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意志

第四节

  〈94〉

  骑士精神乃是权力赢得的地位。这种精神的日趋瓦解(一部分转移到了更广泛、更市民化的领域里去了),在拉罗斯福哥那里我见到了一种对高尚气质的真实冲动的认识——和黑暗的基督教对这些冲动的低劣评价。

  法国大革命使基督教得以延续。鲁索只是个骗子:因为他又一次解放了妇女。从那时起,对女人的描写愈来愈有意思了——受苦的。后来则是奴隶和比彻—斯托夫人?然后是穷人和工人。然后是染恶习者和病夫——所有这些人都被推上了前台(五百年来,为了让人们支持天才,历来都把天才描写成忍辱负重的人)。然后是对一切快感的咒?(波德莱尔和叔本华);坚决主张权力欲乃是最大的恶德,认为道德等于廉洁奉公,绝对正确;「人人幸福」是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它就是基督的天国)。我们正走在通向这个目标的光明大道上:因为,穷人的精神天国已经拉开帷幕。——中间阶梯:资产阶汲(暴发户的结果)和工人(机器的结果)。

  让·雅克·鲁索(1712—1778)——法国18世纪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民主主义者和资产阶级革命的思想先驱,着有《社会契约论》、《爱弥儿》等。——译者

  哈里特·比彻—斯托(1812—1896)——美国女作家,主张解放黑奴,着有《汤姆叔叔的小屋》。——译者

  试比较希腊文化和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文明。前者坚定不移地信仰自身,后者游手好闲阶层使自身陷于困境,因为后者习尚自我克制。形式上的权力造就了自身的意志。

  幸福,被认为是目的。礼仪后面隐藏着力和能。享受貌似轻松的生活——在法国人看来,希腊人就像孩子。

  〈506〉

  第一影像——必须说明记忆中影像的形成。然后才是用来形容影像的词汇。最后形成概念,只有产生了词汇,才会生出概念——许多画面集中起来,成为非直观的、听之有声的总体(词汇)。「词汇」带来的少许情感同画面的景色类似,就用一个词来表达。——这些简单的情感就是共性即概念的基础。应该把这些微弱的情感视为相同的东西,同是基本依据。因此,在判定这些情感时,这两种近似的情感极易混淆;——然而,谁来判定呢?每个情感中,信仰是主要的。因为,肯定,乃是第一个明智的行为!「把事情当真」乃是开端!然而,我们还得解释「当真」的来历!在「真」字的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惊人之举呢?

  〈958〉

  我在为一种尚未出世的人写作:「地球的主人」。

  柏拉图的《泰阿泰德》篇有这样一句话:「我们中间不管是谁,只要可能,都想成为人类的主人;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当上帝。」我们中间一定会再度出现这种信仰的。

  英国人,美国人和俄国人——

  〈982〉

  我们应当在战争中学习:1.把死亡同我们为之奋斗的利益联系起来——这使我们受人敬仰;2.我们必须学会付出牺牲,把我们的事业看重到不惜人命的程度;3.我们必须执行铁面无情的纪律,允许自己在战争中使用暴力和计谋。

  〈1029a〉

  我已经提出了对如此可怕的事物的认识,因此,一切「伊壁鸠鲁?式的享乐」都是不可能的了。在这里,唯有酒神狄俄倪索斯的欲望才顶用:我是发现这种悲剧性东西的第一人。希腊人,由于道德肤浅而误解了它。

  伊壁鸠鲁(公元前341—前271)——古希腊哲学家,斯多葛主义的代表人物。——译者

  〈908〉

  行动之前要作大量的工作,这我们是可以想见的。然而,总的说来,慎重发掘现有条件乃是最佳和最实际的行动方面。前所未有的铁腕人物乃是创造实际条件的前提,正如偶然性的情况一样。贯彻和实现个人的理想,这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理解了人的天性即人类最崇高的榜样的来源的人,面对着人类发抖,并且无所事事,这是陈陈相因的估价的结果!

  人的天性是邪恶的,我听到这样的话感到安慰:因为这保障了力!

  〈31〉

  比我们的时代更善于思索和更不善于思索的时代,历史上都曾出现过。比如,佛祖出世的时代。那时,民众本身,在经历了数百年教派争吵之后,深深跌入哲学论争的深渊,就像欧洲各国一时陷入了宗教教条的繁文缛节一样。起码,人们会受到「文献和报纸」的盅惑,会夸大我们的「时代精神」;无数招魂术士和以种种英国杜撰为特征的、与不堪入目的体操训练为伍的基督教,为人们提供了更加新颖的观点。

  欧洲的悲观主义仍处于幼稚状态,这就是一个反证。悲观主义还没有达到它一度在印度达到过的那种如饥似渴的程度,即呆滞的目光透出虚无。因为,它仍旧是过分「现成的」,而不是「演化来的」东西,过分学究式的、诗意的悲观主义。我的意思是,其中大部分是臆造的、杜撰的和所谓「创造出来的」,而非「原因」。

  〈57〉

  我的朋友们哟!我们年轻的时候,日子是艰难的:我们甚至像忍受重病的折磨一般挨过了青年时代。这是我们出世的时代使然——一个内部衰退、分崩离析的时代。这个时代着意与青年人为敌。分崩离析,也就是说,不稳定状态乃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有什么是扎实的,是以坚定的信仰为基础的;大家为明天而活着,因为后天令人怀疑,在我们行进的轨道上,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危险的,而且,现在承载着我们的这块冰面,已经变得非常稀薄了,以致我们已预感到暖风消融冰雪的不祥气息——在我们行进过的地方,转眼之间已无人迹!

  〈128〉

  我还没有发现令人气馁的理由。获得并保持着强大意志的人,同时也是胸襟开阔的人。有利的时机,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原因在于,在民主的欧洲,人人的可驯性变得很大。学习不上劲的人,也是随遇而安的人,这是定例:聪明伶俐的群畜已充下陈。发号施令的人,譬如,我想到了拿破仑和俾斯麦,他们是会找到唯命是从的人的。同强而蛮的意志争斗是无益的,因为障碍过多。象兰克和瑞南?这样意志薄弱的「客观性」绅士们,任何人都能把他们打翻在地!

  恩斯特·瑞南(1923—1892)——法国哲学家、历史学家和宗教理论家,着有《科学的未来》、《宗教史研究》等。——译者

  〈420〉

  我无意说服谁去信奉哲学,因为哲学家应该成为一种稀有植物,这样说是必要的,或许也是合意的。没有再比说教般地赞颂哲学——就像塞内加?和西塞罗?那样——更使我反感的了。哲学同美德不相干。我冒昧地说,甚至科学家同哲学家都有本质的区别。

  ——我恳切希望:「哲学家」这个纯真的概念不致全盘毁在德国手里。在德国,五花八门、不伦不类的东西如此之多,它们都把自己的败类行径依托在盛名之下。

  鲁齐乌斯·安涅乌斯·塞内加(公元前4—公元65)——罗马哲学家,作家,斯多葛主义者。——译者

  西塞罗(公元前106—前43)——罗马著名政治家和演说家。——译者

  〈976〉

  为什么哲学家少有成就,因为决定着他们存在的条件一般都具有毁灭他人的特性:

  1.哲学家必须具备无比众多的特性,他必须是人的缩影,必须具备一切人的高等和低级的追求:内心对立的危险和自我厌恶的危险:

  2.他必须具备多方面的好奇心。因为,有分散的危险;

  3.极而言之,哲学家必须公正诚实,但同时深入爱和恨(非正义);

  4.哲学家必须不仅是旁观者,而要成为立法者:法官和被告(在这个意义上说,他乃是世界的缩影);

  5.他必须形式繁多,又要坚定强硬。他必须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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