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花的奧秘

翻譯者翠思

第十五章超越昏沈與散亂

1978年8月25日上午於佛堂

  呂祖師父說:

  大約昏沈和散亂二病,只要靜功日日無間,自有大改善。若不靜坐,雖有散亂亦不自知。既知有散亂這毛病,即得了卻散亂之良機。昏沈而不知,與昏沈而自知何止相差千里。不知之昏沈才是真昏沈,得知之昏沈非全昏沈,是因有清明在。

  散亂者在神遊,昏沈者神未清。散亂易治昏沈難醫。譬如患病,有痛有癢者只要下藥就可治了;昏沈則是麻木不仁之症。散者可收攝,亂者可整頓,若昏沈則蠢蠢然、冥冥然。散亂尚有方向,至於昏沈則全是魄在操縱;散亂尚有魂在,至於昏沈則純陰為主了。靜坐時欲睡去便是昏沈,了卻昏沈只在於調息。息即口鼻出入之息,雖非真息,然而真息之出入亦寄託於此。

  但凡靜坐需要靜心純氣,心何以靜?用在息上。息之出入唯有心知,不可使耳聞。不聞即細,細則清;聞則氣粗,粗則濁,濁則昏沈而欲睡。是自然之理。雖心用在息上,又要善於運用,即是不用之用。只要微微照聽就可以了。

  何為照?即眼光自照。雙目只向內視而不外視。不外視而惺然者即內視,並非真的有內視。何為聽?即耳光自聽。雙耳只向內聽而不外聽,不外聽而惺然者即內聽,並非真的有內聽。聽者聽其無聲,視者視其無形。目不外視,耳不外聽,就會因為封閉而欲內走。只有內視內聽不內走。處其中就不會昏沈了。此即是日月交精交光。

  昏沈欲睡,即起來散步,神清再坐。清晨有暇坐一柱香的時間最好。過午人事多擾易落昏沈,不必限定一柱香的時間。只要諸緣放下,靜坐片時,久而久之便能入手,不落昏睡了。

  一個炎熱的下午,一隻貓頭鷹坐在一棵樹下,一隻天鵝剛好飛至,也在那裡坐下來。

  「噯唷,很熱啊!貓頭鷹大哥。」天鵝說:「太陽很大,我熱得滿身是汗。」

  「什麼?」貓頭鷹說:「什麼話?你在說什麼?太陽?熱?當黑暗聚攏就會熱啊。你說什麼太陽?你是瘋了還是怎麼了?你想告訴我什麼?根本沒有太陽這東西,從來沒有。說什麼光讓人很熱?我們從沒聽說過。當黑暗聚攏就會熱。你是不是想捉弄我?不止我一個這樣說,我們所有的經典也是這樣說。」

  天鵝啞然失色!「我該如何解釋給這個盲目的老貓頭鷹知道呢?」牠心裡盤算。

  「你看,兄弟,從我的眼睛我看到──這是中午,烈陽高照,現在是非常炎熱的,你竟然說現在是黑夜。叫我該怎樣跟你解釋呢?」

  「讓我們去吧,」貓頭鷹說:「那邊有一棵大樹,樹上有很多貓頭鷹,也有很多偉大的學者。我們去問問牠們──牠們懂得所有的經典,牠們都非常博學。來吧,我們會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作弄我。」

  牠們飛過去,那裡有很多盲目的貓頭鷹。「這隻天鵝出現了,」貓頭鷹說:「牠說現在是中午,太陽正大放光明所以現在很熱。你們認為呢?」

  「這是什麼話?」牠們叫嚷:「我們的父親,我們父親的父親,我們父親的父親的父親……實際上我們整個族群從未見過太陽,所以根本沒有太陽這東西。它怎會存在呢?牠耍你的,不要聽牠。牠要不是瘋了就是一個很會欺騙的傢伙。牠企圖腐化我們的宗教。我們住於黑暗,我們崇拜黑暗,它是我們生活的主要基礎。牠想摧毀我們的生活方式,牠就是那一類人。假如你要投票,我們會得到大多數的選票。」

  一隻貓頭鷹起來說:「什麼是真理?是黑暗存在還是光明存在?」

  「黑暗!也只有黑暗!」牠們全部一起叫喊。

  「那為什麼會這麼熱?」

  「因為現在黑夜,」牠們喊道:「熱是黑暗的作用。」

  「不要讓牠留在這兒,」牠們再次大叫:「牠會搞砸我們的宗教、我們的傳統、我們寶貴的過去。馬上帶牠走!牠不是瞎了就是瘋了。」

  這個小寓言包含了一些非常有價值的真理。

  首先,真理無法被傳遞──是沒有辦法傳遞它的──我的真理是我的真理,我可以對你談論它,但談論它並不是把它傳遞給你,聆聽它也不等於了解它,你必須睜開你的眼睛。

  一個真正的師父,他的作用不是為了對你說「神是存在的」,他是為了幫助你打開你的眼睛,打開你的靈魂之窗,使你能夠看見,使你從骨子裡、從精血裡明白「神」這個字的意義。我無法以我的眼睛替你看,無法以我的腳替你走,更無法以我的翅膀代替你飛。你必須自力更生,你也必須獨力走完你這生命旅程。

  時時刻刻銘記這基本要點,否則人會因為借來的知識弄至一身重擔,這完全不是知識,而是偽鈔。它只是看起來像知識,因此它能夠欺騙你。

  那便是發生在人類身上的情況:人類活在外借知識的詛咒下,人們像鸚鵡似的不斷唸誦聖經、可蘭經、吉他經──盲目的老貓頭鷹唸誦可蘭經、吉他經、聖經。但這都不是他們自身的經驗,他們自身的經驗其實恰恰相反。他們自身的經驗僅僅只是否認真理,否認吉他經、聖經、吠陀經和法句經的真理。他們自身的經驗僅僅只是說「佛陀是瘋的」、「耶穌欺騙我們」、「蘇格拉底可能很聰明,但當心他,不要聽他說的,他會摧毀我們的宗教。」

  人的盲目創造了宗教──不是一個,而是許許多多個宗教──因為盲目看不見別人,盲目只能相信「許多」。因此出現了許多宗教──大約有三百個宗教擠在這個小小的地球上──每一個宗教都聲稱---「我的真理是唯一的真理」、「我的神是唯一的神」、「其他所有的神都是假的」、「其他所有的真理都是捏造的」、「其他所有的路只會引領到荒漠,只有我的路通往天堂。」

  這三百個宗教不斷地互相爭鬥,他們沒有一個有意識、沒有一個願意看、沒有一個深入面對真相──他們僅只「相信」!這些宗教不是宗教,他們是傳統──他們聽,世世代代的聽;他們相信,因為相信是廉價的,探索太冒險了;像鸚鵡學舌很舒服,進入探尋的歷險之旅是以生命作賭注。它太危險了,探索是危險的;信仰──便利、安慰,你不需到任何地方,你就能夠得到現成的,但它也是二手的。

  可悲的是那些活在「二手神」信仰下的人,因為神只能夠是第一手的。經驗必須來自自己,任何人的經驗也不能夠成為生命的基礎。佛陀也許看到了,但成為一個佛教徒卻無濟於事。佛陀從來不是個佛教徒──當然不是。耶穌也許看到了、遇到了、知道了,但成為一個基督徒是絕對愚蠢的,除非你成為一個基督否則你永遠不會認識神。

  真正有宗教性的人會避開傳統,真正有宗教性的人會避開二手神、避開信仰,他們是敞開的,隨時接受真理的發生。他會下功夫──也只有他才會下功夫。信徒永遠不會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他毋須這樣做。真理的探索者、追尋者在自己身上努力,因為有很多東西必須被丟棄,很多不純淨的東西要被去除,很多障礙和阻堵要被消溶。眼睛必須被打開,耳朵裡的塞子必須被拔起,心必須去感覺。

  人必須與存在落入同一韻調。當你和存在完全同調同拍,你的眼睛會打開,你將首度看見。這「看」是一個轉化,這「看」將會改變你,從根本地。這「看」會成為一個新的版本、一個新的生命、新的型態。你不再被你的肉體所限制、不再被你的頭腦所限制、不再被任何東西所限制。你不受限制,你是無限、是永恆。感覺你身上這永恆的流動就是認識神,端看無限自永恆的過去延伸至永恆的未來就是端看神,感覺你內在的虔敬就是認識神,這不可能是二手的。

  當我看一個基督教徒、一個印度教徒、一個耆那教徒或一個伊斯蘭教徒,我看到了用「二手貨」的人。你不喜歡在市場上購買二手鞋,你不喜歡在市場上購買別人穿過的衣服,但你卻購買二手信仰給你的靈魂。二手鞋、二手衣──骯髒、醜陋、用過、破舊──而你卻認為你在美化你的生命?你在侮辱你的靈魂,你在貶低你自己。成為一個基督徒或成為一個佛教徒即是貶低你自己。這探索必須是單獨的,這探索必須是個體的。

  真理無法被大多數投票來決定,因為真理是絕對個人和私人的,它不是一個客觀現象。看看我的身體──這是一個客觀現象:我的身體是否存在可以很輕易地被外界決定。但我是否已成道則無法被任何人所決定──肯定無法被大多數的投票來決定。

  佛陀就是佛陀,他不是因為人們投他的票,把大多數的選票投給他,他才是佛陀。他是佛陀是由他個人宣稱的,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其他見證──它是絕對私人的。它深藏得緊乃至無人能夠穿透它。

  真理無法由多數投票所決定,但人們卻偏偏以它來做決定。那便是為什麼宗教總興致勃勃於增加他們的人口,假如他們人多勢眾,他們的真理肯定會更真。基督教徒聲稱的真理所以能夠比耆那教徒的更真,就是因為他們的背後聲勢浩大。假如要投票表決,基督教徒會獲勝,耆那教徒會落敗,但它不是投票的問題。即使一千隻貓頭鷹投票表示「這是黑夜,根本沒有太陽,光從來不存在。」即使那樣……謊言始終是謊言!一隻天鵝已足夠澄清那是白天。

  真理不是一個民主決議的問題,它與群眾扯不上關係。天主教徒反對節育、伊斯蘭教徒反對節育,就為了一個簡單的原因,一個政治性的原因:原因是假如節育被允許了,他們的人口將會開始下跌,而那是他們唯一的力量來源。他們要增加他們的人口,好讓有一天他們能向世界證明:「看吧!如果我們這邊人多,真理一定也在我們這邊。」

  我要提醒你喬治•蕭伯納(George Benard Shaw)的一句名言。某人正和他爭辯,那人說:「很多人都相信我的話,難道這麼多人都錯了嗎?」

  喬治•蕭伯納反駁:「假如這麼多人都相信它,那它一定是錯的。怎可能這麼多人都對的呢?」

  看看這重點:怎可能這麼多人都對的呢?群眾是盲目的,群眾還沒成道。真理一直只存在於少數人身上。當佛陀出現,他是單獨的;當耶穌在耶路撒冷行走,他是單獨的;當蘇格拉底奮力對抗,他是單獨的。當然,一些追尋者聚集在蘇格拉底身邊,一些學校冒起,但那些學校也是個少數。與蘇格拉底在一起需要勇氣、需要膽量,因為他不會安慰你。他會把所有屬於你的安慰奪去,他會粉碎你所有幻想,因為只有一條路能把你帶到真理。他會逼你打開眼睛,他會先以搖籃曲撫你入睡,而後在屋頂大叫把你喚醒,他會驚嚇你,他會打擊你。

  那天派蒂帕來找我,她在哭──這是自然的,我狠狠的打擊了她。她從沒想過,我竟然會有一天,毫無預示下拿起棒鎚猛猛的敲在她頭上。她被打亂了,因為她成了導致我噁心的原因──她感覺我、她愛我,一如你們每一個對我的愛。因為這些原因……她哭了!

  但我必須告訴你們,尤其是她,就是當我狠狠打擊你時,你應該感到恩慰,我打擊你是因為你值得我這様做,我不是隨便打擊人的。只有當某人真正在成長,我才會打擊他。你成長的空間越大,我對你的要求越高。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放棄非素食物,但我對派蒂帕說了,以一種非常震撼的手法,使她放棄!她的意識在成長,現在她的問題成了一個障礙。沒有升騰的人,他們想要負多重就負多重;但那些已開始了,在升騰的人,他們必須放下所有不必要的包袱。你的能量變得越純淨,你越要小心謹慎,因為一些很寶貴的東西可能會就此失去。那些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人,他們毋須擔心,他們可以繼續做種種愚蠢的事,他們整個人與這些愚行沆瀣一氣。

  你們全部人都要記住:當你開始成長,我對你的要求將會越來越甚!

  有一個很美的故事……

  印度有一位很著名的畫家,他是最偉大的畫家之一──南達拉爾•鮑斯(Nandalal Bose),一個天才。他是另一位天才阿巴寧德羅納特•泰戈爾(Avanindranath Tagore)的徒弟。阿巴寧德羅納特•泰戈爾是拉賓德拉那•泰戈爾(Rabindranath Tagore)的叔父。一天,拉賓德拉那和阿巴寧德羅納特一起坐著,在大清早喝茶聊天,這時南達拉爾帶來了一幅克里虛那的肖像。拉賓德拉那的回憶錄記載著:我從沒見過如此美的克里虛那畫像──活龍活現。它看起來就像克里虛那隨時要從畫中跳出來,他的笛子隨時會開始吹奏……。我為之目眩神迷!

  阿巴寧德羅納特看著這幅畫,然後把它丟到屋外,他對南達拉爾說:「是這樣子畫克里虛那的嗎?即使孟加拉的窮畫家也畫的比你好太多了。」

  拉賓德拉那非常震驚。他很清楚他叔父的畫,因為他一生也在畫克里虛那,他絕對肯定他叔父的畫裡面,沒有一張能夠跟南達拉爾的畫相比,南達拉爾的畫更為優勝。但他保持緘默,因為插手於他們師徒之間是不對的。南達拉爾觸碰阿巴寧德羅納特的腳,他離去了。足足三年他像人間蒸發似的消聲匿跡。

  有很多次拉賓德拉那問阿巴寧德羅納特:「你對那個可憐的小伙子做了什麼?他的畫是一流的。」

  每一次阿巴寧德羅納特都會哭,他會說:「你是對的,他的畫是一流的,我從沒有畫過那麼美的東西。」南達拉爾離去後,阿巴寧德羅納特把那幅畫撿回來,一直放在自己的房間裡。

  「那到底為什麼……」拉賓德拉那問:「……你要這麼粗魯對待他呢?」

  阿巴寧德羅納特說:「我對他的期望很高。這不是他畫了一幅美麗的畫的問題──那只是個開始。他擁有更大的潛力,我對他懷著更高的要求。」

  這三年裡頭南達拉爾走遍孟加拉每一村落,因為他的師父說過:「即使鄉村裡的畫家,所畫的克里虛那都要比他畫的好。」所以他向村裡的畫家學習──平凡的、貧窮的畫家。過去三年他在孟加拉四處出沒──走遍整個省份。突然一天他出現了,他觸碰師父的腳,說道:「你是對的。我學到很多。我的畫被你一擲,擲得太好了!」

  阿巴寧德羅納特擁抱他,說:「我一直在等你!我越來越老了,我也越來越害怕,不曉得你是否會回來,我現在非常開心。你的畫很美,但在你身上更讓我看到你的潛力。」

  任何時候只要我看到你的潛力,我都會重鎚出擊,因為那就是你在這裡和我一起、我在這裡和你一起的唯一原因。我必須激發你,擊入你深深處,讓你內在潛伏的,通通開始浮升、開始高揚。你不知道你的潛力,我知道。所以無論何時我有要求,你該感到恩慰。

  你會詫異,在禪修院師父以禪棒打在某人頭上,被打的人會彎下身子七次並且觸碰師父的腳以示感謝。弟子等待被棒打的時刻,等待師父提著棍棒打在他們頭上這幸福時刻的到來。他們夢想、他們祈求,他們期望這一天幸福時刻會到來。

  謹記這裡是一個煉金術學院。你不是在這裡找消遣而是要被轉化。而轉化是痛苦的,因為很多舊東西必須被去掉,這些舊東西不像衣服那樣可以輕易脫下──它已變成你的皮肉:你的皮肉被割下,這會很痛!但這是唯一的方法把你帶到你的感觀,這是唯一的方法摧毀你的避震器、摧毀你的冑甲,它們把你重重圍住,束縛著你。你的能量會開始逐漸提升,你的眼睛將會打開,你的耳朵將能聆聽。那樣,神就是第一手的了。時刻銘記,只有對神的第一手經驗才是真正的經驗。它不是由大多數來決定的,也不是由傳統來決定。它並非由任何東西來決定,除了你那一股與神相遇的能量。

  貓頭鷹認為天鵝是瘋的,那完全沒問題。這是人們的想法──佛陀是瘋子、穆罕默德是瘋子、查拉圖斯特拉是瘋子──叫他們如何能夠相信他們無法看見的東西呢?

  貓頭鷹轟走天鵝、逼迫牠離去,那完全沒問題。牠們恐懼、顫抖:假如這天鵝被允許在那棵樹上生活,牠會擾亂牠們的傳統;牠會摧毀牠們的生命。牠們一直住在黑暗裡,牠們一直相信黑暗。牠們的神父讚美黑暗,牠們知道關於黑暗的偉大文章。牠們的整個哲學以黑暗這基本主題做核心。在牠們的哲學裡,沒有位置留給太陽、光和白天。現在這隻天鵝出現並試圖滲入,想混入一些怪異的想法加入牠們的世界:牠們整個架構會因此而崩塌。

  那便是為什麼耶穌遭迫害,那便是為什麼人們反對我。我試圖帶給你一個新的型態、一個新的模式、一個生命的新方向和一個真實的新呈現,我試圖為存在打開一扇新門戶。自然而然,那些在舊生命模式上投資了許多的人會生氣、會瘋狂地生氣。他們想把我逐出他們的世界──他們正嘗試這樣做。它是完全自然的,它也非常簡單;一旦你了解,你會大笑不已。

  是什麼讓你對神堅信不移呢?為什麼?你因何相信有靈魂?為什麼?同一個原因:「我們的父親,我們父親的父親,我們父親的父親的父親……實際上我們整個族群從未見過太陽,所以根本上沒有太陽這東西。他耍你的,不要聽他,他會腐化我們的宗教。」你聽過你父親對你說:「神是存在的,而且神是一個基督徒。」或者「神是一個印度教徒。」他也是從他父親那裡聽來的,如此類推──流言蜚語、以訛傳訛。你的父親一無所知,你也一無所知。鼓起勇氣捨棄這一切不屬於你的知識吧!

  這是當桑雅生的第一要求,這也是進入探索真理歷程的第一要求,合乎科學地──放下所有偏見,放下所有先驗觀念;從初步開始,從最初開始,從ABC開始,就像你是亞當和夏娃──在你前面沒有傳統、沒有經典。

  勞倫斯((D.H. Lawrence)曾說──而我是絕對同意他的──「假如世上所有的經典都被摧毀,人類也許會變得有宗教性。」

  假如整個傳統被毀於一旦,那才算得上有點兒希望,否則……誰願意費心探尋呢?當傳統輕而易舉地就能夠提供給你,你完全不必付出任何代價,何必還去費心呢?別人的是知道;你單單去相信就可以了。但「知道」是一回事,「相信」則剛好與它相反。

  「相信」意味繼續處在黑暗;「知道」是轉化、轉變、轉移至另一個視野──光明普照的、永恆不朽的。

  這些經文不是要去相信,它們必須被經驗。這些經文僅僅只是為了幫助你實踐而提供線索,除非你實踐它們,否則你會錯過重點。你必須開始視自己的身體是個無懈可擊的實驗室,視你的生命是場曲折離奇的真實冒險;你必須非常警覺,留意有什麼在發生──裡裡外外的。

  這些經文是重要關鍵,假如你有身體力行、認真嘗試,你會驚訝:你是一位國王──擁有數不清的無價之寶,身上的寶物取之不盡──可是你卻表現得像個乞丐!

  大約昏沈和散亂二病,只要靜功日日無間,自有大改善。

  成果是副產品,不必去想它。如果你去想,你將一無所得──這是一個狀態。不要對成果寄予遐想,因為你一開始想它你就會分裂,你就不是全然在修行上了,你全副精神都放在未來:如何才會有成果?你已開始夢想你得成正果後的模樣,成為一個佛之後你會怎樣?──你會得到什麼好處、什麼樣的福慧?你的頭腦開始在玩貪婪、野心、自我的遊戲。絕對不要想成果這樁事,成果是自然的副產品。假如你專心一意在自己身上下功夫,成果會跟隨你,就像你的影子跟隨你一樣,成果不是一個目標。那便是為什麼呂祖師父說:「平靜沉默地耕耘,不受任何得成正果或不得其果的紛念打擾。」

  謹記,假如你對成果妄想太過,你也會聯想到失敗這個層面去。它們一起出現,它們是一個套裝組合。得成正果與不得其果彼此間不可分割,假如你一味想著成果,你深底裡某處會冒升恐懼。誰知道你是否能做到?你可能會失敗的!失敗的可能性讓你起伏不定,隨著這起伏,隨著這貪婪、野心,你的修行將永無寧靜,你的修行會亂成一團。你身在這裡心懸那裡;你走在路上,神思已飛出九霄雲外。

  聽說一個希臘占星家在研究星星。一個晚上,繁星閃閃的晚上,他掉進井裡,因為他一邊看星星一邊走路,由於看得太出神了,他忘記了身處何地──他越走越靠近一口井,終於掉下去。

  一個女人趕至,是一個住在附近的老婆婆。聽到聲音,她往井裡探望,投下繩子把偉大的占星師拉上來。占星師非常感激她。他對老婆婆說:「你不認識我,我是王室御用占星師,是國王特別欽點的。我的收費很貴──只有非常富有的人才花得起錢請我為他們的將來問卜。但你救了我一命,你明天可以來找我,你便會知道:我會為你看相,看你的星座命盤並且分析你的命運,你的整個未來將會一清二楚。」

  老婆婆開始大笑。她說:「算了吧!就在你前面只差一步的井你也看不出來,試問你如何預測我的未來呢?簡直一派胡言!」

  不要看太遠,不然你會錯過眼前的步履。呂祖師父說「效驗會自來」,它自有主意。這存在不吝於行賞,沒有東西會拿不到它應得的報酬。

  這是印度人對於「業」的哲學論:沒有東西能脫離賞罰。假如你做了錯事,懲罰如影相隨;假如你做對了,獎賞一路趕至。你毋須掛心它們,你完全毋須顧慮,一點也不需在意它們,他們會到來──他們的到來是自動化的。

  當你在走路,你不會不時地轉頭看你的影子──到底它有沒有跟在你後面?假如真的有人不時轉頭看他的影子是否有跟著他,你會認為他瘋了。影子跟著你,這是必然的。所以假如你修行的方向正確,付出適當的努力,全然傾出自己,獎賞會自動跟隨。

  而什麼是修行呢?第一點:

  大約昏沈和散亂二病,只要靜功……

  昏沈即是惰性、昏昏欲睡,這是由於你內在的女性部份。女性部份散漫、提不起勁,因為它是被動的。其次是散亂,這是由於你內在的男性部份。男性部份活躍、永無休止:它想同時做一千零一件事。

  卡謬(Camus)筆下有一個角色是這樣說的:「我要用盡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我無法被一個或一些所滿足,即使許多個也無法滿足我。我要世上所有的女人!」這是極度男性的表現。於女人,一個就滿足了;而男人即使再多也不滿足。「知足」對於女人是自然的;對於男人,「不知足」亦為自然。

  兩者都有著正面和負面的對立兩極。假如女人允許她的被動性落於消極這層面,那麼就會產生惰性。那便是為什麼女人沒有在世上創造些什麼,或者說,非常的少──你找不到偉大的女畫家、詩人和科學家。這不僅僅由於男人不允許她們。即使自由來臨──事實上它已來臨了,女人已得到解放──而這惰性始終是她存在的一部份。對於「做什麼」本身,她不太感興趣;她的興趣比較在於「成為什麼」。而這興趣可以成為一種祝福,或者成為一個詛咒,視情況而定。假如這份閒情能增添靜心品質,假如這閒情滿足於存在,與存在和諧共融,這將會是一種祝福。但通常,一百個個案裡面,九十九個是惰性的。我們不懂如何運用我們的福澤,福澤因而變成苦海……變成了詛咒!

  男性頭腦從不休止。但它也有可能成為祝福:他可以非常具有創造力,但真實情況卻非如此,他變得具有破壞性,而不是創造力。祝福變成了詛咒。男人的不休止讓他非常焦慮、緊繃,他整個頭腦在不斷沸騰,他一直處在瘋狂邊沿,縱使他總算能控制自己,但深底裡一群暴徒虎視眈眈,伺機撲出;稍不為意,男人就會進入瘋狂。因為不休不止的男人已失去了他的優美和俊雅。

  女人優雅、美麗。看看女人的模樣:她走路的姿態、端坐的儀容──一一散發優雅。她身上有一種隱隱約約的平靜,你能夠從她的氛圍感覺一份閒情。一個沒有女人住的房子你會看見凌亂,你馬上就知道這個房子是單身漢居住的:你只看到凌亂,東西七顛八倒,沒有一樣在其位。你能夠立即看出一所房子到底有沒有女人居住,因為每一樣東西都很搭調,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室雅緻柔美,微微瀰漫愛的氣味,夾雜文化、音樂的氣色。若男人單獨居住,這房子所呈現的自是一番神經兮兮的味道。    

  假如運用得當,以上兩者皆美。到時候女性的部份帶給你優雅而男性的部份帶給你創造力。當優雅和創造力相遇,你便得到完整。但這極為罕見──它發生在佛陀身上,發生在蜜拉(Meera)、大德蘭(Teresa)、耶穌、抺大拉的身上──它非常罕見。一般而言,所發生的都是相反的一面:錯誤的一端相遇。男人的不休止、神經質,和女人的惰性──這兩樣東西相遇。然後你會看到最醜陋的現象發生。

  讓我再一次提醒你:當我在說男人和女人,我不是在用生物學上的術語。每個男人內在都有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而每個女人的內在都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不單單只是男人,女人不單單只是女人,他們是兩者,兩者皆是。他們的存在是兩性的,可能一方比較顯著,男人的部份較為顯著──魂處於意識中,而魄在深度無意識裡──那麼你就是一個男人。假如你是一個女人,那表示魄處於意識中,女性部份較顯著;而男性部份,即是魂,處在無意識裡。但兩者常常一起出現,正如欠缺兩極就不會有電的原理。正極和負極,沒有人能缺少這兩極,男人和女人、陰和陽、正和負、濕婆和薩蒂(Shakti)──你可隨意為它們命名。

  ……日日無間,自有大改善。

  什麼是靜功?這就是靜功:

  若不靜坐,雖有散亂亦不自知。

  你一定有注意到一個情況,已有數以千計的人對我說過,因為有數以千計的人在我周圍靜心,它是一個所有靜心者都認同的經驗──就是當一個人開始靜心,他會發現一個奇怪現象:他的頭腦比沒在靜心時更加活躍,在開始時這讓人非常費解,因為人們都期望透過靜心頭腦能夠靜下來;然而事與願違:頭腦變得更難平靜,比起日常生活,你看到更多的念頭冒起。你在店裡工作、在公司、在工廠裡,念頭不會造成太大擾亂。但當你坐在廟裡,或者在清真寺、教堂靜心數分鐘,念頭一下子蜂擁而上,死纏活纏,把你東拉西扯。一個令人抓狂的經驗,且令人大惑不解,因為靜心者都希望變得靜默──偏偏適得其反。

  為什麼會這樣?原因是:你一直與這些念頭為伍,即使你在店裡、在工廠裡或者在公司工作,這些念頭始終長伴你左右,但只因你被佔據了,使你對它們不以為然罷了。妄念紛飛並不是現在才發生的事,念頭不知道你坐在哪裡──在教堂、在寺廟、在靜心室,你在哪裡它們全不知情。紛亂的情況所以出現是因為當你坐下來靜心,你沒有被任何外在的東西所佔據,所以你整個頭腦對於這些在它裡面搗蛋、肆無忌憚的傢伙變得警覺起來。

  並非靜心而導致念頭繁生的,只是由於透過靜心,你對它們的「現身」變得覺察──它們一直都在,你只是對它們更留神了。

  若不靜坐,雖有散亂亦不自知。既知有散亂這毛病,即得了卻散亂之良機。

  因此要堅持:每天靜坐至少一兩個小時,使你免於被佔據,完全擺脫外界的入侵,你全副精神緊緊專注在你的內在世界。在初時你會看到你打開了潘朵拉之盒,在初時你會看到你闖進了瘋人院;你想逃離,不想再被侵佔。避開所有誘惑吧!你必須面對它們,否則你將無法靜心。

  為了對峙內在的混亂,因應而生出了許多對策。超覺靜坐(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是一個技巧,不是靜心,是用以阻隔你面對內在的真實情況。你被傳以密咒,你持續唸頌這密咒,它是有幫助的,但不是靜心這方面,而是被佔據這個方面。「南無南無南無………」或「可口可樂可口可樂可口可樂……」你不斷重複唸頌一些東西──什麼字句也可以。你的名字可以,任何怪異音聲也可以,你不斷重複,藉由重複你被佔據了,透過這佔據你得以避開內在的混亂。這沒有分別的!你被你的公司佔據、被電影佔據,聽音樂時你被佔據、看報紙你被佔據……現在你被咒語所佔據。這既無靜心品質,亦非超自然。

  真正的靜心意謂:不逃避內在的瘋人院,進入它、面對它、與它相遇;時刻注意,因為透過注意你能夠克服它,是逃避把它壯大的。夠了,你逃避已久!現已無需咒語的幫助,已沒有幫助的需要──只要靜靜的坐著。禪是最純粹的靜心:只是靜靜的坐著,什麼也不做。

  最難的靜心就是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做的靜心。人們向我要求:「請給我們一些支援吧,假如你能給我們一些咒語,這將會有很大幫助,因為單單是靜坐什麼也不做,真的非常困難,是最難辦到的事情。」一千零一件事哄然迭起,身體開始把你逼瘋,頭皮開始作癢,突然間你覺得螞蟻大軍在你身上紮營佈陣,但當你偷瞄,那裡一隻螞蟻也沒有──只是身體在鬧,身體試圖給你一點支持,身體想改變姿勢,大腿已失去感覺──身體會做出各種各樣的干預,以求再次佔據你。

  避開所有的佔據,給自己一些時間好好的觀察內在的變化,你會訝然:訝然是因為有天,你只是看著看著,念頭開始消失了:「靜靜的坐著,什麼也不做,春送暖來花自開。」

  這是純然靜坐,是真正的超覺靜坐。但沒有人會稱它超覺靜坐,因為瑪哈利希•瑪哈希(Maharishi Mahesh)已為超覺靜坐打了標記。超覺靜坐現在是一個註冊商標。從來沒有人在靜心這領域上這樣子搞過。假如你叫你的靜心做「超覺靜坐」,你肯定會惹上官非。它有專利權。看看整件事的荒謬:靜心變成了一樣東西,像商品似的在市場上出售。

  這樣的事一再發生:那所謂的印度導師去到美國,他們從來沒有成功改變任何人,但美國卻成功地改變了他們。他們全變成商人,他們開始學習美國人的作風。他們不曾改變任何人,他們無能為力。假如他們有能力改變任何人,他們就不會到處走;那些想被改變的人自然會來到他們身邊,他們哪裡都不用去。當人饑渴了,他會開始尋找水源,水井不會找饑渴者,水井不曾移動一步──是饑渴者來找水井。假如你看到有輪子的水井,你要小心!

  既知有散亂這毛病,即得了卻散亂之良機。

  非常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唯一能擺脫散亂的方法就是對它變得覺知,注意它、沉默地觀察它,看看頭腦在對你做什麼──不斷地擾亂你。只管觀察,但你會一次又一次的忘記,因為頭腦非常狡猾、聰明而且狡滑,它懂得政客們的種種手段,頭腦實質上就是一個政客:它會用盡它所有的戲法來吸引你。

  任何遭你壓抑的事情頭腦都會把它帶到你面前。假如你壓抑性,當你開始靜心,你會看到天女從天而降。頭腦會說:「怎麼了你!幹嘛在浪費時間?帝釋天送來美女了,看!你在做什麼?」假如你壓抑性,那麼你的頭腦會以性來做餌。假如你壓抑野心,你的頭腦會開始幻想你成為了總統或首相,你開始墮入圈套;假如你正在禁食,那麼頭腦會為你炮製一盤盤的美饌佳餚:味香撲鼻令你心猿意馬。

  因此我堅持我的桑雅生:不要壓抑,否則你將永遠無法靜心。假如你壓抑,那麼在靜心時你所壓抑的東西會與你狹路相逢。而且它會變得強大,極之有力量,它根植在你的無意識裡。

  印度故事裡面的先知──他們全是老頭,老得快要死了,身體皺縮、只剩一把骨頭,骨瘦如柴,因為他們禁食而且住在荒野。忽然一天,他們看到廣延天女(Urvasi),帝釋天最美麗的舞姬在他們身邊跳舞。廣延天女會怎樣看這些骨瘦如柴的人呢?她們怎會看上一具枯骨?為了什麼?故事說帝釋天派她們去勾引這些老頭,通通胡說八道!根本沒有帝釋天也沒有人去引誘,沒有惡魔也沒有撒旦,唯一的惡魔就是你壓抑的頭腦。這都是些壓抑性慾的人,因為他們壓抑太過,所以當他們在靜心中放鬆,所有的壓抑便開始浮現:旖旎綿綿。

  壓抑什麼你就會看到什麼,試試禁食三天你就會了解我在說什麼了。只是一個三天的禁食,你的夢就載滿了一筐筐的食物。有一個情況絕對有可能發生,就是你可能會有一天在夢中走動,你會夢遊,走到冰箱那裡,你整個頭腦被食物抓住。故此我說,不要壓抑!

  這社區提供的所有治療就是為了幫助你,傾吐出社會施加在你身上的壓力,一旦這些壓力被吐出,自你的系統中一瀉而出;一旦這些毒素離開了你的身體,靜心便會變成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像羽毛般輕輕飄漫,又似黃葉片片滑落;慢慢地……靜心成為一個簡單現象,它必然如此,因為它是自發的,你正朝著自然走去。走向自然是容易的,移離自然必定是困難的。靜心不困難,但在你的頭腦和你之間隔著了一千零一個壓力,你亂了心曲。

  呂祖說得對:只管「注視」這些散亂,提起警覺。假使你被擾亂了,忘了靜心,不用擔心,當你記起你被干擾,便再次回到靜心上,再次冷靜下來,再次讓心境平靜,沉著呼吸。不要感到愧疚,這樣你會被打亂,因為這是另一種散亂。那便是為什麼我說頭腦很狡猾,一開始它就擾亂你,下一分鐘你驚覺……你在做什麼?你在靜心啊,你竟然颼一聲飛身到維倫達文(Vrindavan印度神話中神靈的居住地),還在那裡進餐……你在做什麼?你搞砸了,現在你懊惱不已!這樣不好,愧疚是另一種散亂,現在愧疚讓你感到痛苦──痛苦又是另一種散亂,一種散亂帶出另一種散亂。

  不要愧疚,不要生氣。當場逮住自己,當下回到靜心上就可以了──勿抱怨,這是自然的。生世以來你壓抑不絕,頭腦被滋擾乃屬平常。把它視作當然,重拾靜心,把自己帶回到中心點,一次一次又一次……,你停留在中心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散亂一次比一次少。然後一天,它突然發生了:你處在中心點,在那裡絲毫散亂也沒有。

  這就是成果。為什麼它叫成果呢?──因為在這個點上,你意識到你是神,你不是任何人,你只不過墮入了夢,在夢中你夢見自己是個乞丐。

  昏沈而不知,與昏沈而自知何止相差千里。不知之昏沈才是真昏沈,得知之昏沈非全昏沈,是因有清明在。

  假如你有惰性,意識這惰性,對它生起覺知,注意它。就像你注意散亂一樣,注意你的惰性。至少「注意」不是惰性的,在注意時不會懶惰,於是有了一些不屬於惰性的東西。留心你的不留心,只要你還有一樣東西是留心的,你就不是完全的不留心了。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麼一點點的非惰性、不散亂上面去。這麼一點點像一顆小種子,它看來微小,但假如給予時間、耐心,它會變成一棵長滿翠葉的大樹,金色花會有一天到來。

  散亂者在神遊,昏沈者神未清。散亂易治昏沈難醫。譬如患病,有痛有癢者只要下藥就可治了;昏沈則是麻木不仁之症。

  散亂比較容易治理因為散亂是外在的,昏沈難醫因為它於內在。散亂是男性,昏沈是女性。散亂,於其活躍性而產生的緊繃讓人難以忍受,你能夠很輕易的就覺知到它。但昏沈非常幽靜,它不露聲色,悄然而至,要察覺它不容易。首先必須對散亂有所覺知,當所有散亂消失了,方才覺知昏沈,整個能量方可以向內觀照,到時你就會看到它,像一塊石頭般壓住你──一動也不動的,無所作為的。注視它!

  記住,注視是唯一「鑰匙」。觀察是靜心──沒有什麼比靜心更具觀察性,它是「覺察」的另一個名字。它的神妙在於當你對某些東西變得覺察,你在全然的覺察中,這東西會消失。只有當你不在覺察上,它才繼續存在。不覺察是散亂與昏沈的食糧;覺察意味不再餵飼,它們開始忍饑受餓,遲早因此而衰竭。

  散者可收攝,亂者可整頓,若昏沈則蠢蠢然、冥冥然。散亂尚有方向,至於昏沈則全是魄在操縱;散亂尚有魂在,至於昏沈則純陰為主了。靜坐時欲睡去便是昏沈,了卻昏沈只在於調息。息即口鼻出入之息,雖非真息,然而真息之出入亦寄託於此。

  如果在靜心中你感到睏倦,便開始注意你的呼吸,睡意會因此被打消。那便是為什麼佛教和尚做內觀(Vipassana)會導致失眠。我遇到很多人有睡不著的情況,因為他們修習內觀,而他們沒有留意這個問題:假如你注意呼吸,它會驅散睡意。

  所以我對我的桑雅生說:不要在一天裡面練習內觀超過兩至三個小時,而這三個小時要在日出與日落期間進行,千萬別在日落之後。假如你在晚上練習內觀,你的睡眠會大受被影響,睡眠若受到影響你的整個身體機能也會受影響。

  有人帶了一位來自錫蘭的和尚來見我,他已經三年無法入睡。一個很忠厚的和尚……那成了他的問題。他覺得內觀很好,日修練、晚修練,即使在床上只要沒有睡意他也會修練。假如你在床上練習內觀,你是不可能有睡意的:「睡意」絕不會找上一個對呼吸有所警覺的人。你可以嘗試──假如你不想睡覺,你可以試試看。注意呼吸是驅走睡意的最好方法,因為呼吸是生,睡眠是死;它們相互對抗。

  嬰兒以呼吸開始他的生命,生命的第一個活動就是呼吸,而它最後的一個活動是停止呼吸,呼吸不再。第一個活動是吸入,最後一個活動是呼出,當斷氣了我們說這是一個死人。

  記住它:「睡眠」需要你完完全全地忘記你的吸呼。「睡眠」是一個小死亡,一個小小的死亡──一個美麗的死亡,因為它帶給你歇息、放鬆,第二天早上你自歛房走出來,你新鮮、年輕、精神奕奕。

  當靜心時昏昏欲睡,注意你的呼吸。切莫在晚上做此類靜心。

  第二要旨就是經書裡說的:這出入之息並非真息,它只是真息的工具。什麼是真息?在印度我們稱它普拉那(prana)。「息」只是一匹馬,駕御者不得而見。這「息」正是策騎馬匹的騎士,稱為普拉那,即生命力(vitality);或是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所說的艾蘭•維爾塔(elan vital)。

  當你吸氣,你不僅僅只是吸進空氣,你也吸進生命。沒有空氣生命便會消失,憑藉空氣生命得以維繫,這是空氣不可見的部份。「息」似花,生命似其香味,當你呼吸會有兩個過程同時進行。因此瑜伽非常注重吐納,吐納的意思是擴張呼吸,你的呼吸越深入,你越生機勃勃;這呼吸法你做得越好,你活得越長久。瑜伽對這奧秘甚為入迷,靈藥含藏在這呼吸系統,人可以久活,瑜伽行者是最長命的。

  我不是叫你久活於人世,因為就算你長命百歲也僅是活一段長久而愚蠢的人生,長度完全不是問題,強度與深度才是重點。我對長命沒興趣,有什麼意義呢?假如你是個笨蛋,最好還是早點死算了。

  成吉思汗有一次問一位智者:「對於『人是否該長命』,你意下如何?人是否應該力圖長命呢?生命是幸,還是不幸?」

  這位智者回答:「大汗,視情況而定。譬如說你很長命,這便糟透了;若然你早逝,這便是一大幸事;倘若你一天睡上廿四個小時,那就太好了,因為這世界從此少了很多麻煩。」

  這視情況而定。瑜伽對於長生不老非常感興趣,好像它本身就是一個目標。瑜伽就是迷失在這裡:它越來越傾向生理上──集中於關心一些不重要的東西。

  秘密就在這裡──就在呼吸裡面。呼吸是兩種能量的工具:一是可見可觸之氣,此氣含氧;而圍繞著氧的艾蘭維爾塔、普拉那讓你更有活力,與生命一起燃燒。所以,無論任何時候當睡意襲攻,注意你的呼吸,它自會消失。由於呼吸之故,更多的生命能量進入你,你的昏沈亦告消失。

  但凡靜坐需要靜心純氣,心何以靜?用在息上。

  又一次提到,「用在息上」,呼吸是最高超的技巧之一。

  息之出入唯有心知……

  只管留心息(氣)的出入,當你非常專注你會睡意全消,你的昏沈會消失,你感到處於中心。

  你可以在兩個點上觀察呼吸:一個是鼻尖,空氣進入你身體時第一個碰觸的位置;或是最後一個中心---肚臍,空氣進入令你的肚子高低起伏的部位,這兩個中心你都可以觀察。

  前些日子有人問:「奧修,注視鼻尖很好,若是猶太人的鼻子又會怎樣呢?」事實上只有猶太人才有鼻子,其他的人只是相信他們自己有。假如你有一個猶太人的鼻子,那麼就可以注視鼻尖,那個進入空氣的位置。擁有猶太人的鼻子做這個靜心很有幫助。很高興你有一個猶太人的鼻子,這裡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人擁有猶太人的鼻子,因為這裡百分之五十的人都是猶太人。

  閱讀這問題使我非常吃驚,因為隨即我想到呂祖和他授予這方法的中國人們。他們毫無鼻子可言!注視鼻尖一定讓他們非常為難。什麼尖?

  息之出入唯有心知,不可使耳聞。不聞即細,細則清;聞則氣粗,粗則濁,濁則昏沈而欲睡。是自然之理。雖心用在息上,又要善於運用,即是不用之用。

  不功而功,不習而習,一條無路之路,一扇無門之門──這是「道」和「禪」的意境。你的作為必須是非努力、非使勁的。

  所以這位師父說:

  即是不用之用。只要微微照聽就可以了。

  你必須「放下」。

  那是瑜伽和道的分別:瑜伽是一條欲望之路,道是一條臣服之路。「瑜伽」說要這樣子呼吸──深深吸進大量空氣,讓它在體內久久停留,然後徹底呼出,此時又再停候良久──由於欲望而使出一連串模式;「道」則說讓它發生。

  只要微微照聽就可以了。

  就像你在聽我時,我的話落入你的耳朵,你毋須跳到它們裡面去,毋須拉它們進來──沒有這必要。你只要保持留心、沉默、傾出自己以及敞開。

  何為照?即眼光自照。雙目只向內視而不外視。不外視而惺然者即內視……

  無論何時只要當你「放下」,你會感到內在光明普照。在「放下」之中,它會自動發生;當你臣服於存在,你會感到內在非常非常地光明──內在光明一片,外在喜悅遍滿,它自自然然的發生。當你感到內在的光明,那就是內視。

  不外視而惺然者即內視,並非真的有內視。何為聽?即耳光自聽。雙耳只向內聽而不外聽,不外聽而惺然者即內聽……

  當你開始感到眼睛和耳朵裡有光;在你內在深處,有你自己的聲音,那麼你就是安定了、歸於中心,你的心是平靜的。你身在這世界卻超越這個世界,這就是轉化。

  並非真的有內聽。聽者聽其無聲,視者視其無形。

  你看不到任何形,聞不到任何聲,你只看到寂然的光──無聲無形的光。因此神被定義為無聲之聲、無形之形。

  目不外視,耳不外聽,就會因為封閉而欲內走。只有內視內聽不內走。處其中就不會昏沈了。此即是日月交精交光。

  如果你的聽是往內的、你的看是往內的──那表示你在感覺無形之光、無聲之聲,靜謐的樂聲於內在奏鳴──你內在的男人和內在的女人相遇了。這是合而為一,是全然的性高潮、神秘的合一(unio mystica)。

  昏沈欲睡,即起來散步,神清再坐。清晨有暇坐一柱香的時間最好。過午人事多擾易落昏沈,不必限定一柱香的時間。只要諸緣放下,靜坐片時,久而久之便能入手,不落昏睡了。

  這些經文必須好好修煉:毋須拼命而修,進入此神秘經藏;毋須拼命而學,臣服並隨緣放下。

  今天談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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