包圍我,但我會再次尋求你們的理解。

  而我的尋求不會是徒勞的。

  如果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理,那麼真理將會以更清晰的聲音,以更貼近你心靈的語言來表達出來。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我雖隨風而去,但我不會墮入於空虛中;

  如果今天不能滿足你的需求,也無法成全我的愛的日子,那就讓這成為應許之約,直至踐言的那一天。

  人的需要會變,但他的愛不會變,他想以愛滿足需要的願望也不會變。

  因此,你要知道,我將從更大的寂靜中回來。

  已是夜了。

  女預言家艾爾美特拉說,願這一天,這地方,和傾聽你說話的心靈都有福了。

  紀伯倫用隱喻說話,也許這是談論真相的唯一方式。通過隱喻,通過寓言,可以讓你間接地看到真相,但沒有直接的方法說出真相是什麼。所以,當你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請記住——每一個字都是一個隱喻。

  已是夜了……太陽落山了,艾勒·穆斯塔法離開的時間也到了。這不衹是外在的夜晚,也是一個降臨到那些傾聽者們心中的夜晚。一片黑暗開始籠罩在他們身上。

  艾勒·穆斯塔法在他們中間的出現就像一個太陽,一道他們已經習以為常的光,以至於他們幾乎忘記了它。這是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之一,顯而易見的東西變成了最困難的東西,而那些曾經唾手可得的東西卻幾乎在你眼前頃刻間消失了,衹有離開才能將你從夢中和睡眠中驚醒。

  已是夜了。

  女預言家艾爾美特拉說……

  她是十二年前艾勒·穆斯塔法來到奧法利斯市時,她是第一個認出他的人,她也是第一個提出關於生命、愛和孩子的重大問題的人。她自然是最後一個向他表示感激的人。這些話是感恩的話。

  女預言家艾爾美特拉說:願這一天,這地方,和傾聽你說話的心靈都有福了。

  在大多數國家,這是一句古老的諺語:凡是有福之人站立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會變得神聖而受尊敬的。而無論何時何地,衹要一個有福之人開口說話,那些話就不再是普通的話——它們有了翅膀,它們是神聖的。如果你是可用的,有接受能力的,那些話會將你帶到遙遠的星空,帶到你內在的未知空間,你一直攜帶著這些空間行走了許多輩子,但你從未去過。

  葛吉夫曾經說過,大多數人生來就是國王,擁有巨大的宮殿,擁有無量的寶藏,但他們一生都活在門廊上——完全不知道門廊不是一個居住的地方,他們天生就應該生活在宮殿裡的。但他們從不要求自利的權利。他們從不問存在:「我的命運是什麼?我為什麼在這裡?這一生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們不是尋求者,他們衹是接受偶然所獲得的一切,他們認為這就是生命的全部。

  當一個人意識到這種平凡的存在不可能是全部的時候,他就成為一個尋求者。生命中一定包含著更多的東西。一定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寶藏,否則,衹是每天早上起來,進食,去工作,回家,從搖籃到墳墓,像個圓圈一樣循環而動……你覺得這種循規蹈矩的生活就是全部嗎?你覺得這樣的生活規律能給你一顆載歌載舞的心嗎?如果你稍有一點智慧,你就會拒絕這種循規蹈矩的生活。這種循規蹈矩不是生命的全部,它衹是植物狀態。不要做植物人!要奮力地活,而且要盡可能充分地活過它。爭取自利的權利

  在印度,有一句諺語:「除非孩子哭,否則母親也不會給孩子牛奶。」孩子必須要求。即使是對母親……除非孩子提出要求,否則孩子的慾望,孩子的飢餓,都沒有任何意義。這個存在是我們的母親,你必須問,你必須要求,你必須堅持你出生的意義,為什麼你被要求不斷活下去,目的是什麼?

  當目的、意義和重要性的想法在你心中產生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成為了一個修行者,一個真相的探索者。當你找到你自己的寶藏的那一天,它帶來了如此的滿足,如此的快樂,無論你在哪裡,你都創造了一種氛圍,一種不屬於這個地球的芬芳,一種屬於遠方的芬芳。

  有福之人成為了一扇門,通向未知的秘密和奧秘。而除非你成為一個探索者,否則你將不斷呼吸、植物人,你將死去,甚至沒有如實知見到生命的全部。

  本世紀一位偉大的女性,一位最頂級的詩人,格特魯德·斯坦因,即將去世。她的朋友們聚集在一起,因為醫生說這只剩幾個小時的時間。朋友們都坐在她的床邊,他們深情地靜坐著,眼中含著淚水。這個女人要離開他們了——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說的是金玉良言,她所寫的幾乎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東西。突然,斯坦因睜開眼睛,環顧四週,說:「答案是什麼?」

  這真是太奇怪了。一般都是人們先提出問題:但問題還沒有被問出來,她卻在問答案。也許她完全如實知見到,現在沒有多少時間來問這個問題——她的一生已經過去了,她還沒有問過這個問題。至少在她離開之前,在這個生命彌留之夜,她能夠傾聽到答案。答案是什麼?在場的人都很疑惑,因為他們不知道她的問題是什麼,那麼如何給出答案?如果和一個垂死的女人爭論,他們都很愛她,尊敬她,這是很不禮貌的,但她還是在等著別人說些什麼。於是,一位朋友說:「斯坦因,你忘了問這個問題——我們該如何回答呢?」

  她微笑著說:「好吧!那麼問題是什麼?」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她死的時候嘴裡還在念叨著「好吧!那麼問題是什麼呢?」

  這件小事意義深遠。我們既沒有如實知見到這個問題,也沒有如實知見到那個答案,但我們還在不斷拖著自己——沒有如實知見到我們從哪裡來,沒有如實知見到我們要去哪裡,沒有如實知見到我們在這裡做什麼。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情況,幾近瘋狂。

  艾爾美特拉說得對:傾聽你說話的心靈都有福了……因為我們已經聽到了真實的問題,更聽到了真實的答案——這些答案不僅是文字,更是活生生的答案,這些答案不是簡單的思想,而是來自艾勒·穆斯塔法存在的最深處的源頭。

  願這一天,這地方,和傾聽你說話的心靈都有福了。

  而艾勒·穆斯塔法所說的話,是具有無比重要的意義的。回答了這麼多的問題,幾乎涵蓋了人的一生,什麼也沒有被落下。

  艾勒·穆斯塔法說:難道我衹是一個傾訴者嗎?我不也是一個傾聽者嗎?

  他說:我沒有說過一個字,存在的精神本身已經說出來了。我也是你們當中的一個傾聽者,所以不要說『你已經說過了。』我已經讓位於存在本身與你們直接接觸。雖然我的嘴唇被使用了,我的手被使用了,我的眼睛被使用了,但這些衹是工具。我完全臣服於整體的精神:『從我身上唱出任何歌曲,任何音樂,我完全沒有任何條件,任你處置。』所以他說:難道我衹是一個傾訴者嗎,我不也是一個傾聽者嗎?

  像佛陀、老子、莊子、卡比爾、那納克、曼蘇爾或其他成千上萬的神秘主義者,都會同意艾勒·穆斯塔法的觀點,即無論他們說了什麼,他們都沒有說出來——他們也是一個傾聽者,而不是傾訴者。當一個傾訴者同時也是一個傾聽者,衹有宇宙精神才能唱出一首歌。這不是一個說話的問題。艾勒·穆斯塔法不是一個演說家。

  我曾參觀過一所基督教學院,他們在那裡培養傳教士。這是東方最大的基督教神學院——六年時間培養一名傳教士。院長帶著我在學院裡轉了一圈,我問他:「你能告訴我,耶穌是在哪個神學院受訓的嗎?」他有點困惑地看著我,因為耶穌根本沒有受過教育——他甚至不識字。

  他說:「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我們訓練了成千上萬的傳教士。」

  我說:「受過訓練的傳教士是個偽君子,他不知道如何臣服,並允許存在通過他說話。我看過了你們的課程,我自己心裡一直都在笑,這真是太荒唐了,你們竟然在教你們所謂的未來傳教士。他們受過良好的教育——有人擁有哲學或宗教或心理學的研究生學位,博士學位。他們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他們正在接受培訓。而當我看到這些訓練時,我搞不清楚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問院長:「在我們上次看到的課堂上,這些可憐的傳教士被告知,你什麼時候該大聲說話,什麼時候該舉手,什麼時候該低聲說話,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有什麼手勢。你是在訓練演員嗎?你認為基督教是戲劇學院嗎?」

  他說:「我很尷尬,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我說:「你的尷尬回答了這個問題。你完全清楚,這些傳教士衹是個傀儡。他們會說耶穌曾說過的話,這些話都是一樣的,而你卻竭力說連肢體手勢也要一樣。肢體手勢有可能是一樣的,這些話有可能是一樣的,也有可能是更好的,因為耶穌是一個窮木匠的兒子,沒有受過教育,沒有文化。但它們不是真實的。就戲劇學而言,它們可以更好,但它們不可能是真實的。我也想看最後一堂課。」

  他說:「什麼叫最後一堂課?我們已經在整個校園裡轉了一圈。」

  我說:「我指的是你教他們被釘在十字架的地方——因為除非你教他們被釘上十字架,否則訓練是不完整的。」

  他說:「你是個奇怪的人。你是說這些人都應該被釘在十字架上?他們來到這裡是為了學習,到世界各地去向人們傳教。」

  我說:「他們能傳什麼教呢?如果耶穌沒有被釘在十字架上,你們就不會聽到他的名字。在耶穌的一生中,釘十字架受難纔是最核心、最本質的事實。事實上,沒有釘十字架受難,就沒有基督教。」

  我看到院長戴著一條金鏈子,上面掛著一個金十字架。我說:「你認為這是對耶穌所做的事嗎?——一個金十字架,一個小十字架,用金鏈子掛在脖子上。這是被釘在十字架上嗎?你應該被釘在十字架上,而不是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而且是一個金光閃閃的十字架。」

  耶穌背著一個沉重的木頭十字架,如此沉重,以至於他在到達十字架目的地之前,摔了三次。他不是一個老人——他當時衹有三十三歲,是一個年輕人——他不是不習慣扛木頭——他就是幹這個的,他的父親是一個木匠。他一輩子都在扛木頭,可是十字架太沉重了,一個習慣扛重木頭的年輕人,在路上摔倒了三次。

  我問校長:「你在路上摔倒了多少次?——因為你的十字架更有價值。」

  沒有人可以通過假裝像耶穌一樣的行為而成為耶穌。有人說,從來沒有人像他那樣說話。他的每一個手勢都有一種深沉的權威,他不是在講哲學或神學,他是在傾注自己的心血,傾注自己的生命。他的話不是教授、學者的死話,他的話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記住它,你可以學會漂亮的語言文字,也可以自欺欺人。這不是一個學習語言文字的問題,它是一個臣服於存在和允許存在通過的問題:如果它想說話,它可以,如果它想保持沉默,那完全可用。如果它想唱歌,你是可用的,如果它想跳舞,你會提供你的身體,你的心,你的整個生命。衹有到那時,這樣的人坐的地方、說話的地方、保持沉默的地方,才會成為聖地,成為神聖的地方。

  然後他走下聖殿的台階,所有的人都跟隨著他。他登上航船,站在甲板上。

  像艾勒·穆斯塔法這樣的人……雖然他要回去他的家,回到他所屬的地方,雖然他要回到他畢生所尋找的目標,雖然他要回到他等待了十二年的航船上,但他仍然站在甲板上,環顧四週,看著他居住了十二年的地方,卻從來沒有認出他的人,恰恰相反,那些一直是誤解他的人。他們認為:「他是一個外來者,不屬於我們,他是一個陌生者。他是個夢想家。」

  沒有人相信他,沒有人信任他,但這對他對人們的態度沒有任何影響,他沒有憤怒。相反,他帶著深深的悲傷離開這個地方,因為他將這些人都留在黑暗中。他沒有成功地讓他們意識覺知到,這樣他們就能睜開眼睛,黑暗就會消失。

  衹有在他臨行離開的最後一天,許多人才產生了一種靜默的領悟,一種寂靜的領悟,也許他們錯過了上帝的使者、先知、彌賽亞。但為時已晚,他必須走了。

  他再次面對眾人,提高嗓音說道: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風催促著我離開你們。

  我雖不像風那般急促,卻不得不啟程了。

  我雖然並不是那麼急著要走,雖然我等了十二年,但我還是想多停留一下。也許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看到我的身影,領悟我的意思,也許有人能成為真相的找尋者,探索者,踐行者。

  風催促著我離開你們。

  我雖不像風那般急促,卻不得不啟程了。

  沒有人能永遠停留在這裡。即使是最偉大的人也有離開的一天。

  因此,請記住:如果你想感受我,就不要推遲。如果你想了解我,不要說「明天,因為今天我很忙」——因為明天是不確定的。人們永遠不知道,它可能會來,也可能不會來。

  我們這些流浪者,總是在尋找更孤寂的路,我們的一天並不是從另一天結束的地方開始的;日出與日落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找到我們。

  即使大地沉睡,我們也在行進。

  他說的是靈性上的流浪探索者。我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哪怕是一刻都不能浪費。所以即使在睡夢中,探索者也在尋找。當他醒著的時候,他在尋找——在所有的方向,在所有的維度,沒有任何偏見地尋找,他在敲所有的門。人們永遠不知道哪一扇門是正確的。

  我們是這頑強植物的種子,在我們心靈成熟和充實的時候,我們就隨風飄散四方。

  我雖然是在跟你說話,還不如最好說我是在播撒種子。讓我的話成為你們心中的種子,這樣當你們生命中的春天到來時,這些種子就會開始生根發芽。

  但是人類一直被訓練成保持封閉,不允許任何東西進入。這就是為什麼春天來了又去,而你仍然像以前一成不變的原因——因為你沒有種子。春天不能創造種子,如果你有了種子,春天就是一個巨大的幫助。雲會來,雨會降落,但你仍是荒蕪一片,除非你有種子。

  與師父在一起,無非是讓他在你的心地上播下種子。

  你可能現在認不出它們,因為種子不是花,衹是一種潛能,它不是果實,衹是一種潛能。在屬於它自己適當的時間裡,它會帶來巨大的收穫。

  但要允許師父在你的心地上播下種子,就需要信任,而我們從小就被教導了恐懼——不是信任,不是愛。所以我們的心是如此封閉,任何種子都無法進入那裡。

  你們不是第一次來找像我這樣的人,你們都是遠古的流浪者。也許你們中的一些人曾和佛陀在一起,一些人曾和老子在一起,一些人可能曾和耶穌在一起。但你們一直迷失了,因為你們從來沒有讓自己的心接受過。他們在向你播撒種子,但除非你接受,否則他們的播撒也沒有多大用處。

  耶穌曾經反覆地說:「當園丁撒種時,有些種子會落在石頭上——它們永遠不會生長。有些種子落在人們行走的路上,它們會生長,但它們會死去,因為人們不斷地經過,往來的交通會殺死它們。」

  那些找到合適土壤的少數種子有福了,這些土壤既不是岩石,也不是人們經過的道路。在適當的時候,當春天將它們召喚出來的時候,它們將開始長成美麗的植物,當下雨的時候,它們將快樂地跳舞,因為雨水給它們帶來了更多的滋潤,更多的生命。不久,它們就會變成大樹,頂著滿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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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6-14 09:04:17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00bank 於 2023-6-14 09:09 編輯

它們已經實現了自己的命運。

  很少有人能夠實現他們的命運,因為他們的恐懼,他們一直處於荒蕪中。你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但你仍然不斷在恐懼。

  徹見了本質的人不必害怕,因為真正屬於你的本質是無法被奪走的。凡不屬於你的,一定會被奪走,今天,明天,後天,死亡必將來臨,而你所擁有的都必將被奪去。衹有那些屬於你的本質——那些生無法帶來,死也無法帶去的。但七八十年的一生積蓄都是徒勞的。你本可以成長,成熟,成為中心,成為你潛能中的自己,但在你的現實中卻不是。

  你的潛能實現是宗教的全部意義。沒有別的宗教比實現更重要了——實現了所有潛伏在你內心的東西。

  而開始是一種無畏,是對存在的信任。你因存在而生,你卻無法信任它。你每時每刻都在呼吸著存在,你卻無法信任它。你吃的是存在的,喝的是存在的,你卻無法信任它。那你還能信任誰?人們準備相信神——但他們從未見過,過去沒有人見過,未來也沒有人見過。

  我教你不要相信神,因為那衹是一種信仰,是虛偽的。我希望你信任存在。

  我希望你們成為異教徒,信任樹木、大海、山川、星星、信任人、信任自己——這些都是現實。不需要任何信仰,你只需要理解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不真實的——只需稍加辨別。信任現實的,真實的,就沒有人能阻止你的成長。衹有在你的成長中,你纔會發現越來越多的意識、存在、神性的寶藏。

  你永遠找不到神,你只會找到神性。這是一種品質。這是愛的另一個名字。

  我停留在你們中間的時日短促,我所傾訴的就更短促了。

  關於時間,有些事情是需要理解的:當你痛苦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如果你在夜裡坐在一個垂死的人身邊,可能會覺得這個夜晚永遠不會結束。也許這是最後一個夜晚,不會再有日出了,因為每一刻都是如此痛苦,以至於在你的理解中,它變得越來越漫長。

  痛苦的人生活在一種時間刻度裡,而快樂的人生活在不同的時間刻度裡。而你是有所體驗的——當你快樂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時鐘以同樣的方式在轉動——它並不理會你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可能是同一個時鐘,一個人坐在它下面很痛苦,另一個人坐在它下面很高興。可憐的鍾能做什麼呢?鐘錶按照自己的機製不斷在轉動。但是,痛苦的人會覺得時間過得很慢,而快樂的人則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當你和你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在一起時,一小時的時間過得像一分鐘,一天的時間過得像一個小時。對於一個不僅快樂或心情愉快,而且極樂的人,該怎麼說呢?對他來說,又有一個不同的時間刻度。對痛苦的人來說,時間變得很長,對快樂的人而言,時間變得很短,對極樂的人來說,時間停止了……它不動了。

  所以當艾勒·穆斯塔法說:

  我停留在你們中間的時日短促,我所傾訴的就更短促了。

  但如果我的聲音在你耳邊消逝,我的愛在你的記憶中消失,那麼我會再次重來。

  艾勒·穆斯塔法幾乎代表了世界上所有的神秘主義者,因為他們都承諾,「如果你這次不聽,如果你不斷忘記對你所說過的話,如果它消失了,變成一種記憶,或者你以為這也許是一個你看到的夢,那麼我就會再來。」

  它必須被理解為一個隱喻。佛陀也不能再來,耶穌也不能再來——盡管他們都說過,克裡希納也不能再來——他也說過。事實上,這三個人都應該在這裡。

  但這不是耶穌再來的問題——那是基督徒所期待的。猶太人也在期待《舊約》中所應許的彌賽亞。這就是耶穌的罪行,因為他宣稱他就是彌賽亞,猶太人一直在期待的彌賽亞。猶太人不能相信他們的彌賽亞會出生在一個貧窮的木匠家裡,沒有受過教育,沒有文化。耶穌沒有犯任何罪,衹是他宣稱:「我就是你們一直期待的彌賽亞,我來了。」

  他是無辜的。他不應該這樣說,因為這會摧毀人們的希望,如果你摧毀他們的希望,他們將永遠不會原諒你。幾個世紀以來,他們一直在飽經苦難,但總有一個遙遠的希望,一顆救星,彌賽亞會來,將他們從所有的苦難中拯救出來。

  現在這個可憐的木匠的兒子來了,他說:「我就是你們一直在等待的那顆救星,我會將你們從所有的苦難中拯救出來。」他的罪是因為他摧毀了他們的希望。

  耶穌沒有能夠拯救他們的苦難——在耶穌之後的兩千年裡,猶太人仍然很悲慘。但他必須被釘在十字架上,原因很簡單,猶太人要拯救自己的希望。希望的功能像鴉片一樣。他們能夠承受苦難,因為他們有一個希望,那就是也許再過幾天,彌賽亞就會到來。

  基督徒的傳統也是如此。現在他們正在等待基督回來,他曾應許說:「我必回來」。現在若有人說,我是耶穌基督,基督教徒也必像猶太人對待耶穌一樣對待那個人。他們要殺他,將他釘在十字架上,因為他又在做同樣的事情,他在摧毀他們的希望。

  人們生活在如此悲慘的環境中,他們需要希望,他們是希望的成癮者。沒有人能夠將別人從苦難中拯救出來。一個人可以告訴你如何才能擺脫痛苦,但不能將你從痛苦中拉出來,除了你,沒有人能成為你的救世主。

  但是,佛陀也是這麼說的,克裡希納也是這麼說的——它必須被理解為一個隱喻。沒有人會再回來。一個人一旦覺醒,他就不能再回來,沒有退路。就像你不能從一個年輕人退回成一個孩子一樣……難道你能嗎?無論你多麼努力地希望,它也不會發生,否則誰也不會變老,每個人都會一次又一次地變得年輕——誰想死?為了避免死亡,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年輕。所以,每當你覺得自己變老了,就退回去,衹要退回幾里路,就能重新變得年輕。

  但在時間上,沒有再退回頭的可能,你一直是往前走。一旦你覺醒了,你就不能再出生,因為那是一個較低的階段,你已經通過了。

  那麼,這個隱喻的含義是什麼呢?意思是說,神秘主義者的身體可能不同,但他們將自己的身體臣服於同一個宇宙狀態。所以克裡希納可能不會再回來,基督可能不會再回來,佛陀可能不會再回來,但總有人可能會將自己臣服,可供宇宙精神使用。而這種精神始終是一樣的。

  因此,神秘主義者可能不會再回來,同樣的身體可能不會再次誕生,但同樣的宇宙精神可能會再次找到一個可用和開放的人。

  這就是它的意思。如果你明白這一點,那麼基督徒就不存在等待基督回來的問題,因為他永遠不會再回來。可能會有說同一種語言的人,他們所說的是同一種普遍的生命之源,但基督徒會盲目,因為身體會不同,語言會不同。印度教徒不會相信,穆斯林教徒不會相信,佛教徒不會相信,事實上,他們將是第一個否認這一點的人。

  就在前幾天,我看到惠子和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對我非常憤怒,因為她想讓我告訴她的女兒和她一起離開這裡。我說:「我怎麼能告訴別人該如何做呢?我衹能說,如果她想跟你離開這裡,她就離開這裡,如果她想留在這裡,她就留下來。我有什麼資格命令她留在這裡,還是跟你離開這裡?」

  她的佛教思想立刻就顯現出來了,她說:「那你就不是佛了。」

  我非常喜歡她的談話。我說:「佛,我當然不是了。我已經離開佛陀二十五個世紀了。我是一個當代人,為什麼我要成為一個牛車時代的人?」

  她說:「你太可怕了。佛陀不會將母親和女兒分開。」

  我對她說:「那你對佛陀一點也不了解。他的一萬名僧尼呢?他將那些僧尼與他們的父母、丈夫、妻子、母親、父親分開了。你以為佛陀的那一萬名僧尼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嗎?而且他不但在那個時候這樣做,而且連續做了二十五個世紀,現在全世界有幾百萬的佛教僧尼——尤其是在東方。他還在破壞家庭。而你卻說,如果我真是佛陀,我就不會破壞家庭,而佛陀破壞的家庭比全世界任何人都多。」

  然後她變得更加憤怒——人們在找不到論據的時候就會變得憤怒。她說:「你是個魔鬼。」

  我說:「那是真的。」

  她說:「我女兒愛你就像愛父親一樣。」

  我說:「這我可以接受。但我不能做你的丈夫,因為即使是魔鬼也會害怕你。你丈夫怎麼了?你一定將那個可憐的傢伙給毀了。」

  他是分居的,他沒有和她住在一起。她有唯一的孩子,她幾乎殺死了這個美麗的女孩——她奪走了她所有的生命。

  ……我第一次看到她來到美國的公社——她在那裡呆了一個月,而她在這裡已經呆了兩三天。她不能鼓掌,當你幾乎處於狂喜狀態時,她不能加入你的行列。她仍然像一尊石佛——這是她母親的訓練。

  當我第一次說「你想留在這裡就留在這裡」時,她笑了。我第一次看到某種運動。我已經告訴吉塔(GEETA),幫她重新活過來,現在惠子母親已經離開了——她真的是一個母夜叉……惠子,你可以和這些人一起笑了。和他們一起跳舞,忘記過去——你的過去是一場噩夢。還有邀請你父親,因為我也為他感到難過。看到你的母親,我就一直在想你的父親——這個女人一定對父親做了什麼……?一旦你開始跳舞,享受生命,你的生命就會回到你身邊。

  看到惠子和她母親道別真是太美了。母親以日本人的方式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她最後的努力,眼神的交流——一個被折磨了三十年的女孩,一定會恐懼,可能會說「我跟你一起離開。」但是她看到了你們所有人的快樂、自由和愛,她用日本人的方式告別,雙手合十,鞠躬對她母親——那是日木人道別的方式。她母親也這樣做了,卻是帶著憤怒而做。她按照儀式去做,但她卻很激動,她不敢相信一個陌生的男人會這麼輕易地將女兒帶走——這是連她的父親都沒有辦法做到的。

  不僅僅是惠子,幾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這樣。對她而言,這些事發生得太多了。父母相互扼殺,因為衹有這樣他們纔能強迫你服從。他們不想讓你笑,不想讓你跳舞,不想讓你唱歌。他們不想讓你以任何方式展現生命——而生命是唯一的神。

  我將以一顆更充實的心和更靈性的唇說話。

  是的,我將踏浪而來。

  這些人一直會回來,以我所解釋的方式,而不是以人們所期待的方式,所以人們永遠不知道宇宙精神將從誰那裡發聲。這是我希望所有宗教都被解散的原因之一,這樣每個人都不會有偏見,每個人都能在任何地方找到宇宙精神並再次發聲。語言可能不同,手勢可能不同,但基本信息始終是一樣的。

  雖然死亡會隱藏我,更深的沉默會包圍我,但我會再次尋求你們的理解。

  而我的尋求不會是徒勞的。

  如果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理,那麼真理將會以更清晰的聲音,以更貼近你心靈的語言來表達出來。

  時過境遷。現在一個人不能像佛陀那樣說話了——那已經過時了。也不能像耶穌那樣說話——那將是過時的。

  每當宇宙精神說話的時候,它一直是新鮮的,始終是全新的,始終是在當下這一刻的。但本質上,信息是一樣的。它是一朵新鮮的花,但芬芳是一樣的。不要看花:要試著去領悟那份芬芳。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我雖隨風而去,但我不會墮入於空虛中;

  如果今天不能滿足你的需求,也無法成全我的愛的日子,那就讓這成為應許之約,直至踐言的那一天。

  我向你保證,如果這一天還不夠,如果你的需要沒有得到滿足,我就會來。無法成全我的愛的日子……我不能給你足夠的,豐富的,因為你不能接受它。

  如果今天不能滿足你的需求,也無法成全我的愛的日子,那就讓這成為應許之約,直至踐言的那一天。

  人的需要會變,但他的愛不會變,他想以愛滿足需要的願望也不會變。

  因此,你要知道,我將從更大的寂靜中回來。

  所有這些承諾過的神秘主義者似乎都沒有實現他們的承諾,因為你還在尋找外在的框架。而外在的框架不可能是一樣的。你要找到那本質的,那麼你會發現沒有一個承諾不被實現。

  這些人都是一次又一次地來。他們不懈地努力讓你們明白,幫助你們成長為更多的光,更多的愛,幫助你們跳舞——因為你們不是殘廢,幫助你們看清——因為你們不是瞎子,幫助你們感受——因為你們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顆跳動的心,正等待著愛的沐浴。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二十章:不要用泡沫來衡量大海

  一九八七年二月八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晨曦中飄散的薄霧,只留下田野中的露珠,將升騰凝聚為雲,然後再降為雨。

  我與薄霧並沒有什麼不同。

  在夜的寂靜中,我曾倘佯在你們的街道上,我的靈魂飄入你們的房舍,

  你們的心跳在我的胸中,你們的氣息拂過我的面龐,我如實知見到你們所有人。

  是的,我如實知見到你們的快樂和痛苦,在你們的睡夢中,你們的夢就是我的夢。

  我常在你們中間,如湖置身於群山中。

  我映照了你們的頂峰和彎曲的斜坡,甚至是你們的心念和慾望的流雲。

  溪流中傳來你們孩子的笑聲,江河中傳來你們青年的渴望,都流入於我的寂靜中。

  當它們到達我的內在深處時,溪流和江河仍未停止歌唱。

  但還有比笑聲更甜美,比渴望更強烈的東西湧向我心。

  那就是你們的無限;

  你們無非是細胞和肌腱藏身於這巨人中;

  你們一切的吟唱對他而言不過是無聲的悸動。

  正是在這個浩瀚的巨人身上,你們纔是浩瀚的。

  我看見你們、熱愛你們,因為我如實知見到了他。

  愛所能達到何處,纔不屬於那廣闊的領地?

  以怎樣的願景、怎樣的期許、怎樣的假設才能超越這領空?

  此身中的巨人,就像一棵覆滿蘋果花的大橡樹。

  將升騰凝聚為雲他的力量將你們縛於大地上,他的芬芳將你們托舉至天空中,在他的永恆中,你們是不死的。

  你們常聽說,就像鎖鏈一樣,你們也像最薄弱的一環一樣脆弱。

  這衹是事實的一半。你們也像最堅固的一環一樣強大。

  以你們細枝末節的行為來衡量你們,就像以泡沫的脆弱來衡量大海的力量。

  以你們的失敗來評判你們,就是在責怪季節的更替為反覆無常。

  是的,你們也像大海。

  雖然沉重的航船在你們的海岸等待漲潮,然而,即使像大海一樣,你們也不能催促漲潮。

  你們也像四季。

  雖然在你們的冬天時,你們否認了春天,

  然而,安眠於你們內中的春天,在她的睡夢中微笑著,並不被冒犯。

  不要以為我說這些話是為了讓你們可以口口相傳:「他盛讚我們。他只見我們的善。」

  我對你們說的話,只不過是你們的心念。

  可言說的知識是什麼,不就是那不可言說的知識(如實知見)之影嗎?

  你們的心念和我的言語都是來自那被封存的記憶浪潮,它承載著我們的往昔,

  在那些遠古時代,大地還沒有如實知到我們,也沒有如實知到她自己,

  還有那些夜晚,大地因混亂困惑而輾轉不安。

  艾勒·穆斯塔法在告別人們之前,發表了許多重要的聲明。就好像一個人即將死去,他的臨終遺言包含了他一生的經歷體驗。他的時間不多了,但仍然有足夠的時間說上一些話,這些話將伴隨著他離去的悲傷、榮耀和美好而被銘記。

  這不是死亡,他要回家了。但他必須說一些以前不可能說的話——不是說他沒有準備好要說,而是沒有人準備好來傾聽。聽說他要離開,整個奧法利斯城的人們都聚集過來了。

  離別時說的那些話,幾乎在不經意間就成了你生命中的種子,因為你無法再繼續玩推遲的遊戲。航船已經準備好離開了,人們可能再也見不到艾勒·穆斯塔法了——誰知道未來,它包含了什麼?這個人在他們中間呆了十二年,他們忽視他,嘲笑他,不理他。他們感到深深的悲哀和遺憾,因為他們有一個機會,一個向他們湧來的春天,但他們卻沒有敞開心扉。

  今天,因為在春天即將離去時,他們突然意識到。記住,即使春天離去,也不是猛然間就離去。它還將再停留了一會兒。幾朵花消失了,接著又有幾朵花消失了,然後所有的花都消失了。那些在周圍都是花的時候沒有意識到的人,陡然間意識到了,也許再也見不到同樣的花,同樣的芬芳了。在這種意識中,他們的心是敞開的。

  他的陳述很簡單——但真相一直是很簡單。如果你準備好傾聽,它將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傾聽,那將是世界上最複雜的事情,你的頭腦使它變得複雜,妄加詮釋它,使它產生那些不存在的意義,這將錯過整個要點。但是當一個人臨終或離別時,很快風就會將航船帶到遙遠的地平線之外……他們現在感到一個無法彌合的空隙。雖然艾勒·穆斯塔法將離去,但他的話將不斷響徹於他們的耳朵和心中。

  晨曦中飄散的薄霧,只留下田野中的露珠,將升騰凝聚為雲,然後再降為雨。

  他是在說:「不要擔心,也不要悲傷。當太陽升起時,夜間聚集在樹葉上和地面上的薄霧開始蒸發,它再次升騰,就變成了一朵雨雲。所以如果你錯過了這次,不要錯過下一次。當雨穿過你所有的虛偽,在你的赤裸中與雨、陽光和風共舞。你們將會明白比任何經文,或所有經文所包含的更多的東西。你會明白你是舞蹈存在的一部分。」

  我與薄霧並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我現在要離去了,但很快我又將化為雲雨了。如果你這次錯過了我,沒必要遺憾。我再次化為雲雨的時候,你要正知,不要躲著我,要打開你的心門。」

  在夜的寂靜中,我曾倘佯在你們的街道上,我的靈魂飄入你們的房舍,

  你們的心跳在我的胸中,你們的氣息拂過我的面龐,我如實知見到你們所有人。

  有智慧的人,清醒的人,理解那些睡著的人。但那些睡著的人當然不能理解那些醒著的人。這是自然的。

  在夜的寂靜中,我曾倘佯在你們的街道上,我的靈魂飄入你們的房舍,

  你們的心跳在我的胸中,你們的氣息拂過我的面龐,我如實知見到你們所有人。

  下一次,讓我的心跳成為你們的心跳,下一次,讓你們的靈魂進入我的聖殿,下一次,讓我的氣息拂過你們的面龐。就像我如實知見到你們一樣,下一次你們也要如實知見到我,那麼這個圓圈就完整圓滿了。

  是的,我如實知見到你們的快樂和痛苦,在你們的睡夢中,你們的夢就是我的夢。

  我在你心中留下的都是我的夢——在你的潛意識深處。在適當的時候,它們將開始萌芽並成為現實。

  我常在你們中間,如湖置身於群山中。

  但你太自我了,你從不低頭往下看,否則你會在湖面的鏡子中看到你的臉。但這不應該再發生了。如果你對我離去的悲傷是真實的,下一次,無論你的山有多高,它都會映在湖面的鏡子中。我會再來的,我還會像湖水一樣圍著你。不要保持自我——只需彎腰,往湖中看——因為除了你真實的臉,你本來面目的倒影,我不能給你任何東西。一旦你看到了你倒影在我身上的本來面目,你就會開始在自己的內在深處去尋找它。

  我映照了你們的頂峰和彎曲的斜坡,甚至是你們的心念和慾望的流雲。

  溪流中傳來你們孩子的笑聲,江河中傳來你們青年的渴望,都流入於我的寂靜中。

  當它們到達我的內在深處時,溪流和江河仍未停止歌唱。

  在許多方面,你的溪流已經流到我的內在深處,但你依然沒有改變——因為那些溪流是你的孩子們在大街上的嬉戲、笑聲,江河中……你們青年的渴望。

  當它們到達我的內在深處時,溪流和江河仍未停止歌唱……他們還在我內在深處唱歌。我帶著你的笑聲,帶著你孩童般的天真,帶著你青春的花朵。下一次,不要讓它成為一種單向式的交通,也請允許我在你的內在深處歌唱,在你的內在深處跳舞,成為你的存在。

  但還有比笑聲更甜美,比渴望更強烈的東西湧向我心。

  衹是你的存在——雖然你睡著了——比任何笑聲都要甜美,都要偉大。你睡著了卻不理我,這並不重要,這是很自然的,我並不生氣。我對你更多了一份同情,更多了一份愛意,你天生是個國王,但卻像乞丐一樣地活著。在我的鏡子中看著你自己,你就會發現你的王國:上帝的王國。

  那就是你們的無限;

  你們無非是細胞和肌腱藏身於這巨人中;

  你們一切的吟唱對他而言不過是無聲的悸動。

  那就是你們的無限……你不認識我不要緊。我擔心的是你,因為你沒有如實知見到你的無限。而這纔是你真正的真我,你真實的現實。你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的無限,你所有的認識都是垃圾。

  你們無非是細胞和肌腱藏身於這巨人中……而這巨人不過是宇宙精神,換句話說就是上帝。在那浩瀚的宇宙精神中,你們彼此並無不同,你們是這個整體的一部分。衹是你的昏睡狀態讓你產生了你是獨立分離的想法。

  當你醒來的那一刻,突然發生了一場巨大的革命。你在樹中,樹也在你之中,你在海中,海也在你之中,你在雲中,雲也在你之中。

  那是所有神秘主義者的偉大狂喜:發現自己與整個存在是有機合一的。但無論你知道與否,這都是現實。你不必去創造它,也不必去尋找它,你只需要醒過來,它就是你的——方法很簡單。

  有一個人被帶到了佛陀的面前。他是個哲學家和邏輯學家,但他是個盲人。整個村子的人都沒能讓他相信有光這種東西。他的論點非常尖銳。他說:「如果有光,請將它帶到我面前——我要觸摸它,感受它,或者像打鼓一樣敲打它——我想聽聽光的聲音,或者將它給我咬一口,我想嘗嘗它是什麼,或者至少我可以嗅一下味道……」

  當然沒有人能夠做到……從來沒有人能觸摸到光,能品嚐到光,能聽到光,能聞到光。光衹能被看見。但那個盲人邏輯學家過去常常笑著說:「光的一切觀念都衹是為了證明我是個瞎子。你們纔是瞎子,這光不過是你們的想像罷了。」

  村里人為此不知所措。光無所不在,無處不在,但該如何證明呢?那個人不斷駁斥他們所有的證據。事實上,光是沒有證據的——除了你的眼睛。上帝是沒有證據的,除了你自己的如實知見。那些一直在論證上帝的邏輯學家和那些村民一樣愚蠢。上帝不是要被證明,而是要去如實去體驗到,就像如實去體驗到光一樣。所以,你所需要的衹是看得見的眼睛,而不是論證。

  當佛陀來到那個村子時,所有的村民都和盲人一起來到了這裡。他們認為:「我們是村夫,我們還沒有能力去論證光,但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人——或者說是所有時代最偉大的人——出現了,他一定能夠降伏這個盲人。」

  但是佛陀並沒有愚蠢到為光提供論證。他說:「你們找錯人了。他不需要哲學家,他需要醫生。我身邊有一位醫生,我的私人醫生,你們帶他去見那個醫生。光不是問題,問題是,如果他能將眼睛治好,他就不需要任何其他論證了。」

  那個醫生花了六個月才治好眼睛。當他見到光的時候,他說:「我的天啊,我已經證明了所有那些可憐的村民是錯的,我提供了所有在我看來完全正確的論據。但光是不能用論證來證明或反駁的:要麼你見到它,要麼你沒有見到它。」

  佛陀在這六個月裡遊行到了另一個村莊。他去了另一個村子,跳著舞……因為一個盲人錯過了幾乎所有美麗的東西——花兒、色彩、穿過樹木的陽光、綠色——他錯過了幾乎百分之八十的生命,這就是為什麼你對一個盲人產生那麼多的同情。

  你對一個失聰的人沒有那麼多同情,他也喪失了某些機能。如果有些人聞不到味道,你根本不擔心——有些人沒有嗅覺——你也不擔心一個嘗不到味道的人。但當你看到一個盲人,一種奇怪的同情在你身上升起。你可能不知道,但事實是,盲人只活了他生命的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八十的生命來自於眼睛。

  他在陽光下跳舞,他禮拜了佛陀的腳,他告訴佛陀:「如果我沒有遇見您,我永遠也不會看到光,因為他們一直是帶我去見偉大的哲學家、學者,引經據典,但那沒有用。您是第一個直接拒絕告訴任何關於光的人。現在我知道當時我已經感到有些震驚了,人們都說佛陀很慈悲,但似乎不是真的。他甚至拒絕和我說話。但現在我如實知見到了您的慈悲。只需要一個醫生,需要藥物,這樣我的眼睛就能治癒了。一旦我的眼睛被治癒好了,我就能看到:光就被看見了。」

  關於神或神性情況也是如此——它無法通過論證來證明。就論證而言,無神論者一直是贏家,沒有一個有神論者能夠回答他們所有的問題,無論他們提出什麼論證,都會被無神論者非常輕易地摧毀。原因是,神是終極的光,對於它,你需要清晰的視野,需要眼睛向內轉向。要麼你認識神,要麼你不認識神——在兩者之間不存在中間狀態,沒有中間地帶。

  整個人類都在試圖站在中間。他們不認識神,但他們相信神存在,他們是瞎子,但他們相信光存在——他們的信仰將阻止治癒他們的眼睛。因此,我反對所有的信仰,所有的信仰體系都是具有破壞性的和有毒的。

  永遠不要信仰任何東西。如果人們說:「神是存在的」,問他們該如何找到祂,如何看到祂。如果人們說:「內在是寂靜的」,問他們該如何到達它。不要爭論它是否存在,因為在爭論中,你一直是會贏。但你的勝利事實上是一種巨大的失敗。

  永遠不要信仰神,那是尋找神的障礙。找尋,探索……尋找能看見神的眼睛,尋找能夠歡快舞蹈的清晰和意識,發現存在是智慧的。這就是神的意義——存在不是愚癡的,存在不是沒有智慧,存在不是沒有意識。甚至連山都有自己的意識,樹也有自己的意識,你可能有不同形式的意識,這並不重要。

  一旦你覺知到你的意識,慢慢地,你將對縈繞在你周圍的意識海洋變得敏銳起來。你也會跳舞!除非某種宗教能讓你達到這樣的狂喜,以至於你能瘋狂地跳舞,否則你根本就沒有如實知見到宗教。

  正是在這個浩瀚的巨人身上,你們纔是浩瀚的。

  我看見你們、熱愛你們,因為我如實知見到了他。

  他用「巨人」這個詞,是為了避免使用「神」這個詞,因為「神」這個詞幾個世紀以來一直被祭司們濫用,用來剝削人,讓人失明。但「巨人」不過是神。它是整個無限的存在。

  正是在這個浩瀚的巨人身上,你們纔是浩瀚的……否則你總是在自卑中煎熬。即使是最偉大的人也有自卑的一面,即使是你們所謂的有權勢的人,也不過是在內心深處隱藏著他們的自卑。生命是多維的。當你看到某個人是詩人,你突然感到自卑——你不是詩人。當你看到一個戰士,你會感到自卑——你不是一個戰士。當你看到一個音樂家……不僅是普通人,甚至是最偉大的人,他們的名字都流傳在你們的歷史書上……

  拿破侖不斷感到自卑。現在他是一個偉大的國王,他只輸了一場戰爭——最後一場。而那也是因為他的自卑心理而輸掉的,否則他一生都在勝利。但即使拿破侖是一個常勝將軍,一個偉大的征服者,他的自卑問題是,他的身高衹有五英尺五英吋,連他的保鏢都比他高。那些可憐的保鏢……看到他們,拿破侖馬上就會感覺到自己的傷痛。

  有一天,拿破侖想將一張照片貼在牆上,但他夠不著。他的保鏢說:「等一等,先生,你不用麻煩了。我比你高,我可以做到。」

  拿破侖說:「我比你高?換個詞吧!你衹能說『個子高』,而不能說『我比你高』」保鏢說『我比你高』,觸動了他的痛覺神經。

  當拿破侖還是一個六個月大的小孩的時候,清晨,他正在戶外進行日光浴,他的保姆進去屋內,一隻野貓撲到他身上。它並沒有對孩子造成傷害——它當時真的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孩子看起來很漂亮。但她不知道它給孩子造成了極大的恐懼。保姆跑了出來,野貓逃走了,但是野貓在他身上造成了難以磨滅的恐懼——「我甚至我連一隻貓都不如」——一直伴隨著他的一生。

  正是因為這個事實,他纔輸了。不知何故,英國將軍納爾遜知道了拿破侖恐懼貓。他不害怕獅子,他可以赤手空拳與獅子搏鬥。但當他看到一隻貓,他就開始崩潰,神經崩潰。他又變成了一個六歲的孩子。

  你會驚訝地發現納爾遜在軍隊前面帶著七十隻貓來和拿破侖作戰。拿破侖一看到七十隻貓,一隻就夠了,七十隻太多了,他就失去了控制。他對副將軍說:「現在你指揮戰鬥,我必須先退下了,因為現在我無法戰鬥。」

  將軍說:「有什麼問題嗎?」

  他說:「問題?那七十隻貓。」

  因為他沒有戰鬥——他為了躲避那些貓而躲到隊伍後面去了——他被打敗了,否則納爾遜就沒有勇氣打敗拿破侖。納爾遜可能比不上偉大的戰士拿破侖,但那些貓是更偉大的戰士。

  事實上,精神分析學家已經得出結論,對權力感興趣的人——無論是金錢、政治還是其他種類的權力——都是患有自卑心理的人。他們想掩蓋這個事實,而掩蓋事實的唯一方法就是偽裝達到一種強大的局面,在那裡他們可以對人們說:「我不比任何人差」,他們可以說服自己,他們不比任何人差,但他們都有自卑的毛病。

  甚至像希特勒這樣的人,也不允許任何人睡在他的房間裡,因為誰知道——晚上他們可能會殺了他。他沒有朋友,因為朋友意味著非常親密的人,而他非常恐懼有人親密離得太近,以至於會對他造成傷害,所以他讓所有人都離得越遠越好,沒有一個人會直呼他的名字——沒有親密關係。他一輩子沒有結婚,原因很簡單,和一個陌生女人睡在同一個房間裡……誰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只需要一把刀,他就得完蛋了。

  這個人製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一共死了六百萬人,一個如此恐懼死亡的人,卻殺了六百萬人。從表面上看,你可能找不到兩者之間的關係,但衹要稍微深入一點,你就會發現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他殺人是在向自己證明:「我是不死的。其他人都得死」……雖然六百萬人被殺,但他的恐懼並沒有因此而消失。

  他在服毒而死前三個小時才結婚,因為敵人正在獲勝。這是一個奇怪的故事,希特勒的任何一位將軍都不能對他說:『在某條戰線上,我們正在失敗。』他會立即殺死那個將軍——槍斃他。希特勒怎麼可能被打敗?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德國在各條戰線上都輸了,但是希特勒被告知:「我們正在征服,我們正在到達莫斯科。」事實上,俄羅斯、美國和英國軍隊已經到達柏林,他躲在一個地下牢房中。當炸彈落在柏林時,他的將軍們卻在報告:「我們正在征服全世界,您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征服者。」但是你能將現實隱藏多久呢?很快,炸彈和它們的轟炸聲開始傳到他的地下藏身處。現在誰也不需要說什麼了。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那一刻,他要了一個神父和那個愛他的女人,對方一直想嫁給他,但他一直在推遲。現在沒有時間推遲了,現在也沒有恐懼——他不會睡著了。女人被帶來了,神父帶來了,然後立即舉行了一個儀式……炸彈就落在外面!建築物正在坍塌,德國已經投降了。但是希特勒的將軍們做了一個特別的電台,這個電台衹有一個連接,那就是希特勒曾經收聽到的電台。他們還在那個電台裡宣稱:「我們勝利了。」

  他完成了結婚儀式,婚後的第二件事,這是前所未有的——也許沒有人會再這麼做了——就是拿著毒藥,對將軍們說:「等我們死了,倒上煤油和汽油,將我們的屍體燒掉。我不希望我們的身體——甚至是我們的屍體——落入敵人之手。」這就是為什麼希特勒的屍體一直沒有找到的原因。這是什麼類型的婚姻?——就在結婚儀式結束後,就舉行了第二個服毒和焚燒儀式。人類的偉大領袖,卻沒有人去分析他們的內心。一定是有自卑情結。

  一個沒有自卑情結的人,就沒有權力的慾望,沒有支配他人的慾望,沒有殺人的慾望,沒有奴役人民的慾望,他對自己是如此地滿足。並不是他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他既不低人一等也不高人一等。他衹是他自己。他不比較,沒有比較的必要……你是個畫家——那太好了。你是個詩人——那太好了。生命需要多樣性,無論我是什麼,我都完全滿足。生命也需要我,否則我就不會來這裡,存在從來不會誕生任何不必要的東西。

  正是在這個浩瀚的巨人身上,你們纔是浩瀚的。

  當你意識到與宇宙合一的那一刻,你就會變得浩瀚。這是擺脫自卑和優越感的唯一途徑,因為沒有其他人可以與之相比。你衹是存在:你就是整體。音樂家是你的一部分,詩人也是你的一部分,舞者也是你的一部分。樹木是你的手,花香是你的香。你已經成為了整體,與生命的海洋融為一體。

  我看見你們、熱愛你們,因為我如實知見到了他。

  我沒有將你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來愛,我愛你是因為我如實知見到了你的無限,我熱愛你們身上的無限。無論你是盜賊,殺人犯,乞丐還是國王,我都如實知見到了同樣的浩瀚存在以不同的形式表達出來,如實知見到了生命的浩瀚與合一,我熱愛你們。這種熱愛不是針對個人的,而是針對整體的。事實上,那個如實知見到了「我是一個整體」的人,就是在熱愛自己。在熱愛你的同時,他也在熱愛自己。

  本世紀偉大的猶太哲學家之一馬丁·布伯(MARTIN BUBER)寫了一本書《我與你(I AND YOU)》,他一生致力研究一種稱之為「我和你之間的對話」的方法論,他的書很美。他描寫得很宏偉,他是最善用文詞的人之一——但他什麼也沒有如實知見到,因為沒有「我和你」。我就是你。如果我寫這本書,書名應該是「我是你」,而不是「和」,這個「和」顯示了他的無知——他沒有如實地體驗過,他衹是沉思過。不存在對話的問題。

  我在全世界受到譴責,因為我不允許對話,我的話是獨白。那些一直譴責我的人認為我的話是獨白,認為這是一種批評。我不認為這是一種批評,而是一種讚美。我很感激那些說我的開示是獨白的人。我還能做什麼呢?——因為沒有其他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對話是不可能的,衹有獨白才有可能的。我在說,我也在聽。我在用一個身體說話,我也在用你們的身體在傾聽——對話是不可能的。我很抱歉說一些反對馬丁·布伯的話,我愛這個人,但當真相的問題出現時,一個人不得不說出來。

  愛所能達到何處,纔不屬於那廣闊的領地?

  一旦你意識到你自己的浩瀚,那麼愛就可以到達任何距離,那麼愛就沒有了距離。最遠的星星——物理學家甚至還沒有發現的地方——你的愛也會到達,在物理有界的地方,愛無界。感受與整體的合一,你的愛已經到達了整體——到達於鮮花和荊棘中,沒有任何歧視。衹有這樣一個愛無界的人,我們稱之為開悟者,至福者,覺醒者。

  以怎樣的願景、怎樣的期許、怎樣的假設才能超越這領空?

  對整體的愛的飛行是終極的飛行。物理學家說,光的傳播速度最快,是極限速度——每秒十八萬六千英里。但我要對你們說,愛的飛行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從一個星球到另一個星球不需要任何時間。

  當我用愛的眼睛看向你的時候,你覺得愛的飛行和到達你身邊需要時間嗎?在物質世界裡,光可能是最快的現象,但愛是精神的,它甚至不需要任何時間。從一個星球到另一個星球,快得沒有時間可言。事實上,當你意識到整體性的那一刻,你的愛突然變得遍及整個存在,不存在旅行的問題,它已經存在於那裡了。但物理學家不會理解愛和它的速度。

  此身中的巨人,就像一棵覆滿蘋果花的大橡樹。

  將升騰凝聚為雲他的力量將你們縛於大地上,他的芬芳將你們托舉至天空中,在他的永恆中,你們是不死的。

  它給了你幾百年來,千百年來,你一直渴望和憧憬的一切。它使你不朽,因為存在是不朽的。堅持分離會導致死亡,但如果與之合一,你就會成為不朽的。

  你們常聽說,就像鎖鏈一樣,你們也像最薄弱的一環一樣脆弱。

  這衹是事實的一半。你們也像最堅固的一環一樣強大。

  幾乎所有的語言中都存在著類似的諺語。但紀伯倫是正確的,

  這衹是事實的一半。你們也像最堅固的一環一樣強大。

  你是山谷,你也是頂峰,你是黑夜,你也是白晝。在你身上,二元性相融合——不是敵對,而是互補,不是對立或矛盾,而是在深厚的友誼中,手牽著手,在你體內共舞。

  你們中最脆弱的部分與你們中最強大的部分相連接在一起,你們兩者都是。這兩者都是好的,因為有些事情衹有你們中最脆弱的部分纔能做到,有些事情衹有你們中最強大的部分纔能做到。你兩者都需要,否則你會變得單調,你會變得無聊。你可以成為自己的樂趣,因為你擁有了所有的可能性,整個彩虹的光譜,所有的顏色。在合一中,在整體中,弱者不再是弱者,強者不再是強者——他們已經融為一體。

  以你們細枝末節的行為來衡量你們,就像以泡沫的脆弱來衡量大海的力量。

  泡沫是脆弱的,是瞬間的,它現在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就消失了。它衹是空氣中的氣泡。但不要用泡沫來衡量大海,盡管泡沫也很美。在高高的浪花上,泡沫奔向岸邊,它看起來就像浪花的冠冕,冠冕鑲嵌著最純粹的鑽石、珍珠,它看起來就像頂峰的雪冠。但當它離海岸越來越近時,你就如實知見到它衹是泡沫——不要用泡沫來衡量大海。

  你所有的行為都衹是泡沫,非常脆弱。有人憤怒——那衹是稍縱即逝的現象,它來了又去,有人很漂亮——但那也是泡沫。

  我在德國的一位弟子是一位最優秀的模特,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加揚(GAYAN)。GAYAN的意思是「歌」。就在幾天前,她給我寄了一張她的照片。她是做模特兒的,照片當然是非常漂亮的,她自從靜心之後,變得更加美了,因為她現在所有的寂靜都從她美麗的臉上散發出來。但給我寄照片的時候,她一定是想起了我曾講過的一個故事。

  一個國王問他的智囊顧問:「我需要一個非常精湛的建議,它包含了所有的智慧。我想將它放在我的戒指的鑽石下面,我衹能將它當作萬不得已時的生死錦囊。」

  智囊顧問們努力搜尋,但卻找不到一句包含全部智慧的小句子。

  於是他們去找了一位住在山上的聖者,一位神秘主義者,諮詢他。他不假思索地寫了一句話,說:「將它折起來——你們不應該看的——然後將戒指給我,我會將它安置在鑽石下面。告訴國王,他不應該因為好奇而看它,而應該在他絕望到似乎沒有任何出路的時候才看它。然後,他纔能打開它,這將給他帶來領悟,給他提供一扇門,給他走出絕望的出口。」

  許多時候,國王很好奇,他的智囊顧問們也很好奇……只此一句話,神秘主義者不假思索就寫好了信息,將紙折好,安置在戒指的鑽石下面,但他禁止國王出於好奇打開它。這是一個承諾,國王設法不打開它。

  僅僅過了十五天,他的國家就遭到侵略,他在戰鬥中失敗了。他獨自一人騎著馬在山上狂奔,為了保命,他到達了一個懸崖洞穴。下面有一個深達數千英尺的懸崖,如果掉進去了,就會被摔成碎片。他無路可退,因為他能聽到馬蹄聲和敵人越走越近的聲音。突然他想起了他的戒指。危機情況就是如此,他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這是一條狹窄的山路,敵人離得很近,他們正在跟蹤,很快就會到這裡來。在他們來之前,他必須讀一下生死錦囊中的信息了。

  他打開鑽石,取出信息。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信息,衹有幾個字:「這也會過去的。」一個巨大的寂靜降臨到他身上。「一切都將會過去了。」

  他在那裡等著,敵人和他們的馬的聲音開始退去,似乎很奇怪,他們從十字路口走向另一條路。他僥倖回來了,重新集結了軍隊,與敵人作戰,重新奪回了他的王國。

  他奪回王國的那一天,是一個盛大的慶祝日。整個城市被裝飾得很華麗,放鞭炮,向國王灑鮮花。他覺得很強大,終於打敗了一個擁有更大軍隊、更大王國的大敵。但他突然想起,「這也會過去的。」

  只記得這也會過去……他的自我消失了,他的存在變得謙虛了。

  加揚一定聽過我所講過的故事。在她那張美麗的照片上——她看起來是那麼天真,就像一朵花一樣,在旁邊她寫道:「師父,這也會過去的。」

  美是泡沫,不要評判,丑也是泡沫——不要評判,偷竊也是泡沫——不要評判。你所有的行為都是泡沫,而大海是浩瀚的。衹有沒有如實知見到生命的人才會不斷地判斷誰是好的,誰是壞的,誰是惡的,誰是善的。那些如實知見到的人明白殺人犯,罪人與聖人、覺醒者同為存在的一部分。覺醒者不高,殺人者也不低,他們都衹是在扮演一種角色。無論他們在做什麼,他們都衹是在扮演一種角色。

  在一齣戲劇中,你不會評判。如果有人是殺人犯,有人是偉大的聖人,你完全清楚他們都是演員,當他們走進幕後時,他們會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喝茶——殺人犯和聖人。在舞台上,殺人犯似乎被判有罪,邪惡。聖人似乎是神聖的,但那衹是泡沫。真實的生命是如此的廣闊,不能以小行為來判斷。

  衹有真正有理解力的人纔不會去判斷,他衹是愛。無論你是聖人還是罪人,都不關他的事,無論你扮演了什麼,都要扮演好,全心全意地去扮演好,無論你想扮演什麼,都不要沉溺其中。

  以你們細枝末節的行為來衡量你們,就像以泡沫的脆弱來衡量大海的力量。

  以你們的失敗來評判你們,就是在責怪季節的更替為反覆無常。

  有時春天來得早,有時有點晚,有時下雨,有時不下雨,有時下得多,以至於產生了洪水。但不要妄下判斷,它們不是自作主張的。如果存在帶來了洪水,如果存在使春天來得有點晚,那就交給存在吧。或許這纔是最需要的。記住一件事——存在比你更有智慧,因為它是所有人的集體智慧。僅僅一個人的智慧不能高過整個存在的集體智慧。

  是的,你們也像大海。

  雖然沉重的航船在你們的海岸等待漲潮,然而,即使像大海一樣,你們也不能催促漲潮。

  你能做什麼?你是大海,但你不能催促你的漲潮,它們將根據存在的集體智慧而來。這種集體智慧被稱為神。

  你們也像四季。

  雖然在你們的冬天時,你們否認了春天。

  因為冬天永遠不會知道春天——它們永遠不會相遇見——在你們的冬天時,你們否認了春天。在你們的白晝,你們否認了夜晚,在你們的夢裡,你們否認了白天,在你們的白天,你們否認了夢——因為它們永遠不會相遇。但它們都屬於你。

  然而,安眠於你們內中的春天,在她的睡夢中微笑著,並不被冒犯。

  即使在冬天,春天也在你的內心沉睡。在昏昏欲睡中,它在等待著醒來的時機,它對你的否認微笑——但它沒有被冒犯。

  不要以為我說這些話是為了讓你們可以口口相傳:「他盛讚我們。他只見我們的善。」

  我對你們說的話,只不過是你們的心念。

  可言說的知識是什麼,不就是那不可言說的知識(如實知見)之影嗎?

  紀伯倫是在說:「你也知道我在對你說什麼,也許不是那麼清晰……即使是佛陀說的你也已經知道了,但你沒有合適的語言來表達它。在你靜默的心中,你會明白,「他說的話,我好像曾聽過,好像我以前就知道」——當然沒有那麼清晰,也沒有那麼強烈,衹是一個微弱的,遙遠的回聲而已……

  可言說的知識是什麼,不就是那不可言說的知識(如實知見)之影嗎?如果你是寂靜的,你會立刻領悟師父、先知、救世主——或者你給他所起的任何名字——因為他在對你的寂靜而說話。他通過他的言語,通過他的在場,通過他的姿態,以清晰的方式表達你的寂靜。

  你們的心念和我的言語都是來自那被封存的記憶浪潮,它承載著我們的往昔,

  在那些遠古時代,大地還沒有如實知到我們,也沒有如實知到她自己,

  還有那些夜晚,大地因混亂困惑而輾轉不安。

  艾勒·穆斯塔法說:「無論我告訴你什麼,你的心念也是知道的,但你沒有意識覺知到。你已經忘記了它,否則我們都從一開始就如實知見到將要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你從一開始就如實知見到並夢想著你將要到達的高度,但你們太忙於普通的、瑣碎的生活,以至於你不斷忘記你存在的本質真相。」

  「罪」這個英文單詞我非常喜歡,不是基督徒所說的那個意思,而是它的原意——原意是如此美麗。罪的原意是指忘記的意思。你看出其中的區別了嗎?罪人衹是一個忘記了自己真相的人——沒有什麼可譴責的,他衹是需要被提醒。當你用罪來譴責的時候,那麼就不是在提醒他的問題,而是將他扔進地獄之火的問題。祭司似乎是世界上最狡猾的職業,他們摧毀了一個具有如此深刻意義的美麗詞彙。

  遺忘是人的常態。這是他和覺醒者之間唯一的區別,覺醒者是銘記的。因此,佛陀不斷地使用一個詞,SAMMASATI。它的意思是「正念」。如果遺忘是你的罪,那麼——正確的心念——正念就是你的美德。然後整個宗教就呈現出一種新的色彩——沒有地獄,沒有天堂,沒有祭司,衹有一個簡單的領悟:你遺忘失念了什麼,你就能正念銘記什麼。

  有時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你說:「我記得它,它就在我的嘴上,但我還是說不出來,我確定我知道它,但它在某個地方被丟失了。」這種情況幾乎發生在每個人身上。你正試圖記住一個朋友的名字,而它就在你的嘴邊。你知道它,你完全確定你知道它,你甚至記得你朋友的臉,你記得你與朋友的對話,但他的名字在某個地方被屏蔽了。

  你越是努力去嘗試,就越是困難,因為你變得越來越緊張,在緊張中你的心變得越來越狹窄。最後,衹是因為沮喪,你放棄了這個想法。你走進花園,開始給你的玫瑰花澆水,突然間,突然它出現了,你記起了這個名字——現在你沒有在努力嘗試。因為你沒有去嘗試,你變得放輕鬆了,緊張感消失了。心變得寬廣了,否則就是一條很窄的街道,任何一個小字都可能阻擋了這個名字的到來。現在心就變得寬廣、放鬆,它已經成為一條超級高速公路。現在,那個被遺忘的名字突然來到了你的嘴邊。

  關於宗教、關於真相的情況也是如此。聖人和罪人之間的差別並不大,也許衹是一寸之差。聖人已正念銘記,罪人也必具有正念銘記的潛能,衹要有機會,他必正念銘記。因此,我對你們說,凡是將譴責定為罪人的聖人,根本就不是聖人,因為他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到。衹有對罪人也尊重的聖人,纔是真正的聖人,因為他如實知見到了:「差別不大。在我身上覺醒的東西,遲早會在他身上覺醒。如果今天我是一個聖人,明天他可能就是一個聖人。」

  譴責是不可能的,審判是不可能的。所有的審判都是丑陋的,所有的譴責都是丑陋的。而你們的宗教經文中充滿了譴責,充滿了審判。

  擺脫一切丑陋的東西。多一點人性,多一點愛心,多一點慈悲心,也許你能創造出一種氛圍,讓別人也能正念銘記住它。這是我在這裡的工作——不是要改變你,不是要將你塑造成某種理想,不是要給你十誡,「你應該這樣做,不應該這樣做」。這不是我的事,這是祭司的事。

  我不是祭司。我衹是你們中的一員。我正念銘記,所以我知道你也有正念銘記的能力,有一天,我也處於同樣的情況——我失念遺忘了自己。我如實知見到這兩種情況,失念和正念,你只知道一種,失念。所以這衹是一個需要更放鬆,更寂靜,更正知,更有意識的問題,就在一瞬間,罪人消失了,聖人出現了。失念是罪惡,正念是美德。

  我的工作就是時刻不停地警醒,讓你保持正念銘記。即使你憤怒了,我知道當你正念銘記的時候,你會為你憤怒而感到抱歉。當你正念銘記的時候,我知道你會感激一個讓你憤怒的男人不斷在警醒你,對你的惱火、對你的煩躁毫不在意,他一直不斷在警醒,最後……直至那一刻。春天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銘記並開花。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二十一章:重新成為一個純真的孩子

  一九八七年二月八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智者來到你們之中是為了把他們的智慧傳授給你。而我是來求取你們的智慧:

  看哪,我發現了比智慧更偉大的東西。

  那是你體內不斷聚集的靈魂之焰,

  而你們卻無視它的擴張,只為你們逝去的歲月蹉跎嗟嘆。

  在恐懼死亡墳墓的軀體中,生命在尋求生命。

  這裡沒有墳墓。

  這些山脈和平原是搖籃和墊腳石。

  每當你們經過那片你們祖先安息之地時,請仔細看看,你們會看到你們自己和你們的孩子手牽手跳舞。

  確實,你們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創造了歡樂。

  其他人來到你們身邊,因為你們對你們的信仰所作的黃金應許,為此你們付予他們財富、權力和榮耀。

  我給你們的應許少之又少,而你們對我卻更慷慨。

  你們給了我對生命更深沉的渴望。

  當然,對一個人而言,沒有什麼能比他將所有的一切變成乾渴的焦唇,將所有的生命變成甘泉更偉大的禮物了。

  此中有我的榮耀和回報——

  每當我來到泉邊飲水,我發現那生命之水亦乾渴,

  我飲水時,亦被水飲。

  你們有些人認為我太驕傲太害羞,而不願接受禮物。

  我的確太驕傲而不願接受報酬,但我不會拒絕禮物。

  雖然你們本想請我坐在你們的餐桌旁,而我卻在山野採食漿果;

  在你們樂意留宿我的時候,我卻睡在聖殿的門廊下,

  然而,不正是你們對我日夜護愛,才使我食之香甜,夢之酣美嗎?

  為此,我誠摯祝福你們:

  「你們給予了許多,卻不知道自己給予了什麼。

  的確,對鏡自賞的慈憫,會變成頑石,

  巧名自詡的善行,會成為詛咒的根源。」

  紀伯倫正在發表他最深刻的言論。因此,不要衹是聽它們:除非你喝下它們,讓它們成為你的血液、你的骨骼和你的骨髓,否則你不會得到全部的意義和它們的美。

  第一個聲明如此重要,很難找到另一個同樣重要的聲明。

  智者來到你們之中是為了把他們的智慧傳授給你。而我是來求取你們的智慧:

  通常,弟子們都認為——而且幾個世紀以來一直被迫這樣認為——師父將自己的智慧交給他。這絕對是不真實的。師父衹是拿走你們認為的一切智慧,但這並不是智慧,衹是借來的知識……它看起來像智慧,但卻是假的,因為它並不根植於你的體驗。

  真正的師父,或者說真正的智者,將你身上所有的假東西都拿走了——你的智慧是假的,你的知識是假的。你對生命一無所知,對神一無所知,你所知道的衹是沒有任何實質內容的空話,是空洞的,是腐朽的,衹是因為它們是你的父母、你的老師、你的祭司交給你的,你就一直將它們當作巨大的寶藏來保存。事實上,它們是負擔,不讓你處於存在的開放天空中自由飛翔。

  師父拿走了你身上所有的虛假——你身上有什麼不是虛假的呢?你的整個人格是由社會所賦予的。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純真的,充滿了驚奇,除了渴望知道一切之外什麼都不知道。這個社會使你的頭腦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知識。而這裡必須記住一件事:當如實知見從你體內成長出來時,它纔是重要的,當知識強加於你時,它會變得有毒、危險和凶殘。

  你所知道的一切——去如實觀照一下吧。它是在你體內成長出來的嗎?還是被強加給你的知識?還是來自於外在的條件,還是僅僅是來自於你自己的存在,你自己生命之泉的溢出?

  你對自己的存在一無所知。因此,真正的智者奪走了你所有的智慧,讓你再次回到你出生時的那個空間——在驚奇中,什麼也不知道。從那裡開始,你真正的朝聖之旅就可以開始了。

  我想起了一位偉大的神秘主義者,菩提達摩。大約一千四百年前他去到中國。他受到了中國武帝的邀請,武帝甚至來到了他的帝國的疆界——他的帝國也許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帝國——來接受菩提達摩師父。武帝禮拜了他的腳,但是他問的問題使菩提達摩停止進入他的帝國。

  他的問題並非毫不相關,所有所謂的宗教人士都會問,所有所謂的宗教聖人都會回答。武帝曾問:「我為佛陀建造了數千座寺廟,我組織了成千上萬的學者不斷地將佛陀的梵文經典翻譯成中文。我建了許多寺院,現在整個中國都受到了佛陀的巨大影響。我這一切的功德是什麼呢?」

  菩提達摩師父盯著武帝說:「你沒有功德。」

  武帝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菩提達摩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但如果你自己做的事情是為了你的功德,那你就錯過了全部。造一座美麗的寺廟,塑一座美麗的佛像……如果你是為了你的功德,你想要貪圖其他東西,那麼你就是在做生意——這不是宗教。在宗教中,行為本身就是獎賞或懲罰。我知道你為了傳播佛陀的信息而打開了你的巨大寶藏,但你在等待著在未來的生命中、在天堂裡擁有更大的寶藏作為獎賞——你在與存在討價還價。我不是一個商人。你邀請錯人了。」

  武帝說:「但是我邀請了很多僧侶,他們都說:『你的功德很大,所以會得到很大的獎賞。』」

  菩提達摩說:「我不會進入你的王國,我會留在外面。當你明白每一個行為本身都是獎懲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對你而言,你可以來。」

  他在境外其他地方待了九年。菩提達摩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但他是一個非常美麗的人,如此真實,如此直言不諱。

  武帝整晚都難以安眠,到了早上,他就回來了。他說:「原諒我,你給了我這麼大的衝擊,但我需要這樣的衝擊,我活在一種幻覺中。你破除了我的幻想。我已經準備好學習了。」

  菩提達摩說:「沒有什麼可學的。你必須準備好忘卻!你已經知道的太多了,而你所知道的都是假的。如果你想和我接觸,就要想到忘卻。這就是智慧的開始。」

  忘卻是智慧的開始。但你們所有的祭司和教皇都不斷告訴你們,「學習會帶來智慧。」但是像菩提達摩、蘇格拉底或佛陀這樣的人不會同意這些人的觀點,他們會同意紀伯倫的觀點:師父的職責是幫助你們忘卻一切,使你們重新成為一個純真的孩子。

  九年後,當菩提達摩要啟程回西域天竺時,成千上萬的人成為他的弟子。他從中挑選了四個人進行最後的點拔,因為在這四個人中,有一個人將被選為他的傳承者,不斷在中國傳承佛法。

  雖然有成千上萬的弟子坐在那裡,但卻非常的安靜。他們知道這四個人是配得上的,但誰是最高境界,卻很難說得清楚……

  於是菩提達摩就問第一個弟子道副:「告訴我智慧的本質。」

  道副說:「在我看來,智慧就是不執著於文字,也不離於文字,而為道用。」

  達摩回答說:「你得到了我的皮。」

  僧尼總持說:「在我看來,就像阿難尊者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

  達摩回答說:「你得到了我的肉。」

  道育說:「四大(地、水、火、風)元素是空的,而五蘊(色、受、想、行、識)是非實有的。因此在我看來,實無一法可得。」

  達摩回答說:「你得到了我的骨。」

  最後,慧可對著達摩師父禮拜,寂靜而立。

  達摩回答說:「你得到了我的髓。」

  慧可說:「我不知道。」

  菩提達摩說:「你將是我的傳承者,因為能說『我不知道』的人已經到達了智慧的至高境界,他已經入道了。他的純真,他的不知道,就是獲得如實知見的開始。」

  紀伯倫說:

  智者來到你們之中是為了把他們的智慧傳授給你。而我是來求取你們的智慧:

  那些所謂的智者並不具有真正的智慧,他們傳授給你的也不是真正的智慧,他們衹是不斷將上一代人借來的知識轉移到另一代人身上。這既不是他們的真實體驗,也不是那些給予他們經驗的人的體驗。

  而我是來求取你們的智慧:

  這就是為什麼一個真正的師父會受到全世界的譴責,原因很簡單,他不給你任何東西——相反,他不斷從你身上拿走東西。他讓你完全赤裸裸的,像個孩子一樣處於純真的狀態。衹有從那裡你纔是開始真正的成長。

  看哪,我發現了比智慧更偉大的東西。

  什麼比所謂的智慧更偉大?純真勝過所謂的智慧,因為智慧(知識)衹是空話的集合。

  純真是你整個生命的轉變,就像你被洗淨了所有的塵垢——你剛剛洗了個澡。純真的清新,純真的青春,慢慢地加深,讓你意識到自己的不朽。所以他說:

  看哪,我發現了比智慧更偉大的東西。

  智慧(知識)是不行的。它對學者、祭司、傳教士、教皇、大阿闍黎和阿訇都有好處,但對真正的求道者而言,這還不夠。真正的求道者不想知道『關於』真相,他想成為真相。他不想看到『關於』神,他想在自己的存在中親自感受神。

  神作為一個對像,是給那些收集知識、智慧、經文的人看的。上帝作為你自己的主體性,作為你自己的存在,比智慧更偉大……當尋求者本身就是那被尋求的,當觀照者本身就是那被觀照的,當你和神不是兩個人,被知識分裂開來,當你和神不是分裂的,而是在你的每一次呼吸中都是神性的芬芳,在你的每一次心跳中都是終極的音樂。

  智慧是為了那些想成為受人尊敬而廉價的人。真正的探索者不是尋求受人尊敬,不是尋求諾貝爾獎,也不是尋求任何獎賞——無論是在這裡或是以後。真正的探索者想要的不是知道,而是成為。而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巨大的。

  知道『關於』愛是一回事。

  成為愛是截然不同的。

  而這種差異是不可彌合的。

  你可以走進一個大圖書館,找到所有關於愛的說法。你可以收集所有關於愛的偉大陳述——但你還是沒有如實知見到愛,你的心還是空蕩蕩的。你的頭腦裡裝滿了關於愛的語言文字——但你的心並不因為這種愛的知識而滿足。你的心想成為愛。不成為愛,知道愛的知識又有什麼用?

  那是你體內不斷聚集的靈魂之焰,

  智慧不是你從經文和聖書中收集的東西。它是一種火焰,它是一種精神,它是你的存在,那是你體內不斷聚集的靈魂之焰。你不是越來越有知識,而是越來越根植於大地,以你的存在為中心。從中生長出被稱之為覺醒的最終極之花。覺醒不是知識,而是存在。

  而你們卻無視它的擴張,只為你們逝去的歲月蹉跎嗟嘆。

  在恐懼死亡墳墓的軀體中,生命在尋求生命。

  探索者在做什麼?是生命在尋求更多的生命,是舞蹈想變得更完美,是寂靜想變得更深沉。

  在寂靜的深處,有一首無聲的歌,那是天籟之音,有一首沒有任何樂器的音樂,那音樂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它不是從外在被添加進來的東西,而是從內在生長出來的東西。

  每一個生命都孕育著神。就像孩子在母親的子宮裡成長一樣,神也在你的體內成長。清理你自己收集的所有垃圾,這樣你的神才能有足夠的空間成長。它需要所有可用的空間……少於這個空間是不行的。

  那是你體內不斷聚集的靈魂之焰,

  而你們卻無視它的擴張,只為你們逝去的歲月蹉跎嗟嘆。

  在恐懼死亡墳墓的軀體中,生命在尋求生命。

  這裡沒有墳墓。

  這些山脈和平原是搖籃和墊腳石。

  每當你們經過那片你們祖先安息之地時,請仔細看看,你們會看到你們自己和你們的孩子手牽手跳舞。

  如果你進入你自己,你會感到驚訝——進入你自己,你就已經進入了不朽的生命。你必遇見你的祖先,你的先輩,你也會發現你的子孫後代,在你體內攜手共舞。生命是從過去和未來兩方面展開的,而你現在的時刻包含了這兩方面。

  如果你現在就在這裡,沒有任何思想,任何干擾,完全居於中心,在這種居於中心的狀態下,你會發現你衹是一個永恆生命之間的紐帶。一端是向後的,從一開始就包含了你所有的祖先,一端是向前的,包含了那些還沒有出生的孩子——但他們的種子就在那裡。

  如實知見到現在就是如實知見到過去,也就是如實知見到未來。那麼你就可以說:這裡沒有墳墓……衹有永恆的生命。墳墓的存在是因為我們的無知,因為我們從未進入過自己的生命。我們一直停留在自己的生命之外,這就是墳墓存在的原因,否則就沒有墳墓。

  我開始告訴我的人,當一些弟子離開身體時,沒有必要悲傷和遺憾,而是跳舞和慶祝。甚至是死亡也要慶祝,因為死亡是虛假的,慶祝一個朋友已經進入未來,進入一個新的身體。但沒有人死,沒有人死過。就是這個意思……當有人問耶穌:「你能不能談談亞伯拉罕,最古老的,人類最古老的父親?」耶穌說:「在亞伯拉罕之前,我就存在了。」

  他不是在說亞伯拉罕,而是在說「甚至在亞伯拉罕之前」——而亞伯拉罕比耶穌早了將近兩千年——他說:「甚至在亞伯拉罕之前,我就存在了。」

  同樣也可以說……甚至在我的孩子和他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之前,我也將存在。我遍及整個存在。哪裡會有墳墓?沒有墳墓。

  每當你們經過那片你們祖先安息之地時,請仔細看看,你們會看到你們自己和你們的孩子手牽手跳舞。

  確實,你們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創造了歡樂。

  其他人來到你們身邊,因為你們對你們的信仰所作的黃金應許,為此你們付予他們財富、權力和榮耀。

  因為這是一個如此深刻的真相,你生命的永恆,無論你是否知道,偶爾它會爆炸——在你的歡樂中,在你的舞蹈中,在你的音樂中。你不知道它是什麼,你被附身了,你被它所佔據了:它就是你內在永恆的生命。

  畫家不知道——我說的是真正的畫家,而不是一個畫師——畫家不知道是誰在用他的手作畫,詩人也不知道是誰在用他的手來寫詩。

  柯勒律治死後,他留下了大約四萬首殘缺未完成的詩。他的朋友們一生都在說:「這些詩太美了,你為什麼不將它們寫完呢?而且這也不需要佔用太多時間!有些詩只缺一兩行或三行,就差不多完成了。衹要再創作一行,它就會成為人類永恆文學的一部分。」

  但柯勒律治總是說:「我從來沒有寫過任何東西。每當我被附身,就會有東西從我身上湧出。有時詩是完整的,有時詩還沒有完成,附身就已經消失了。只剩柯勒律治在那兒。我已經試過了,我可以欺騙整個世界,但我不能欺騙自己。衹是為了讓這首詩完整而勉強多寫一行……沒有人會發現,除非被我有同樣詩意體驗的人所讀到,衹有他纔能發現,所有這些詩行都來自遠方,但衹有一行——最後一行——是人為所寫的。我不想欺騙自己,也不想欺騙未來的人類。」

  事情發生了……當本世紀最偉大的印度詩人之一泰戈爾將他的詩歌從印地語翻譯成英語(為此他獲得了諾貝爾獎)時,他有些猶豫,因為其他一切都很容易翻譯,但詩歌很難翻譯。

  每一種語言都有屬於它自己的細微差別,每一種語言都有屬於它自己不同的味道,都有屬於它自己不同的歌曲——是其他語言所不及的。也許可以將散文從一種語言幾乎完全翻譯成另一種語言,但對於詩歌卻是另一回事,所以他有些猶豫,他在英國受過良好的教育,所以對他來說英語並不是一種陌生的語言——這幾乎是他的第二母語。但母語始終是母語,無法被替代。

  他去了英國,他有許多偉大詩人的朋友。在出版這些詩之前,他想先讀給一小部分詩人聽。葉芝,英國偉大的詩人之一,召集了倫敦所有詩人在他自己的家裡聚會,葉芝已經是一位諾貝爾獎獲得者,泰戈爾讀了他的詩。

  每個人都感到驚訝和震驚,如果這些詩沒有被翻譯,世界將永遠不會知道它們——他們有一種截然不同的維度,這是其他英國詩人從未觸及過的。但葉芝沉默了。他是那次聚會中最偉大的詩人。

  泰戈爾說:「為何對此你什麼都沒說。」

  葉芝說:「這些詩很好,但是在四個地方……四個詞不是你的。有人幫你修改過。」

  泰戈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這是事實。出於他的猶豫,他曾向一位偉大的基督教傳教士安德魯斯(C.F.ANDREWS)展示了他的詩作,並問道:「你看到其中有語言和語法上的錯誤嗎?」

  安德魯斯是一位偉大的學者,但他不是詩人。他看過這些詩,只針對四個地方說:「這些詞在語法上是錯誤的。就語法和語言而言,其餘一切都絕對正確,但這四個詞必須修改。」

  安德魯斯提出了另外四個意思相同的詞,而泰戈爾衹是將這四個詞改了一下。就語言而言,它變得更加符合語法,更加正確——但他無法欺騙葉芝和他的詩歌感受力。他指著整本詩集中的那四個詞說:「就語法而言,這四個詞是完全正確的,但提出修改這四個詞的人不是詩人。」

  泰戈爾說:「你真是讓我吃驚!這些詞是一位世界聞名的偉大學者安德魯斯向我建議的。」

  葉芝說:「誰提出這些建議並不重要,他懂語言,懂語法,但他不懂詩。請將你自己原來的詞寫出來就行了。」

  他將自己原來的詞填寫出來後,葉芝說:「現在它是完美的——不是語法上的完美,但詩歌不是語法。散文必須合乎語法,詩歌比語法和語言都要高。現在完全正確了。這是詩人的話。」

  確實,你們常常在不知不覺中……當你跳舞的時候,你可能會被附身——不是被外在的東西附身,而是被內在沉睡著的東西所附身,在你的舞蹈中變得清醒。你會很驚訝,想要知道這個舞蹈是從哪裡來的,這首歌是從哪裡來的?從哪裡來的靜默和歡樂……?在不知不覺中,它衹是在你身上洋溢著。

  這種洋溢的情況每個人都會偶爾發生,但你卻在不知不覺中,否則,這些難得的時刻可能具有巨大的重要性。它們可以改變你的整個生命。

  如果你知道春天是從哪裡突然爆發的,從哪裡來的這股芬芳像雲一樣縈繞著你,如果你去尋找它的根,它的源頭,你不僅會發現你的生命,而且會發現生命本身。記住,那些發現了自己生命的人發現了生命本身——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他們所找到的衹是純粹的生命,從一種形式到另一種形式,從一個生命到另一個生命,從一個層面到另一個層面。

  其他人來到你們身邊,因為你們對你們的信仰所作的黃金應許,為此你們付予他們財富、權力和榮耀。

  我給你們的應許少之又少,而你們對我卻更慷慨。

  紀伯倫所說的『人們對他更加慷慨』,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你們給了我對生命更深沉的渴望。身處在你們中間,我越來越成為一個探索者,一個尋找者。你們也許不知道,你們給了我這種探索、尋找,但看著你們昏昏欲睡的狀態,我心裡產生了一種迫切想要醒來的渴望。看著你的憤怒,我心中產生了一種渴望——是否有什麼地方可以超越憤怒,或者將憤怒轉變為慈悲?看著你們和你們的生命,我看到你們衹是在過著如植物般地活著——而不是元氣滿滿地活著。你們每一個人都提醒我,我不必像你們一樣浪費生命,我必須在死亡敲響我的門之前找到生命之源。」

  你看到那個人的美了嗎?沒有人給過他任何東西,但他仍然在說:

  我給你們的應許少之又少,而你們對我卻更慷慨。

  「你沒有給我你的財富,權力,榮耀,但是……你給了我對存在更深層次的渴望。我越是看著你,我就越是意識到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我必須尋求偉大的探索,賭上我的一切,去尋找生命的真相。我不想像其他人一樣死去,我想在死去前找到更好的生命,更深的生命。你已經將這個給予了我——盡管你自己也不知道。」

  事情發生了……當我從大學回來,完成學業時,全家人只擔心一件事——我應該結婚。我父親非常謹慎,因為他很了解我,一旦我說了「不」,就沒有辦法將它改成「是」了。他想先從別人那裡了解一些情況,於是我的叔叔問我,他的朋友問我。

  我說:「我看得出這不是你的問題,因為你對我的生活從不感興趣。你為什麼會突然對我結婚感興趣呢?——你沒有女兒,所以我很容易推斷出背後有別人的手。」

  他們說:「這下好了,現在我們明白你父親為什麼不敢直接問了。」

  我說:「告訴我父親,我不會回答他的特工。」

  他們說:「你是在譴責我們是特工?」

  我說:「你就是特工。」

  後來我父親找到了他最好的朋友,他是最高法院的辯護人,是非常著名的辯論家、邏輯學家、法律專家。

  我父親說:「也許你能說服他結婚。」

  他說:「別擔心,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輸過一個案子。我是一個天生的贏家。每當我手裡拿著一個案子,你就可以確信勝利是我們的……所以我就會將案子接在手裡。你不用擔心,這個週天我就到你家去。」

  我父親告訴我,他的朋友想見我。我說:「我很想見他。我知道他為什麼想見我,但告訴他這不是最高法院的一個普通案件。通知他要有備而來——他應該做足家庭作業。」

  我父親說:「什麼家庭作業?」

  我說:「你衹要直接告訴他就行了!」

  於是我父親給他打電話說:「我兒子說請你先做好家庭作業,等你準備好了,他願意給你時間。如果你想要週天見也可以,不必著急。」

  他怒不可遏,他說:「什麼家庭作業?我今天就要來。我連週天都等不及,這是一個挑戰!」於是他就來了。

  我當時站在外面。我接待了他,我禮拜他,因為他是我父親非常親密的朋友。我將他帶進屋,問他:「怎麼了?你為什麼想要見我?」

  他說:「沒有什麼事,這是件很簡單的事。你是從這所大學裡走出來的,你在這所大學裡名列前茅了。現在我們可以為你找一個最漂亮的女孩——受過最好的教育,來自最好的家庭。你準備好結婚了嗎?」

  我說:「在我說是或否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說:「什麼問題?」

  我說:「我想知道,你對你的婚姻滿意嗎?要說實話,因為這是我一生的問題。我了解你,也了解你的妻子,所以不要欺騙我,因為如果你說了什麼不實的話……我也給你妻子通過電話了。」

  他說:「什麼?那你對我妻子說了什麼?」

  我說:「我已經跟你妻子說了,你丈夫要來說服我結婚,我要跟他辯論。如果我辯論贏了,他就得和你離婚,如果他辯論贏了,我就準備結婚……因為你也要押上一些東西作賭注。」

  他說:「天哪,現在我明白你說的家庭作業是什麼意思了!我要回家了!」

  我父親說:「怎麼了?」

  他說:「我不想捲入這件事了。我的生活已經是一種折磨,這個男孩會製造出許多問題——他已經給我的妻子打過電話了!現在我很害怕,她會在門口準備好的。」

  我說:「我和你一起去。」

  他說:「不需要!」

  我說:「這是政府的路,你不能阻止我。衹是碰巧,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走,這是一個巧合。」

  他說:「這是我自找的一個難纏的問題,我從來沒有想過它會成為一個問題。我本來衹是來說服你結婚的,而你卻準備好了辯論——但我必須押上一些東西作賭注。我不能和我妻子離婚!我有孩子,也有妻子。而我的妻子……我可能在最高法院打贏了所有的官司,但就我妻子而言,她永遠是贏家。你就讓我一個人呆著吧,我再也不提結婚的事了。」

  我對父親說:「你聽他說。他說他甚至連結婚這兩個字都不會提。所以這就是我說『我可以給你時間。讓你自己做好充分的準備,查閱所有的法律條款,徵求你妻子的意見。』」

  我跟著他。他停下了很多次,說:「我告訴你,你回去吧。」

  我說:「誰也不能將我從路上趕走,這是一個公共場所。你停,我就停,你動,我就動。」

  他說:「你是個奇怪的傢伙。我從沒想到你這麼危險。」

  我說:「我衹是想看看現場那一幕——發生了什麼——衹是想給你一個教訓。你自己也被你的婚姻所折磨著,你肯定曾有一千零一次地想,『如果我沒有結婚就更好了。』告訴我真相,我就可以回去了,否則你就得在你妻子面前懺悔。最好現在在路上告訴我,就衹有我們兩個人。」

  他說:「這是一件事,我是來說服你的,你在嘲笑我和我的生命。」

  我說:「你想毀掉我的生命,因為你知道你的婚姻已經毀掉了你的生命,它已經成為了你的監獄。如果你真的富有慈悲心和善良,你就會向我建議:『永遠不要結婚』。」

  他說:「我以前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現在我明白了,請原諒我,回去吧。這是事實——永遠不要結婚!」

  我說:「你也要告訴我父親,否則我就一直跟著你!我不僅要看到現場這一幕,我還會支持你的妻子——我非常清楚,她已經打了你許多次了。」

  他說:「你太了解我的生活了。」

  我說:「我和你妻子的關係非常親密。她很愛我。她將家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我——今天她打敗了你,而你卻去法院打敗別人。事實上,聽了她的話,我已經意識到「每個偉大的人背後都有一個女人」這句諺語的真實性。我纔知道他為什麼會變得偉大——因為女人在他背後打敗他,可憐的傢伙必須打敗別人!自然而然,他就會變得偉大,不斷地被打敗,他就會變得有名。」

  他說:「我要和你一同回去,我要告訴你父親,不再提婚姻。他永遠也不會結婚,因為他看得太多了。」

  我見過這麼多人——我的親戚、叔叔、我朋友的父親、我的教授,但我從來沒有發現一個人的婚姻是快樂的。而我很感激所有這些人,因為他們將我從婚姻中拯救了出來,否則我可能會掉進同一個陷阱裡。從那時起,我的全部工作就是將盡可能多的人從陷阱裡拉出來,一旦他們從陷阱裡出來,他們就快樂極了。

  就在今天,阿南朵給我看了一份新聞剪報。有份報紙做了一個調查,有多少人反對我,有多少人支持我:百分之六十的男人反對我,百分之四十的男人支持我,百分之九十的女人反對我,百分之十的女人支持我。

  阿南朵說:「為什麼會有這種差別的不同?」

  我說:「這是很自然。我想知道有百分之十的女人支持我!那百分之九十的女人反對我,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事實:她們擔心她們的丈夫。如果我在這裡,她的丈夫遲早會落入我的網中,一旦有男人落入我的網中,我就將他從陷阱中拉出來。他們的女人努力想要將他們拉回來……第二,女人們更反對我,因為我身邊有這麼多漂亮的女人,她們一定很嫉妒,她們一定很害怕她們的丈夫可能會對其他女人感興趣——因為普那以漂亮女人聞名。百分之四十男人支持我,一定是被他們的女人折磨得不輕,他們等著我幫他們從陷阱中脫身。」

  婚姻是過去創造的最大的監獄之一。到本世紀末,由於德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的人口在減少,所有發達國家都將放棄這一制度。這與東方正好相反,東方的人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長。到本世紀末,印度將領先於所有國家。中國自古就一直領先於所有國家,但到本世紀末,中國將被印度打敗——印度的人口增長速度更快。

  德國很擔心,因為每個月的人口都在減少五千多人。人們的壽命在延長。男人的平均年齡是七十四歲,女人的平均年齡是七十九歲——這是平均數,很多人已經超過了一百歲。所以老年人在增加,但新的孩子還沒有補充進來。誰來工作?誰來受教育?誰來被徵召入伍?還有一個更大的擔憂,那就是東方正以如此巨大的速度增長,以至於其人口很快將開始遷往其他國家。任何障礙都無法阻止它。

  在德國,每天至少有兩千名移民入境。人們擔心的是,很快德國人將成為少數,而移民將成為多數,他們將掌控政府。各種各樣的宣傳都是為了生育更多的孩子,各種各樣的激勵措施,卻都沒有起作用。原因是:除非他們解除婚姻,否則人口不會增加,因為已婚的人會感到無聊,他們對彼此不再感興趣。他們還有比生孩子更好的事情要做。

  窮人才會生孩子,因為那是他們唯一的娛樂。他們不能去看電影,因為它要花錢,他們不能去買電視機——因為它要花錢。性是唯一的免費娛樂。但在富裕的國家,有許多東西,有許多藥物,它們帶給你的東西比任何性關係都要多。雖然那些藥物是被禁止的,但這並不重要——被轉入地下,到處都有。性是最古老的藥物,是一種生物藥物。但人們已經找到了比性更好的藥物——為什麼他們要倒退呢?

  這些國家必須理解一個簡單的現象:解除婚姻,讓男女自由行動。孩子應該屬於國家,國家應該照顧他們。然後,當一個新女人遇到一個新男人,他們自然會想到性行為,他們想有一個孩子……如果國家要照顧孩子的話。

  所以有兩件事:家庭必須消失,婚姻必須消失,孩子必須由國家照顧。人們必須是自由的,而不是被監禁,否則西方社會就會有消失的危險。很快就會人潮湧動……當它變成人潮的時候,你就無法阻止它。當一個人想移民去德國時,你就可以阻止他,因為他想要籤證和這個那個。但是當成千上萬的人從一個國家移民到另一個國家,誰來阻止他們呢?你又該如何去阻止他們呢?

  到本世紀末,這個國家將有近十八億零人口。現在它衹有九億人口。就在這幾年內,這一數字將翻了一番。本世紀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一九八七年——離本世紀衹有十幾年,印度人口將再翻一番。印度無法控制這種人口,即使是現有人口也是很難控制的。

  而這是一種自然現象——當人口過多時,就會遷入到人口少的國家。任何簽證都無法阻止,任何護照都無法阻止——所有這些無稽之談的東西都無法阻止——任何邊界都無法阻止。這是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當這種情況出現時,你自然要明白,許多事情必須改變,否則你就得承受後果。

  但人們卻在不知不覺中無意識地活著。

  在美國,藥物曾在大學裡被使用,但現在它們已經被傳到小學,八歲、十歲的小孩子都在使用藥物。就在今天,我無法相信,去年十二歲的男孩犯下了數千起謀殺案、數千起強姦案、數千次暗殺行動——盡管他們沒有成功——但他們殺死了數千人。十三歲的孩子傷害更大,十四歲的人在謀殺、傷害生命和強姦方面居首位。所有這些偉大的領導人——羅納德·裡根和組織——他們為這些孩子做了什麼?它是如何發生的?他們衹是坐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種情況看似很難控制,但卻可以如此輕鬆地解決。問題在於認識,在於如實知見到。這些昏昏欲睡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你不斷製造核武器毀滅整個人類,那麼你的孩子開始殺人,又有什麼好奇怪的?這也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們是小規模地做,而你是大規模地,批發地在做——毀滅整個人類。但似乎根本沒有人去想這些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因是人們不敢說真話,他們知道你說真話的後果。我憑自己的經歷體驗知道!你說真話是為了幫助別人,而同樣的人也會成為你的敵人——這就是他們的昏睡,這就是他們的無知。

  只需要男女生混住宿舍,強姦就會消失。如果你允許男孩和女孩自由性行為……就不會有傷害,因為衹有到了一定的年齡,女孩才會懷孕,而在這之前沒有問題。讓他們玩,讓他們享受——他們不會強姦。而如果到了女孩會懷孕的年齡,就需要服用避孕藥了。每個學校都應該提供避孕藥,老師應該解釋如何使用避孕藥。

  過去有一種避孕藥,在性行為前吃,所以偶爾你可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你沒有吃避孕藥,但是你的男朋友來了,你的女朋友來了。人們太大意了,他們認為這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偶爾不吃避孕藥性行為也無妨,所以全世界發生了成千上萬的意外。

  現在他們發明瞭一種新的避孕藥,你可以在性行為後服用,這樣更安全。他們還提供了一種男性可以服用的避孕藥——女性不必服用,如果兩人中有一人服用,就沒有懷孕的可能了……

  強姦行為將消失。而且你會驚奇地發現,隨著強姦的消失,這些人——用刀子殺人的人和殘害人的人——也會消失。這是弗洛伊德最古老的發現之一,那些使用武器殺人的人事實上並不知道,是他們想要進入女人的身體。在不知不覺的狀態下,他們試圖用武器進入別人的身體。說任何可以拯救人類的真相,都是在製造各種對自己的敵意。

  我一生只做過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影響別人,如何樹敵!我想到最後,我會讓整個世界排隊反對我。無論我說什麼,他們都會這麼做——但那時就太晚了。

  我是第一個——在美國的公社——談論艾滋病的人,我警告公社,告訴整個公社五千名弟子,要通過艾滋病檢測……你不應該將這種疾病傳播給你所愛的人,這衹是你的慈悲心。所有的新聞媒體都嘲笑它——電視、報紙、電台,都在嘲笑這件事,說我在製造一種不必要的恐慌。現在全世界所有的國家都在採取同樣的措施,甚至沒有人記得我是第一個採取這些措施的人,他們曾經還嘲笑過我。在其他問題上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我是在一九五一年開始演講的,當時印度衹有四億人口,我被人扔了石頭,因為我告訴人們要節育。在阿姆利則,我的火車被阻攔了兩個小時……月台上的一群人不允許我下去,因為我要談論節育。如果他們聽我的,印度在這三十年裡就不會增長五億人口。從四億人口變成了九億人口。在未來的十七年裡,它還會再翻一番,但談論節育被認為是沒有宗教信仰的。

  我不明白,我們生活在二十世紀……我們仍然在爬行,從黑暗走向黑暗,遠遠地回到一個非常原始的階段,我們在那裡摸索著尋找光明。如果有人向我們展示光明,自然——我們在黑暗中生活了這麼久——我們的眼睛無法忍受耀眼的光芒。他們變得閉上了眼睛。他們又退回到黑暗中。

  你們給了我對生命更深沉的渴望。

  但那些人卻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在哪裡給予了它。僅僅是看著他們,艾勒·穆斯塔法已經知道了自己是活在一群死人之中,在自己也變成死人之前,最好還是要找到生命之源。

  當然,對一個人而言,沒有什麼能比他將所有的一切變成乾渴的焦唇,將所有的生命變成甘泉更偉大的禮物了。

  此中有我的榮耀和回報……

  沒有人給過他任何東西,但是如果一個人是智慧的,在你不知不覺的狀態下,他會從你的睡眠中,從你出於無意識的行為中學到許多東西,他會嘗試過一種不同的生命方式。這樣的人自然會說:此中有我的榮耀和回報……你給予了我很多,比你給那些承諾給你來世黃金獎勵的人多得多。而我沒有給你任何承諾。

  每當我來到泉邊飲水,我發現那生命之水亦乾渴,

  我飲水時,亦被水飲。

  這是一個很隱喻,很像征性的陳述。他說:「每當我來到生命之水邊時,不僅是我喝它,它也要喝我。不僅是我的需要,也是口渴的水的需要。在我喝它的同時,它也在喝我。」這永遠是一種相互付出和接受的狀態,它從來都不是一個單方面的現象。

  你們有些人認為我太驕傲太害羞,而不願接受禮物。

  我的確太驕傲而不願接受報酬,但我不會拒絕禮物。

  艾勒·穆斯塔法說:「當然,我感到驕傲,不願接受報酬,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收禮物——禮物是出於愛。因為我不是你的僕人,也不是你的奴隸,所以我不接受報酬。如果你出於你的富足,出於你的愛,作為朋友,我隨時可以接受。」

  雖然你們本想請我坐在你們的餐桌旁,而我卻在山野採食漿果;

  在你們樂意留宿我的時候,我卻睡在聖殿的門廊下,

  然而,不正是你們對我日夜護愛,才使我食之香甜,夢之酣美嗎?

  「我沒有接受你的邀請在你家裡留宿,也沒有接受你的邀請在你的餐桌上進食,因為我想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我不想感受到任何義務——因為所有的義務都變成了某種枷鎖,所有的義務最終都變成了某種期待。但你的邀請使我的睡眠更甜美,使我的日子更美好,使我的睡眠充滿了憧憬和夢想。」

  為此,我誠摯祝福你們:

  最好的禮物是在沒有任何慾念的狀態下送出的。一旦有了送禮物的慾念,禮物就變味了。

  為此,我誠摯祝福你們:

  「你們給予了許多,卻不知道自己給予了什麼。

  的確,對鏡自賞的慈憫,會變成頑石,

  巧名自詡的善行,會成為詛咒的根源。」

  每當你做一件好事時,都要出於愛而不是出於義務。

  我過去常去許多俱樂部演講。在一個扶輪社裡,他們有一個座右銘,就擺放在我面前,「我們服務」,我沒有去跟他們談服務,但我說:「現在我已經忘記了我來的目的是什麼了。我要講的是我面前的這句金字格言:「我們服務」。如果你一直都想著你的服務,那就不是服務,而是一種非常狡猾的奴役他人的方式。對我而言,義務是一個丑陋的詞——婬穢。」

  千萬不要出於義務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因為這意味著你在強迫自己,意味著你在滿足對方的某種要求,意味著你在遵循社會教給你的某種紀律。

  衹有出於愛的行為。

  那麼你的行為纔是美麗的,是一種祝福。

  的確,對鏡自賞的慈憫,會變成頑石。

  你所做的事情不是為了得到回報,不是為了被人記住,不是為了讓人感激你。你之所以會這樣做,純粹是因為你喜歡——那你的回報將是全然的,在你的行為之外,你並不期待任何東西……否則再好的行為也會變得丑陋。

  對鏡自賞的慈憫,會變成頑石。

  每當我看到女人提著包,包裡裝著鏡子,我就感到很遺憾,因為衹有丑女人才會這樣。一個真正漂亮的女人不需要在公共汽車的每一個站點打開她的包,對鏡自賞,好像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

  穆拉·納斯魯丁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來捕捉兩隻在房間裡擾亂他的蒼蠅。最後,他終於抓住了兩隻蒼蠅,並告訴妻子:「我所抓住的兩隻蒼蠅,一隻是公的,另一隻是母的。」

  妻子說:「蒼蠅——你是怎麼知道它們的性別?」

  他說:「這很簡單——母蒼蠅在鏡子上連續坐了兩個小時,公蒼蠅在看報紙。推斷誰是公的誰是母的,衹是出於純粹的邏輯。」兩者都保持膠著狀態——一個黏住在鏡子,一個黏住在報紙。

  攬鏡自照並沒有什麼不對,但如果整天帶著鏡子,每間隔十、十二分鐘就打開包,照鏡子——這顯示出你擔心一些人怕你不夠美。美就是美,即使是裸體素顏也是美。

  為什麼人們如此反對裸體?他們可能會談論一些偉大的理由——精神上的、道德上的等等——但真正的事實是,大多數人裸體素顏是如此地丑陋,以至於他們無法忍受自己裸體素顏,如果有人裸體,那將是一種挑戰。你的衣服不僅僅是為了保護你的身體不受季節的影響,它們的設計和製作方式也使你的身體看起來更加美麗。任何一個真正美麗的社會都會開始使用越來越少的衣服——沒有必要隱藏。一個人只隱藏了丑陋的部分。

  人的一種奇怪的心理是,他只對你隱藏的部分感興趣。如果你看到一個臉上蒙著面紗的穆斯林婦女,那麼每個人都會停止手頭上的事,每個人都想看一眼是什麼樣的婦女正在經過。她也許很丑,但面紗在人們心中造成了幻覺……誰知道她在面紗後面藏著什麼?

  每當穆斯林結婚時,妻子向丈夫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她可以在誰面前摘下面紗。她不能對所有家庭成員摘下面紗,衹能對丈夫許可她的少數人摘下面紗。

  當穆拉·納斯魯丁結婚時,這個女人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納斯魯丁說:「先讓我看看你的臉,然後衹有我纔能決定你應該在誰面前摘下你的面紗,在誰面前不應該摘下你的面紗。不看你的臉,我怎麼能決定說什麼呢?」

  於是她摘下面紗,納斯魯丁說:「快將它戴上、快戴上它!除了我,你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摘下它!你就放過我吧,用整個世界來報復我,但我衹是你可憐的丈夫。你是完全自由的,衹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我。」

  一個人不應該對自己的善行太在意,否則這種在意就會扼殺善行。

  有一個故事講的是埃及著名的蘇菲神秘主義者JUNNUN。上帝對JUNNUN非常感興趣——故事是這樣說的——上帝來看JUNNUN,問他:「你可以要求任何神通力量,我保證你會得到它。」

  JUNNUN說:「我只想要一件事:無論我走到哪裡,如果樹上沒有葉子,它們就會立刻長出綠它們就會立刻長出綠葉和鮮花,如果井水乾涸了,它就會立刻充滿水,如果人窮了,他們應該變得富有」——他說的那些話——但有一個條件:所有這些都應該發生在我身後,而不是在我眼前。當我過去的時候,所有這些奇跡都會在我身後發生,這樣我就永遠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所以也沒有人知道是誰祝福了它們。我想保持匿名。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那就給我做善事的神通力量,但我不應該在意這件事正在發生,也沒有人應該意識到我是造成這件事的原因。我將必須永遠在背後。」

  我喜歡這個故事。這衹是一個故事,但它的含義與艾勒·穆斯塔法所說的完全一樣。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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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一座屬於你自己的山峰

  一九八七年二月九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你們中的一些人說我冷漠,沉醉於自己的單獨中,

  你們曾說過:「他常與森林中的樹木暢談,卻不輕言於人類。

  他獨坐雄峰,俯瞰我們的城市。」

  誠然,我曾立於雄峰,行於邊地。

  若不從至高處或至遠處,我又怎能看見你們?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

  你們中還有一些人向我發出無言的召喚,他們說:

  「怪人啊怪人!熱愛那高度不可企及的人啊,你為何棲身於鷹築巢的山峰上?

  為何要尋找那些不可得到的東西?

  你又想網羅什麼樣的風暴?

  你在天空中想獵捕什麼類型的幻鳥?

  下來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吧。用我們的麵包消除飢餓,用我們的葡萄酒解渴。」

  在靈魂的孤寂中,他們如是說;

  但如果他們的孤寂更深,他們就會發現,我衹是在尋找你們的快樂以及痛苦的奧秘,

  我所獵捕的是你們在天空中翱翔的大我。

  而那獵捕者同時亦是那被獵捕的;

  因為我所發出的許多離弦之箭,只為射向我自己的胸膛。

  而那飛行者亦是那爬行者;

  因為當我的雙翼在陽光下展翅時,投射在大地上的影子便成為龜鱉。

  我既是個篤信者,也是個懷疑者;

  我經常用手指觸摸自己的傷口,這樣我會更加信任和了解你們。

  正是憑藉這種信任和了解,我說:

  你們並不束縛於你們的身體中,也不局限於房舍或田地中。

  你們的真我隨風飄蕩,棲息於群山之巔。

  你們不是趨日求暖、掘洞求安的動物,

  而是一個自由自在、涵蓋乾坤、在空中翱翔的精靈。

  如果這些話是朦朧含糊的,那就任它們模糊不清吧。

  模糊和朦朧是萬物之始,然非其終。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生命,諸眾生,都是在霧中而不是在水晶中所孕育出來的。

  但誰知道那水晶衹是衰亡的霧?

  你們中的一些人說我冷漠,沉醉於自己的單獨中,

  你們曾說過:「他常與森林中的樹木暢談,卻不輕言於人類。」

  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是這樣被那些昏昏欲睡人所誤解——這些並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卻又非常熱衷於評判別人的人。每一個神秘主義者都注定要被大眾譴責為單獨,沉醉於自己的單獨中。

  單獨和沉醉於自己的單獨是靜心的全部。

  活在這個世界,卻又不屬於這個世界。

  與他人相處,但不要讓他們成為你的一部分。

  當蘇菲神秘主義者朱奈德第一次去見他的師父時,他的家人一方面在哭泣,另一方面又為他們的一個兒子要去尋找真相而感到自豪。

  全鎮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向他告別,並為他送上所有的祝福。他們也很悲傷,因為他要走了,也許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他們悲喜交集。他們眼裡含著淚水,但那淚水不是痛苦的。有悲傷,但也有喜悅。

  很少有人去尋找真相,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真相。朱奈德自然被認為是他們的驕傲,是他們的榮耀。當他到達森林時,師父看著他說:「你可以單獨進來,但不要讓人群進來。」

  朱奈德回頭看了看,因為他一個人,確定沒有人群。他對師父說:「我是一個人來的。我將人群遠遠地留在我村子的邊界上了。」

  師父說:「不要向後看,閉上眼睛,向內看。人群就在那裡!」

  朱奈德閉上眼睛,感到驚訝。所有他留下的人——朋友、母親、父親、兄弟、鄰居——全部都在那裡。雖然現在衹是一種回憶,但頭腦裡卻充滿了他所留下的人群的記憶。他睜開眼睛請求寬恕。他說自己初入道途,不懂道上的語言:「你說得對。我並不是單獨。我的頭腦裡滿是我留下的人群。」

  師父說:「那就在門外耐心等待吧,無論要等多長時間。當你覺得人群已經從你的頭腦中消失的那一天,你就可以進來了。但請記住,你不能欺騙我。」

  朱奈德在外面等了快一年了。而要擺脫自己對人群的思想是如此地困難。離開人群去森林很容易,但真正的問題不是你外面的人群,真正的問題是你內心中的人群,它會和你一起去森林。你不會是單獨一個人。你的記憶會圍繞著你。而就頭腦思想而言,它們和外在的真人一樣真實。

  但朱奈德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坐在門外,人們脫下鞋子進去看師父。由於無事可做,他過去常常給那些將鞋留在外面的人擦鞋。這成了他的靜心。他變得如此專注,如此專注於清潔和擦鞋的行為中……慢慢地,漸漸地,人群漸漸地消失了。當他看到裡面沒有一個人的時候……在他還未登堂入室之前,師父就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了。

  他說:「我祝賀你。你有足夠的耐心——不僅有足夠的耐心,而且你成功地創造了一種屬於自己的靜心裝置。剛纔我意識到你內心的人群已經消失了——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現在,我將帶你和我一起進入聖殿,懷著極大的敬意。你已經達到了超然的境界,你已經學會了單獨的藝術。現在,即使你去到了市場上,你仍然會保持單獨,因為一旦一個人嘗到了單獨之酒的味道,他就不會再迷失。這種味道是如此甜美,如此超然,以至於世界上的一切與之相比,幾乎都變得不真實,成為一種幻覺。但人群大眾是無法理解它的。」

  如果不單獨,不沉醉於自己的單獨,就沒有開始這場偉大的朝聖之旅,單獨會將你帶到你自己的當下。

  你們曾說過:「他常與森林中的樹木暢談,卻不輕言於人類。」

  幾千年來,人們觀察到,神秘主義者覺得自己更接近樹木,更接近山川,更接近河流,甚至比人類更接近動物,因為人類是地球上唯一生病了的動物。他的心是蒙蔽的,頭腦中裝著垃圾,他的感覺是遲鈍的。如果你在說些什麼,他卻聽而不聞。

  在字典裡,聽和聞這兩個詞的意思是一樣的——但事實上卻不然。聽是一個簡單的現象——衹是因為你有耳朵,所以你聽到了。聞是一種深刻的變化。當你在頭腦中沒有任何思想的時候,在完全的寂靜中,那麼聽就變成了聞,否則無論對你說什麼,你都會聽到,但你的思想念頭會混雜在其中。他們根據自己的條件來詮釋。

  一天晚上……佛陀告訴他的弟子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和晚上最後一件事都是靜心。從靜心開始新的一天。當太陽升起時,上升到靜心、寂靜的高度,當太陽落山時,在你自己的內心深處深入靜心,深入到即使是陽光也無法到達的深外。這樣你就能如實知見到你的高度和深度。一個如實知見到自己的高度和深度的人,就會變得完整。

  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所以佛陀不必每天重複。他只需在晚上開示時說,當太陽落山,黑暗降臨……時,他就會說:「現在是你睡覺前做最後一件事的時候了……」而不是說去靜心。

  一天晚上,一個小偷和一個妓女也在會眾裡。他們都聽到了同樣的話:「現在黑暗降臨了,去做睡覺前的最後一件事吧。」所有的弟子們都去靜心了,妓女突然想起這個人肯定是個魔法師,「他是怎麼發現我的職業的?——黑暗正在降臨,現在快去吧,去做睡覺前的最後一件事吧。」

  小偷說:「天哪!我在想,這裡沒有人認識我,這個人——有將近一萬名弟子,小偷躲在人群中——他是如何知道我的?是的,黑暗正在降臨,這是我的工作時間。我應該先做,然後再去睡覺。」

  第二天早上佛陀說:「你們聽到的是同樣的話,但你們會根據自己的思想來詮釋。」這就是聽而不聞。

  聞是當你的心不去詮釋,不去干涉,當它靜立於一旁,讓語言文字直達心靈,心靈不知道任何詮釋。它衹有一種能力,這種能力,就是如實知見的能力。如果某件事是真的,它就會如實知見到這是真的,如果某件事是錯的,它就會如實知見到它是錯的——不經過任何思維,不經過任何考量。

  就像你睜開眼睛一樣,如果是亮的,就不存在要去思維考量的問題,你如實知見到了,你徹見到了。如果是黑暗的,同樣也不存在要去思維考量的問題,你也如實知見到了,你徹見到了。心有一種內在的能力來如實知見到真相,但頭腦擋在中間,不允許事情直達心。

  如今的心理學家說,你所聽到的幾乎百分之八十是經由你的頭腦思想扭曲後所折射進來的。這是一個不小的比例。而除了經過你頭腦思想扭曲後所折射進來的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在不同的背景中。它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背景,它的意義不可能是一樣的。

  因此,神秘主義者覺得與樹木、動物或鳥類交談更容易。聖弗朗西斯,基督教產生的最真實的人之一,過去常與動物交談。他會來到河岸,他會向魚兒們呼喚:「聽著,我在這裡……」魚兒們就會跳出水面迎接他——這已經被成千上萬的人所見到了。他會走到一棵樹前,像一個朋友握住另一個朋友的手一樣握住樹,並與樹交談。

  以前人們都覺得他有點瘋了——跟樹交談簡直是無稽之談。但現在關於樹木的現代研究表明,樹木比你更敏銳。當然,它們的敏銳度有不同的維度。

  如果一個樵夫想要砍一棵樹,那棵樹就會精神崩潰。現在我們已經開發出了一些機器,像心電圖儀,貼在樹上。這讓科學家們感到困惑,因為這個人並沒有說他要砍某棵樹,他衹是有這個想法,但這個想法以某種神秘的方式被傳遞給了樹,即使他沒有說話。原本很順利的心電圖,突然變得紊亂起來。樹嚇壞了!如果園丁來給同一棵樹澆水,甚至在他還沒到樹前,心電圖就變得更加平穩,更加對稱——有朋友來了!

  似乎樹木對你內心的想法很敏銳。它們明白,沒有必要說什麼,它們聽聞到你內心的微妙振動。當然,很快整個科學就會明瞭……但在我看來,每一個思想念頭都不過是一種振動,而你正在輻射,在你周圍散播某些振動。因為人類是遲鈍的,他們的頭腦是遲鈍的。他們有厚厚的頭骨,而這些振動無法到達他們。

  這事發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瑞士……一名男子頭部中彈。子彈被取出來了,但是當他們取出子彈後,一個奇怪的現象開始發生了:這個人對最近的電台變得敏銳起來。在沒有任何收音機的狀態下,他聽的是音樂、新聞,他沒有辦法將它關掉。他簡直要瘋了。從清晨到深夜,他一直在收聽廣播。

  他告訴他的護士和醫生,他們不相信他,他們認為他瘋了。但他說:「請你們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你可以在醫院的某個地方放一台收音機,固定在最近的電台上,我來告訴你正在廣播的內容是什麼。你可以聽收音機,看看我所說的是不是一樣的。」

  這個建議非常明智。實驗完成了,醫生們都很驚訝。子彈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他耳朵裡的機製。它變得如此敏銳,以至於能接收到電波……它們正從這裡經過,現在,從世界各地,從所有的無線電台經過,你不能聽到它們所有的聲音是好的,否則你就會發瘋,所以這是一種保護。但那個人請求幫助,否則他會瘋掉的。

  他的耳朵動了手術,雖然他有一隻耳朵聾了,但他很高興電台停了。但它提供了一個線索,那就是不必攜帶笨重的晶體管收音機,讓它靠近耳朵,隨意走在路上……可能很快就會有一個小小的機械裝置可以固定在你的耳朵裡。沒有人會知道——就像耳塞一樣——耳塞上可能有特定的電台。無論你想聽什麼,你都可以聽,衹要你想停下來,你就可以將耳塞取出來。

  現在的可能性是,隨時有一天你的耳朵都可能會變得非常敏銳。但那個人表現出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耳朵已經太過敏銳了。不知道為什麼,為了拯救你的理智,大自然已經關閉了它們,讓它們感受到那些經過的微妙振動。樹沒有耳朵,它們能感覺到全身的震動,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樹枝,整個樹幹都能感覺到。不要以為樹是死的,不要以為你隨意地砍掉它們,你就不會傷害到它們。即使你摘下一朵花,你也不知道你已經傷害了這棵樹,你在樹上造成了一個傷口。

  如果說神秘主義者一直在和森林裡的樹木進行交談,那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神秘主義者一直都知道,任何生長的東西都是有生命的,而任何有生命的東西一定都必須具有某種敏銳性。

  你試著和一棵樹做朋友——每天去和樹交談,坐在樹的旁邊,觸摸樹,就像你觸摸你心愛的人一樣——幾天之內你就會看到一個巨大的轉變發生,當你來的時候,即使沒有風,樹也會開始跳舞。當你來的時候,樹會為你釋放它的芬芳。當你觸摸它的時候,你會感覺到不再是同樣的寒冷感,它是溫暖的,它在歡迎你。

  在東方,因為幾千年來神秘主義者一直在研究每一個可能的秘密……這就是為什麼大雄和佛陀都說,除非一個水果自己掉下來,否則你就沒有任何權利將它從樹上摘下來。那是暴力。當瓜熟蒂落時,它就是一種禮物。這棵樹是出於豐盛而給予你的。不要傷害樹。

  你會驚訝的……因為大雄的這段體驗,即使在今天,大雄的追隨者們甚至在今天也不再耕種了。他們完全停止了耕種,因為如果你耕種,有一天你要砍樹,那將是極大的暴力。人們對此嗤之以鼻,就連耆那教的僧侶至今也沒有給出讓人信服的答案。我所說的都是根據我自己的體驗。我和樹一起生活過,神奇的是,它們有極大的敏銳性。

  我以前在大學做教授的時候,有長長一排很漂亮的樹,叫高莫哈樹(GULMOHAR,在印地語中,「GUL」意為「花」,而「MUHAR」則為「孔雀」,因此高莫哈也就是「孔雀花」。在中國,她被稱為鳳凰樹,因其「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而得名)。它的花是紅色的,特別是在夏天,花多得讓你看不到綠葉。它全身都是紅色的,彷彿整棵樹都在燃燒。

  在接近學院的道路兩旁有很長一排這樣的樹,至少有二十棵。我選了一棵樹,它的樹蔭最大——這也許是當中最高的一棵樹——我曾經常將車停在那裡。但我從來沒有忘記禮拜這棵樹,向它問好,向它說早安。大家都覺得,「那個人瘋了,跟樹說早安,他從來都不屑於對副校長說早安。」

  副校長的辦公室離那棵樹很近,所以他每次聽到我的車停到樹下,就會起身站起來看,他就會自言自語地說:「那個人瘋了。我不知道他在教學生什麼。他在跟樹問好,他在跟樹說早安,然而當我在走廊上遇見他時,我必須跟他說早安,否則他衹是默默地走過去了。」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二十棵樹中有十九棵死於某種疾病。唯一倖存下來的樹是我經常停車的那棵樹。就連副校長也開始在想……當所有的樹都死了,沒有葉子也沒有花,只剩下枯木,為什麼那棵樹還會不斷開花,生長,綻放?

  有一天,他對我說:「我不相信,但我妻子對我說,那是因為那棵樹有一個朋友。就像人沒有愛就不能活一樣,樹沒有愛也不能活一樣。這都是無稽之談,這衹是一個巧合。你是怎麼看待的?」

  我說:「這件事我不能說。這是我和樹之間的秘密。」

  當我辭職之後,我的車不再來大學了,我最後一次和樹說再見。一年後,我來到這個城市,我想看看那棵樹……它現在怎麼樣。當我去那裡的時候,它已經死了。當副校長聽到我的車來了,他不敢相信一年後……我為什麼來?我直接走到我的樹上。我跟它打招呼,跟它說早上好,但無人在聽聞。我摸了摸樹,感覺不到震動和溫暖。

  副校長從窗戶往外看。他出來,和我一起站在樹邊,說:「請原諒我吧。我一直不相信——我心裡仍有懷疑——但事實是,當你離開的時候,那棵樹就開始枯萎了。我們無法理解其他樹木都死亡了,它是如何存活了九年,甚至連一年也無法存活。也許我衹是一個多疑的人,但這其中有些道理。我不得不承認,看到那棵樹每天都在死去……我想起了你,如果有人能救那棵樹,那就是你。但你不在城裡。整整一年,我一直在全國各地奔波。

  我說:「我也感到非常難過。如果我知道那棵樹會死,我就不會辭職。就為了這棵樹,我可以留在大學,但我沒有想到它會死。」

  神秘主義者被嘲笑了。但請記住,漸漸地科學正在非常接近神秘主義——最後的笑聲將是神秘主義者的笑聲。

  「他獨坐雄峰,俯瞰我們的城市。」

  誠然,我曾立於雄峰,行於邊地。

  若不從至高處或至遠處,我又怎能看見你們?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

  艾勒·穆斯塔法說:「因為我坐在遠離城市的山峰上,從山峰上我可以看向山谷,看向城市的任何地方。」

  這很奇怪。如果你想了解這座城市,你應該在城市里,你應該在它的街道上活動,你應該認識住在那裡的人們。艾勒·穆斯塔法說,自然法則與你想像的不同。除非你站在一個很高遠的地方,否則就不可能看到城市,看到人,了解人。

  這就是弗洛伊德和佛陀的區別:弗洛伊德試圖通過與人群的朝夕相處來理解人。佛陀也想試圖了解人,但從一個山頂。需要一定的距離和高度。衹有更高的才能理解更低的人。

  弗洛伊德是一位偉大的知識分子,但他也同樣問題纏身,他卻試圖為他人解決問題。他有著同樣的暴力,同樣具有爭強好勝的慾念,同樣的自我,每當他發現有人在理解人類心理方面非常接近他的時候,弗洛伊德就將他從學校開除了。

  榮格最初被認為是弗洛伊德的接班人,但他變得太接近了。有時他與弗洛伊德辯論,而且辯論得比弗洛伊德更好。這就夠了。弗洛伊德不能容忍一個高過自己的弟子——他可能會危及自身。在弗洛伊德之後——榮格還很年輕,弗洛伊德很老了——榮格要將整個精神分析的運動都轉向自己的方向,而不是按照弗洛伊德的方向。

  很奇怪的是,人們在活著的時候想主宰別人,甚至在死後也想主宰別人。英國有一所醫學院,它是由某個非常富有的人所創辦的,他主持了醫學院全體工作人員的會議。他立了一個遺囑,「即使在我死後,我仍將不斷主持會議,因此,我的遺體必須保存下來,並且是保存在院長的椅子上。」你會驚訝的——它至今仍然在那裡。

  看來瘋狂是沒有極限的。這個人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將近兩百年了,他身上的所有東西都被處理掉了。為了保存它,在身體裡填充了其他的化學物質,對他的皮膚進行了特殊處理。但他還是萎縮了。但他並不擔心,他不斷坐在院長的椅子上主持會議。除了他,沒有人可以坐在那裡,因為他是創始人,他投資了所有的錢。

  弗洛伊德甚至恐懼他死後會發生什麼,因為榮格似乎有不同的想法,有時顯得更重要。所以弗洛伊德將他從精神分析運動中驅逐出去。那個即將成為接班人的人被開除了……他創立了另一個學派——分析心理學。截然不同的,朝著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

  另一個人,阿德勒,被認為是接替弗洛伊德的可能人選。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同意弗洛伊德關於性就是一切的觀點。阿德勒認為,人的最基本的東西是「權力意志」,他可以犧牲性來獲得更強大的地位。而我們知道這是一個事實——政客可以放棄性,聖人可以放棄性,富人沒有時間性行為。他沒有性,而是提出了一種基於「權力意志」的新心理學。弗洛伊德立即將他從精神分析運動中開除,於是阿德勒創立了另一個學派。

  這在佛陀身上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更低的人不能理解更高的人。他的高度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山峰,距離如此之遠,甚至從來沒有人問過他:「誰來接替你?」有許多偉大的知識分子的追隨者,甚至有一些覺醒者的追隨者,但佛陀的高度,即使覺醒者也不能認為是他的接班人。

  沒有人接替佛陀,也沒有人接替大雄。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出現過,因為沒有人能達到那種能看到人類最深處的高度。

  紀伯倫說的對:

  「他獨坐雄峰,俯瞰我們的城市。」

  誠然,我曾立於雄峰,行於邊地。

  若不從至高處或至遠處,我又怎能看見你們?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矛盾的陳述,但事實並非如此:你衹有在很遠的地方纔能靠近。這段距離產生了磁力,所以你偶爾靠近一下,然後又分開。

  你的基本現實與另一個相距甚遠,但在某些愛、友誼、弟子關係的點上,你可以走得很近。這是一種靈活的現象:走遠,走近,再走遠。

  如果任何關係想保持常新、常青、常鮮,那麼人們就必須學習這種靈活性的秘密。夫妻倆在一起生活多年,一定會感到無聊——同樣的面孔,同樣的地理位置,同樣的地形。你能探索同一個女人或同一個男人多久?——除非你太蠢了,以至於每天都忘了之前發生了什麼,除非你沒有任何記憶機製。有時候,即使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的記憶機製也未必能很好地發揮作用。

  眾所周知,愛迪生髮現了一千項發明。他在整個科學史上是無與倫比的,沒有人能在發明方面上超越他。你所看到的大多數東西——電、照相機、錄音機、收音機——都有愛迪生的印記。

  但愛迪生沒有記憶力,他有巨大的智慧,但他的記憶力幾乎為零。有一天,他正在做一件事,非常投入……他的妻子給他送來了早餐,放在他的身邊,以免擾亂他,所以每當他的工作結束後,他就會發現早餐。這時一個朋友來了,看到他全神貫注。不想擾亂中斷他。但他又看到了早餐,於是他想:「在他工作的時候,我應該吃早餐。」

  於是他吃完了早餐,愛迪生也做完了工作,他看著朋友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朋友說:「我剛來。」

  愛迪生看著空盤子說:「你來晚了一點,我已經吃過早餐了。」否則我們就可以一起共進早餐了。」

  有一天愛迪生要去美國的另一個地方,一所大學演講。和妻子告別時,他親吻了女僕,以為她是他的妻子,並向妻子揮手。

  愛迪生說:「我的天啊!你應該早點提醒我。我全神貫注於我的工作,連續多次在屋裡看到這兩個女人,我都不記得誰是誰了。這不是第一次發生。」

  一種相遠又相近靈活的關係還沒有得到發展。這是人類的不幸之一。我想為未來貢獻一種相遠又相近的靈活關係的概念——不是一成不變的和死的。

  泰戈爾在他的一部小說《最後的詩篇》(AAKARI KAVITA)中,雖然書名的意思是「最後的詩篇」——但這不是一本詩集,而是一部小說,衹是名字叫《最後的詩篇》——小說中的男主人公想和一個有文化、有教養、非常富有、非常漂亮的女人結婚。女人也很願意,但有個條件。

  條件是——她有一個大湖,就在她的宮殿旁邊——「我會在湖的另一邊,幾英里之外,為你建造另一座宮殿,你不能從一座宮殿看到另一座宮殿。我會給你一條船,但我們會住在分隔開的房子裡,我們永遠不會提前邀請對方——我們會讓這一切像是意外的偶遇——你在划船,我在划船,突然我們在湖邊相遇。你早上去散步,我早上去散步,突然我們在樹下相遇——但不能提前邀約。這樣我們的關係就會永遠年輕,永遠新鮮,永遠是蜜月——一個持續的蜜月。」

  那個男人無法理解。他說:「這是什麼類型的婚姻?除非我們住在一起,否則這就不是婚姻。」

  女人說:「那就看你了。但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因為我知道住在一起會扼殺我們之間最重要的東西。而我不想扼殺它。即使你和別人結婚,也沒關係。你會在我的夢裡,在我的記憶裡,在我們之間度過的那些黃金時刻裡記住你,但我不會允許一段一成不變的關係。」

  泰戈爾給了你一個靈活的關係的概念。事實上,不是關係,衹是一段持續不斷的愛情——你永遠不會去登記處結婚。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如果你一直處於遠的狀態,愛就會死。如果你一直處於近的狀態,愛將會被扼殺。愛衹能在一段不斷流動的關係中存活——沒有束縛,沒有枷鎖,沒有監禁。我非常喜歡那本小說。這並不是一部簡單的小說,也許這是人類未來的一個夢想。

  你們中還有一些人向我發出無言的召喚,他們說:

  「怪人啊怪人!熱愛那高度不可企及的人啊,你為何棲身於鷹築巢的山峰上?

  為何要尋找那些不可得到的東西?

  你又想網羅什麼樣的風暴?

  你在天空中想獵捕什麼類型的幻鳥?

  下來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吧。用我們的麵包消除飢餓,用我們的葡萄酒解渴。」

  艾勒·穆斯塔法說:「我感謝你們的邀請,但我不能接受這些邀請,因為我所知道的東西比你們所知道的更多。我在你們中間,但我不是你們中的一員——因為我的探索是不同的,因為我的挑戰將我帶到了無法企及的高度。」

  惠子的母親對我說:「你這裡有這麼多女人,我不想我女兒也是其中之一。」

  我對她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雖然他們和別人生活在一起,但每個人始終是單獨的——因為真正的尋找是向內的。人們來到這裡是為了靜心,而在靜心中你是單獨的。你可能和成千上萬的人坐在一起,但當你閉上眼睛,進入自己的內在世界的那一刻,你是單獨的。

  我的全部努力就是要摧毀掉你們心中的群眾意識,讓你們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成為你們自己的山峰。

  你可以與其他山峰交談,你可以與其他山峰坐在一起,你可以與其他山峰分享,但你的單獨始終是純潔的童貞狀態。一個人衹有在他的單獨是童貞狀態的時候,才會真正感到滿足。否則,他就成了奴隸,成了某個機械系統中的一個齒輪。這就是我與整個世界的抗爭。

  所有的宗教都將單獨的人變成了人群——天主教徒、新教徒、印度教徒、穆斯林教徒——這些都是人群。我的人不是人群,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個體性。這就是為什麼我不給你們任何戒律,我不給你任何理想,我不給你任何成規。我衹是向你們解釋如何去意識覺知到。

  在你的意識覺知中,你會找到你的戒律,你會找到你的理想,你會找到你的道路,你會找到你的目標和你的源頭——但這將是個人的。

  靈性的朝聖是從單獨到單獨的飛行。這不是人群現象。宗教與人群無關,它事實上是個人的。但這是難以領悟的。

  惠子的母親非常信奉佛教,她是茶道專家。但我不知道她一定在表演什麼樣的茶道,因為她很憤怒,甚至跟我說話時都是如此。我觀察她的手,她雙手握成拳頭,控制著自己,好像她要打我似的。她的手都扭曲了……

  我一直在觀察手,因為你不知道你在用手做什麼,但手事實上顯示了你的內心。你的言語可能是在說謊,但你的手還沒有學會怎麼說謊。它們更單純。

  她跟我說話,好像很有教養的樣子,但她的手卻流露出野蠻的精神面貌。

  在靈魂的孤寂中,他們如是說;

  但如果他們的孤寂更深,他們就會發現,我衹是在尋找你們的快樂以及痛苦的奧秘。

  如果你在自己的單獨中走得更深,你就會發現,我不僅在尋找我的生命之源、快樂之源、痛苦之源,也同時在尋找你的生命之源、快樂之源、痛苦之源——因為它們不是不同的東西。從源頭上說,我們是一體的。就像在大海里一樣,所有的河流都是一體的。

  你看過一個非常奇怪的現像嗎?千百萬年來,成千上萬條大河一直在向大海傾瀉。它們並未能將海水的咸味去掉,也不能使海水變甜。大海如此浩瀚,千百萬年來的河流絲毫沒有改變它的咸度。它始終保持不變——所有這些河流都消失在一個源頭。

  我們都是河流,以不同的速度,在不同的領地上穿行,但始終向著大海進發——在那裡,你將成為一個整體,在那裡,你會突然知道,那些曾經與你分離的河流不再是分離的。

  我所獵捕的是你們在天空中翱翔的大我。

  紀伯倫說:「你們在問我『你為何棲身於鷹築巢的山峰上?為何要尋找那些不可得到的東西?」

  艾勒·穆斯塔法說,我所獵捕的是你們在天空中翱翔的大我……因為這些(大我)也是我的。我尋找到了自己(的大我),我也尋找到了你(的大我)。

  而那獵捕者同時亦是那被獵捕的;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聲明。克裡希納穆提一生只重複了一句話:觀照者也是那被觀照的,了解者就是那被了解的,它們不是兩個。

  衹要你認為它們是兩個,你就處於黑暗和無知之中。當你觀照到那獵捕者同時亦是那被獵捕的,獵捕者與那被獵捕的不是兩個,了解者與那被了解的之間,觀照者與那被觀照的之間,我和你之間不是兩個……距離是虛幻不實的,因為在我們的源頭,我們是一體的。

  因為我所發出的許多離弦之箭,只為射向我自己的胸膛。

  ……我在想某個遙遠的目標,但後來發現我所發出的離弦之箭,只為射向我自己的胸膛。我在遠方徘徊,只為到達我的家,只為了到達我一直所在的地方。」

  所以尋找的問題事實上是喚醒的問題。如果晚上睡覺時,你夢見自己在羅馬,如果突然有人叫醒你,你會不會對他說:「等等!我得趕一趟從羅馬到普那的飛機,因為現在我在羅馬。」不,當你醒來的那一刻,羅馬就消失了。你發現你還是在你的床上,在你的房間裡,在你的房子裡,你從來沒有去過羅馬。

  這是我們的實際情況。我們認為我們已經去了某個地方,遠離了我們自己。不,絕對不……你衹是夢見自己去了很遠的地方。當你醒來的那一刻,你突然發現原來你一直都在這裡,而且你將永遠在這裡。此時此地是唯一存在的地方。沒有其他的存在。

  而那飛行者亦是那爬行者;

  因為當我的雙翼在陽光下展翅時,投射在大地上的影子便成為龜鱉。

  一個美麗的比喻:當我的翅膀展翅在太陽下,在遙遠的天空,我的影子衹是地上的一隻龜鱉。它是我的影子。無論它多麼遙遠,它都是屬於我的。

  問題是你已經認同了龜鱉,影子,你已經忘記了你是「太陽底下的飛人」,這就是你的真相。當你的意識被自己的影子所認同是唯一的問題的時候……

  一天清晨,一隻狐狸從洞裡出來,餓極了,正在尋找早餐。太陽升起,狐狸看到了一個長長的影子,它說:「我的天啊!看來我的早餐至少需要一頭大象,甚至兩頭大象。」

  於是它開始尋找大象,但什麼也找不到。正午時分,太陽剛好在它的頭頂上,它又檢查了一下影子。沒有影子——影子就在它的身下,甚至比它還小。它說:「怎麼了?飢餓將我變成這樣一個小動物了嗎?現在如果我能得到一隻兔子就可以了。」

  這是伊索的一則寓言。伊索只寫寓言,但寓言卻承載了如此大的意義,以至於每一個寓言故事都可以成為你尋找自己的一盞明燈。

  你是用什麼來認同的?

  放棄所有的認同,你會突然發現自己的真相。

  我既是個篤信者,也是個懷疑者;

  人們通常會劃分,他們說有人是篤信者,有人是懷疑者。他們不知道,如果你不懷疑,你怎麼能篤信呢?如果你不懷疑,你要篤信什麼呢?如果你不篤信,你又該懷疑什麼呢?它們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每一個篤信者都用信仰來壓抑自己的懷疑,每一個懷疑者都用懷疑來壓抑自己的信仰。沒有區別。最多的區別就是你倒立站著,而有人站在他的腳上。但是,區別在哪裡呢?

  我聽說,印度第一任總理尼赫魯(PANDIT JAWAHARLAL NEHRU)過去每天都在自家花園的草坪上做倒立運動。一頭代表其他驢子的驢大代表收到了一條信息。它們說:「我們是多數派,少數派統治著我們。在印度,驢的數量是人口數量的三倍,而且大多數人衹是看起來像人,但他們其實屬於驢子。」

  驢子們非常憤怒。它們召開了一個全國性的會議,選出了最能說會道的驢子。這頭驢之所以能說會道,是因為它的主人非常沉迷於報紙,從一大早起來,他就在看報紙,驢子就站在他旁邊。漸漸地,這頭驢子也開始看報紙了。漸漸地它也學會了看報紙上的內容,因為主人有一個習慣,不是默默地讀,而是大聲地讀。有許多人大聲朗讀,除非他們都聽到,否則他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驢子漸漸地就成了一個學者。它被選中去尼赫魯那裡,告訴他,「一個少數人在統治著這個國家,而我們驢子佔了多數。這不是民主。我們要求我們的權利!」

  門口有兩個警察——守門人——但他們並沒有去管那頭驢。如果有人,他們會阻止他進入,但那衹是一頭驢……如果它喜歡在花園裡散步,那就讓它好好享受吧。他們累了,幾乎睡著了——整夜都站在那裡——他們衹是在等待其他人接替他們的站崗。

  驢就進去,見尼赫魯站在倒立。驢子對他說:「早上好,先生。」尼赫魯跳了起來,他從來沒有聽見過驢子說話。他環顧四週……是誰在說話?驢子說:「請原諒我。別生氣,我是一隻會說話的驢子。」

  尼赫魯說:「整天在議會裡,你以為我在和誰打交道?如果那些說話的人舉止像驢子,那驢子說話又有什麼好奇怪的?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驢子說:「我們要的是憲法規定的基本權利——但沒人管我們大多數者。」

  尼赫魯說:「誰允許你進來的?現在不是我接待的時間。首先你應該預約。你打擾了我的鍛煉。」

  驢子說:「我來到兩個守門人的眼前,他們沒有攔住我。也許他們認為驢子不會害人。它不能暗殺首相,它沒有武器。它衹是一頭可憐的驢子。但他們不知道我是個學者。如果不聽我的話,所有的驢子都要罷工。我們會封鎖所有的道路和交通,然後你就會明白。我也不打算預約見你,你得預約見我。我要走了——再見。」

  據說,當驢子開始說這些話時,尼赫魯感到非常震驚。但是又有什麼區別呢?

  人類是會說話的,但如果他們的說話不是從寂靜的深井中產生的,那就和驢子一樣了。

  驢子可以裝載《古蘭經》《聖經》《吉踏經》《吠陀》《摩西五經》,它們可以承載所有的負荷。你以為這樣就能讓驢子成為偉大的學者嗎?如果你的頭腦裡面只裝著別人的思想,那就沒有什麼區別了。負荷在你的頭腦裡,驢子的負荷在他的背上。事實上他的負荷比你小,因為驢子的背是有負荷限制的——但在你的頭腦裡沒有限制。

  科學家說,一個人的頭腦可以容納世界上所有的圖書館,這很大程度上是你所能承載的負荷。驢子不能承載世界上所有的圖書館。因此,僅僅擁有一個不同的身體,僅僅兩腳站立,並沒有任何基本的、根本的區別。唯一的區別是,當你內心平靜的、微弱的聲音被聽到時,衹有當心靈完全寂靜、空無時,你纔能聽到。

  現在頭腦是滿滿的,心裡是空空的。情況應該正好相反。

  你的頭腦應該是空的——一個通道——而你的心應該是滿的。頭腦應該衹是心的僕人——那麼它就是一個美麗的機製。但它卻成了主人。那麼這是一個非常丑陋的情況。

  我經常用手指觸摸自己的傷口,這樣我會更加信任和了解你們。

  他的意思是在說,你不斷隱藏你的傷口——但你不能對我隱藏你的傷口。我曾多次用手指觸摸自己的傷口……感受到你一定背負著多少痛苦,如實知見到每個人都背負著什麼樣的傷口。但為什麼會有傷口,而不是花?傷口不是你的命運,但在春天開花纔是你的命運。

  正是憑藉這種信任和了解,我說:

  你們並不束縛於你們的身體中,也不局限於房舍或田地中。

  你們的真我隨風飄蕩,棲息於群山之巔。

  以我到山裡去,到森林去的體驗,我可以肯定地說,你並不局限於你的身體。你真正的存在是巨大的。它可以包含整個天空。

  你們不是趨日求暖、掘洞求安的動物,

  而是一個自由自在、涵蓋乾坤、在空中翱翔的精靈。

  你只不過是本質上的自由,除非你如實知見到這一點,否則你就浪費了你的生命。在東方,對終極體驗最好的說法是解脫(MOKSHA),解脫的意思是「絕對的自由」,擺脫一切束縛——身體、心靈——任何束縛你的東西——思想、偏見、知識——任何對你造成限制的東西。

  衹有純真才能像天空一樣廣闊,因為純真是沒有界限的。

  如果這些話是朦朧含糊的,那就任它們模糊不清吧。

  記住這句話。因為神秘主義者是無助的,他們衹能用朦朧含糊的語言說話。語言無法表達他們豐富的體驗——它們太小了——因此它們必須使用朦朧含糊的語言、象徵、隱喻、詩歌、寓言。

  如果這些話是朦朧含糊的,那就任它們模糊不清吧……有些思想家和哲學家只做了一件事,他們試圖讓神秘主義者的語言文字變得清晰、堅實。但他們摧毀了……他們摧毀了神秘。這些語言文字的模糊不清具有神秘性。

  模糊和朦朧是萬物之始,然非其終。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沒有一個真正的神秘主義者,沒有一個真正的智者,能夠說「我是終點」,他衹能說「我是起點」,因為從來沒有人到達過終點。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我們生活在一個無限的、永恆的存在中。

  終點是不可能的——衹有成長,還有更多的成長。你一直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但你永遠也達不到終點。但開始是美麗的——就像日出是美麗的。而智慧是沒有日落的。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生命,諸眾生,都是在霧中而不是在水晶中所孕育出來的。

  但誰知道那水晶衹是衰亡的霧?

  記住你的神秘。這就是科學所犯的罪行之一……科學知識的整個程序就是要知道一切,而且要清楚地知道它——一目瞭然。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說:科學是對存在的去神秘化。但是,通過對存在的去神秘化,它摧毀了一切的美,一切的真相,一切非物質的東西。科學對客觀世界是有益的。宗教是神秘的。科學不斷在揭開神秘的面紗。

  避免讓你的內心體驗被揭開神秘的面紗。讓它們保持神秘,因為衹有神秘,它們才能呼吸,才能擴張,才能成長。當你將它們去神秘化的那一刻,你就殺死了它們。

  這就是為什麼科學還沒有得出你體內有靈魂的結論——因為他們衹有通過解剖你,將你切成碎片,抓住你的靈魂並將它帶出來,他們纔會相信靈魂。然後他們纔會說:「是的,有一個靈魂。」

  這就像將一朵玫瑰花拿給科學家看一樣愚蠢。你說:「它很美。」他就會說:「我會發現的。」他將所有的花瓣都摘下來,切開,解剖,然後說:「我沒看到任何美。」就在他解剖的時候,他已經摧毀了美。通過他的解剖,他摧毀了人類的靈魂。一切美麗的東西,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是超越科學的。

  科學結束的地方,就是宗教開始的地方。

  艾勒·穆斯塔法是正確的: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宗教本身也是如此。這永遠是一個開始。永遠是日出,沒有日落。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二十三章:神秘之門

  一九八七年二月九日下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我希望你們憶起我時記住這些話:

  你們內在那看似最軟弱、最困惑的,其實是最堅強、最堅定的。

  難道不是你們的呼吸使你們的骨骼豎起,使之堅固嗎?

  難道不是一個你們誰也不記得曾經做過的夢,建立了你們的城市,營造了其中的一切嗎?

  如果你能看見呼吸間的潮汐,那麼你們將對其它一切事物視而不見,

  如果你們能聽到夢的低語,那麼你們將對其它一切聲響聽而不聞。

  衹是你們看不見,聽不見,這樣也好。

  遮住你眼睛的面紗將被編織它的手所揭開,

  塞滿你們耳朵的泥土將被揉捏它的手指所刺穿。

  那麼你們將會看見,將會聽見。

  然而,你們不會為曾經失明、失聰而感到暗嘆遺憾。

  因為在那一天,你們將如實知見那一切事物的隱藏意義,

  你們將祝福黑暗,就像祝福光明一樣。

  說完這些話,他環顧四週,看到他的航船的舵手立於舵旁,凝視著張滿的帆,繼而眺望著遠方。

  他於是說道:

  航船的船長在耐心等待著,耐心等待著。

  風已起,帆篷躁;即使是舵也乞求啟航;

  然而我的船長還在靜靜地等待著我的止聲。

  我的這些水手們,他們聽過大海更宏偉的合唱,他們也在耐心地傾聽我。

  現在他們將不再等待。

  我已準備好了。

  溪流已奔入海洋,偉大的慈母再次將她的兒子攬入懷抱。

  我希望你們憶起我時記住這些話:

  你們內在那看似最軟弱、最困惑的,其實是最堅強、最堅定的。

  艾勒·穆斯塔法是在向他在其中居住了十二年的人民作最後的告別。但是,智者的慈悲心是如此之強,盡管他被忽視、被忽略、被嘲笑——有時甚至被譴責——但他仍然對那些一直對他不友善的人懷有極大的愛和慈悲心。

  當蘇菲神秘主義者曼蘇爾被狂熱分子和偏執狂殺害時,有成千上萬的人無法相信,當一個人被如此殘忍的方式殺害時——甚至連耶穌也沒有被如此殘忍的方式殺害——他還能如如不動。他們先砍了他的腿,然後砍了他的手,再將他的眼睛挖出來——一點一點地挖出來。但一直以來,當血液從他身體的每個被砍的部位流出時,他都在微笑。有人問:「你為什麼笑?」

  他說:「我笑是因為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處於昏睡狀態中,如果你醒著,你就會明白我的微笑。我的微笑表明你不是在殺我,而是在殺你自己。通過摧毀我的身體,我並沒有被摧毀,但通過摧毀我的身體,你正在摧毀你們當中唯一的例外,你未來的榮耀,你未來的成長,你未來的成就。當我說你在毀滅你自己時,我的意思很簡單:你正在從你的存在中移除那個本可以喚醒你的人。你是如此恐懼。你殺死我是出於恐懼,出於『這個人會喚醒所有人』的恐懼——而你不想醒來。你對睡眠、對夢想的投入太大了,你不想知道真相。」

  艾勒·穆斯塔法對這些人毫無怨言,衹是一種深切的慈悲——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是如此。

  就在三年前,我曾預言,如果你們不改變你們關於人類能量、性、人類自然增長的腐朽觀念,四分之三的人類將死於艾滋病。我在一次世界新聞發佈會上說了這句話——沒人相信我。他們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任何跡象支持我的想法——也許有幾個人會死於這種疾病,但不是全人類的三分之二。

  就在今天,我的私人醫生阿姆利托(AMRITO)博士給我發來了一份報告,告訴我,醫學科學第一次支持了我的預測,因為在美國有很多地方,同性戀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七十——我的預測衹有百分之六十六。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非洲,也許非洲的比例更高,衹是缺少醫學研究數據。

  我的秘書阿南朵也帶來了一些剪報給我看。多年來,我一直堅持認為,你們所謂的宗教對這場即將席捲全球的毀滅性疾病負有全部責任。也許在核武器和羅納德·裡根摧毀你們之前,這種疾病就已經摧毀了你們。

  在這些剪報中,有報道稱,許多天主教神父被發現患有艾滋病。在美國,許多天主教神父被開除了,他們就這樣消失了,教會會不斷給他們薪水,但它要掩蓋它的神父是同性戀者的事實。這並不是一個特例,美國各地已經有數十名神父被發現患有艾滋病。兩位足夠勇敢的神父甚至在公開場合宣稱:「我們患有艾滋病,我們不認為同性戀是違反天主教的。」

  我同意他們這個觀點。事實上,天主教和其他宗教都支持同性戀。沒有一種宗教是反對同性戀的,事實上,正是因為他們不斷強調獨身,才造就了一個變態的人類。人們無法相信,在有些地方,竟然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已經成為了同性戀者,而在其他地方,這個數字也達到了這個水平。

  但這就是人類的失明,失聰。當有足夠的時間去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他永遠不會聽真話。現在,這幾乎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我們現在衹能是無助的觀察者。

  你一定不會相信,幾天前,有三十名警察在半夜突擊檢查一間同性戀會所,而他們全部戴著橡膠手套。當新聞公佈那三十名警察都戴著橡膠手套的時候,警察局局長否認了。但是,有照片作證,最後,他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否認,他說:「他們是戴著橡膠手套的。是為了保護自己,防止肝炎侵害。」這絕對是一件新鮮事,從來沒有人聽說過戴橡膠手套可以保護自己不受肝炎的侵害,橡膠手套能起到什麼作用?肝炎是不能靠橡膠手套來預防的!當然,那三十名警察也捲入了同性戀,那次同性戀俱樂部突擊檢查衹是一個進入那裡的藉口。

  很奇怪的是,當人們要做某件事的時候,卻從來沒有準備好去徹底理解一個真相。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太晚了。

  現在,在離別的那一刻,當艾勒·穆斯塔法站在船的甲板上時,人們都準備好了傾聽他說話。他與這些人在一起十二年了。甚至沒有人去關心這個奇怪的人內心深處的想法,沒有人允許他成為奧法利斯城的一部分。他在那裡呆了十二年,但他是個陌生人。

  在美國,當我們的公社被摧毀時,我正在和我被囚禁了三天的監獄長談話。他是個漂亮的男人。他不是陰謀的一部分。事實上,他們將我關進了另一個監獄,這也是陰謀的一部分,我在法庭上堅持說:「那你給我換監獄吧!我不會為保釋或不保釋而煩惱,但我不能在那個監獄裡。你們城裡有兩個監獄,我選擇了另一個監獄,因為在第一個監獄裡,他們甚至沒有給我一個枕頭或毯子,他們甚至沒有給我一個鋪在鐵椅上的東西,一個光溜溜的鐵椅。」我坐了一整晚,每當我問他們,他們就說:「我們沒有枕頭,我們沒有毯子。」我說:「那個監獄好像是陰謀的一部分。你將我轉移到另一個監獄去。」

  他們是沒有想到的,所以事先沒有給對方獄警施加壓力,這很突然。我被轉移到另一個監獄,獄警對我說:「我知道你是無辜的,我已經聽到了整個訴訟過程。根本沒有理由逮捕你,但不幸的是你是這裡的陌生人。這是你唯一的罪行。」

  隨著我們越來越友好,我問他:「你來美國多久了?——三代、四代?羅納德·裡根在美國多長時間了——兩代、三代?——因為美國歷史還不到三百年。你和我一樣都是陌生人。事實上,你自然更像是一個陌生人,因為你在這裡待得更久,你是一百年的陌生人,我衹是三年的陌生人。這是簡單的算術。」

  他笑著說:「沒錯。」

  但他們摧毀了美洲原住民,強迫他們進入某些集中營、監獄、叢林——他們稱之為保留地。那些人衹能在保留地生活。

  他們纔是美國真正的主人,他們是唯一的美國人,而那些假裝成美國人的人……沒有一個是美國人。他們來自歐洲所有國家,有些人來自西班牙,有些人來自葡萄牙,有些人來自英國,有些人來自意大利,有些人來自德國。他們都是外國人。

  所以我說:「你認為做兩百年的外國人就有某些特權嗎?我是新外國人,你是老外國人,不應該有任何的對立——我們都是外國人。事實上你們是侵略者,而我們不是侵略者。你們強迫人民將土地交給你們,我們已經買了土地,我們已經付出了代價。」

  他說:「偶爾,我們也付出了代價。」

  我說:「我知道。你們花了三十塊銀幣買下了整個紐約市,你說這是價格嗎?這是交易嗎?你強迫那些窮人騰出土地,衹是為了三十塊銀幣。這和猶太人為耶穌基督給猶大的價錢是一樣的,我認為他們付出了太多的代價——僅僅為了殺一個人,三十塊銀幣,你必須殺了成千上萬的人,才騰出現在紐約的土地,而那些準備離開的人——尤其是酋長——你付出了三十塊銀幣。你說這是代價嗎?」

  他說:「對不起,這不是代價。」

  但做陌生人就是一種犯罪。如果一個人與別人是陌生人,那麼你能與誰做朋友,能與誰做兄弟,能與誰表達你的愛?

  奧法利斯城的人們一再對艾勒·穆斯塔法說:「你是個陌生人,你不應該在這裡,你不屬於我們。你不和我們交談,而是和樹交談,你不和我們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山頂上。你不僅來自異鄉,你還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大多數時候,你是靜默的,大多數的問題,你都不予回答。而每當你回答的時候,你的回答也不符合傳統,不符合正統,不符合我們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

  但艾勒·穆斯塔法沒有感到被冒犯。從來沒有一個神秘主義者會感到被冒犯,無論你做了什麼——即使你謀殺了他,下毒了——他都不會憤怒。

  你們內在那看似最軟弱、最困惑的,其實是最堅強、最堅定的。

  難道不是你們的呼吸使你們的骨骼豎起,使之堅固嗎?

  而呼吸是一個陌生人,它來自外在,來自遙遠的地方。你可能甚至不知道它是從哪裡來的,但「難道不是呼吸讓你的骨骼豎起,使之堅固,讓你的血液循環,將所有的毒素帶走,將所有的二氧化碳都排出來,如果積纍起來,就會殺死你。難道不是呼吸給你氧氣和生命嗎?」但呼吸是個陌生人。一個佛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像呼吸,像泉水一樣。

  難道不是一個你們誰也不記得曾經做過的夢,建立了你們的城市,營造了其中的一切嗎?

  記住一件事:無論弗洛伊德對夢說了什麼,都衹是部分的事實,因為世界上所有美麗的建築……泰姬陵一定是一個非常富有創造力的藝術家心中的一個夢。國王從各地召集了亞洲最偉大的雕刻家和石匠……花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一千名雕刻家,一萬名工人連續工作了三十年。對這些將夢想實現成真的做夢者來說,有什麼回報呢?

  也許你不知道那些參與泰姬陵創作的創造者們發生了什麼……世界上最漂亮的建築。在一個滿月的夜晚,它又變得幾乎像一場夢境。在滿月之夜,看到它,你會有一個疑問——你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中……?

  這一千位藝術家的手,他們辛苦了一輩子,最後卻被國王砍掉了,因為國王從來不希望他們再做一個比泰姬陵更好的建築,甚至可以和泰姬陵平起平坐的建築。這是對他們的回報……

  你在世界上看到的一切——科學的進步、技術的發展、偉大的建築、偉大的花園——曾經都衹是一個夢。今天,當你坐飛機在天空中飛行時,你絕不會想到你是在兩個年輕人的夢想中飛行,那就是萊特兄弟。他們被判有罪……他們沒有什麼經驗,一個二十歲,另一個二十二歲,年輕的男孩,但他們的夢想是,如果鳥能飛,那可能存在一個機製,可以取代鳥的翅膀。一個簡單的想法……但他們很窮。

  他們的父親過去經營一家自行車店,他曾售賣自行車,租賃自行車。在他們家的地下室裡,他經常將所有已經沒用的、爛掉的自行車零件扔掉,這些零件已經變得毫無用處、破敗不堪。晚上,那兩個男孩躲在地下室裡,試圖用那些沒有用的部件製造出一台飛行器。家人都以為他們瘋了,全城的人都在嘲笑他們,但他們毫不畏懼,不斷工作。

  他們的第一台飛行器準備好的那天,他們不敢告訴任何人。他們在夜裡將機器拿到屋外,當時大家都在睡覺,早上,伴隨著太陽的升起,他們第一次試飛。它飛得不是很遠,衹有六十英尺高,時間也不長,只在空中停留了一分鐘——但這已經足夠了,原理已經找到了。如果一個機器能飛升到六十英尺,它就意味著能飛升到六千英尺,如果一個機器能懸停在空中一分鐘,它就能懸停在空中幾個小時。基本原理已經找到了。

  然後他們通知了全城的人——甚至他們的父母也來看了。沒有人相信這些瘋狂的男孩——他們一整天都在睡覺,一整夜都在工作,誰曾聽說過,從自行車的無用的廢棄的零部件中,能製造出一架飛行器?全城的人都聚集起來,他們又一次成功地給他們表演了。然後,來自世界各地,對飛行器感興趣的人,紛紛向這裡湧來。

  萊特兄弟的房子幾乎成了一處聖地。偉大的科學家們都來向他們表示敬意,他們說:「我們也一直在做夢,但我們從未如此自信地相信自己的夢。你們很特別。你們相信自己的夢想,你們堅信自己的夢想,正是你們的信任,才將夢想變成了現實。」

  艾勒·穆斯塔法是說:「你們根本無視我這個夢想家。當我告訴你我的航船要來臨的時候,你常常笑著問我,『你的航船什麼時候來?』因為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十一年過去了,你的航船什麼時候來?但我相信我的夢,我從不為你的懷疑而煩惱,我絕對確信航船會來。我無法預測日期,現在你們看到它來了——看到夢想變成現實,現在你們纔準備好聽我說,但為時已晚了。我知道,當我離開的時候,你們會記得我的。所以請記住我……你們內在那看似最軟弱、最困惑的,其實是最堅強、最堅定的。」

  夢是非常虛弱的,非常脆弱的,但衹要你對它給予信任,它就能變成現實。你有能力也有能量將夢想轉化為現實。

  如果你能看見呼吸間的潮汐,那麼你們將對其它一切事物視而不見,

  如果你們能聽到夢的低語,那麼你們將對其它一切聲響聽而不聞。

  如果你開始聽到你的夢的低語——它在你的內心中振翅撲閃——你將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你會被它所附身,以至於你會準備好犧牲一切。一個人衹有當他能夢見不可能實現的東西時,他纔是人,狗和貓也會做夢,但衹能夢見到蒼蠅。

  我聽說:有一次狗和貓在吵架。貓說:「昨晚我夢見老鼠從天而降——好多老鼠!」

  狗子笑了。他說:「你這只傻貓,難道你不知道是骨頭從天而降,完全不是老鼠嗎?我昨天晚上也做了夢。所以閉嘴,不要向別人造謠,但事實是,我親眼看到無數的骨頭從天而降。真是太高興了。」

  你也在做夢。但是,你的夢想是不是能引領你超越自己的東西,或者你衹是夢到金錢、權力、聲望、體面——那麼你夢到的衹是骨頭和老鼠。貓會夢見老鼠,狗會夢見骨頭。那你就不是一個真正的人,除非你夢到一些無法實現的東西……而這種不可實現的夢想並不是在清晨被當作一個夢想而忽視,而是它將成為你的生命,你的探索。問題不在於你是否能尋找到那無法實現的東西。但在努力尋找它的過程中,你會成為一個堅實的正直者,一個獨立的個體。

  記住重點:你不一定要找到那無法實現的東西。但是,接受挑戰,凡是沉睡在你體內的東西都會變得活躍起來,凡是從來沒有用過的東西你都要使之振作起來。因為這是一個達到無法實現的問題,你必須是全然的、強烈的、快速的、堅強的。

  我不在乎你是否達到了無法實現的境界,但在努力達到的過程中,你已經成就了你的潛能,你的本來面目,你是覺醒之花。

  衹是你們看不見,聽不見,這樣也好。

  艾勒·穆斯塔法說:衹是你們看不見,聽不見,但我不會譴責你們,這樣也好,因為你們睡著了。我不是說你們做錯什麼了,我衹是說你們錯過了一個機會。

  遮住你眼睛的面紗將被編織它的手所揭開,

  所以,不要擔心。如果你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層面紗,等一等!你會找到那些能揭開它的手。我本可以這麼做的——但你不允許我這麼做。

  請記住我的這句話:當另一個來自異國他鄉、來自遠方的陌生人來臨時,不要讓自己保持遠離。靠近他。讓他揭開蒙在你眼睛上的面紗。

  塞滿你們耳朵的泥土將被揉捏它的手指所刺穿。

  永遠記得我是一個愛你的人——即使你看不見,即使你聽不見——我接受了你現在的樣子,因為我對未來的信任是無限的。今天你也許看不到,但是明天,或者後天……你有眼睛,所以遲早你會看到;你有耳朵,所以遲早你會聽到。

  那麼你們將會看見,將會聽見。

  然而,你們不會為曾經失明、失聰而感到暗嘆遺憾。

  這就是慈悲。

  這小小的「慈悲」二字,包含了太多的內容……然而,艾勒·穆斯塔法說:然而,你們不會為曾經失明、失聰而感到暗嘆遺憾。也許這是你成長的必經階段,也許你需要它,也許時機還不夠成熟,也許你的眼睛和耳朵在等待著它們春天的到來,所以我不譴責你。我希望你們記住不要譴責自己,因為一旦一個人開始譴責自己,他就會在自己的眼中失去尊重——尊嚴。

  所以,當你開始看到、聽到,當你開始向著遠方的星星尋找真相的時候,不要抱怨那些已經過去,沒有任何成長,沒有任何進步的日子。也許你在準備,也許你在變強,也許適當地休息是需要的。這就是慈悲,讓你不後悔。

  因為在那一天,你們將如實知見那一切事物的隱藏意義,

  當如實知見到了的那一天,黎明的那一天,你將能夠看到那不僅光明是所需要的,黑暗也是必不可少的。你將同時祝福光明和黑暗。它們不是對立的,它們是互補的,任何一個都不能離開另一個而存在。

  你們將祝福黑暗,就像祝福光明一樣。

  說完這些話,他環顧四週,看到他的航船的舵手立於舵旁,凝視著張滿的帆,繼而眺望著遠方。

  他於是說道:

  航船的船長在耐心等待著,耐心等待著。

  風已起,帆篷躁;即使是舵也乞求啟航;

  然而我的船長還在靜靜地等待著我的止聲。

  我的這些水手們,他們聽過大海更宏偉的合唱,他們也在耐心地傾聽我。

  現在他們將不再等待。

  我已準備好了。

  溪流已奔入海洋,偉大的慈母再次將她的兒子攬入懷抱。

  一個人不能在正確的時間之前體驗到任何事情,不能在命運定數未到之前完成任何事情。明白了這一點,就有了極大的耐心。

  這些關於船長耐心,極大耐心的話,實際上這是攸關於每個人的存在——就是極大耐心。生命在流逝,但你的存在從來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它一直在等待,直到你自己意識到時間到了,現在朝聖之旅必須開始。等到你覺得想要說什麼,你就說什麼,你覺得想要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覺得想要活出什麼,你就如是而活。直到你覺得:「我準備好了」的那一刻,存在一直在等待著你——帶著極大的信任,你什麼時候說「我準備好了」並不重要。但除非你說:「我已經準備好了」,否則就無法實現。而在你的準備中:

  溪流已奔入海洋,偉大的慈母再次將她的兒子攬入懷抱。

  這條河從它的發源地進而消失在海洋裡。

  宗教是尋找你的本源,從你產生的地方,它不是去尋找遠方的東西。它是去尋找你所留下的東西。它是去尋找你內在深處的東西——因為光的火焰仍然從同一個源頭得到它的滋養。你不會在其他地方找到它。向外看的人都是徒勞的。

  衹有那些厭倦了向外看,厭倦了不斷失敗的人,閉上眼睛,開始向內看。這就是開始。

  一旦你找到了你內在的源頭,生命從那裡向四面八方擴散——到你的身體,到你的眼睛,到你的手,到你的腿——當你找到了那個中心,你就找到了通往神聖的門,你就找到了海洋般的感覺。意念以極大的力量攫住你,「我準備好了」,溪流可以進行一次跳躍——量子的跳躍——放下源頭,進入無邊無際的大海。

  這本紀伯倫的小書比任何宗教的經文都更有價值,所以不要將它當作詩歌來讀。將它當作為你打開神秘之門而讀——尤其是你們,你們在這裡,尋找著一些無法實現的東西,你們在這裡是因為一個夢想,你們在這裡,不是出於好奇,而是帶著真誠的渴望,一個真實的願望,成為你們天性中應該成為的人……

  衹有到那時,才有快樂感,當你成為你的種子中所渴望的那一瞬間,種子發芽,成為一棵樹,開花結果,果香四溢……否則你找不到快樂感。而一個沒有找到快樂感的人,根本就沒有活過。他出生了,又死了,但他在兩者之間從未活過。

  除非,在你的生死之間,你達到了覺醒的頂峰,否則,你就沒有尊重自己的潛能,你仍然在玩玩具,而忘記了真正的寶藏。

  至少我的人要不斷地保持正知。這是一所神秘者的道場,它不是為所有人準備的,它只為那些準備犧牲一切去尋找生命真相的人而準備的——因為他們生命的真相高於他們的生命本身。

  所以,無論你在這裡做什麼,你應該像一股暗流一樣時刻保持正知:「我是不是在成長?我是不是離夢想越來越近了?」

  你離夢想越來越近就已經足夠了,不需要你達成夢想。

  衹要離夢想越來越近,你就會成為真正的自己。夢想衹是一個藉口。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二十四章:我們再次相聚,我們將暢談

  一九八七年二月十日上午在莊子禮堂

  敬愛的師父!

  再見了,奧法利斯城的人們!

  這一天已經結束了。

  它在我們心上閉合,如同一朵睡蓮休閉於自己的明天。

  我們將珍存此間所施與我們的一切,

  如果還不夠的話,那麼我們將再次相聚,一起向施予者伸出雙手。

  別忘了我將會回到你們身邊的。

  再過一會兒,我的渴望將為另一個軀體聚集微塵和泡沫。

  再過一會兒,在風中休息片刻,另一位女子就會孕育我。

  再見了,我在你們中間所度過的青春時光!

  就在昨天,我們還在夢中相會。

  你們在我的孤獨中為我歌唱,而我在你們的渴望中的天空建造了一座高塔。

  而現在我們的睡意已消逝,我們的夢也已結束,黎明已不再。

  正午已經來臨,我們半醒的狀態變成了更充實的白晝,我們必須就此分離了。

  如果在記憶的黃昏我們再次相聚,我們將暢談,而你們將為我唱一首更深情的歌。

  如果我們的手在另一個夢中相握,我們將在空中再建一座高塔。

  說完,他就向水手們示意,他們立刻拔錨啟航,離開泊位,向東方駛去。

  哭聲從人群中響起,就像是從同一顆心中迸發出來的,融入暮色,像一個巨大的號角一樣迴蕩在海面。

  衹有艾爾美特拉沉默著,一直凝視著那艘航船,直到它消失在薄霧中。

  當所有的人都散去時,她仍然獨自站立在海邊,心中回味著他的那句話:「再過一會兒,在風中休息片刻,另一位女子就會孕育我。」

  再見了,奧法利斯城的人們!

  這一天已經結束了。

  它在我們心上閉合,如同一朵睡蓮休閉於自己的明天。

  我們將珍存此間所施與我們的一切,

  如果還不夠的話,那麼我們將再次相聚,一起向施予者伸出雙手。

  一個充滿信任、愛和臣服的人,永遠不會失去希望。他是一個長期的樂觀主義者,否則,神秘主義者就不會再跟你說話了,因為除了痛苦、折磨、譴責、死亡之外,你給了他們什麼?但他們仍然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他們想給你們帶來生命之泉的渴望太強烈了——即使你們所有人都不能摧毀它。你們摧毀了許多神秘主義者——釘死他們,毒害他們,用石頭砸他們——但他們還是帶著祝福而死。

  再見了,奧法利斯城的人們!

  這一天已經結束了。

  生命即將結束,但是希望還沒有結束——它不知道結束。千百年來,這個故事一再地重複著。你們的盲目與耳聾是無限的,而神秘主義者的慈悲,愛和信任甚至比你們的盲目和耳聾還更偉大。這是人類唯一的希望。

  神秘主義者知道他們在對著牆壁說話,但他們還是不斷在說話,他們知道沒有人聽他們說話,但他們還是不斷地敲你們的門。他們知道你很煩憂,很憤怒——為什麼這些陌生人要打擾你?但這些陌生人,這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是不可能停止愛你的。你沒有辦法扼殺他們的愛,將他們的慈悲心釘在十字架上。

  即使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他仍然對他的追隨者們說:「不要擔心。很快,我將再次和你在一起」。彷彿釘十字架衹是一件小事。當佛陀臨終的時候,成千上萬的弟子在哭泣,他對他們說:「擦乾你們的眼淚吧,因為無論何時你們需要,我都會和你們在一起。在你們的祈禱中,靜心中,你們會發現我永遠在你們中間。」

  大雄臨終前對門徒說:「每當你們五人在一起靜心的時候,也必有第六個人,雖然他是無形的。你也許看不見我,但我能看見你——這纔是真正重要的。我和你在一起八十二年了,你們卻沒有看見我,我一直在物質的身體裡,你們卻一直不斷地錯過我。所以你們的看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看見你們。但你們將會更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因為我不再局限在我的身體裡,我會像雲彩一樣縈繞著你們,我會淹沒你們的心,你們會知道我來了,因為突然之間整個氛圍都變了。當我出現在你們中間的那一刻,你們就(無我)而在了。我的存在會驅散你們的自我,就像光明驅散了黑暗一樣。」

  這就是那些多次試圖殺死他的人。同樣的故事發生在不同的背景下,但是一次又一次。人似乎是頑固的,固執的,但是神秘主義者比你更頑固,更固執,無論你做什麼都不能阻止他們。他們將不斷為你意識的進化而努力——他們仍在努力,而你仍然在做你以前做過的蠢事。這是一個關於愛與恨的奇怪故事。從神秘主義者的角度看,這是愛,從群眾的角度看,這是恨。但這是無法改變的。

  也許這是一種自然規律:群眾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給予。他們充滿了毒藥,衹能給人下毒。而神秘主義者也是無助的,他們充滿了愛和生命的甘露,他們衹能給予這些。

  群眾和神秘主義者之間的故事從來沒有被清楚地展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毒死一個蘇格拉底?你為什麼要殺死耶穌?你為什麼要謀殺一個曼蘇爾?不是說你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你意識到了,就不可能去做。在你的睡眠中,在你的無意識中,你不斷做一些丑陋的,有損個體性的,對人類,不值得人類做的事情。而出於神秘主義者的超意識,他不斷向你灑鮮花——無論回報是什麼。

  再見了,奧法利斯城的人們!

  這一天已經結束了。

  我要離去了……我的航船已經準備好了,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在你們中間逗留了很長時間,希望有人能聽到,有人能被觸動,有人能意識到,這個陌生人並不是陌生人——他是你們核心中的核心,他不僅在你們之外,也在你們之內。

  它在我們心上閉合,如同一朵睡蓮休閉於自己的明天。

  他用了一個美麗的隱喻——睡蓮在陽光下開放。當清晨的太陽升起時,睡蓮就會張開花瓣。當太陽高掛半空時,睡蓮將完全開放,當太陽開始下降時,睡蓮就開始閉合。等到太陽落山,睡蓮就會將花瓣合上——「休閉於自己的明天」,艾勒·穆斯塔法是說:睡蓮雖然今晚上已經休閉了,但明天太陽還會升起,因此,如果失去了這一天,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如果你今天沒能打開門,別擔心。明天太陽升起時,你依然可以打開你的心扉——你自己也可以變成為一朵睡蓮。

  我們將珍存此間所施與我們的一切,

  如果還不夠的話,那麼我們將再次相聚,一起向施予者伸出雙手。

  施予者是一個——存在。如果這一天還沒有實現,那我們將再次相聚……一起向施予者伸出雙手。

  艾勒·穆斯塔法是說:「無論我給你們說什麼,那些都不是我說的,無論我給了你們什麼,都不是我的財產。我衹是一個信使,傳遞來自終極的信息。但如果你沒有聽到,那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艾勒·穆斯塔法給他們最後的祝福,艾勒·穆斯塔法擔心他們會後悔……他感到深深的悲傷,因為他們會錯過他,衹有現在他們纔會錯過他。

  「……我們將再次相聚,一起向施予者伸出雙手。我們是永恆的存在,春去秋來,我們一直都在這裡。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讓它過去吧。如果我在你身上播下了渴望未知和無法實現的種子,那就足夠了。改天,我們會在一起,一起向施予者伸出雙手。」

  別忘了我將會回到你們身邊的。

  「你很健忘,健忘到將自己也忘記了。我知道,很快我就會成為一個褪色的記憶,你甚至會開始懷疑是否真有這麼一個人——抑或是我出現了幻覺?」

  這不僅僅是詩歌。當西方學者開始翻譯東方的經典時,他們無法相信……他們的條件是基督教,而基督教相信上帝在六千年前才創造世界。他們的基督教條件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因為他們遇到了一萬年前的經典,有的甚至認為有九萬年的歷史。

  如果一部偉大的經典誕生於九萬年前,那一定是文明的時代,否則,經典就不可能誕生。人類一定比經典更古老。而且他們的文化程度很高,即使花了九萬年的時間,我們也無法創造出另一種像梵文一樣完美的語言。你找不到一個缺陷,一個漏洞。這不可能在一天之內發生,這需要數千年的時間來積纍和發展。

  你的健忘是這樣的,任何愚癡者的條件都可以強加在你身上,而一旦條件作用於你,你就會試圖根據你的條件來解決一切。基督教學者們很驚訝,但他們設法在六千年內解決一切問題。對於經典,這很容易,但是對於古城遺址又該怎麼辦呢?

  在摩亨佐·達羅(MOHANJODARO又稱「死丘」或「死亡之丘」)和哈拉巴(HARAPA),他們發現了七層。隨著挖掘的進行,越來越令人費解。摩亨佐·達羅和哈拉巴似乎遭受了七次災難——也許是地震,也許是洪水,實情無從得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第一層已經有七千年的歷史了,那第七層呢?不可能在幾天之內,一個偉大的文明,一個偉大的城市就會崛起,當被一些災難摧毀,而另一個新的城市就會在它的基礎上面被建立起來。這七層表明,哈拉巴的存在肯定比七千年前還早了幾千年——最上面的一層是七千年前。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們在挖完第一層之後就停止了挖掘。對他們而言,更多的東西是不可能的,甚至這也是不可能的,因為每個科學調查者都說,所有這些東西都有七千年的歷史——這不符合基督教的框架。所以他們停了下來,以為這就是全部。

  但幾個挖掘者覺得還需要再挖掘一下,以完全確定這是唯一存在的一層。他們在地底下又找了一層,又是一座巨大的城市遺址,然後他們就不斷挖。即使是第七層,至少有五六萬年的歷史,這真是太神奇了。

  我去過那個地方。太令人驚嘆了,因為它顯示出這些人在當時的技術、科學、文化方面達到了更高的標準,因為道路和紐約的道路一樣寬敞,如果你沒有車輛和交通,就不需要這麼寬敞的道路。

  瓦拉納西被印度教徒稱之為最古老的印度城市,你可以看到它們的區別。汽車不能進入老城區,道路非常狹窄——人們衹是步行,陽光幾乎無法進入這些道路,兩邊都是高樓。道路太窄了,衹有小人力車才能進入,而且永遠是單向行駛——兩輛人力車不能會車通過。為什麼在摩亨佐·達羅和哈拉巴,他們修建了六十英尺寬的道路?——很直,很漂亮的十字路口?

  另一件令人驚嘆的事情是,他們有一個供水系統,而現在印度成千上萬的村莊都沒有這種系統。他們有一個特定的系統,水可以通過管道到達每家每戶,而且他們的房間都配有衛生間。

  就在一百年前,美國最高法院審理了一個案件,因為有人從歐洲大陸——歐洲——了解到,臥室可以安裝衛生間。這真的很舒服——否則,人們習慣於使用戶外廁所。一百年前,有一個人在美國第一次建了一個臥室衛生間,美國的基督教大主教就將他拉到了法庭上。他在全美國受到譴責——「他很髒,他的臥室裡建了一個衛生間。」傳統上,衛生間要離得遠一點,在房子的後面。

  剛纔有一位建築師提出了一個超乎想像的構思,雖然沒有人願意給他一份合同,但他的構思很美。我看過他做的圖紙和效果圖,他設想一個可能的新型衛生間。他不是在臥室上建造一個附屬衛生間,而是建造了一個包括臥室在內的大衛生間。這似乎是未來的趨勢——為什麼衛生間要成為附屬?為什麼要將臥室看得那麼重要?他設計了一個這麼漂亮的衛生間,似乎幾乎就像一個藝術品。而且你的臥室可能在衛生間裡,很舒服。

  但如果有人這樣去推廣,基督教會再次將他拖上法庭。「這太過分了!臥室附帶的衛生間——好了吧!我們可以忽略你的附屬衛生間了,至少有一堵隔牆和一扇封閉的門。但是要將臥室建在衛生間中……他稱之為「衛生間中的臥室」,甚至沒有稱之為「臥室中的衛生間」。衛生間纔是最重要的……

  但在摩亨佐·達羅和哈拉巴,他們有附屬衛生間,有游泳池,有完美的排水系統。基督教和基督教學者衹是困惑不解——該如何去理解它?

  認為世界是在六千年前才被創造出來的想法是一個非常小的框架。一位主教想出了一個非常新穎的主意來解釋這一切。他說:「上帝在創造世界的同時創造了這些城市,他創造了這些城市,當你發現它們的時候,你會發現它們已經有七千年的歷史了,有五萬年的歷史了……沒有什麼對上帝來說是不可能的?這是對你們信仰的考驗。」

  頭腦是如此狡猾……直截了當的證據都有了,但它仍然會不斷受限於條件作用。它永遠不會認為條件作用也許是錯誤的。

  我們在這裡已經有幾千年了,我們已經忘記了一切。我們每個人偶爾都會有一瞥,但我們衹是將它們當作幻覺、幻象、夢境、白日夢而擱置到一邊。我們從來沒有注意到,也許它們是來自遠方的光在提醒你。艾勒·穆斯塔法是正確的。

  別忘了我將會回到你們身邊的。

  再過一會兒,我的渴望將為另一個軀體聚集微塵和泡沫。

  再過一會兒,在風中休息片刻,另一位女子就會孕育我。

  紀伯倫是非常真實和真誠的。他也許不是一個覺醒者,但他離覺醒並不遙遠——也許只差一步。但他是如此的真實和真誠,以至於有時看起來令人難以置信……

  所有這些人……甚至是像耶穌這樣的人,也不允許任何女人成為使徒,雖然他也是女人所生的。耶穌不尊重女人,甚至不尊重自己的母親。有一天,他在一個村子裡的市場上,在一小群人中演講,有人從人群外喊道:「耶穌,你的母親在這裡等你。」

  從耶穌口中說出的話……人們希望它不是這樣說出來的,它貶低了耶穌。耶穌說:「告訴那個女人」——他甚至沒有用「母親」這個詞——「告訴那個女人,我的父親在天上的高處。在地上,沒有人是我的父親,也沒有人是我的母親,我真正的家在遙遠的天空中。」這一定會對那個女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有一個妓女最愛他,也最信任他——她是猶太最美麗的人之一,抹大拉的瑪麗亞——還有她的妹妹瑪麗亞,和另一個女人聖母瑪利亞,但她們不被允許成為他的使徒,他的信使。最令人驚訝的是,當他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時候,他手下的那些男使徒們都消失了,沒有人願意去那裡,因為有人可能會認出這些是耶穌的親密追隨者,他們的命運也可能是一樣的——被釘在十字架上。

  但這三個女人,就是耶穌的母親,耶穌稱之為「那個女人」的,還有被猶太全地定罪的妓女,抹大拉的瑪麗亞,和瑪利亞,沒有離開那個地方。他們不但沒有離開那地方,還緊靠著耶穌的身體。當耶穌的身體從十字架上取下來的時候,那三個女人就將耶穌的屍體抬進洞裡。但基督教仍然不尊重婦女。

  似乎絕對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由女人所生的人——她們的血,她們的骨,她們的骨髓,所有的這一切都來自於母親的身體——竟然一直在譴責女人。

  佛陀……很難從他身上找到任何可以批評的地方,但是如果你想想女性……二十年來,他一直拒絕任何女人進入修行,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被點化成弟子。這是一種奇怪的大男子主義的態度,當你在佛陀或耶穌這樣的人身上看到這種態度,就會變得更加令人難以置信——大雄也是如此。所有宗教的創始人都有一種譴責女性的怪病。

  他們之所以譴責女性,一定有一個很根本的原因。衹有當你恐懼某件事時,你纔會譴責它。你恐懼是因為女人能讓你執著,她能吸引你。這些男人恐懼女人的出現會毀掉許多男人,將他們帶入歧途。而且無論如何,按照他們的想法,女人和男人是不平等的。奇跡是,在教堂裡,在寺廟裡,在猶太會堂裡……在任何地方你都會發現衹有女性崇拜者。

  我告訴你們,進教堂,或寺廟,或會堂,或清真寺,都是有損你們的尊嚴。這些男人幾千年來一直在譴責女人。現在是全體女性,也就是地球上一半的人,應該抵制所有這些宗教祭司,他們所有的經文,以及他們所有的宗教場所。適可而止吧!

  但艾勒·穆斯塔法並沒有譴責這個女人,他說:

  再過一會兒,在風中休息片刻,另一位女子就會孕育我。

  再見了,我在你們中間所度過的青春時光!

  就在昨天,我們還在夢中相會。

  你們在我的孤獨中為我歌唱,而我在你們的渴望中的天空建造了一座高塔。

  而現在我們的睡意已消逝,我們的夢也已結束,黎明已不再。

  正午已經來臨,我們半醒的狀態變成了更充實的白晝,我們必須就此分離了。

  如果在記憶的黃昏我們再次相聚,我們將暢談,而你們將為我唱一首更深情的歌。

  同樣的希望——如果我們再次相遇,你會為我唱一首更深情的歌。他們還沒有向艾勒·穆斯塔法唱過歌。他們將他當作一個棄兒,也許還有點瘋狂。但是像艾勒·穆斯塔法這樣的人從來不會被你的無意識行為激怒。他們會因為你從未做過的事情而感激你,希望這種感激能帶來被感激的東西。

  你們在我的孤獨中為我歌唱,而我在你們的渴望中的天空建造了一座高塔。

  而現在我們的睡意已消逝,我們的夢也已結束,黎明已不再。

  正午已經來臨,我們半醒的狀態變成了更充實的白晝,我們必須就此分離了。

  如果在記憶的黃昏我們再次相聚,我們將暢談,而你們將為我唱一首更深情的歌。

  如果我們的手在另一個夢中相握,我們將在空中再建一座高塔。

  說完,他就向水手們示意,他們立刻拔錨啟航,離開泊位,向東方駛去。

  必須記住,船是向東行駛的。幾個世紀以來,東方一直是神聖的,是生命的神聖之源。不僅僅太陽從東方升起,佛陀也從東方升起。東方產生了成千上萬的神秘主義者。相比之下,西方是非常貧窮的。正如西方造就了偉大的科學家,東方也造就了自己的偉大神秘主義者。盡管如此,在最墮落的狀態下,在最黑暗的時代,東方還是吸引著探索者——幾乎就像一塊磁鐵。那些想尋求真相的人,那些想了解自己的人,突然感到對東方的吸引力。它們的吸引力並非毫無根據。

  東方是貧窮的,是飢餓的,但即使是東方最貧窮的人,也做著了悟真我的黃金之夢,甚至是睡在街頭的乞丐,也夢想有一天實現自己。從帝王到乞丐,所有人都在一次尋找中匯聚在一起。如此集中的努力,在其他地方是從來沒有過的。致力於研究事物,創造美麗的技術——卻完全忘記了誰會使用它。

  愛因斯坦在非常悲傷的狀態下去世,因為他對廣島和長崎事件感到內疚。

  正是愛因斯坦寫信給美國總統羅斯福說:「除非你有一些更高級能源來摧毀德國和日本,否則你不可能打敗它們。你們需要原子彈,而我有能力製造原子彈。它們是一個截然不同的狀態。你們的普通炸彈衹能變成鞭炮。僅一枚原子彈就足以在幾秒鍾內摧毀像廣島這樣有十萬人居住的城市,長崎也發生了同樣的情況。」

  羅斯福非常高興,他立即邀請愛因斯坦。而愛因斯坦之所以要將知識交付給羅斯福,本身在潛意識裡就有理由。他是一個猶太人,而德國殺了近一百萬猶太人。事實上,如果他留在德國,研究原子彈,那麼原子彈就會落入希特勒手中——整個歷史將會截然不同。但他逃了出來,雖然對他並不恐懼,因為希特勒非常需要他,所以希特勒不會去碰他。

  愛因斯坦得到的承諾是:「你們不會受到傷害。」但當他看到他的數百萬人在毒氣室中化為煙霧消失時,他無法相信這個人和他的承諾。他想:「一旦原子彈被製造出來,我也會在毒氣室裡變成煙囪裡的煙霧。在德國人了解整個原子能技術之前,最好帶著所有的秘密逃走,否則,這個人將要統治整個世界。」

  於是他給羅斯福寫了一封信……他可能沒有想到,但這是一種報復。他不認為原子彈會被使用。他認為衹要製造出它,並讓全世界知道,「如果德國和日本不投降,那麼原子彈就會被使用」——這就足夠了。

  沒有必要使用它,因為德國甚至在意識到原子彈已經製造出來之前就投降了。日本最多也會在一週內投降,因為日本只不過是德國的傀儡影子。但現在,身為美國總統的杜魯門無法抵擋使用原子彈的誘惑——明知不使用原子彈,那些國家也會投降。

  就連他自己的將軍們也說,這是對沒有參加戰爭的無辜人民——平民、兒童、老年男人、老年婦女——絕對無用的毀滅——為什麼要摧毀他們?而失敗幾乎是肯定的……但杜魯門根本不聽。愛因斯坦甚至寫過一封信,說沒有必要使用原子彈……但這是一個不同的時代,羅斯福在收到他的第一封信後立即邀請他,那是一個不同的時代。現在權力掌握在另一位美國總統手中,也許愛因斯坦的信被扔進了一個廢紙簍。

  愛因斯坦是在深深的憂傷和悲痛中死去的。他從來沒有清晰、有意識地想過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將權力交給政客是危險的。一旦他們有了權力,他們就截然不同了。當他們沒有權力的時候,他們是公僕,他們會對你說:「我們要為你們服務。」但當他們有了權力,他們甚至不承認你有任何價值。愛因斯坦的遺言是:「如果有下輩子,就像東方人說的那樣,那麼我不願意再當科學家了。我寧可做一個水管工,也不願意做一個物理學家。」

  在過去,東方已經非常接近於創造今天存在的所有技術,但是他們停止了——那就是神秘主義者的意識。

  例如,三千年前,中國首先發明瞭印刷術。三千年前中國也發明瞭火藥,但他們從未在戰場上使用過。他們聽老子、莊子、列子說「這些都是丑惡的、不人道的東西。最好停止這種研究,它最終會導致整個人類的毀滅……」這些話是二十五世紀前就被說出來了……中國就停止了。

  五千年前,印度就發明瞭算術,沒有這種算術,就不能製造原子彈,也不能製造核武器。你可以從每種語言的數字中看到印度算術的影響,這表明了算術的起源。例如,梵語中的九表示NOV,梵語中的八表示ASTHA,梵語中的七表示SEPTA,梵語中的三表示TRI,梵語中的二表示DWA,DWA已由拉丁語改為「DUO」,英語中的二由「DUO」演變為「TWO」。

  雖然他們已經發明瞭算術的全部基礎,但他們停止了。奇怪的是……為什麼這些人停止了?他們是天才,他們發現了西方現在才發現的東西。

  在古印度醫學中,對各種外科手術都有如此精確的描述,包括腦科手術在內,但是他們停止了,他們說:「所有這些事情都會使人類越來越外向。在人還沒有離自己太遠的時候,最好停下來。人類來到這裡的根本原因不是為了製造原子彈,不是為了製造核武器,他來到這裡的基本原因是為了找到自己,認識自己。」船向東移動意義重大。

  哭聲從人群中響起,就像是從同一顆心中迸發出來的,融入暮色,像一個巨大的號角一樣迴蕩在海面。

  當神秘主義者活著的時候,他們被譴責,當他們死了的時候,他們被崇拜。如果你發現任何神秘主義者在他活著的時候被崇拜,請記住——他一定是死了。事實上,他可能在呼吸,但衹是呼吸不是生命,他可能在進食,但衹是進食不是生命。

  生命是由一切美麗的事物所組成的——山巒和樹木的歌聲,這些鳥兒安靜的歌唱,衹是出於富足——花朵,舞蹈,愛,靜心。生命是由所有偉大的寶藏所組成的,它不僅僅是呼吸、進食和睡覺。

  活著的時候被崇拜的聖人——你應該再如實地觀察一下他們,他們一定是死了。如果他們真的活著,人們就不能崇拜他們。人們衹有在他們死後才會崇拜他們,因為死人不能愛,死人不能跳舞,死人不能唱歌,死人不能享受,死人不能笑。死人不能成為我的弟子。

  衹有艾爾美特拉沉默著,一直凝視著那艘航船,直到它消失在薄霧中。

  紀伯倫非常尊敬女性,因為女性是所有人類的母親。女性比男性更接近生命之源。

  當所有的人都散去時,她仍然獨自站立在海邊,心中回味著他的那句話:「再過一會兒,在風中休息片刻,另一位女子就會孕育我。」

  如果我們有任何感性,任何智慧,女性就應該受到尊重,因為你們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是從她的子宮裡誕生的。她是你們所有詩人、歌手、畫家、科學家、神秘主義者的母親。她被世界各地的所有文化所譴責,被貶為次等人,這不是很奇怪嗎?而這是由她自己的兒子所造成的。

  人們一次又一次地問我:「為什麼有那麼多女性參與你的覺醒運動?」

  我說過,「這是很自然的,因為我是第一個給予女性比男性更高地位的人。她是大雄、佛陀、耶穌的母親,她應該受到崇拜。」

  婦女解放運動衹要求平等——而我要說的是,光有平等是不夠的。女性比男性高得多。沒有一個男人生過孩子,在自己的子宮裡懷過孩子,經受過日日夜夜的痛苦,毫無怨言,在巨大的痛苦中分娩。但是女人卻接受了這一切,為了快樂和舒適犧牲了她所有的慾望,接受了所有的痛苦,因為一個新的生命,一個新的生命,一個新的客人,正在向她走來。

  這是值得的,所有這些痛苦都是值得的,因為誰也不知道——新來的客人可能會成為一個佛陀,一個紀伯倫,一個泰戈爾,一個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個托爾斯泰。女人為了新生命能夠在默默中等待,在默默中忍受痛苦。

  艾爾美特拉快樂地想起艾勒·穆斯塔法說過的話:

  「再過一會兒,在風中休息片刻,另一位女子就會孕育我。」

  無論誰孕育了他,誰就將成為一個女人,而艾爾美特拉發現自己與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是一致的。誰來孕育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將是一個女人,再次孕育出一個上帝的使者。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第二卷(全文)完

  江夏堂·HW譯於S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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